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皇妃4 第一皇妃 犬犬 小说

她冷哼了一声,“女神是吧,如果我也是女神呢?”以牙还牙,她决不能束手待毙。
伊斯抽了一口气,瞪大了眼睛,震惊莫名,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尔缇妮斯见他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轻拍了一下他的额头,轻笑地说道,“伊斯,这个世界事在人为,人定神天。”
他莫名的看着她,眼中尽是疑惑,他有帮了什么吗?见她笑得如此轻松,心中的忧虑渐渐消散,他神色一凛,眼波无惧,“只要我能帮上,死也无所谓。”无论刀山火海,他都会去做。
她转首看向高挂于天空的月亮,勾起一抹绝美的笑容,眸中精光与月同辉,这个时代的唯神论似乎也有可用之处,就利用一下吧,“赫梯不是还有一位月神吗?”
三千多年前,古代西亚人相信,世界是有始无终的,世界原是一片混沌,经创世神的创造和整顿,世界才开始存在,他们坚信,万事万物都是循环往复的,世界则永恒不变,这样的信念经由他们丰富的想象力,创造出了很多的神,以供信仰和膜拜。
古代赫梯并没有自己的神,现有的神都是从其他国家引进而来,比如战争女神伊修塔尔则是源于古时期阿卡德人信仰中的印娜娜女神,据说这位女神是希腊雅典娜女神的属下,不过这种说法在现代已经没有考证了,值得一提的是古时候的各个国家都信奉太阳神和月神,太阳神大多被作为创世神而信仰,月神则比较多变,在埃及月神孔苏是底比斯三神之一,也是医疗之神,而赫梯的月神阿尔玛则是守护勇者的神明,和希腊传说中的太阳神阿波罗的孪生妹妹月神缇妮斯是同一位,是一位手持黄金弓箭,银发飘逸,英姿飒爽的女神,军人在出兵打仗时,都会戴上黄金打造的阿尔玛女神像吊坠,以此作为守护神,为他们带来平安与荣耀。
在赫梯众神殿之中,阿尔玛神殿并不是很大,却是最为精致的,皇宫深处的这座神殿位于左翼,独自建造在高原的峭壁上,银白色的石灰砖和银色涂料修葺的殿神几乎与月同辉,高贵而圣洁。
面对着黄金打造的女神像,阿尔缇妮斯抬眼打量着,也许是她的名字和希腊月神同名,对这位阿尔玛女神颇有好感,甚至感到一丝亲切,不似伊斯的卑躬屈膝,站在神像面前歪支着脑袋,蹙眉思索着。
洁白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蒙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芒,婀娜的姿容竟与阿尔玛女神像的风华不相伯仲,宛若两位女神在对视,这样的景致令伊斯赞叹不已,还有谁可以与女神比拟,唯有眼前的女子才有这样令人折服的气质和风采,心中瞬间信心倍增,认为她的计划一定能成功。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阿尔缇妮斯的思考,回首一望,见来人是奥利,扯起一抹淡笑,“如何?”
“已经办好了。”他点头,四下张望了几下,确定无人跟踪后,走进了她几步,“接下来要如何?”
转过身,紫眸慧黠的转动了一圈,“在布置期间,默卡比的一言一行都是至关重要的,我想先要对付他比较好。”如她所料,身为元老院议长的默卡比正和其他元老连夜会谋,并调动了一部分的军队,镇守在后宫附近,蓄势待发。
“元老会还有几位官员犹豫着要不要参与,不过我怕默卡比急于动手。”奥利将查到的情报据实告知。
“还没那么快,先斩后奏的顾虑还会困上他些许时间。”毕竟这件事可大可小,先不论她的身份如何,问题在于未先通报皇帝就行事,有干涉皇权的嫌疑。
“既然会有此顾虑,或许能等到陛下回来。”他已经让勇者传信了,勇者是他的老鹰,依照它的速度,陛下应该快得到消息了。
“没那么简单,他既然有顾虑,势必会有法子拖延皇帝回来的时间。”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靠自己了。
“宰相的官位虽高,但没有军权,我想要压制默卡比不容易。”奥利蹙眉道,这是古时期铁列平皇帝定得法规,以防宰相以私谋权,除了辅佐帝王外,并没有军权相授。
阿尔缇妮斯精锐的眸子掠过一丝笑意,习惯性的用食指定着额头,“压制不了,就让他暂时无法开口说话。”
她眼里的笑意带着些许的俏皮,伊斯和奥利对望了一眼,轻笑了几下,“你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
她瞪了他们一眼,鼓起腮帮子咕哝道,“不是鬼主意,是计谋。”这几天他们分工合作,仇视少了些,到学会揶揄人了,“我是要他有口难开。”
“说吧,我们照办就是了。”伊斯笑容渐大,她向来只管动脑,动手的事由他们一力承担。
食指轻敲了几下额头,思索了片刻,看向伊斯,“我要你写块粘土版。”
“写什么?”他没问要用来做什么的,对她是全赴的信任,她向来将事情考虑的周全。
她蹙眉思索着,片刻后,弹了一下手指,“就写:上次密谈的事情决裂,好自为之,落款是我当叛军首领是的印信。”
伊斯将她说暗暗记下,顿时灵光一闪,“反间计吗?”他记得曾在当判军的时候,她说得三十六计。
她笑眯眯的点头,看向正翘起大拇指的对着她的奥利,“我记得,你也被邀请参与密会了吧。”
他颔首,默卡比还不知道他是这边的人,手握弓兵队的军权,他是颗有利的棋子,显然是借用他,企图说服那几个犹豫不定的元老会官员。
“带上粘土版,找个时间……”她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暗示道,“你明白了!”
奥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冷笑了一声,“明白,我会很不小心,在他府里找到这块东西。”他特意加重不小心这三个字。
阿尔缇妮斯圈起一缕银丝,转身看向阿尔玛女神像,紫眸灵动闪闪,嘴角勾勒出一道弧度,现在就差交待卡尔和塔卡做的事了,事情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她抿嘴一笑,就玩一次魔术给你们看看,节目名称就叫“女神降临人间”。

月黑风高之际,在后宫的某个角落伏动着一丝阴鸷的味道,杂加着稍许凉意的微风,在空气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路斯比在阻扰我们?”圆月当空,一丝黑亮的秀发随风飘拂,亚莉轻咬着唇边的发丝,黑瞳疑惑不已,“他老得糊涂了吗?”微眯着美眸,心间划过一丝忧虑,这只老狐狸不好对付,虽然自己的身份和地位高他一阶,但他的老谋深算不可忽略。
玛尔为她解下胸带,扶她坐上软塌,伏跪在她脚边,熟练地按摩着她的双腿,“这也是默卡比大人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之一。”
亚莉晃动着手里的酒杯,啜了一口,冷笑道,“这只老狐狸的确要注意,不过陛下不在,我尚可以压制他一下。”
“那是,不过还是要小心,到时候等殿下坐上皇妃的宝座,就不用怕他了。”
皇妃二字着实刺痛了亚莉的心,如果不是陛下偏心,她哪需要走这步险棋,握紧手里的酒杯,愤恨不已,将它摔砸在地上,酒红色的液体泻了一地。
玛尔被她的怒容吓了一跳,瑟抖着身体,垂首轻揉着她的小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怕惹祸上身。
亚莉斜躺在软塌上,环视着冷清的寝殿,闭上眼,一抹忧伤猝地划她那颗骄傲的心,从她四岁被选为女神的祭司开始,就一直忍受着孤独,每日每夜都在学习如何当好一个女神的替身,童年时代也在枯燥的学习中渡过,她忍耐着,只觉得父母脸上的骄傲让她不得不忍耐,直到遇上当时还是近卫长官的陛下,她孤寂的心才滋润了起来,当奴旺达一世即位的时候,知道自己会成为他的妃子,她有多痛苦,甚至不顾父母反对,想要放弃这个高贵的祭司身份,没有想到的是,奴旺达一世继位不到一年就驾崩了,然后陛下登位了,她的心雀跃不已,为此,努力的做好女神该做的每一件事,相信自己终有一日会成为赫梯的塔瓦安娜,和他一起治理国家,为他生儿育女,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她到现在。
手掌轻柔地抚摸着微凸的小腹,悲从心中来,酸涩苦楚的滋味让她拽紧衣料,好不容易怀上了子嗣,那个女人却出现了,轻易就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她可以和其他女人分享陛下,但皇妃的位子只能是她的。
倏地,睁开双眼,黑瞳森冷无比,她的存在是她最大的障碍,“明天你去告诉默卡比,让他放手做,一定要她消失。”
“但目前的形势,尚无法对我们有利。”玛尔怯懦的说道,万一失败,可是要丢性命的。
“你怕什么!”亚莉起身,冷眼看着她一副怕死的样子,阴冷的笑声突起,“只要我以女神的名义在众人面前说她是不祥的女人,你看还有谁能救她。”就算他是陛下宠爱的女人也一样,死就是她唯一的下场。
玛尔听闻有些骇然,“这样做,会不会对女神不敬。”滥用神的预言,祭司是要受惩罚的。
“不敬!?”亚莉冷哼了一声,一脚踢在玛尔身上,她哀叫了一声,趴伏在地。
“我侍奉她那么多年,我得到了什么?”她怒喝道,神情略显狰狞,她那颗跳动的心就像被浸在冰水里,冷透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慢慢冻结,谁能明白她的痛苦,陛下是她所爱的男人,却被另一女人夺走了,她这么做难道算过分。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担心殿下您。”她虽然是仆人,但从小就服侍她,忠心可表日月,能做的都会去做,只不过,不忍心见她如此,万一出了差错,陛下不会放过她的。
“都是那个女人的错,她不该出现的。”站起身,挥落桌上的果盘,得不到宣泄的心,到处肆虐着可以摔砸的东西。
片刻后,寝殿内一片狼藉,她气喘吁吁的坐回软塌上,紧握着双拳,身子因愤恨而颤抖着。
“殿下,别气坏了身体,别忘了您有了身孕。”玛尔上前安抚着她,轻柔的揉着她的胸口,然后为她斟上一杯水,好让她消气。
她呼出长长地一口怨气,又躺了下去,心抽痛着,眼眶酸涩起来,翻过身,将脸埋进枕头里,紧拽着拳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只要她消失,陛下就会是我的。”
端着水杯,玛尔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唏嘘不已,殿下一直都隐忍着,陛下娶艾丽莎侧妃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躺在软塌上哭泣了一宿,呆在她身边那么久,清楚地知道她的喜怒哀乐都是围绕着陛下一人,皇帝陛下为何从不好好看她一眼,她身为女神虽然高贵,但终究也是一个为爱所苦的女人呀。
移步上前,她坐在榻沿上,轻拍着她的背,“您一定能当上皇妃的,一定能。”
亚莉转身,泪眼迷蒙,扑进玛尔的怀里,痛哭失声,她们虽然为主仆,她的脾气又坏,但玛尔从小就在她身边,就像是自己的亲人一般,在她面前可以流露出普通人的情感。
抚摸着她黑如缎的长发,玛尔的心也酸涩起来,她是个没落贵族的女儿,如果不是有幸被她选为侍女,她早就去充当军妓了,哪有现在高人一等的女官地位,这份知遇之恩,是要回报的,心下打定主意,一定要帮她登上皇妃的地位,如果失败了,那么她会帮她顶罪。
“玛尔,明天我要去贫民区。”哭够了,苦楚也宣泄了,她也该是时候行动了,抹干眼泪,她坐直了身子宣布道。
“殿下?”那里可不是像她这样高贵的人去的地方。
“我需要绝对的民心。”泪痕未干的脸颊扯出一抹淡笑,苍白的脸色泄露了她的脆弱,和眼中的精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她决不会罢休。

亚莉侧妃亲临平民区,为民众祈祷祝福、赠衣施药的事情,瞬间在平民中刮起一阵旋风,对于这些赫梯下层的百姓来说,皇族的存在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以他们低贱的身份只配俯首跪地,连抬眼望一眼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这位侧妃殿下还是代表伊修塔尔女神的女祭司,身份更是尊贵无比,她的举动无疑令他们受宠若惊地无以复加,一时间,平民们个个都在高唱着她的美德,虔诚地跪在她的石榴裙下膜拜感恩,就连上层的贵族和官员们也为皇帝陛下有此贤妃而赞叹不已。
整个上午哈图沙什城的平民们都在谈论着这位美丽娴雅的侧妃殿下,都为能见她一面而感到欣慰骄傲,人人都在歌颂她,认为她是皇妃的最佳人选。
而这些,正是亚莉所期望的,忙碌了一个上午,她回到伊修塔尔女神殿,倚坐在彩绘的廊柱旁休憩,淡绿色的裙摆随风摇曳,与莲花池的碧波融为一体,纤纤玉手有意无意的拨弄着池水,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黑眸也因为喜悦而熠熠生辉,耳边仍回绕着平民们热烈的欢呼声,这比预期的效果还要好上十倍。
身边的几个侍女也为她几天来难得的笑容而欣喜万分,手脚麻利布上可口的膳食,她金贵的身体可不能有半点差错,玛尔见膳食上得差不多了,双手捧上温热的羊奶好让她先暖暖胃。
亚莉一手接过,红润的嘴唇刚碰到杯沿,就止不住的轻笑出声,眉宇间稍许的疲惫之色也被这阵欢笑一扫而光,轻掩嘴唇,她笑得更大声,连带着手中的羊奶也洒了些许出来,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笑颜明媚,心中连日来的阴霾尽去,心情也跟着舒爽起来,笑道,“玛尔,我们成功了。”
“是啊,刚才欢呼声差点把我的耳朵都震聋了!”玛尔心情愉悦地说道,眼见她高兴地神色,心里也宽慰了许多,着手又递上新鲜的草莓。
亚莉玉手轻拈起一颗鲜红的草莓,含在口中,细细品尝,甜润的滋味直达心田,她有多久没这样高兴过了,从那个女人出现开始,她就食不知味,夜不能寝,现在就差默卡比那边的情况了,只要时机得当,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死定了!
玛尔跪坐在一边,脸上也是止不住地笑意,刚想吩咐侍女们在多拿些膳食来,眼光一瞥,落在不远处踌躇不定的人影身上,发现这人是默卡比的心腹,本以为是来报喜的,但他脸色凝重,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心头掠过一丝不安,笑容顿失,亚莉也发现了,黑眸一凛,示意她去询问。
玛尔点头,挥退了一干侍女后,急步上前,俯耳一听,惊喘了一声,然后接过那人手中的粘土版,让他稍等片刻,急步回到亚莉身边,递上手中的书信。
亚莉一看,顿时大惊失色,粘土版上有默卡比的印信,信中写了一句话:事情有变,暂缓行事
短短几个字却如平地惊雷,震得她心神俱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玛尔俯首在她耳边说道,“昨晚密会时,在他的府邸发现了叛军首领属名的信件,说是默卡比大人和叛军首领有瓜葛,可能是阴谋造反也说不定,几个犹豫不决的元老会议员开始怀疑了,决定等陛下回来再处理。”
亚莉一震,手中的粘土版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握紧空无一物的双手抖瑟着,花容染上一层青色,不可能,默卡比怎么会和叛军有瓜葛,这必定是捏造的,问题是这份信是谁写的?
突然她打了一个冷颤,难道是她?想到这,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拳头握得死紧,这一切都是她和默卡比在暗中进行的,消息不可能会泄露。
“是谁发现的?”这其中必定有她的帮凶才对。
“不清楚,说是密会的几个议员一起看到的。”
听闻,她身子虚软地俯倒在地,思绪混乱起来,胸腔里那颗怦跳得心像是被冰冷的手揪了一下,又骇又冷,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密会的几人里必定有她的帮凶存在,那么是谁呢?到底是谁呢?这几个人个个都是显耀的人物,无论是谁都势必会影响到计划。
“殿下……”玛尔慌乱的叫道,扶她坐直了身子,她的手指也开始冰冷起来。
两人对望了一眼,都在思索着是要息事宁人还是急追而下!可是两难啊,息事宁人的话,等皇帝陛下回来后,一切都会功亏一篑,即使以女神的预言说她是不祥之人,依照陛下隐瞒她身份的情势所看,到时候一定会袒护到底,事情也会不了了之,而她这个女神的代言人必会成为他所厌恶的人,这是她绝不能承受的,而后者,在敌我双方不明的情况下也甚为危险,但尚有一线生机。
是的,还有一线生机,在陛下回来之前就解决的话,就还有机会
亚莉的黑眸迸射出一道决意的光芒,抖动着嘴唇说道,“告诉默卡比,一切按照原计划行事,如果他现在退出,到时候陛下回来,他也同样难辞其咎,但是如果她死了,可以让所有官员一起承担了,到时死无对证,陛下也不能重罚,况且我们还有绝对的民心。”
玛尔听闻,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按照她的命令去找默卡比商议。
独自坐在莲花池畔的亚莉面对一席美食,那还有什么胃口,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团麻,她拼命的告诉自己,只要她死了,就不会有事。
对,只要她死了,事情就会有转机的。

