《中庸》曰: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
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
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
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
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
道不远人,诫学者不可矫强外求也,以其道在心而备在我。就当在我平素所处之地位率性而行,不可妄有一念外慕别求之心。才有别求之心,便不是中庸道理矣。
且如何素位而行耶?
且如我处在富贵之地。即此富贵上就好做工夫。然常人若处富贵。便欣然得意。骄倨自尊。恣欲纵情。放逸无度。以极口体耳目之欲。若在我有道者处之。澹然无欲。不以一毫动其心。即孔子视之如浮云。此则不以欲伤性。便是处富贵不失中和的道理。而云行乎富贵者。谓我之中和性德。就全体行于富贵之中。不是任富贵而行也。
然而有道之人。处富贵既如此。至若处贫贱亦如此。不以贫贱累其心。所谓贫而乐。即颜子箪瓢陋巷不改其乐。然所处正是性德中和之乐自足于己。此所以行乎贫贱之中也。
不独富贵贫贱。至于涉身于夷狄。就以我之性德。行于夷狄之中。使彼夷狄侵侵然不觉而自化。以彼夷狄。形俗虽异。而性德均也。性德既均。忘形观性。适然自得。又何舍此而别求耶。
不独处夷狄。即处患难亦然。且患难有形之招也。若忘形适志。任道怡神。虽苦其形。而心地泰然自乐。了无忧患之相。殊非舍此患难之外。而别有乐地。亦非离此患难之后。而别有可求也。孔子厄于陈蔡。围于匡人。弦歌自乐。便是圣人处患难行乎患难的气象。
如此。则无入而不自得矣。小而患难。大而生死。莫不皆然。所谓逆顺之境。即生死关也。然在此逆顺关头行得去。至到生死关头自然打得破。孔子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且此不言生死者。正是子思引而不发处。学者当要如此着眼。学问方得力。始可言无入而不自得焉。
苟素富贵而行,则不以名位为尊荣,了无骄倨之心,则自然不傲慢陵虐在下之人矣。苟素贫贱而行。则必以适志为乐,了无忧戚之态,则自然不援觊觎在上之人矣。此所谓正己而不外求于人也,又何怨之有?故无怨。
孔子曰:贫而无怨难。则此怨字,特为处贫贱者而言。然贫贱而安命,故不怨天。不求于人,故不尤人。是故君子虽处贫贱,居其平易坦荡以俟乎天命。若夫小人者,则不能居易安命,必行险妄作,而起徼幸之心矣。唯君子隐居求志,倘时命不至,但力致其道。
故如孔子之言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此所谓不愿乎其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