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赛德克巴莱》的几个想不到
《赛德克巴莱》是台湾导演魏德圣2011年拍摄的史诗级的电影巨作,影片筹划期长达十二年、动员人力高达两万,台湾原版片长达四个半小时(因太长不得不分为上下两部)。影片的主要内容讲述1930年,在日本统治之下的台湾岛腹地,原住民赛德克族在头领莫那鲁道的率领下,反抗日本统治而发生暴动的经过(史称“雾社事件”)。
看了这部台湾片有几大感触,一是想不到一向以小清新、小情调、小资品味著称的台湾电影也能拍出如此史诗级别的战争大片。影片不但创下台湾电影史的许多纪录(最大投资、最高票房、最多演员、最长战争片……),其恢弘气势与任何世界级的战争巨片相比亦毫无逊色。全片从创意发轫、史料搜集、剧本企划到最终摄制完成,前后历时超过12个年头,拍摄成本高达7亿新台币(几乎注定难以在台湾本土市场收回成本),其资金筹措、人力调集之艰难,在台湾电影史上均是空前的。据说导演魏德圣将自己拍摄创下台湾票房纪录的《海角七号》分得的几千万新台币全部投入,就连台湾头号娱乐明星周杰伦都拿出几千万支持,只收一块钱象征性利息。
过去,我们只知道台湾曾经被日本殖民统治长达50年之久,当地人民几乎接受了两代以上的皇民化教育,至今还有岩里政男(李登辉)这样的铁杆媚日分子。而对台湾的抗日史我们也几乎只知道一个汉人的名字刘永福,想不到台湾还曾经有莫那鲁道这样的民族英雄,想不到台湾原住民同胞的民族血性竟是如此强烈,对日本殖民者的反抗是如此的惨烈和悲壮。在明知反抗可能导致灭族后果的情况下,莫那鲁道也曾在延续族群和为尊严而战之间徬徨,最终他还是对自己的部落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日本人可能比森林的树叶还繁密,比浊水溪的石头还多,可我反抗的决心比奇莱山还要坚定!孩子们,在通往祖灵之家的彩虹桥顶端,还有一座肥美的猎场!我们的祖先们都在那儿呐!那是只有英勇的灵魂才能进入的猎场,……我的族人啊!猎取敌人的首级吧!……用鲜血洗净灵魂,进入彩虹桥,进入祖先永远的猎场吧!”
长久以来,中华民族被认为是一个过于文弱的民族,是一个文明过度早熟而久已丧失血性、野性的民族,影片中赛德克人的形象,让人看到了我们这个民族大家庭中留存不多的充满原始野性的雄健基因。影片从赛德克族的一次山林狩猎引发的血腥战斗开始,展现了赛德克猎人迅如灵猴的身手、剽悍嗜血的民风和桀骜不逊的性格。莫那便是在这次狩猎中因砍下敌人和猎物的首级而完成了从一个少年向成年男子的升级,在自己的眉间与下巴刺上了赛德克男人特有的纹身标记。看过电影,你可能记不住那些赛德克人的名字,但是你绝对忘不了他们那凌厉
的眼神、健硕的身体和在密林岩石中飞一样的奔跑。
以往的中国抗战电影,无论是海峡两岸的哪一方,基本全都跳不脱国共两党的背景。抗战的过程要么在共产党领导下,要么在国民党领导下,要么是国共合作,要么是兄弟阋墙、手足相煎,即便是最近的《匹夫》、《黄金大劫案》等反映民间抗战的影片,也无法完全摆脱此种国共抗战的模式。而《赛德克巴莱》完全跳出了国共抗战的视角,而采用了一种“文明征服”对“野蛮反抗”的叙事模式。影片中世居台湾山地的赛德克族,向来过着以狩猎为主的传统部落生活。日本人统治以后,一方面象影片中一位日本警察长所说为当地带来“文明”的建设:开矿山、修铁路、办学校、举办运动会,另一方面被认定为“野蛮”的赛德克人被迫放弃自己的文化信仰与生活方式,男人只能到山中伐木运木,不能再驰骋山林;女人只能为日本人的家眷做帮佣。所有人被禁止纹面,并必须学习日语,再也无法恪守赛德克祖训而成为“真正的男人”。这种文明征服的后果最明显地体现在两个从小受到日化教育,取了日本名字的赛德克警员花冈一郎和花冈二郎的家庭身上,他们说日语、穿和服、练柔道,但是仍然被日本人视为“生番”,而在族人的眼中,他们已经是背弃祖训的叛徒。他们曾经希望再忍二十年,到他们的下一代,可以变成和那些日本人一样的地位,但是当一场反抗风暴来临,他们又自愿地为暴动的族人指引武器库的大门,他们就像一株随风飘荡的野草,在文明认同与族性归属之间进退维谷。而“文明征服”的背后,并不只是温情脉脉的礼仪,更多的是贪欲、傲慢和压迫,是大炮、炸药和刺刀。莫那鲁道为代表的赛德克人,正是目睹了三十多年来“文明征服”下的种种苦难,促使他们走上反抗之路的既有不堪忍受的压迫和侮辱,也有对族性衰亡的深深焦虑。正因如此,明知将有灭族危机,他们仍然义无反顾地为维护族性尊严,为捍卫灵魂自由而战,他们希望走过彩虹桥,到达祖先灵魂聚集的牧场,成为真正的勇士!这种“文明征服”对“野蛮反抗”的模式,我们在有关十字军东征的电影中看到过,在有关越战和阿富汗战争的电影中看到过,甚至在《阿凡达》中也看到过,因其超越了普通的民族仇恨而更具普遍性和深刻性。
当然,和大陆的抗日电影相类似,《赛德克巴莱》当中也有着某种复仇的快意渲泻,所不同的是,大陆电影对于日本人形象的表现要夸张许多,他们往往既无比残忍(特别是对老弱妇孺),又懦弱可笑不堪一击,而台湾电影中的日本人则显得比较客观真实。魏德圣上一部大获成功的电影《海角七号》被认为是有着浓郁本土意识的作品,所谓本土意识中据说有某种对于日踞时代的温情怀旧。但在这部《赛德克巴莱》中,魏德圣则把台湾本土意识中的另一种主要元素——悲情发挥到了极致。1895年,清政府战败割地,从此台湾人便有种被故国所抛的悲情。以前也知道台湾的电影中带有某种悲情意识,只不过没有想到《赛德克巴莱》中的悲情来得如此浓烈。正因为悲情更重,因此复仇的渲泻也更狂放。影片的台湾版长达270多分钟,足足比大陆版长出将近一倍。其中有大量描写雾社暴动中,赛德克人将日本人的女眷和儿童全部杀光的情节。虽说杀的是日本人,但影片似乎更想通过三百个原住民的抵抗故事展现出台湾人骨子里是如何的不可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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