后宫的一隅,有座被莲花池隔开一段距离的寝殿,据说这座寝殿原是用来软禁有罪却不能处死的侧妃之用,虽然地处后宫,却远离其它妃嫔的寝殿,离皇帝的寝殿更是遥远,基本上和中国古代的冷宫没什么区别,而这里正是阿尔缇妮斯的暂居地。
本该异常冷清的寝殿内,却在她的入住后,人气有所增加,这些人气不是别人,正是一群对她死忠的家伙们,而这里的侍女和侍卫都是路斯比暗中遣派的,一有风吹草动都会用暗号通知,称得上是个十分隐秘又安全的地方。
突兀地,从寝殿内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殿内回响着,塔卡将一面椭圆形的铜镜搬放在殿门边,经由缕缕阳光的隐射,光亮的镜面立刻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好亮!!”惊叹声从他口中逸出,黝黑的脸上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阿尔缇妮斯站在一旁,很满意镜子的光亮度,对于他的夸张表情也只是笑了笑,当然亮了,依照他们古人的打磨技术,铜镜的光亮尚不能达到这种程度,但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却可以做到,其实制作很简单,只要在铜镜成型后,打磨平滑之际涂上这时现有的反射涂料,再放入水中煮上一两个小时,冷却后再打磨,再上反射涂料,以此循环几次之后,铜镜的光亮程度虽不比现代的镜子,但也能达到了七、八分的程度。
很好,够用了!
“合格,进去吧,这些可是我重要的道具。”
塔卡依言,又将镜子搬了回去,这才发现寝殿内的镜子竟有六十面之多,刚才的金属碰撞声就源于此,伊斯和卡布斯至今一脸疑惑,这就是她要塔卡和卡尔做的事?
疑窦之色又加重了几分,“阿尔,这些到底有什么用?”
“秘密?”她眨了一下眼,又开始摆弄起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矮桌上有几片方形的小铜镜,掌心大小,她正在把它们拼装进一个木头制作的小盒子里,他们很好奇,但又不敢问,真是急死了。
像是听到他们的心声,她没有回头,依然做着手头的工作,“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换言之,就是你们问了,她也不会告诉,也或许它会是个谜也说不定。
在一边沉思了许久的奥利却忍不住开口了,但问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阿尔,为什么你要在那份嫁祸默卡比的书信上按上你的印信?”当时没有想到,事后才觉得有些怪异,这不是告诉默卡比这是她嫁祸的吗?
她停下手中的工作,回首看了他一眼,轻笑出声,“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是我干的。”
众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一脸的诧异。
“这份东西有三个作用。”她伸出细白修长的三个指头,“一、警告他,也是警告幕后的主谋,我已经知道了,而且绝不会束手待毙,聪明的话,就收手。”她收回了一个手指,“二、我让你想办法在不怀疑你的情况下,让其他人发现,是令他以为这些人里有我的帮凶,而开始猜忌。”
“你是要他不敢再找人来对付你?”
她点了点头,“人呢,一旦开始怀疑周围的人,做起事来就会畏首畏尾,会猜想到底谁是奸细,因为不能确定是谁,行动也会缓起来,也会觉得危险而收手。”
“那么,三呢?”塔卡耐不住性子的问道,脸上是一副兴奋得表情。
她收回最后一个手指,神色一变,凝重地说道,“以上两者是在他或是她聪明的情况下成立的,如果他们没能发现我的提示,那么会孤注一掷,想办法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我。”
“那不是很危险!!”除了卡尔,其余三人一脸的惊骇。
她摇了摇手指,“他们越是急,越是会出纰漏,在计划方面就会有漏洞。”
“心理战术。”
她弹了一下手指,“BINGO!!”说完,她又回头继续摆弄起那些小玩意来。
三人有些木讷地站立在她身后面面相觑,突然同时抽了一口气,凝视着眼前娇小的身影,遽然发现,她早已将一切洞悉,而且每一步都想好了应对之策,更惊人的是,她在给加害者一个机会,一个不用和她对敌的机会,也是一个可以将这件事烟消云散的机会。曾经,他们问过,她那么聪明,必然可以用计策拖延到皇帝回来,为什么要自己出手,她淡然地说了一句,“如果是皇帝,他们一定会死!”
想来,这的确符合她的个性。
三人笑了笑,对她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突兀地,她停下手轻叹了一句,“希望他们能明白。”这话有些无奈,似在期望,又似是在为之后的争斗做好心理准备。
“万一,他们没发现呢?”伊斯迟疑地问道。
她一震,沉默了片刻后,凛冽地说道,“那么后果自负。”机会已给,不懂得把握,就来吧。
简单明了,意思是她一定会赢,敌人只会自食恶果。但新的问题又来了,三人环视着着数十面镜子,这个到底要用来干什么?他们没有问,不是不想知道,而是她总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如果对方聪明的话,或许这些镜子的用途就会是个谜吧。
三人突然有种奇怪想法,希望默卡比和亚莉侧妃不要太聪明,好让他们可以知道这些镜子的用途。
至于另一方面,不知是何缘故,平民间开始谈论着一个神迹——月神阿尔玛降临人间,很快,一传十,十传百,这个传闻沸沸扬扬的在平民和军队里炸开了锅。
站在城楼上,路斯比捋着花白的胡须,紫眸里闪过一丝赞许,暗道,露娜,真有你的,计划成功。
他身后则是一个神官模样的男子,素白的长袍,手持一人高的黄金手杖,显得高洁神圣,他望着城楼下开始宣扬神迹的平民们,扯出一抹佩服的笑容,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阿尔玛神殿的神官——米修。
“宰相,或许她真是月神也说不定。”他张开左手,宽大的手心里有一片比巴掌还大的绿色树叶,上面用楔形文字写着:义人的口道出智慧,义人的舌诉出正道,经历试炼的人得到福气,因为试炼过后他必得生命冠冕,圣月,怜悯,何等神圣,何等安详,何等慈爱,见到红色祥云,必将赐福于你。(改自圣经)

日落黄昏,平民区的上空飘散着烤面包的香味,缕缕轻烟随风直上,一日将过,做些小本生意的人们正收拾着摊子准备回家,街道上来往的都是从田地里收工的农民,两三个一簇,走在一起正讨论着今天早上听到的传闻。
“听说了吗,是尤萨家的事情。”扛着锄头农民中有人说道。
“知道,知道!尤萨家的儿子卢斯在攻打米特的时候失踪了,很久没音讯了,他母亲去了月神殿祈祷,听说看到了红色的祥云,第二天,军队就有人送来他儿子的消息。”
“不止呢,听说好几个平民都去祈福了,都有看到红云。”
“真的,假的!?”步伐稍停了一下,走在最右面的农民吃惊的说道。
“都传开了,听说昨天晚上女神像消失不见了,守夜的士兵有看到一个美丽的少女拿着黄金弓箭在神殿内一晃尔过。”
周围听到的人莫不停下脚步,竖起耳朵聆听着。
两三人渐渐地变成了一群人,就连收拾摊子回家的生意人也凑了过来。
“我也听说了,不过,今天早上,女神像好端端的就在神殿里。”
“怪了,难不成真的是阿尔玛女神降临了。”突兀地人群中传来一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高地上被桔色霞光包围的月神殿,夕阳下只有一座高耸的建筑,惊异的是神殿背后竟有一道光晕,呈半圆形散开,宛如神殿长了一对翅膀,眨眼间又一闪而过。
“神迹!!神迹!!”突然有人高呼。
他们急忙俯首跪地膜拜着,默念着女神阿尔玛的名字。
人群里有一个人悄然的收回手中巴掌大的镜子,眸子闪过一丝狡黠。圆月高挂,皇宫的宫殿群烛火闪烁,位于左翼的月神殿融于一片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银光,四个守夜士兵在神殿的外侧巡逻着,突兀地从神殿里传来一些微弱的响声。
机警的士兵立刻手持长矛,打开殿门冲了进去,烛台的火苗被窜入的风吹拂过,噼啪作响,摇曳晃动了几下。
他们环视神殿,并无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影,便收起了长矛。
“大概是猫吧,这么晚了,这里不会有人的。”一个士兵走到烛台前,加了点火油。
“小心为好,这里可是皇宫,万一有刺客藏匿于此,我们可都是死罪。”为首的士兵走到一边,往窗外看去。
“怎么会?”提着烛灯的士兵笑道,“除非有人想偷神像上的金子。”他走了几步,抬高了手,照向神像的方位所在。
突然,哐当一声,他手中的铜烛台应声而落,像是受到了惊吓,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手指着神像的位置,“卡布队长……”
被唤作队长的士兵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可疑之迹,急步从窗边奔来,“怎么了?”
他抖着手指指着前方,脸上尽是惊异之色,“女神像,女神像……”他显然是被吓到了,吞吐的话字不成句,咽了一口唾沫,手指比刚才抖得还要厉害。
卡布转首看去,陡然一震,倒退了几步,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手中的长矛也落在地上,骇然发现本该伫立着的巨大的女神像,此刻却空旷一片,徒留神台上的果品在烛火的烘托下,闪着水润的光泽。
四人呆立在那,一动也不动,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烛台里烛火噼啪作响,混和着他们的呼吸声起伏波动。
突然殿门大开,一阵强风吹入,扑灭了烛火,顿时一片黑暗,四人骇然而醒,猛然看向殿门,回望之际,一抹银色的人影闪过眼里,霎那间,他们忘记了呼吸。
月光下,从天而降的少女,手握黄金弓箭,银发随风拂动,衣袂飘飘,周身笼罩着一圈银光,娇媚的脸庞上璀璨的紫眸宛如星光,她徐徐而来,站立于他们面前,笑声吟吟,卡布茫然的从惊愕中醒来,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住她,却扑了空。
他惊喘了一记,看着自己的手,再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她就在眼前,他却触摸不到。
对望了一眼,她美眸流光溢彩,容姿美丽绝伦,高贵自如,末了,像是空气般从他身上穿过,向神像的位置走去。
卡布视线紧紧追随,突地又是一阵强风,吹得他不得不闭上双眼,眨眼之际,伊人已经没入黑暗之中。
“点火,点火。”他大吼道。
被眼前奇景震的呆立在旁的士兵们被他的吼声震醒,连滚带爬的起来,拿出火褶子点亮烛台。
烛火摇曳,光明一片,卡布看向少女消失的地方,惊骇之色又起,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哪有什么少女,只有巨大的女神像伫立在眼前,消失得女神像竟然又回来了。
四人面面相觑,猛吸了一口气,抓起长矛,奔出神殿,不住地嚷叫,“女神降临了,女神真的降临了!!阿尔玛女神降临了……”
喊声渐渐远去,片刻后,女神像的背后突闻一阵琳琅的笑声,“奥利,他传出去的话,又多少可信度。”
“卡布是默卡比的儿子,近卫兵队长,为人诚实,他说的话,没人不相信,不出意外,明天就是他来抓捕你。”
“哦~~”伴随着长长的尾音,阿尔缇妮斯从神像后缓步走出,笑颜依旧,扯了一下手中黄金弓箭的弦,喜笑顾盼,“那真多亏了路斯比爷爷,知道他今天负责守卫神殿。”
奥利也跟着走了出来,竖起手中的铜镜,憋了好久的话,不得不吐出,“阿尔,能不能告诉你怎么办到的?”
紫眸一闪,笑声又起,却不见她回话,她缓步走下神台,挥起一手,“好了,都可以出来了。”
话声一落,神殿两旁突兀的出现三个人影,手中各拿着一面镜子,黑衣黑裤,就连脑袋上都罩着黑布,扯下黑布,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卡尔、伊斯、塔卡。
她拍了拍手,嬉笑道,“今晚到此,撤退。”
星月当空,哈图沙什城内,灯火通明,仿如白昼,举起火把的民众聚集在皇宫门外,久久不散,高呼着,“阿尔玛女神万岁,荣耀赫梯!”
第二天,卡布奉命闯入后宫,捉拿叛军首领,剑矛直逼阿尔缇妮斯的寝殿。
她优雅的斜躺在软塌上,重兵围困,丝毫没有影响到她吃早餐的胃口,用手巾抹了抹嘴,惧色全无,一派的轻松。
“嗨!”一见到来人,她招了招手,笑颜璀璨。
为首的四位士兵定睛一看,顿时愣在原地,举步不前,武器摔落在地上的哐啷瞬间响彻后宫,回响不断。
女神出现了!!

阿尔缇妮斯惬意自如的斜靠在软塌上,娇颜带笑,洒脱自如,七分灵雅,三分飒爽,把玩着手中润泽的葡萄,她抬眼瞥向站立于殿门外惶恐讶异参半的卡布,知道他此刻心神俱乱,为命令,也为昨夜亲眼所见的神迹而踌躇不定。
他并不是她真正要对付的人,但主谋却是和他有莫大的关系,估计此刻正磨刀霍霍的准备制她于死地吧。无奈啊!这不是她想要的,却必须去面对。
因为她还不想死,更要保护好一群跟在她身边的人,这该来的,想躲也躲不掉。
“有事吗?”即便知道他来此的目的,但表面上她仍旧摆出一副疑惑之色,站起身,她问道。
卡布听闻,恍然收回视线,心中慌乱不已,昨夜的一场神迹至今清晰无比,眼前的人儿,钟灵毓秀,容姿绰约,怎么瞧,都像是昨晚神殿中见到的女神,但她又为何出现在此,又为何会是父亲口中所说的叛军首领,他脑中闪着千万个疑问。
捉也不是,放也不是,这可如何是好?可是既然来了,命令也收到了,总不能就不了了之了吧!
他定下心神,俯身拿起掉落的佩剑,“奉命捉拿米特叛军首领。”
“队长要捉我去哪?”她问得谦和有礼,此时此刻,冷静沉着是必须的,稍有差错,就会全盘皆输,计划只实施了大半,另有一小半要继续,既然身份已被拆穿,她也不需要隐瞒了。
卡布见她毫无惧色,完全没有反驳或是抗拒之意,她分明就承认自己是叛军首领,但……昨晚的女神又怎么解释,他的脑子一团混乱。
“队长不需要烦恼,带我去见你奉命抓我的人就是了。”察觉到他的犹豫,她轻笑出声,移步走到他跟前,看得出他有着淳朴的个性,黑眸清澈,正气凛然,心中所想之事,都显现在了那张俊逸纯真的脸上,这件事情本就和他无关,她不想为难他。
她身后的一干人,也紧随身后,严阵以待,昨晚回来的时候,她就交待过,敌不动,他们也不动,一切静待和主谋见面再说。
清灵悦耳的声音让卡布猛地抬起头,黑眸瞬间对上笑意浓浓的美眸,冷不丁的视线交汇,让他这个年轻的少年涨红了脸,眼下之景,就好比昨夜在神殿所见,伊人近在咫尺,笑颜相对,美艳不可方物,不同的是,她身上清甜的香味让他的心一悸,泛起丝丝涟漪,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他跨出殿门,说道,“请这边走。”
说完,他愣了一下,抓人竟然没有镣铐,也没有武器相对,反而恭敬有礼,岂不是很荒唐,他鼻间再次嗅到一阵清香,白衣从眼前晃过,他才惊觉,她已经走出了殿门,向前款款走去,他慌忙跟上。
严守在殿门外的侍卫,也惊觉事情透着微妙的变化,也不敢上前阻拦,眼前的女子高贵非凡,有一种威慑,让人不敢对她不敬,更甚者,她身后站立的四名男子,个个严峻冰冷,眼放凶光,其中最为魁梧的壮汉,更是守护在她身边,亦步亦趋。
见队长都恭敬以待,他们还能怎样,莫名之余,只得跟上前去。
卡布急跨了几步,走到阿尔缇妮斯面前,火红的脸颊浅了几分,说明要带她去的地方。
她颔首,依旧笑颜明媚,轻松一派,反倒是他有些急了,不禁说道,“元老院的几位官员都在,还有亚莉侧妃殿下,您……”
这话说得有点不妥,这官员中毕竟还有自己的父亲,话中有点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其中参杂的心思,现下他无法理清,只因昨晚的奇景和眼前的女子让他惊异,身为军人,对阿尔玛女神是绝对崇敬的,行为也跟着下意识的恭敬起来。
阿尔缇妮斯挑起眉骨,有些诧异,昨晚的计划也只不过渲染了女神降临之说,让他不敢兵戎相对,毕竟绑着她去见人,气势上就明显不足,另外就是她这样大摇大摆的去会面,那些要对付她的人是必会有一种压迫感,他如此恭敬倒是不在意料之中,不过更证实一点,神的影响果然大,看起来一切进展出奇地顺利。有人天生就属于王者,也有人天生就是胜利者,无论哪种都注定了不是平凡人,那种形于外,睿于内的风采,旁人只需一眼就能觉出一二,从阿尔缇妮斯踏入议事殿的那刻起,锋芒就盖过了所有的人,泰然自若的神情,仿若心有丘壑,一颦一笑都显示着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中,直立于一干兴师问罪的人之中,她笑声吟吟,尽管这些人都是要取她性命的,但那又如何,狮子一旦被惹醒了,又岂是猫能对付的。
“你认不认罪!”一声怒喝从人群中传来,默卡比黑脸尽现,急声而出,先是蓄谋嫁祸,后事是押解失败,处处都是她略胜一筹,他急了,也慌了。

轻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淡笑,阿尔缇妮斯抬眼望向他,“我何罪之有?”
“光是叛军首领,就能治你死罪。”他直挺挺的跨步而来,心里很清楚,她的身份就是最好的罪证。
她轻摇臻首,觉得有些可笑,一个早已不存在的身份他又何需如此紧咬不放,“就因为这个?”
“难道还不够?”叛军之首,就是祸乱之首,即便米特已尽归赫梯所有,她也是危险的根源,对皇权而言,只要沾到一个叛字,就代表了必须除之。
一干官员的视线也纷纷落在她身上,对她身份也是颇有微词,一个女人美丽不是错,但危及到国家社稷,就另当别论了,更何况她毫无身份,皇帝却要立她为皇妃,有违律法,他们更是不能苟同了。这场会面是默卡比早就安排好的,私下也通过气,他们自当以红颜祸水来评价她。
“即便我有罪,也不是你一人就可以定夺的。”她笑言,赫梯的律法她早就熟读了一遍,知道这个国家的政事要通过皇帝的决议,还有元老院的商议,现在只是后者而已,而皇帝根本不知道此事,他的定罪实在有些薄弱。
“陛下睿智英明,又怎么会不明白。”这话说得有点气弱,他心知肚明,但是此株不除,后患无穷,她初来之时,身上所穿的金边紫衣,就足以证明了皇帝对她的喜爱,皇帝甚至宣布了立她为皇妃,而他后半生的权势则依赖于亚莉侧妃,利益冲突之下,她的存在对他是个莫大的阻碍。
“我到觉得你的话是在暗讽皇帝是个昏君。”什么皇帝睿智英明,他口中的明君,已经明言要立她为妃了,也就早已不顾忌她的身份了,他所谓的明白岂不是矛盾,这意思还不是在说皇帝昏庸吗?
“你敢辱骂皇帝陛下。”伸出一指,他骇然道,身后的官员也个个倒抽凉气,她的话可是在亵渎皇室。
美眸微转,她斜睨着他的手指,莞尔一笑,“是你在辱骂,不是我。”
“我没有。”他大叫,老脸更黑了。
“你得意思不是说皇帝杀了我就是明君吗?”她眼中闪着狡黠,开始布下陷阱。
“没错。”
“可现在皇帝要立我为妃,你觉得要称他什么?”
“你……”他无法回答,僵在空中的手指抖动了几下,这才发觉,她是在抓他的语病,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问题又被她丢回来了,灰眼迸射出怒意,“你就算再狡辩也没用。”
她耸了耸肩,“从头到尾就是你一个人再说,我只字未提,哪里算是狡辩,就事论事而已。”
“很好,你以为我对付不了你。”默卡比感觉全身的血液都直往脑袋上冲,几乎淹没了他的理智,她太过冷静,冷静得让人胆寒。
她冷笑出声,故意激他,“的确,以你的能力要对付我,还差一大截。”不过是个帮凶,她没兴趣理会,她要对付得是幕后的主使者,她美眸环视整个厅堂,视线落在那隔着纱帘的后厅,一抹人影寄居于后,脸上的笑意更浓。
“她”该是出来的时候了。
果然,默卡比被她激到了,黑脸变成了猪肝色,怒气满溢,大手一甩,疾步走到纱帘后,不一会儿,又急步而出,一脸的得意之色。
她莞尔,看来“她”还不肯露面,可谓谨慎异常,也对,在这里出现,等皇帝回来之后,“她”或多或少都脱不了关系,这场会面,处于幕后会安全得多,如果东窗事发,还可以推得一干二净,这世间凡是和权势地位沾上的女人,都不是等闲之辈。
心下也有些感叹,“她”如此忍耐压抑,不露神色,装出一副不涉争斗,娴雅柔婉,的模样,以皇帝的精明,真的察觉不出吗?
她苦笑了一下,这就是所谓皇帝的女人,荣华富贵又如何,日日都得活在尔虞我诈中,勾心斗角,处处算计,活得太累了,而她绝不想成为这样的女人,宁愿孑然一身,翱翔于天际。
突兀地,背上感觉到一记轻拍,她回首,入眼的是卡尔凝重的神色,“怎么了?”
“主人,会不会太过激进了。”他言道,激将法有利有弊,惹急了兔子也会咬人的。
“她不出来,怎么斗?”只要赢过“她”,危机就能解除,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也该因“她”而结束。
他颔首,表示明白,摸向腰间暗藏的匕首,又退了回去,视线机警的环视着厅中的人数,身为护卫,无论何种情势都必须保护主人,即使明知道她运筹帷幄,也不能放松警惕。
她安抚地轻拍他腰间的大手,视线穿过他,落到另外三个同样神经紧绷的男人身上,智者千虑,她心中早已拟下了对方的后招,也是杀手锏,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需担心,她用口形说了句,“放心,我绝不会有事的。”
四人看到了,也明白了,然后回以一笑,放松了神经,与她一起面对急步而来,看似胸有成竹的默卡比。
他手中拿着一块令牌,黄金打造,色泽澄黄,上面刻有一排字,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越看越觉得透着诡异。
他举起令牌,兜了一圈,让所有官员都看了个分明,看过之人脸色尽变,青白、惊颤皆有之,然后视线齐刷刷的射向阿尔缇妮斯,惊恐中满是杀意。
她美眸含笑,知道自己猜对了。
令牌出现在她眼前时,学了几个月的楔形文字也算有了成果,她看懂了,这些比抽象画还难懂的字体,表述着,“战争女神,预言下达,银发之女,必是妖魅,如若不除,国则不祥。”
她冷笑,女神的神权原来真是可以如此滥用的。
她抬眼看向默卡比,他脸上阴冷嗜血的神情,狰狞无比,看得出是非要治她于死地不可。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他意气风发的开口,透着残忍与血腥。
这话倒像极了中国古代的监斩官,对刑台上即将被处决的犯人说得话,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还真想大笑三声。
“你以为凭这个就能杀了我。”亏他还是元老院的议长,愚不可及。
“连女神都说你是祸国的妖孽,你还想狡辩。”他重重地晃动着手里的令牌,厉声说道。
她嗤之以鼻,鸡毛当令箭,有何所惧,转身背对他,不想让自己的笑脸太过明显,等笑够了才回视他,“我也有样东西想让你看一下。”
他不明所以,刚要怒骂,手中便被塞进了一片泛着银光的的树叶,他当下愣住了。
“上面写着什么?”她问,气势如虹。
他看了一眼,抖动着手中的叶子,发现在她的手离开后,树叶上银光消散,变成了翠绿色,这是……月华罗的树叶。
他瞪大眼睛,惊骇地看着她,这怎么可能,众所周知,月华罗只会在夜晚才会发出银光,而现在,他看向窗外金光四射的太阳。
“你……”他抖着唇,却说不出话来。
她璀璨一笑,手指又轻碰了一下他手里的树叶,瞬间翠绿的树叶泛出闪闪银光,灿若星辰,当她的手离开后,树叶又恢复了原色,她犀利的视线扫过众官员,在落回默卡比惨白无血色的脸上。
“要不要再来一次!”
听闻,哐当一声,他手里的令牌应声而落,骇然地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来回在树叶和她的脸上流转,“你是谁?”他问得颤抖,问得心惊肉跳。
他慌张的神色顷刻间蔓延开来,身后的官员们手脚冰冷的等着她的回答。
“今早,你也收到了,而且也看到了红色祥云,对吗?”她逼近,脸上萧瑟冷然,紫眸精光闪烁,轻柔地语气不怒而威,昨夜之计,为的就是此刻,神迹还未消弥,又来一次亲眼所见,会如何?
老实说,她也没想到会用到这一招,她本来打算找回二十一世纪的方法,可谁知,树是找到了,她却高兴不起来,月华罗还是月华罗,即使相隔三千年,也依然会在她的触碰下发出银光,但它却不是一座陵墓,连一扇门,一个洞都没有。
也就是说,这时候的月华罗,还没有被人建造成陵墓,那她要怎么回去?
正当她消沉的时候,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老家伙还要来惹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也休怪她出狠招了。
她一语落下,殿内抽气声不绝于耳,官员们个个冷汗如雨,几个胆小的甚至惊受不住,当场晕死了过去。
默卡比打了一个冷颤,昨夜他的儿子卡布见到了女神,出于心中敬意使然,他一大早就和官员们进入了月神殿,一是膜拜,二是祈福,希望借此能保佑顺利将她除之,参拜过后,片片绿叶从天而降,他也听说了这几日赫梯之人,凡得到此物,都能看到红色的祥云,心下一喜,以为是女神降福,便按照叶子上的提示,默念上面的文字数十遍,等念完之时,抬头一看,果真见到了朵朵红云,宛如霞光,美不胜收。
他一直以为那是吉兆,但此刻却恍然了解到,对别人或许是吉,对他则是凶兆。
“阿尔玛女神……”他颤吐出一句,身体虚软的几乎跪下
“我还是妖女吗?”她止住笑,冷然绝凛的看着他,威慑四方。
他惊喘出一声,慌忙俯首跪地,饱受惊吓得官员们也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手脚也开始发起抖,只因今早他们都去了月神殿,也看到了这片代表月之女神的圣树之叶——月华罗,西台语之意就是,圣月之光,也看到了那瑰丽多姿,红云半天边的景色。
见她傲然立于眼前,高洁神圣,睥睨着他们,那份绝世的风华,世间女子又有几人可比拟,脑中又想到昨夜月神殿女神降临之事,惊恐交加,唇皮颤抖,只得跟着俯首跪地。
一时之间,殿中峰回路转,谁胜谁败,一目了然。
猛地,后厅的纱帘被掀起,一抹绝色倩影突现而出,她风华绝代,冷艳的的脸上却是慌乱无比,“不可能!!”
阿尔缇妮斯抬眼望去,冷颜笑道,“怎么,战争女神和月亮女神不能同处于一国吗?”心里却是另外一句话,你终于出来了。
亚莉苍白的脸,黑目黯然失色,配以红色的祭司服,更是惨淡无比,抓紧手中的权杖,硬声说道,“就凭这个根本没法证明你是阿尔玛女神。”
“哦~~~”拖着长长的尾音,阿尔缇妮斯缓缓拾起默卡比掉落在地上的黄金令牌,“那为什么这个就能证明我是妖女。”
“因为我是……”她无法说下去,因为一块令牌可以说她是妖女,那么一片可以看到红云的树叶,又为什么不能证明她是阿尔玛女神。
树叶还能看到红云,但令牌能看到什么。
亚莉无言以对,怔忡得看着她,手中的权杖捏得死紧,几乎泛白了她的指关,眼见俯首跪地的官员们,她心头俱颤。
正当两人对峙之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步伐声,两名侍卫闯入厅中,大叫着,“陛下,陛下回来了。”
亚莉手中的黄金权杖摔落在地,惊目望向殿门,黑眸无焦距的对上了一双残酷暴怒的绿眸。

萨鲁。姆尔希理站立于殿门之间,满脸的杀气,绿眸阴冷无比,环视这些朝中元老,个个如同惊弓之鸟跪地不起,怒意未减,反而更甚,紧握佩剑的大手,青筋仿若有生命似的跳动着,视线在接触到亚莉之时,几乎崩裂而断,怒意更是比烧开的水还要烫热三分,如波涛汹涌的海浪,翻滚着,额际浮动的血管像是瞬间就会爆开,即使未出一声,弥漫在他周身的暴风也已然席卷了整个大殿,涌动在空气中的是飓风般的残暴。
众官员冷汗潺潺,脑袋压得更低,几乎贴到了地面,他们明白,此刻鲜活的生命正悬于一线间,死还是生,就全凭皇帝的一句话,惊颤导致脑子也停止了摆动,连迎驾的话也忘记得一干二净了,身子抖得如寒风中的树叶,屏住呼吸等待着。
立于一旁的亚莉则惨白着脸,唇上的血色尽褪,直立在原地,不敢移动,看似冷静,但那双握拳而泛白的指关却泄露了一切,她比在场的任何一个官员都要惊惧,这还足以形容此刻的心境,她就好比站在即将塌陷的悬崖上,稍一动,就会掉入万丈深渊,深重的寒意渗透了她每根神经,那利剑般的视线,令她惊颤,更令她痛苦。
阿尔缇妮斯当然不会害怕,但也没像卡尔伊斯等人因皇帝出现而松了一口气,反而是愁思万缕,美眸窜过一丝苦恼,寻思着,这下,要怎么收场,他的出现,无疑将这场女人之间的战争复杂化,瞥向一群吓得心神俱乱的官员们,以及几乎石化的亚莉,更是愁上加愁,从没有想过要他们的命,只是想给一点教训,好让他们安分点,顺便也让自己的日子过得风平浪静些,可眼下他一脸的杀气,难保不会大开杀戒,形势已脱离了正常轨道,她要怎样才能平复这场惊涛骇浪。
余光突然瞥到立于萨鲁身后的奥利,乍见他一脸的忧色,脑中困惑了起来,两人视线交汇,他暗示性的用下巴朝皇帝努了一下,她蹙起眉,紫眸转向萨鲁,细看之下,发现他暴怒的神色泛着一丝疲惫,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他的样子似乎不太对劲,视线继续在他身上搜寻,他身上穿着一件镶金边的缎帛马甲,下身则黑色短裙,天气有些热意,却还紧裹着一件紫色的披风,像是在遮掩什么,视线突然定住那稍许露在外的衣角上,竟有一小片殷红的血渍,还未干透,纠结着眉宇,视线不再停留,直接移向他的腹部,果然他黝黑的大手紧压在上面。
脑中立时明白,他的伤又裂开了,抬首看向他的脸,有几滴冷汗正沿着他棱角分明下颚滑落,不妙,伤口想必很严重,心下也分不清是何种心绪,疾步跨去,扯住他的披风。
她突兀地出现在眼前,令萨鲁即将爆发的怒气硬生生的压了回去,凝视着那张娇颜,绿眸里的残暴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眷恋,想伸手去抚摸她柔细的脸颊,却无法动弹,腹部的刺痛让他无法撤离小腹上的大手。
扯出一抹笑,他说,“我回来了。”嗓音柔和而深情,包含着浓浓的思念,更是在告之,他会保护她。
他的视线又回到那些企图加害她的人身上,被压回去的怒意,很快排山倒海袭来,握着佩剑的大手将她搂进臂弯,眸中凛寒的犹如利剑直射而出,浮动的喉结一顿,怒吼即将爆发,一只小手突然捂住了他的嘴。
他疑惑的看着怀中的人儿,发现她蹙起眉正怒瞪着自己,想出口询问,却因嘴上的小手而无法开口。
“什么话也别说,什么事也别做,立刻跟我走。”她冷声说道,声音不大,刚好够两人能听见。
他用眼神说了一句,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腹部,突来的剧痛,让他几乎呻吟出声,知道她发现了,为了压抑,他咬了嘴边的小手一口,怒视着。
她毫不客气地回瞪,“走还是不走?”小手抓着他的披风,很明显,他若是不走,她会当场掀起它,而他的伤,对她是最不利的,亚莉早已知道他有伤,一旦暴露了,就能反咬一口,一个让皇帝受伤的女人,即便是女神也不可饶恕。
他浓眉深锁,根本不想就此离开,这些伤害她的人,全部都该死,恨不得立刻除之,可眼下却不由得他不离开,暗叹着,她总喜欢用他的弱点来牵制他。
妥协吧,你舍不得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嘴角勾出一抹苦笑,他点头答应了,不过,加害她的人,他必追究到底。
阴冷的视线落在亚莉身上,又扫射了一圈跪在地上的官员,“奥利,不准他们踏出议事厅一步。”这笔帐,他会好好和他们算的。
“是。”奥利颔首,感激地看向皇帝怀里阿尔缇妮斯,高悬的心终于可以落下了。
令声一出,迅速而来的士兵将议事厅团团包围,没有片刻的逗留,萨鲁搂着她举步离开。
事情的突变令殿内所有人都诧异万分,微微抬首看着皇帝离开的身影,有点不明所以,但好在命暂时保住了,个个颤巍巍的站起身,大口呼吸着空气,只有亚莉,反而身子一软,颓然的跪坐在地上。
死或是生,对她有什么区别吗,他那双透着憎恨厌恶的绿眸,早已判了她死刑了。
※※※※※※
萨鲁屏退了前来伺候的侍女,在阿尔缇妮斯的搀扶下,颓然的坐在床沿上,褪去披风后,腹部的衣料大片的血渍显得触目惊心,金边的缎帛像是吸饱水的海绵渗出湿意。
她看到了,眉头紧锁,忙唤来卡布斯替他治疗,之前,从卡鲁伊那里知道,他一收到奥利的密报,就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披星戴月,一路上都没有休息过,甚至跑死了三匹马,伤口也就因此一再裂开,他也未曾治疗过,花了两天的时间就急奔了回来。
这份心意,她明了,他时而狂狷时而细腻的情意,她更是清楚,说不感动是骗人的,有几个帝王可以如此,心中暖意潺潺,有些悸动,但只限于此,她和他是不同世界的,观点不同,爱情的价值观也不同,他的爱仍是让她觉得沉重。
另外,就是他离开前,她要他想的问题,他能做到吗。
其实,这些都言之过早了,她对他还谈不上爱,但不否认好感在急速窜升中,女人的心是柔软的,特别是像他这种不顾生死的男人更是招架不住,但他失去她,还有皇帝的宝座和国家,但爷爷失去她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收回思绪,不由的对这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皇帝叫嚣道,“你疯了,会死的,知不知道。”
他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小伤而已。”
她冷哼一声,推他躺下,和卡布斯一起用剪子剪开衣料,细看之下,发现殷红一片的血渍中,还有些许发黑的渍迹,连着布料粘在伤口上,像是第二层肌肤,显然伤口不止裂开过一次,必定是血止住后,又裂了一次,小心翼翼的撕着几乎连皮的衣料,每扯一点,都有泛黄的浓液涌出来,有些粘得很紧,要用力才能掀得下来,每到此时,她都明显感到到他身子一紧,她停下来,见他蹙着眉,咬着唇,一声不吭,脸上却蒙着一层薄汗,隐忍着,她有些下不了手了了。
“很疼吗?”她柔声问,见他不语,一副死撑得摸样,便取来棉布凑到他唇边,“咬着!”
像是受到了侮辱,他撇开头,“一点也不痛。”他说的绝然,音色却有些发颤。
她看着他桀骜不驯的脸,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棉布,叹了一口气,想他是皇帝,一国之君,即便是痛,也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说出口,或许撒把盐,他就知道什么是痛了。
卡布斯蹙着眉,皇帝的伤虽然是惨不忍睹,但他是医生,见惯了,无所谓病患痛不痛,现下最要紧的就是帮他治疗,见阿尔缇妮斯一副慢吞吞的样子,要撕到什么时候,长痛不如短痛,心一狠,猛得用力一扯,血丝泛着粘稠的浓液顿时飞溅,伤口上结的痂也被他一并扯下。
萨鲁猛哼了一声,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痛得说不出一句话,脸色惨白,直瞪着他。
卡布斯扯出一笑,顿时有种报复的快感,暗道,你也有今天,这是帮阿尔报仇。
阿尔缇妮斯惊呼一声,来不及细想,下意识的就推了卡布斯一把,“你就不能轻点,他会痛得。”
被推得踉跄了几步的卡布斯有些诧异的看着她,没有忽略她怒气冲冲的脸色,突兀的发现混杂在怒气中的竟还有一丝心痛,看着她,一脸的疑惑。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也吃了一惊,不该得,自己何必如此生气,只不过,她不忍嘛,把脸撇向一边,急声说道,“我只是怕你不小心伤着他,他是皇帝嘛,这个国家最重要的人,你好歹轻一点。”
她的举动让忍着疼痛的萨鲁暗喜在心头,这是不是表示,她的心有一点点是向着他的,因疼痛而黯然的眸子顿时光彩熠熠,几乎忘了疼痛,用手肘撑起身子,问道,“你在关心我?”
“躺下,你知不到你在了流血。”见他又扯到伤口了,瞪着他说道。
他听话的躺了回去,热切执着的问道,“你在关心我是吗?”
“你多心了,我是怕你死了,日子就难过了。”关心是有,但还不到他心里所想的程度,看得出,他有多高兴,但那又如何,他们之间的问题太多了,她不得不泼他一盆冷水,免得他自以为是。
他的眼神又黯了下去,她淡然地回答浇灭了心头窜起的火花,冒起了一缕名为失败的烟丝,他撇过头,不再说什么。
见他不再问了,她也松了口气,示意卡布斯替他上药,走到一边,看着刚才卡鲁伊交给她的东西。
那是用黄金打造的小盒子,巴掌大小,精致非凡,上面还雕刻着手拿权杖的神像,盒盖正中央是太阳的标记,用贵重二字还不足以形容,反而给人一种权势的感觉。
她打开盒盖,不由得大吃一惊,迅速关上,蹙眉看着正躺在床上的男人。
原来他是为此才去卡斯城的。
将盒子放回矮桌上,她踱步来到床边,见卡布斯已经包扎得差不多了,便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他点头,收拾着医药箱离开了。
殿内,瞬间有些冷清,寂静得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楚,她站立在床边思索着要如何打破沉默。
首先,她必须先解决亚莉一干人的问题,这件事不解决,就不能安心,打定主意,轻拍了一下假寐的他,“放了他们如何。”
轻柔的语气平静无波,却令萨鲁猛得睁眼,绿眸冷冽的看着她,“什么意思?”语气也甚是冰冷,认为她是疯了。
她勾起笑容,知道要和这种精明的男人说话,就必须懂得分析利害关系,“你也很清楚,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参与此事的人,一个是他的妃子,其余的都是赫梯高层的官员,杀谈何容易。
“我不是个无能的皇帝。”他坐起身,目光深沉,“擅自违抗皇命的人,死不足惜。”
“他们死了,会有多少人不平,皇帝为了一个女人杀十数个官员,不管错在谁,都必定是流言蜚语,你的脑门上绝对会扣上昏君二字。”
他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伸手握住她的手,“这算不算是关心我。”
“我在和你说正事,别开玩笑。”她想挣脱,却被他握更紧,只能怒目瞪他。
“你对任何人都心软,唯独对我。”他起身坐在床沿,语气有些哀怨,也有些生气,她可以原谅奥利背叛,可以不怪那些差点要了她命的人,却唯独不肯放开心容纳他。
“这不一样。”她蹙眉回答,爱他和放过他们是两码事,爱情又不是心软就可以的。
“我是不是昏君,无所谓,到是你,你有没有想过,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放过他们一次,不代表他们会感恩,下一次或许会变本加厉,防得了一次,防得了下一次,或是无数次吗?
他的话不无道理,她也想过,但来到这个时代,虽然没有亲手杀过人,但间接死在她手里的人已经太多了,当叛军首领攻打米特王军的时候,就算在怎么控制死伤,也还是死了几千人,这对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是多大的罪孽。
她幽幽说道,“我不想有人因我而死!”心软也好,仁慈也好,杀人她无法苟同。
“即使我要杀,你也要阻止。”
“除非,你认为他们伤得了我。”他要杀,无非是她的安全,如果无法伤害,他们活着也不存在危险。
他轻笑,的确,以她的能力,要伤得了她,还真是难呢,在奥利的密报中,他获悉了一切,她的精心布局,运筹帷幄,着实令他惊叹。
双手突然圈住她的腰身,感叹着那么娇小的身子,却有万夫莫敌的智慧,想拥有她的心情,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强烈,“我深深体会到,你不是男人可以掌握的女人。”包括他。
任由他抱着,她没有推开,一是顾忌他身上带着伤,二是,毕竟那些伤大半是因为她的缘故造成的,扯出一笑,她自信的说道,“我生来就不需要依靠男人。”也是在暗示,她能保护得了自己,再者,身为皇帝,滥杀官员不是件好事,他也清楚,也没否认过,想杀,也不过是气头上,他只下令让奥利将人囚禁在议事厅里,并没有押往监狱,就可见一斑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想出除之而后快的心情,依然存在,只不过,皇帝也有无奈的时候,她说的对,句句戳中要点,但帝王的原则和自尊让他必须给他们一点惩罚。
“这就不是我能阻止得了,你看着办吧。”看来第一件事情解决了,她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她若有所思地看向矮桌上的黄金盒子,回眸问道,“你似乎还应该解释些什么?”
他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大手一拉,迫使她坐在身边,“你猜到了什么?”
“老实说,我很不明白。”她瞪着他,盒子里的东西太过令她吃惊。
“为了给你在赫梯一个至高无尚,无法动摇的地位,它是必须的。”他捧起她的脸颊,严肃而认真地说道。
她愕然的看着他,“何必呢?”
“你以为女神的地位就可以安枕无忧了吗?”他眼中有着不以为然,语气有些在讥讽她,聪明归聪明,有些事却永远不会明白。
“不够?”
他轻笑,弹了一下她的鼻尖,“嫡出的皇子和庶出的皇子,你认为的哪个更地位更高些。”
“嫡出的!”说完,顿时明了他话中的含义,皇子的地位虽然高普通人一等,但皇子和皇子对比,嫡出显然身份更高贵一些,那么同样的,女神和女神也是如此,平民出生的女神和贵族出生的女神,地位自然也会有差异,他是为了这个才会这么做?
想到此,她心里一震,有些说不出的复杂心绪,他为她似乎做得太多了,他处处都在为她设想,而她,似乎从没有为他做过什么,另外还有一个疑问,他不介意吗,不介意她利用女神的威望来保护自己。
“你不生气?我这样滥用女神的地位。”他是这个时代的人,又是帝王,对于神论也应该很重视才对。
“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办到的,不过我对神,没有过分的尊崇。”他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幽怨的望向远处,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哼了一声,“他们在我需要的时候,根本就没帮过我。”说话的同时,他神色竟痛苦地扭曲起来,沉痛无比,他回眸,无助的看着她,仿若一个失去了某样珍贵东西的孩子,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抽痛的利害,头脑一片空白,无意识的伸手摩挲着他的脸颊,想要抚平那抹伤痛。
他一愣,有些诧异,她也猛然醒了过来,急忙想收回手,却被他一把攫住,将脸贴在她的手心上,定睛看着她。
她慌乱的撇开视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刚打算离开这里,膝盖上突然一沉,垂眸一看,他竟然将头枕在了她膝盖上。
“我想睡一会儿,可以吗?”他侧着头,贴进她的小腹,问道。
她本想拒绝,但他的语气有着浓浓的忧伤,令她不忍,“只有一会儿。”
他不语,只是更贴近她,炙热的呼吸吹拂着,小腹猝然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痒痒地,麻麻得,令她心湖荡起涟漪。
两人就此安静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来,“姆尔希里?”
回答她的是一阵均匀的呼吸声,才发现,他竟然睡着了。
她呆愣在那,思考着要不要叫醒他,他睡得很沉,想必是太累了,叹了一口气,拉过棉被,披在他身上,想着,他会睡多久,她的脚已经麻了。
苦笑了一下,她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好让自己靠在墙壁上,不过多久,也有了困意,挣扎了许久,终究抵不住睡意,靠在墙上合上了双眼。

阿尔缇妮斯从睡梦中醒来,已是夕阳西下之时,金桔色的晚霞染红了片片白云,她支起身子,揉着惺忪的睡眼,朦胧间忘了身在何处,视线移向窗边,一阵微风拂来,纱幔飘动,霞光倾泻,令尚未掌灯的殿内蒙上了一层暗红的光泽,宛如梦境,小手触摸到身上的软被,温热被褥令她满足了叹了一口气,不经意间,垂眸看向腿部,怔忡了片刻,这才想起这里是皇帝的寝殿,四下张望着,却没发现皇帝人影,不禁轻笑出声,想来是自己睡沉了,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腿上仍残存着他枕在上面安睡的感觉,有些重,也有些暖,此刻却轻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剥离了,竟感到些许怅然若失,心中一沉,轻甩首,企图将这抹突兀地感觉摇散。
掀开被褥,她起身下床,抚平皱褶的裙摆,思忖着,要怎么离开,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似乎不妥,这里可是皇帝的寝殿,她就这么走出去,必定怪异极了。
蹙眉思索的当口,殿内却光亮起来,几个手持烛火的侍女鱼贯而入,点燃了周边的烛台,一见她出现在此,都吃了一惊。
她坦然一笑,这倒好,不用想了,她们全都看到了,轻叹了一口气,反正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越解释反而越描越黑。
不等她们开口询问,她已缓步走了出去,按照上午来时的路,原路返回,路经议事厅时,发现不再是重兵把守,知道皇帝遵守诺言已饶了那匹人的性命,也就安心了,心情不由得愉快了起来,哼着小曲,迈开脚步,欢快的走在殿廊上,往后宫方向走去。
走近下榻的寝殿时,一阵喧闹声突兀的传进耳朵里。
“不见了,真的不见了,你们看,太神奇了。”塔卡粗犷的声音透着不可置信,大声嚷嚷着,嗓门够大,即使离殿门还尚有一段距离,也使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她双手捂耳,不由地皱眉,步子加快了速度,走了进去。
殿内,依然是之前的朴素无华,空间虽大,但在进占了五个高壮的男人后,也就显得窄小了起来。
塔卡大手上正捧着一只正方形的木盒子,正对着它,死命的朝上方的小孔里张望,还不时摇晃了几下,盒子因此发出叩叩响声。
除了卡尔坐在椅子上一脸凝重表情外,其余的四人也和塔卡一样,对这盒子露出惊奇之色,仿佛它是世间少有的宝物,不时地伸手摸几下。
那只盒子,是她玩心大起时地杰作,也是那次实验镜子是否可用时,随手做的小东西,看他们一脸的惊叹与疑惑,无奈地摇了摇头,出声道,“它很有意思是不是?”
她突兀的出现,令玩得正起劲的四人吓了一跳,慌忙朝她看去,塔卡惊了一记,大手一松,盒子眼看着就要落地,幸好他眼明手快的探手一接,将它抓住。
卡尔回首,见她安然回来了,脸上的凝重也消散的无影无踪,起身颔首,“主人!”
她应了声,迈开步子,走到塔卡身边,伸手取过盒子,打开盖底,将引起盒子发声的小东西拿了出来,抬眼看着惊奇的四人,“想不想知道其中的奥秘?”
四人如捣蒜的点头,塔卡指着她取出的弹珠,那是他刚才从盒子上方不小心扔进去的,“明明就是扔进去了,可是看不到,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看不到,因为有障眼法嘛!”她将在盒子捧在手心里,一眼看去,它的构造与一般的小木盒无异,只不过有一面是透明的,可以看见里面,但却用他们不知道的透明物体给遮住了,正上方是个小孔,咋看去就是个盒子,可是又有哪些不一样。
她轻笑,又将弹珠从小孔中扔了进去,可是从那透明的一面,却丝毫没有看到弹珠落在里面,但的确是看她扔进去了,难不成弹珠自己消失了。
“看不到,不是因为弹珠消失了,而是里面的镜子搞得鬼!”她捧起小盒,走到软榻上坐下。
“镜子!?”伊斯联想到神殿里的一幕,“就像消失的女神像一样。”
她点头,笑咪咪的将盒子放在腿上,然后掰开盒子的两面,赫然盒子里几块小镜子正按照五芒星的放为排列着,弹珠就在镜子间,但从另一面却只能看到盒子的对面的盒壁。
“人的眼睛只能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即便是镜子反射的,也一样,一个空间里如果放上些镜子,空间里又会多出一个虚假的空间,弹珠其实就在里面,只不过镜子没有反射而已,你们之所以看不到,是因为镜子反射了盒面,形成了一个假象。”
奥利听后,思量着,有些明白了,“也就是说,卡布之所以没看到女神像是因为他看到了镜子里反射的贡品台。”
“嗯,我在另一面摆了一个同样的贡品台,由镜子反射,正好对上女神像前的镜子,所以他看到的是反射出来的东西,而当时的女神像已经盖上了黑布,视觉上就会有差异,自然就看不到。”
伊斯细细思考着其中的奥妙,只有塔卡皱着眉,苦恼不已,他完全没听懂,不过也没人指望他会听得懂。
“那你的影子呢?”奥利明白了其中一个奥秘,又问到另一个困惑他的疑问。
她将盒子恢复原状,放在身边的矮桌上,笑道,“镜影呀,我让塔卡、卡尔、伊斯、卡布斯各自拿着镜子,呈阶梯形错落摆放,我在反射的另一面,做出各种动作,再让他们用镜子互相反射,看起来就好像是在移动,他眨眼之间就会有视觉上盲点,就像有人在空气中浮现一样。”
“所以,他看到了,却碰不到。”卡布斯了然的说道。
“这就是人的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那么树叶也是一样?”伊斯问道,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能看到红云,照她的解释,估计也跟眼睛的盲点有关系。
“视觉疲劳!”
没听过的名词,四人懵懂的看着她。
“人的眼睛一旦看惯了某种颜色,特别那种有对比色的颜色,接着,我在树叶上写上文字,让他们阅读数十遍,其实目的就是要让他们的眼睛一直接触绿色,眼睛看久了,瞳孔中的色差会显现,等看到白色的东西的时候,就会变成绿色的对比色,也就是红色,那么白色云也就自然变成红色了。”她细细解释道,这就是二十一世纪的科学,当然这里面也有一点女神的因素存在,借用女神的效用,才能让他们认真阅读树叶上的文字,而不敢怠慢。
说完,她突兀的看到,伊斯正拿出粘土版奋笔疾书,叹了一口气,“你写下来干嘛。
停下手中的书写工具,他闪着晶亮的眸子说道,“你说过,活到老学到老。”
她不雅的翻了翻白眼,视线瞥向一边正蹲在地上仰头苦思的塔卡,估计他脑子里现在的问号比先前的更多,无奈的摇头,再看向卡布斯,他则是一脸的崇拜,又开始研磨药材了,这是他的习惯,一兴奋就会在那捣弄药材。
这些性格不同,却又忠肝义胆的家伙们,着实令她心里暖暖的,真是很幸运,可以有朋如此,心间掠过一丝不舍,她终究会离开的,到时,又有谁来照顾他们,脑中闪过那只黄金盒,心下有了一抹决定,扯出一抹笑,在这那之前,由她为他们安排好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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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微风吹过拖拉姆树,沙沙作响,新月当空,映照在莲花池中,宛如透亮的银色宝石,周边红如火的玫瑰丛里,站在一抹孤寂的身影,紫色金边的披风,随风摇曳,褐色的发丝在空中飞舞,更显他的寂寞与苍凉。
绿眸遥望悬挂于天际的银月,伸出手,像是要抓住它,但天与地何其遥远,又怎能是一只手臂的距离就能到达的。
幽幽叹出一口气,萨鲁轻扯起嘴角,感慨万千,这就好比她,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拥有。
脑际浮现下午醒来时的情景,她好梦正酣时,他痴迷凝望着,颤抖的手指圈起她柔软的银丝,凑到鼻尖轻嗅,淡香扑鼻,扰得他心猿意马,克制不住地啄吻她的红唇,**如潮,却被他硬生生的压了下去,怕自己挨耐不住要了她,便慌忙逃离寝殿。
想到此,他嘲讽一笑,帝王之尊,竟也有不敢做的事情。
“陛下的神情似乎在告诉老臣,您现下非常需要女人。”苍劲的声音带着戏谑突兀地传入他而里。
“喜欢拿皇帝开玩笑,会死得很快。”收回僵持在空中的手,他转首瞪向来人,锐目中丝毫没有惩罚之意,只是淡然一笑,离开花丛,坐上一边的石凳。
路斯比紫眸微闪,笑道,“能看出陛下心中所想,才是一个好宰相应做之事。”
“收起你老狐狸的德行,我来找你,不是和你逗趣的。”他冷哼,招徕侍女,为自己斟上一杯鲜美的葡萄酒,不再理他,独自品茗起来。
路斯比露出无辜的笑容,心想,他现在的心情一定不好,还是少惹为妙,挥手屏退一旁服侍得侍女,悠然的坐于他对面的位置上。
侍女退下之后,他神色稍凛,开口道,“陛下,真要给她女王的地位。”言中之意,简明易概,他不会不明白。
“她值得。”啜了口美酒,他望月心叹,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如此费心,想保护她,给她最好的,包括身份还有地位。
“如果她登上了这个位置,一年后,若想离开,就会变得容易得多。”女王的权势,加上她的聪慧,要离开,即使到时阻止,也会很棘手。
他轻扯出一抹笑,有些无奈,有些苍凉,“我知道,但她的安全,我更在乎。”他花了数天的时间,才从囚禁在卡斯城的米特王族手里查到皇室印信的下落,又马不停蹄的赶往米特首都寻找,亲手从一片废墟中挖掘到它后,伤口的疼痛,都不能让消弭当时的兴奋与喜悦,女王的地位不仅可以使她在赫梯安全无忧,即便是将来她离开了,也不会有危险了。
路斯比叹了一口气,“不会后悔吗。”
他蹙眉,喝下含在口中的酒,“已经开始后悔了。”眼中的神色却截然相反。
捋着白须,他轻笑出声,“那就让她爱上您。”
“谈何容易!”该说的,该做的,他都尽力为之了,可是到头来,她总说那不是爱,而是掠夺的本性,令他郁结到了极点。
“陛下没有自信做到她说的那一点?”只能有她一个女人的条件,他也听说了,也觉得对,真正的爱情是不可以分享的,皇帝也一样,她的要求并不过分,也许私心吧,从没如此疼爱过一个女孩,总想着要让她幸福。
他苦笑,“我不知道要怎么去做,又怎么去承诺,光是用嘴说,未免太简单了点。”怎样才算是只能有她一个女人,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实行。
路斯比讶异的看着他,言下之意,他还没弄清楚自己的心吗?不由地暗笑在心底,精明的人也有理不清事情的一天,那就由他这个老人来提醒他吧。
“陛下有多久没碰过女人了。”
“什么意思?”他冷眼以对,以为他又开始开玩笑了。
他扯出笑容,笑得很狡猾,紫眸闪过一抹趣意,“陛下,先回答我。”
“两个多月了。”他冷哼。
“那可是很久了。”他叹了一句,依照以往他的男性雄风,可真的算是很久了,突然蹙眉思索着,戏谑的问道,“有没有让巴鲁尼看过。”
萨鲁顿时恼了起来,胸中的怒意开始凝聚,“老狐狸,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轻笑出声,示意他稍安勿躁,紫眸一凛,又问道,“陛下这两个月来,是否有想要过其他的女人。”
“没有!”他吼道,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免得宰了他。
“真的一点也没有?”他追问,笑容更大,看在眼里,只觉得刺眼。
“没有,一点**都没有,只除了她。”他吼叫着,振的莲花池莉含苞的花蕾都抖了起来。
“最后一个问题,陛下是否能一直能如此,只有对她时才有**。”他隐去笑容,突然正色道,表情之严峻前所未见。
萨鲁心中一凛,不明所以得看着他,没有经过思考就答道,“除了她,我对任何女人都没兴趣。”
突然,路斯比大笑起来,连带着白色的胡须也飞舞起来,站起身,轻拍他的肩膀说道,“陛下,您已经做到了,只除了她,不再会有第二个女人。”
萨鲁脑中顿时一片混沌,细细思量着他的话,以及刚才问题,过了好半晌,思绪才渐渐明朗,绿眸闪起光彩,喃喃自语道,“我已经做到了……!”
“心做到了,害怕承诺不了吗?”
抬眼望向路斯比,他眼中光彩乍现,握拳答道,“我明白了。”
“你们年轻人的事,还要我这个老头提点,真是麻烦!”捋起白须,他走到玫瑰花丛中,借着月光,俯视着花蕾,眼神充满了爱恋,仿若爱人就在眼前。
望着他的背影融于一片花海中,萨鲁突兀的问道,“你也是如此吗,爱着她数十年不变。”
听闻,他的身子一震,蹲下身子抚摸着一株玫瑰,笑道,“心中已容不下任何女人了,数十年和数十天又有何区别。”
萨鲁沉默得看着他,饮尽杯中的酒,突然说道,“我不想象你那样看着玫瑰花去思念一个女人,我要的是生死相随。”
“如果陛下做到,那么那件事,我也一定能够办到。”
绿眸精光一现,“我相信你。”
米特的印信是找到了,可还需要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才能发挥它的作用——米特第一神官的血。

寂静的天空,却是嘈杂纷乱的夜,数千名身穿铠甲的士兵将神殿团团围住,手中的火把染红了狰狞的脸,他们叫嚣着,抖动着武器准备闯进神殿,高大的殿门在木桩的冲击下,发出轰鸣巨响,为首的将领坐在黑色的骏马上,噙着残酷而嗜血的笑,握在手中的剑倾斜而下,粘稠猩红的雪沿着剑身滴落,一滴一滴地渗入泥土中,马蹄之下横尸遍野,老弱妇孺皆有之,死状之凄惨,下手之狠毒,前所未见。
叫嚣声,怒吼声,宛如催命的魔咒,震得神殿的石灰壁掉落下斑驳的泥块,殿门已开始摇动,突破只是时间的问题。
殿内,只有少许的烛光在微风中摇曳,透着凄凉与哀伤,一群白衣神官跪趴在神像前祈祷,巨大的神像因为殿外的撞击而尘土飞扬,站在神台前的是一个倨傲的中年男子,高耸的发髻,银灰色的长袍,握紧权杖的手颤抖着,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他是米特第一神官库卡比,由于不满暴政,在皇宫的大殿上公然辱骂君王,以致米特现任君主乌巴里特的怨恨,下令将神职人员一律处死,这场杀戮也由此而来,迫在眉睫之际,只有躲入神殿中,祈求神的庇护,然而,一切都无力回天了。
他举起手中的权杖,猛然指向昏暗中的神像,神情激狂,怒吼着,“布努雅神啊,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你的子民在哀号,你听到了吗?!”
凛冽的吼声回响在殿内,神却没有有回应,依然冷酷无情的睥睨着,库卡比狂声大笑,眉宇间的绝望渲染了神殿里所有的人,门外的叫嚷声越来越响,趴跪在地上的神官们心魂俱颤,汗如雨下,默念着祭祀文祈求着神的庇护。
“呜……呜!!”神殿里突兀的传来一阵呜咽声,似在努力抗拒些什么,守护神殿的侍卫塔卡努力将捆绑住的伊斯钳制住,奈何他无论怎么压制,对方都死命不从。
无奈之余,他只能转首看向库卡比。
神像前的库卡比握紧手中的权杖,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儿子,神情哀戚却带着无比的坚毅,“布努雅一族就只剩下你了,难道你要我们灭族吗?”
伊斯一震,望着烛光下的父亲,蓝眸泪如涌泉,不住地摇着头,由于嘴巴被布条封住,无法说话,只能拼命的扭动身体。
他颤巍巍的走来,蹲下身子,抖瑟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慈爱的眼神流转于与自己酷似的容貌,有着宠爱,也有着诀别,“伊斯,我的儿子,你是我最大骄傲,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米特就靠你了”
呜咽声转变为哽咽声,他仍是摇头,这些他都明白,但是要留下父亲去送命,却万万不能。
库卡布不再看他,望向即将被撞破的殿门,神情一凛,绝然地说道,“塔卡,带他从密道离开,绝对不要回头。”
塔卡颔首领命,朝大理石的地面重重地叩首,额头也因为重磕而流出鲜血,大手一抹,不再留恋,壮硕的手臂拽紧捆绑伊斯的绳子,将他扯向神殿的后方。
“…呜……呜!!”伊斯奋力的抵抗着,无法动弹的身体不愿离去,用手指抠住地面,翘开的指甲鲜血淋淋,内心发自绝望的低吼声。
库卡比回首看着他,海蓝色的眼睛闪烁着欣慰的光芒,也有着赴死的决心。
视线最后一次交汇,伊斯耳里听到了父亲苍劲的言语,“记住,布努雅一族的神力,绝对不能轻易使用,除非——除非你遇到了一个可以令你一生效忠与追随的贤德之人。”
苍劲有力的声音在耳边不断的回绕着,仿佛逃不开的梦魔,袭扰着无尽的黑暗。
“父亲!!”大叫一声,伊斯从梦中醒来,睁开的双眸有着无限的痛楚,大汗淋漓,汗湿他的长发,也汗湿了衣襟。
痛楚渐渐消散,突入眼里的是朴实无华的房屋,烛火摇曳,一派的冷清,才想起这里是赫梯皇宫。
他松了一口气,颓然坐起身,以手遮面,那凄厉的惨叫声,那烧红天空的火焰,在他脑海里反复的重演,心纠结着,宛如恶魔的手狠狠地拽着,怎么也甩不掉,猛然起身,用冷水从头顶泼下,期望借此能消除心里的恐惧与哀伤。
直到头脑清醒了,他才停止,转首看向窗外,发现还是深夜,寂静的夜空上繁星点点,微凉的风拂过,他竟有些冷意,惨淡一笑,颓然的坐在床沿上。
他无法入睡,害怕噩梦再次来临,睁眼看着天空中的那一轮新月,心头渐渐地渗入一丝温暖,恍惚间,他探向枕头底下,摸索出一条手帕。
捧着它,仿佛世界最珍贵的宝物,蓝色眸子里有着无限的爱恋,发现湿漉漉的大手沾湿了一角,他一惊,抓过被褥擦拭着,直到湿痕消失,他才重新捧在手里端详着。
洁白的料子上有些黑褐色的污渍,他不以为意,知道这些血渍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抬手摸向颈间狰狞的疤痕,怔忡了片刻,颤抖的捧起它,轻吻着。
淡淡的香气,一如她在身边。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才将它折叠好,放回枕头底下,然后起身换了一件衣服,走到书案前坐下,拿起书写工具在粘土版上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际开始露出白色的晨光,他未觉察到,依然故我的沉浸于自己的思绪里。
门上传来一阵轻叩声,才将他的神志拉了回来,以为是塔卡,不禁说道,“进来!”
轻微的脚步声踏了进来,却没听到往日一样的大嗓门,心下有些疑窦,转首看着来人。
“你是……”
“宰相大人有请!”来者恭敬的作揖。

晨曦的光芒洁白而柔和,鸟语声声,清风扑面,沐浴在阳光下,感到一阵的舒爽与清新。
伊斯漫步于一片花海中,状似散步,实则正在暗暗思考着宰相为何要单独见他,两人并无深交,只见过数面,对他的印象大多来自阿尔的口述,以及民间的传闻,这位老者辅佐了赫梯的三代君王,刚正不阿,爱民如子,是难得的良相,在赫梯地位仅次于皇帝,这样的大人物要见他,着实透着古怪。
蹙眉深思之际,也为这宰相府里的玫瑰花丛惊艳万分,花蕾婀娜,朵朵婷立,色泽艳丽,芬芳浓郁,眼前的美景宛如仙境,令人迷醉其中,无法自拔。
“它们很美是吗?”苍劲有力的声音突兀的从他背后传来。
“嗯,看得出栽种者付出的心血。”他转首,微笑以对,看着晨曦中衣袂飘飘的老者,白发须眉,精神奕奕,丝毫看不出年迈之色,即使如此,两人对望之际,仍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散发而出的威慑之感。
路斯比捋胡一笑,眼里透着欣赏,这年轻人清秀儒雅、仪表非凡、眉宇间则是一派的正气,面对他还能如此镇定自若,谈笑风生,果然是个人才。
“坐!”他比向一边的石椅。
伊斯颔首,举步而坐,打磨光滑的石桌上已布上了可口的早膳。
“一起用吧,我喜欢在花园里用膳,感觉比较自在。”他已落座到对面的石椅上,笑声说道。
“宰相大人,并不是邀请我用膳那么简单吧。”并未拒绝他的好意,伊斯拿起一块夹着烤肉的馍饼尝了一口,肉嫩汁多,鲜香美味,实属上层。
对于这位老者,心中到是毫无惧意,因为阿尔很喜欢他,而他也的确是个可敬之人。
见他如此自在,路斯比心中对他的欣赏又多加了几分,爽朗的大笑出声,“想和你讲个故事。”
吞下口中的食物,伊斯吃惊的看着他,“故事?”
“除了陛下,你可是第一个听到的人。”紫眸微闪,狡黠之色尽现。
他轻蹙起眉宇,疑惑更甚,犹记得,阿尔曾说过,他虽然年老却是个不折不扣地老顽童,玩心很重,,心下顿绝他是找人来消遣的,但转念一想,既然来了,何不听听,就当增进感情也好,毕竟对阿尔来说,他的存在很重要,绝不能得罪。
“请说。”用手巾轻拭嘴角,他恭敬说道。
路斯比喝了一口杯中的羊奶,紫眸掠过他,凝视着那一片晨光下的花丛,似乎若有所思,眼中的光芒竟含着些许哀伤。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很久以前,有个贵族少年,他有个未婚妻,是她的青梅竹马,一个美丽善良的姑娘,他很爱她,可是她却只是把他当成哥哥。”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勾起嘴角,淡淡一笑,眼神回到伊斯的脸上,“直到两人婚期定下,她才向少年吐露了多年来的心事,原来她早就爱上了少年最好的朋友。”
“然后呢?”伊斯插话道,到不是对故事感兴趣,而是他叙述时那份黯然,令人不忍,本是容光焕发的面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他轻笑,有些嘲讽,“可想而知,少年有多气愤,甚至辱骂她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说他根本就是因为他的朋友是皇帝,低位比他高,所以她才喜新厌旧。”
笑意顿时隐去,眸中之色悲痛之极,“她听闻后哭得很伤心,求少年原谅她,但少年年轻气盛,怎么可能就此妥协,愤而离开,之后处处对她刁难,直到她当上皇帝的侧妃,也极尽能事对她羞辱,甚至运用自己的权势,令本该属于她的正妃宝座也让别的女人给夺走了。”
说到这,他猛然喝了一口羊奶,握着被子的手,捏得死紧,“有一天,他见到她,冷言相向,告诉她,这就是皇帝,可以有很多女人,她根本不值得一提,可少女并没有伤心,只是问他,好过些了吗,是否觉得这样的自己令他开心了,他顿时一惊,看着她憔悴苍白的脸,竟没有一点的怨恨之意,仍是笑得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圣洁,却令他感到心痛难当,他问她,是否有后悔过,她答道,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有什么好后悔的。
少年一震,知道自己输了,不是输给皇帝,而是输给了她,之后他苦笑着离开,站在少女喜欢的花丛中,品茗着那份锥心刺骨的痛,少年第一次流泪,无比痛恨自己,颓废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后来,少女因为其他妃子的排挤,差点丢了性命,才让他明白,她对他的重要性,她不爱也无所谓了,只要他爱她就行,只要她幸福就是他最大的回报。“
第一皇妃(4) 第一皇妃 犬犬 小说
伊斯安静的听着,下意识的握紧拳头,“即使那名少女不爱他,他也依然觉得值得。”
“值得,因为爱她,所以少年想弥补她所失去的,但是她在后宫的处境堪忧,已经不是他力所能及的了,少年痛苦无比,终于为她做了一件事,也是唯一能做的。”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视线又回到那片花丛中,“后来她当上了皇妃,一位令万民都赞颂的好皇妃。”
说到这,故事也就结束了,伊斯的心却未能平静,他感觉到了,这个故事是故意说给他听得,猛然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老者,心下慌乱不已,难道他知道了?不可能!他一直都深埋在心底,未曾表现过,他不可能察觉的到。
“有什么想法吗?”又恢复到之前的爽朗,路斯比胃口大开的咬了一口面包,仿佛刚才的哀伤与激动都没发生过。
伊斯脸色微变,口气不稳的说道,“为什么要说给我听。”
他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因为你和少年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不!!阿尔并不爱皇帝。”他猛然起身吼道,大手重重拍着桌面,以致震落了些许食物,吼得嘶声力竭,他喘了一口气,又坐了回去,心神冷静下来,才惊觉自己已吐露了隐藏在心中的秘密。
急喘了片刻,以手遮面,哑声说道,“不一样的,即使阿尔不爱我,我也绝对不会伤害她。”
“我指得不是这个,我说的相同是你爱上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这份爱注定是痛苦的,而人是会变得,特别是有能力的人,而眼前的他拥有了凡人没有的能力,这也是他担心的,对于露娜,他是万分的宠爱,任何一个有危险的人,他都不能轻易放过,他老了,有些事情已力不从心,除了皇帝,她还需要一个能够保护她的人。
抖动着双手,他问道,“你怎么发现的?”连塔卡和卡布斯都未曾发现,更何况他,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因为我和你是同一类人!”
“那名少年果然是宰相大人。”他叙述时的哀伤和激动,都透露了故事中的少年就是他本尊。
他点头,轻捋白须,“我指的同一类还有另外的意思。”他口中指的皇妃便是萨鲁的皇祖母伊莎贝尔拉皇妃。
伊斯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还有?”
“布努雅一族,并不是只剩下你一个!”
伊斯一震,脑中一片混乱,抖动着双唇说道,“难道您——”猛然回想起故事结尾前的情节,少年为了她做了一件事,一件唯一能做的事,而且可以力挽狂澜令她登上皇妃的宝座,视线惊惧万分的向着他下身移动。
“我是个宦官。”。
探究的视线就此停住,他瞠目的呆坐在那,混沌的思绪上尚能接受这突来的讯息。
“很惊讶是吗?”路斯比脸上平静无波,找不到任何羞涩之意,淡漠无比。努比雅一族的男人即使为宦官,除了不能人道之外,男性该有的特征依保有,据说这是神的恩赐,但对男人来说,这份恩赐或许称之为讽刺更为确切些,想起过往,不过正因为他与普通男人外貌无异,所以甚少人知道他是名宦官。
“为了她吗?”为了一个深爱的女人,他竟可以抛弃男人的自尊。
“只要她幸福快乐就好。”仰望天际,他幽幽叹道,即使她已经去世了,可是那份爱却未被时间磨灭。
听闻,伊斯压下心间澎湃汹涌的情绪,脑中千思百转,原来如此,他终于清楚了要他来此目的了。
“你想要我解开封印。”布努雅一族天生就有一种神力,这种力量却不是每一代都能用的到,首要条件就是遇上能令自己效忠追随一生的人,阿尔的确适合,但他爱上了她,身为一个男人面对自己所爱的女人,又怎么可能做那件事。
“陛下已经找得了米特皇室的印信。”
“什么!?”他惊讶万分的叫道,几乎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露娜会成为米特的女王陛下,但她不是米特的皇室,所以还需要一个条件。”视线扫向他,至于条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很显然,这么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皇帝爱她,为了保护她。”
“阿尔不爱他!”他嗤之以鼻的冷哼,对皇帝千万个不满,但不可否认,皇帝的做法令他震撼,让她做女王陛下,是要给她最高贵的身份。
“这也就是你犹豫的地方,对吗?”紫眸精光闪烁,一语道破。
他默然了,因为他说得没错,只要她不爱,就还有希望。
“露娜会是赫梯的皇妃,这是命中注定的。”话中语气肯定得仿佛那是迟早的问题。
伊斯震惊不已的站起身,“你看到了什么?”
“她注定会是赫梯的皇妃。”这其中的含义,他必定清楚,这就是布努雅一族得能力。
伊斯的脸瞬间惨白,“不可能,她不爱他,她根本就不爱他。”他颤抖的说道,心如刀割,痛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那代表的含义,他清楚明了,却不是他想要的。
“现在不爱,不代表将来不爱。”
“告诉我你还看到了什么?”他纠结着五官问道。
“露娜,我看不到很多东西,因为和陛下有关,所以能看到一些。”他何尝不希望能看得到更多的东西,可是和她定下契约的不是她,而契约一旦定下,则不能在易主了,但契约者的子孙可延续,他是办不到了,唯一能看到的,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伊斯颓然的坐了回去,心绪纷乱无比,“我不能确定皇帝的爱有多深,可以让她幸福吗?”惨白着脸,他问道。
“陛下是唯一可以让她幸福的男人。”
伊斯心中震颤着,看着他脸上的坚毅之色,对他话中的含义意,清楚明了,皇帝才是阿尔最后的归属,他没有机会了,或是说,从一开始就他就不曾有过机会,心中的痛的宛如刀割,痛得无法呼吸。
“你确定?”像是在做垂死的挣扎,他颤抖得问道。
“皇帝的爱我很确定,但只能看到一两年后。”任何能力都是有界限,无法超越,能看到的,他自然很笃定,但对露娜,他能看到的不多,到是皇帝的爱很肯定,即使如此,在皇宫里有太多的危险,皇帝也未必能处处留心,而眼前的他可以办到。
“是吗?”他凄楚地一笑,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气。
“爱一个人,未必就一定要得到她,她的幸福就是最大的回报。”路斯比站起身,移步到他的身边,知道他很难去抉择,这个决定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轻拍着他的肩膀,叹道,“孩子,好好揣摩这句话,我想你会明白的。”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悄声的离开了。
沉浸在苦楚中的伊斯,迷茫地抬头看着天空,明白,他当然明白。
可是,他心中却突兀的不愿意,有种怨怼情绪存在,甚至有些恨,很上天,为何要让阿尔爱上皇帝。
为什么!爱的不是他。
花园中,微风四起,夹杂着他凄楚的笑声。
父亲,我该怎么做?

离开宰相府后,伊斯独自在皇宫的花园里徘徊,兜转来去,直到黑夜降临也不能停止他蹂躏青草的大脚,路斯比的话反复的在脑中重现,一字一句,清晰可见,宛如魔咒般困锁住他的心,他在犹豫,也在无奈,不止千百次的问自己,为了阿尔值得吗?
叛军时,他就考虑过,等推翻米特的暴政后,立阿尔为米特的女王陛下,到时他会解开封印,永远辅佐她、追随她,当时他一心想复国,根本没有考虑过其他,那是一份不掺杂任何私情的信念。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发现,看她的眼神不再是崇敬,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灼热,每次见到她,心就如同打鼓般几乎跳出喉咙,眼里的她,身上像撒了一层金光,刺眼得令他睁不开眼睛,他开始不敢正视她,每每都是用眼角偷看,这种情形一度令他难以自拔,他开始渴望,连梦中也开始渴望起来。
那时,他知道了,他爱上她了,那份最初的信念也开始变质,不再是想要单纯的辅佐和追随,而是渴求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爱情,但她的聪慧和勇敢却令他自惭形秽,望而却步,在奇卡鲁,更让他明白自己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皇帝的暴行令他自责地想要以死谢罪,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爱她,更配不上她,痛苦之余,只有将这份爱恋埋藏在心底,期望着有一天,她会发现,也会有同样的回报。
而如今,路斯比的一席话,宣告了梦幻的破灭,心碎了一地还不够,还要他毁去男人的自尊吗,连偷偷爱的资格都没有吗?
抬头看向明月,他真想仰天长啸,问它,为什么要逼他。
视线却慢慢不受控制的瞥向后宫的一隅,心碎了,可仍然渴望见到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步伐不由自主地朝着她所在的地方走去。
夜凉如水,淡淡地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这个时候,她应该睡了,不过只要看一眼就好。
黯淡的眼神嘲讽着自己,走到她下榻的宫殿不远处却突然一亮,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躲在廊柱后。
银色的月光总能将她的美丽展现地更为出色,坐在莲花池畔,她银丝缕缕飘动,娇小的身上只穿了件白色的长裙,即使没有任何珠宝的装饰,那份光华也可与月同辉。
眼睛舍不得眨一下,只想将她的美丽收入眼里,心下纳闷着,她向来早睡,怎么今夜却形单影只的坐在那赏月。塔卡呢?今晚不是轮到他守夜吗?皇帝所派的侍兵都在外围守卫,但他们还是不放心,所以每晚都会轮流守夜,可是刚才看了一圈,竟没发现他的影子。
突兀地,耳边听到她的一声长叹,有些无奈,有些苦楚,他的心顿时纠紧,还未来得及思考,他已经出声了,“阿尔……”
正在望月思人的阿尔缇妮斯吓了一跳,闻声回望过去,“伊斯,你怎么来了?”
他脸色微红,撇开头,“你呢,怎么晚了,还不睡。”
“赏月!”她抬手指向月亮,今晚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小时候每当睡不着,爷爷就会抱着她看月亮,潜移默化之下,她就有了一旦失眠就会赏月的习惯。
只是今晚没了以往赏月的心情,对爷爷的思念到时如海如浪,汹涌澎湃。
“你呢,怎么来了?”后宫虽然允许除了皇帝以外男人进出,可是大半夜的,今天又不是他负责守夜,突然出现也有些奇怪。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他敷衍的回答,不敢靠近,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
她一听,咯咯地笑出声,“你也睡不着吗,那过来聊天好了。”顺手拍了拍身边的位子,招手让他过来。
他的心得狂跳不止,这和守夜不同,她就寝时都会关上殿门,这样深夜独处,似乎不太合适,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她已经过来拖人了。
无奈之下,只得被迫坐于她身旁,馨香扑鼻,似带有一种魔力,令他鼓噪烦闷的心平静下来,侧目看她,“塔卡呢?”
她轻笑,指了指寝殿,“我让他睡觉去了。”
他蹙紧眉宇,作势起身,打算把塔卡唤醒,三个人总比他与她独处来的自在些。
她扯住他的衣袖,“别去吵醒他,让他睡吧。”老是熬夜,就算壮如牛也会吃不消。
他听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四周除了虫鸣声,就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如此肩并肩的坐在一起,还是头一次,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尴尬,脸颊也烫热起来。
“怎么了?。”见他脸色潮红,又不说话,不由得问道。
“月亮……月亮,很漂亮。”他躲避她探究的眼神,朝天上一指,转移她的注意力。
“真的很漂亮。”她回眸望向月亮,由于皇宫的地势高,眼界开阔,月亮硕大如盘,美不胜收。
见她痴迷凝望,他眼神不自觉地放柔,无暇赏月,眼中只有她,想她真的会爱上皇帝吗,真的如路斯比所说会是赫梯的皇妃吗?如果现在他表明爱意的话,她会怎样?会拒绝吗?“阿尔,如果你爱上一个人,他却不爱你,你会怎样?”
她诧异的回过头,轻笑出声,“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别问,回答就好。”他不敢看她,视线垂视着地面,语气重了几分。
她挑眉,看上去他似乎有心事?他不说,她也不好问,想了一会儿答道,“那就看他是不是已经有心爱的人,如果没有,我就努力让他爱上我,如果有了,我可能也会如此做,公平竞争嘛!”现代女性可不会为了对方不爱而气馁。
他突然转过头,急切的问道,“如果还不行呢,如果他注定是别人的呢?”这就像明知道她会爱上皇帝,也可以吗?
她叹了口气,“既然努力过了,那我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如果他很爱他的爱人,那我会祝福他,爱不一定要占有,对方幸福就好啊。”强扭的瓜不甜,何苦呢。
只要对方幸福,自己牺牲就可以吗?为什么她说得和路斯比一样。他有些气愤,突然扣住她的肩膀,“你就放手了,你不觉很傻吗?”
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激动,像似在宣泄什么,“或许是傻了点,可是明知他不会爱你,还去强求,苦得会是自己,祝福他,也是一种幸福啊。”
“愚蠢!!”他痛叫了一句。
她摇摇头,“努力过才知道不行,只能说他本就不属于我,如果连努力都不去做,那才叫愚蠢。”
他无话可说,自己不就是嘛,连努力都不敢,他不想做愚蠢的人,也要努力一次,“我……”他止住声,突然有些傍徨,如果努力过了也不行,真可以放手吗?
没有努力过怎么知道不行?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身子,他要告诉她,他爱她。
突然眼前出现一片森冷的寒光,定睛一看,廊柱后突现出两个黑衣人影,黑布罩面,看不出模样,只有裸露在外的眼睛透着深重的杀气。
“小心!!”他大叫,推开身旁的阿尔缇妮斯,下一刻,他们手中之剑便同时落在她刚才所坐的地方。
心头一惊,当下明白了,他们要杀她。
被推倒的阿尔缇妮斯回头察看情况,只见两人体型高大,手劲很辣,招招直逼要害,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惊魂未定的起身,退了几步,不用问也知道是谁派来的,没想到他们还没心死吗,那么快就动手了,而且用的是这种歹毒的方法。
黑衣人不语,对视之下,决定兵分两路,一个杀她,另一个对付伊斯。
黑影分左右窜起,疾步而来,她眼见打算大声呼救,未及,就被其中一人抓住了头发,痛呼一声,勾起右脚踢向他的胯间,却被他挡住,心下一惊,出拳击向他的脸,趁着他闪躲之际,脚下一扫,让他失去重心跌倒。
“来人,有刺客!!”她拱起手大叫道,声音回荡在廊间,引起阵阵回声。
两名刺客一惊,回首张望,耳边听到急促而近的脚步声,神色一凛,却未收手,眼中杀意更浓,两人以视线打着暗号,一前一后直攻她的所在地。
伊斯见状,倒抽了一口凉气,急呼道,“塔卡!!塔卡!!”步伐则直冲到她面前,想用身体挡剑。
剑光闪影,直逼而来,眼见伊斯不要命的做法,她一惊,推开他,抓起走廊种植玫瑰的泥土,撒向两人,然后抓住伊斯闪到一边,“你疯了,会死的。”他的忠心她知道,可是命不可以随便丢,他死了,难道不知道她会伤心得吗?
他不语,只是张开双臂,将她护在身后,绝不容许有人伤害她,从来没有如此厌恶过自己,他不像塔卡和卡尔有惊人的武技,只能用肉身为盾为她阻挡一切,侍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要再撑一下就好了。
数十名侍卫疾步而来,眼见他们围困,弓箭架起,长矛以对,准备攻击,只不过离她还有一段距离,而刺客很有可能不顾一切刺杀过去,而远距离攻击的弓箭不能射出,怕误伤她。
她凛目一闪,抓起伊斯的腰带,一起跳入莲花池,水波四溅,激荡起一片涟漪,“闭口气,沉下去。”只要沉入池底,他们便没辙了,而侍卫就可以攻击了。
伊斯听闻,深吸一口气,覆盖住她,一同潜入池底。
刺客未曾想到她会来此一招,当下愣住了,侍卫见机不可失,放箭攻击,箭如雨下,顿时正中胸口,颓然倒下。
“小姐,您没事吧。”负责守卫寝殿的侍卫长,对着莲花池大叫道,慌乱不已,她的身份很特殊,是陛下疼爱之人,绝不可以有闪失。
突然,水波圈起,窜出两道身影,见她无碍,侍卫长松了一口气,命人将两人拖起,正当她站定,另一边草丛中又突现一道黑影,显然杀她之人早有防备,留有后着,侍卫四散,来不及射箭攻击,眼看着刀锋袭来,伊斯猛然推开她,直迎来人,闭目等着疼痛的到来。
突然感到脸颊一阵温热,慌忙张开眼睛,只见,被他推开的阿尔缇妮斯,用手紧紧抓住离他胸口只有一寸的剑,玉白的手鲜血飞溅,大声惊呼道,“阿尔!!把手放开!”颤抖想要扳开她的手,却又怕弄疼她,只能眼见血涌而出,为什么!?他总是无法保护她。
她蹙眉忍着锥心的疼痛,虚弱地吐出一句,“笨蛋,会死的。”他刚才的举动真的吓到他了,心下没有细想就空手抓剑,而眼下绝不能松手。
刺客眼见也被吓到了,想抽剑,却被她死死抓住,动弹不得,猩红的血沿着剑身滴落,抬起眼,只见她凛目以对,顿时惊惧窜入心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但情势并未逆转,月色下竟又突兀窜出四个人影,看起来,幕后的主使者,铁了心要她的命,计划的如此完备。
侍卫架起弓箭忙乱的射出,一时间乱作一团。
突兀地,寝殿门前突现一名壮硕如山的男人,塔卡瞠大惺忪的眼睛,似乎还未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但在看到她的鲜血后,顿时红丝遍目,骇人无比,他瞪目朝刺客看去,“我杀了你们这些杂种。”
他抡起手里的大锤,那是阿尔缇妮斯为他设计的,他力大如牛,刀剑无法发挥出他的力气,只有有齿牙的锤棒,才能将他的能力发挥到极致。
他所攻之处,刺客手中的剑应声而断,他们惊讶之余连连后退,从未见过这样的武器,加上他力道之猛,几乎震麻他们的手。
塔卡如同发狂疯牛,双目发红,手中的锤子,直往刺客的脑袋劈去,其中一个正中,脑浆血液四溅,残死当场,眼见她受伤,让他杀红了眼,不管他们的剑割伤了他的手,还是划开了他的腿,他只有一个信念,杀了他们,他要杀了他们。
局势顿时一面倒,刺客尽数击毙,只有被阿尔缇妮斯抓住剑的刺客活了下来,因为她不许杀——要留活口。
不过,或许死对他来说是种解脱,因为姆尔西里的出现,让他知道了何为人间地狱为,他的双手在皇帝出现的那一刻就被砍断了。
而后,暴吼声响彻了皇宫,一干侍卫只有俯首跪地,冷汗潺潺。
当夜,所有负责守卫的侍卫全数给压进了地牢,等待处决。
寝殿内,灯火通明,巴鲁尼和卡布斯也急忙赶来,床榻上,阿尔缇妮斯靠在萨鲁的怀里,脸色惨白,额际的冷汗如豆般滑落,咬牙忍痛着。
卡布斯眼见,脸色比她还苍白,顾不得皇帝在场,跌跌撞撞地冲到她面前,“阿尔,很痛是不是?”见到她几乎见骨的伤口,连声音都沙哑起来。
她轻摇着脑袋,无血色的嘴唇挪动着,却痛得无法说出话来。
巴鲁尼见状,上前想要诊治,却别卡布斯一把推开,只见他激动地大吼道,“别碰她,你会弄疼她的。”
巴鲁尼惊惧地看着他,坐在地上惊异不已。
“你走开,我会治好她的。”卡布斯怒目相对,回转首,替她治疗,可颤抖的手盘旋在她触目惊心的伤口上,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就怕会弄疼她。
她虚弱一笑,“我忍得住。”
他听闻,抖动的手小心翼翼的帮她止血,她吸气忍痛的模样,令他眼眶湿红,无助地在她的手掌心上吹气,“不痛了,吹一吹就不痛了。”嘶哑着声音,眼眶迅速蒙上一层雾气。
萨鲁的脸也苍白的犹如冬天的雪,搂紧她腰际的手仍在发抖,心中更是绞痛如刀割,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当看到她受伤倒在伊斯怀里的时候,他的心也停止了跳动,那淌落得血,令他如同万剑穿心,到现在,心还是凉的,惊颤之余,眼见卡布斯如此做,以为真可以减少她的疼痛,也开始跟着吹起来。
巴鲁尼眼见两人都在吹气,她的伤口却未处理,急不可待的上前,见卡布斯又想推开他,他瞪目视之,“不赶快治疗,她痛得会更厉害。”
卡布斯知道他说得对,便不再拒绝,同他一起开始治伤,其间他一直呢喃着,“轻点,别弄疼她。”
另一边,卡尔愤怒的双眼几乎喷出火来,揪起塔卡衣领,狂揍了他一顿,摔倒在地上的塔卡嘴角溢出鲜血,丝毫不反抗的任由他拳脚相向。
“混蛋,你竟然睡着了。”跨坐在他身上,卡尔拳头如雨点般的落在他脸上,恨不得杀了他。
塔卡暗淡着双目,虚弱的吐出一句,“我该死!你杀了我吧。”他只想小睡一会儿的,却没想到会让阿尔受伤,难辞其咎,他死了算了。
“你的确该死,我现在就杀了你。”作势,抽出匕首就朝他捅去。
奥利见状立马上前亚制住卡尔的手,“你真杀了他,阿尔会伤心的。”他也自责不已,如果今晚负责守卫的是自己,那么阿尔绝对不会有事的。
卡尔五官纠结在一起,痛苦地大吼道,“我也该死,我怎么会把小主人交给你这个笨蛋。”
此时奥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起他们,更为担心是坐在一边的伊斯,他的情况更麻烦,僵坐在那,没说过一句话,宛如连灵魂都没了,无论怎么叫他,他都只是用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
从寝殿内走出一名侍女,她手上捧着一些沾血的棉布,正欲清理,怎料,伊斯突然回神急冲过去,一把夺过,盯着殷红的棉布,眼中的空洞徒然消失,转为凛冽的精光,震得一群人一颤。
未及询问,他便已经抓着棉布,如疾风般一窜而逝。

神啊,为什么要让他遇到她?又为什么要让他爱上她?既然命中注定会相遇,会爱恋,又为什么让他无法保护她?
是神的试炼吗?还是此生注定了要为她奉献出一切?
他问了自己千万个为什么?却无人回答。
一路狂奔,伊斯来到皇宫后方的森林中,仰天长啸,指天骂地,最后化为清泪,滴落在干涩的泥土中,奋力的捶击着眼前的树干,他不止一次的问自己,该吗?她值得吗?
闭目沉思,迎着皎洁的月光,猛然张开眼睛,蓝眸闪着哀戚与绝然,狂笑出声,“她值得,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她更值得我去守护了。”
哀目微闪,突入眼中的是手中沾满血渍的棉布,仿佛在控诉,控诉他的无能,控诉着,他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颤抖的手抚上棉布,冰凉如水的血渍,令他痛彻心肺,心脏像是被硬生生的剜去一块,痛得连泪也流不出了。
“哈哈哈~~哈哈哈~~”寂静的森林里只有他悲凉的笑声,震得作息的鸟儿到处飞散,但那酸楚悲戚的笑声却令它们不忍离去,成双结对站在枝头,像是在劝慰,发出阵阵低鸣声。
哭累了,也笑累了,依着树干他缓缓下滑,颓然地靠左在地上不言不语,静默地抬首,银月高挂,仿若她姣美的笑脸,痴迷凝望之际,往事历历在目,似要将她的一颦一笑刻印在心中,久久不曾眨眼,眷恋、痴迷、心痛、自责,千百种感觉袭扰心头,也已无法打消他此刻的抉择。
他闭目稍息,像是在回味什么,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似叹,似怨,似怜,似苦,但当双目张开的那一刹那,只徒留坚毅绝然的光芒。
他傲然起身,轻拂去衣衫上的尘土,举步朝前,月影如灯,枝叶摇曳,颀长的身影消失于一片朦胧的夜色中。

宰相府邸内,传来一阵吼声,力道之强劲,震得主屋旁的莲花池激起圈圈波纹,一群侍女莫不吓得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地围抱在一起。
“放开我,我要去劈了那些刺客。”路斯比愤怒至极,举起一把铁剑,杀气腾腾的挥舞着,若不是身后几名壮丁钳制,此刻或许早已如离弓的箭,疾驰而出,杀进皇宫了也说不定。
“我的宰相大人,您冷静一点。”管家疾步上前,夺下他手中的剑,拍抚着他的胸口。
紫眸一瞪,冷冽而凶残,白须飞散,宛如嗜人的恶魔。
管家震颤不已,跟随他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过,急忙将手中的剑掩在身后,不让他有机会抢去,以免出事,这说来也奇怪,他老人家几十年的无欲无求,除了国家大事,对其他事都淡而处之,怎么一个小女孩,就把他潜藏的情绪全激发出来了。
“侍卫不是说了,没有性命危险。”管家避重就轻的劝道,希望能平息他的怒气。
可惜适得其反,反而让他更为恼怒,无法挣脱钳制自己的几名壮丁,他怒目一扫,愤而骂道,“你们这群笨蛋,明天我就先劈了你们。”
俯首跪在地上的传信兵,眼见此情景,早已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本以为是件美差,哪知道一向温文的宰相大人会突然发彪,那把剑挥舞起来的时候,差点削掉他的鼻子。
“陛下说了,小姐已经包扎过,也服了药,性命无碍。”他抬首故作轻松,却掩不住发白的脸色,见他有些癫狂的瞪着自己,顿时冷汗直冒,想着,还是快点逃比较好,双目不敢再看他,恭敬地作了一下揖,急道,“宰相大人,我先回去复命了。”
语落,还未等路斯比答话,他猛地起身,撒腿就跑,速度之快,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
管家望着消失的身影,唏嘘不已,若是可以,他也想逃,可是能逃到哪去,叹了一口气,转首说道,“小姐她没事,没您想象的那么严重,刺客也抓到了,陛下定会严惩,您就放心吧。”
见他仍是怒目相向,也有点骇意,腿脚打起颤来,直起腰背,强装无畏的说道,“小姐睡了,您就算想去看她,也不方便。”
这下他瞪得几乎能看到火焰在眼中攒动,紫眸如利剑般的射来,冷哼道,“废话讲完了。”
管家哆嗦着身子点头,不敢答话。
“那还不让你这帮儿子松手。”路斯比怒不可泄的吼道。
被他吼得有点晕颤的管家,忙不迭的叫唤道,“松手,松手!”
壮丁们听闻,松开壮硕的手臂,怎料才一放手,路斯比就心急火燎的窜了出去,行动矫健得完全不似花甲之年。
他疼如心肝的小宝贝受伤了,他如何能按耐得住,没有亲眼证实,他不安心啊。
一群人顿时慌了手脚,急忙追了出去,深怕他老人家把皇宫大门踢出个洞来。
气喘吁吁的追到府邸门前,正打算出声疾呼,却发现路斯比立于门前不动,只见他退开一步,门外走进一个年轻人。
管家定睛一望,便认出此人是今早来过的伊斯,而两人间正涌动着一股凝重的气氛。
路斯比眼中的怒气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肃然的神情。
“你决定了!”一语道出,他已明白了一切,眼前的年轻人那份绝然深切的让感觉得到。
伊斯目光如炯,迸射出一抹绝然,“她值得。”
路斯比看不出任何表情,回首看向管家等人,大手一挥,让他们退下。
管家颔首表示明白,带着一干闲杂之人,远路返回。
他转身踏出一步,说道,“跟我来。”
伊斯依言跟在他身后。
两道人影走进宰相府的花园,月光莹润,使得成片的玫瑰花染上一层银光,无比娇媚,可惜,他们此刻已无心欣赏,直走入花丛后的一座小神殿。
殿门嘎的一声关上,连带着隐去了他们的身影。
这座神殿小巧玲珑,面积仅有十个平方,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烛台侧立,火光摇曳,大理石的地面光亮可鉴,而正前方正伫立着一座一人高的神像。
伊斯凝目望去,惊讶之色乍然而生,疾步上前,说道,“布努雅神!?”
路斯比恭敬的俯首膜拜了片刻,而后捋起白须,淡笑道,“我是布努雅族人,供奉布努雅神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这里是赫梯,供奉他国之神,可是死罪。”除了战争女神、月神、死神外,西亚各国都有各自的主神,如果国内民众有供奉他国的神,就是有谋反之意,一旦发现,必会处死。
“这是她为我建的。”他幽然吐出一句,言下之意,他是被特许的。
伊斯回眸看他,“你后悔吗?”这份特许,不是尊荣,而是无尽的思念,睹物思人,爱人已逝,这份情,他真的不曾后悔吗?
他淡然一笑,笑而不答,只是反问了一句,“你呢,是否会后悔。”
苍凉一笑,随即明白他的问题便是答案。“和你一样,绝不后悔。”
他们是同一类人,都为爱所苦,所爱之人都不属于自己,或许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他们的相识,是为了走同一条路。
“是露娜受伤,才让你下定了决心。”也只有她才能让他如此的绝然,想来,她的受伤,令他深感无能吧,对男人来说,无法保护所爱,也是最大的悲哀。
“我想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到一丝的伤害。”他痛苦地纠结着五官,脑海里那双沾血的小手,清晰地仿若就在眼前,令他无法原谅自己。
“布努雅族的男人都是傻瓜。”语中的黯然,只有经历过地人才能明白这其中的苦涩。
伊斯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苍凉里有丝洒脱,“有些人拼劲一生都没有值得保护的东西,比起这些人,我觉得很幸运。”因为他拥有即使失去生命也想要保护的人存在,今生为她所生,何其的幸运啊!
这份洒脱,这份绝然令路斯比像到了当年的自己,心中突兀地升起一抹不忍,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和自己不同,当年的自己,除了刻苦铭心的爱之外,还有一份必须要赎的罪,然而,他却从没有伤害过露娜。
“我已经准备好了。”他突然高声宣布,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决心。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路斯比不禁说道,想让他再想得清楚些。
他莞尔一笑,坦然自若,“除了她,心中已经容不下任何女人了。”是不是正常的男人,都已不重要,她的安危早已胜过一切。
听闻,路斯比沉默不语,只是长叹了一口气,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吗?勾起一抹怅然的笑容,转身悄然走了出去。
寂静的神殿内,伊斯凝目望着神像,身边的烛火噼啪作响,他知道,一切都会从今夜重新开始。
随即,他单膝跪地,掏出怀中沾血的棉布,放于身前,然后拔出腰间的匕首,抬起手臂刚要划下,猛得一愣,想起他似乎还有一件事没做。
凄然一笑,嘲讽道,“你已经没有资格了。”可心中却鼓噪着,哪怕只有一次,他也想开口说出这句话。
转身望向窗外高挂的银月,蓝眸里含着款款深情,情意浓浓,仿若她就在眼前。“阿尔缇妮斯……我爱你……如痴如狂。”
这句话,此刻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这份爱将永埋心底。
默默收回视线,不再胡思乱想,心事已了,他也该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了。
他傲然地挺起身子,虔诚的对着神像膜拜了片刻,然后说道,“伟大的布努雅神,我,伊斯。普玛修以鲜血起誓!”一边说,他一边用匕首在手腕上划开一道口子,顿时鲜血涌出,手腕轻斜,殷红的血滴落至沾血的棉布上,“我将与我鲜血融合的人,定下血印,一生追随、效忠她,奉她为主。”
不顾依然流血不止的手臂,握住匕首下移,“为了侍奉吾主,我以布努雅族人的历来的血祭为代价,请求您解开封印,永、不、后、悔!!”
霎那间,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夜色中,直立于玫瑰花丛的路斯比,回首望去,小小的神殿,金光四射,灿如阳,璀如金……
那一闪而过的光芒,令他惊惧,徒然间,他明白了一切。
颓然倒坐在石凳上,闭上双目,老泪纵横得低喃道,“傻孩子,原来你不是不后悔,而是害怕后悔,为了不让自己有机会因后悔去伤害她,竟然定下了布努雅一族最为严苛的血印。”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而人心却会变,既然如此,何不为自己留下一条无法后悔的路。
布努雅族的血印一下,绝不能反悔,若有一丝异心,将立时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自此百年后,布努雅一族便在历史的舞台上永远消失了。

风清月皎,星空满天,本该是宁静的夜,却被不久前的暗袭,弄得人心惶惶,寝殿四周,更是重兵守卫,密不透风。
殿内的烛火被熄灭了大半,徒留两侧的烛台还闪着微弱的光芒,纱幔围绕的圆床上,阿尔缇妮斯从睡梦中惊醒,冷汗淋漓,汗湿了大半张脸,她心神不宁的坐起身,心间突兀的窜过一丝不安。
她作势想要下床,怎奈被包裹的如同粽子般的双手无法使力,反而扯痛了伤口,不由得纠结着眉宇痛呼出声。
这阵微弱的轻呼,震到了寝殿内的一干人,瞬间他们冲了过来,将床帏围成了一个圈。
“你怎么了,伤口很痛是吗。”萨鲁忧心忡忡地问道,见她蹙眉不说话,更是五内俱焚,坐上床沿将她搂进怀中,凛目瞪向巴鲁尼,似在责问他,为何药效怎么快就过了。
巴鲁尼也纳闷不已,明明药中加了安眠的成分,好让她不觉疼痛的安睡,她在皇帝的心中地位之特殊,生平仅见,绝对不能轻忽。“小姐,您感觉怎么样?”
“阿尔,你说话,是不是很痛。”卡布斯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双手查看,未见血丝,蹙起的眉宇松了半分,但见到她一脸的凝重之色,心不由得慌了起来。
卡尔想出声询问,却不知该说什么,失责在先,心有愧对,连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在一旁焦急的看着。
塔卡站立于四人身后,脸肿得像馒头似的,想插话,又怕被赶出去,之前还是求了他们很久,才准留在这里的,现下他不敢说话,就怕惹他们不高兴,说到底,这全是他的错,要不是贪睡,她也就不会受伤。
紫眸微转,他们神色各异,但都是担忧之色,没什么不对,可她心里却是越发的不安,仿佛有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沉闷得很。
视线在他们的脸上流转,发现少了一个人,“伊斯呢?”他们都在,为何只少了他。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她会如此问,一时不知道如何接口。
“他怎么了?”她忧心的问,忘记手上的伤想去抓卡布斯,可是手疼痛难忍,令她无法动弹,不由咬唇忍耐着。
“别动,你乖乖躺好。”萨鲁扣住她的腰身,让她轻靠在怀里,然后命令巴鲁尼多拿些止痛的药来。
“他没事,你别担心。”卡布斯安抚的说道,“我想他也累了,所以让他回去了。”刚才奥利去找了,他似乎没回到下榻的地方,不过以免她担心,还是不告诉她的好。
她侧目看向卡尔,以眼神询问他,后者则重重的点头,示意她安心。
她松了口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的不安感仍然存在。
“你还在发烧,躺下好好休息,明天他就会过来看你。”萨鲁轻柔地将她汗湿的发丝拨回耳后,怕她会消失似的搂得更紧,她的伤吓得了他半条命,此刻,可不容许她有任何的闪失。
经他一提,她才发现身子热烘烘的,分不清是他怀里的温暖,还是自己的体温,总觉得脑袋沉沉,有点晕眩。
“别担心,明天伊斯就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卡布斯状似无事的扯起笑容,心里却在鼓噪着,呆会儿等她睡了,就让塔卡去把伊斯找回来。
“嗯!”心里虽不安,可见他们个个都说无事,也就放心了。
巴鲁尼端着药碗走了过来,浓稠的黑色液体着实令她想呕吐,但是知道这是治疗必备的程序,如果不想长时间忍耐手上的疼痛,还是喝了比较保险,这时代的兵器都是铜铸的,不算锋利,没有伤到骨头算是万幸了,不要要求太多。
萨鲁接过碗,亲自试了一下药的温度,然后凑到她嘴边,方便她喝下去。
她咬了咬牙,双手不能动,没法捏住鼻子杜绝这股要命的味道,只好闭上眼睛,仰头猛喝,刚入喉,就想吐出来,真怀念二十一世纪的胶囊药丸。
卡布斯见状,将甜腻的蜂蜜糖递了过去,她连忙含在嘴里,好让这苦得要人命的药味消失掉。
药效来得很快,不一会儿,她又沉沉睡了过去。
月影西移,旭日东升,浅金色的光芒透过纱幔洒在她沉睡的小脸上,暖热的温度令她又从梦中醒了过来。
惺忪的张开双眼,半梦半醒之际,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比大海还要湛蓝的瞳眸,“伊斯。”
蓝眸微闪,仿佛这一声是天籁,柔光满溢,“我吵醒你了!”
听到他柔和的声音,她轻笑,见他无事,心里的不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一放松,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她安详沉入睡梦中,虽然脸色因为失血过多有些苍白,不过看起来已无大碍,立于一旁的伊斯心中安心了不少,一个踉跄倒退了几步。
身后的路斯比立刻扶住他,脸色喜忧参半,喜得是他的心肝小宝贝没事,忧得是他扶持的这个笨蛋,跟本还不能下床行走,“回去吧,你必须好好静养才行。”
“我没事!”伊斯虚喘着,脸色比之她,更为苍白,甚至有些发青。
“还说没事,你现在连羽毛也未必能吹的动。”光是那份锥心的痛就能要了他的命,如果不是奥利找到宰相府刚好让他看见,他又想确定她是否无恙,他可是决不会同意的,幸好露娜因为药效神志不清,否则绝对会被看出端倪来。
“走吧。”深深看了床上的她一眼,伊斯虚弱的说道,心里很清楚决不能让她知道,他不想看到她眼里的愧疚和自责,只要她幸福快乐就好。
路斯比扶持他走出寝殿,几步路仿佛走了几年,直到走出后宫的领域,他才被人抬上马车。
“伊斯,你到底怎么了?”塔卡疾步追来,刚才在寝殿内不好问,可光看他的气色就知道,他似乎病得不清。
卡尔和卡布斯也是一脸的疑惑,怎么一个晚上不见,他就虚弱得不成人形了。
“不要问,也不必在意,更不能告诉露娜!!”路斯比捋着白须,眼中警告意味十足,这件事必须是个秘密,而他们并不需要知道。
“但是——”卡布斯还想追问,却别被路斯比杀人似的眼神给逼了回去,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皇宫。
路上,马车有些颠簸,令伊斯疼痛得冷汗直落,可是他丝毫没有痛色,反而脸上挂着欣慰。
“怎么了?你似乎很高兴。”路斯比诧异的问道。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说阿尔是赫梯命定的皇妃了。”他扯出一笑,无力且虚弱,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
“你看到了吗,你应该能看到更多。”布努雅一族的神力便是能看到未来的预知能力,能看到和自己定下契约的人一两年后的事情,虽说只是一个片断,或是一个场景,但对预测以后的祸福却是足够了。
“我没有看到一年后她会不会登上皇妃的宝座。”刚才只是一眼,没看到很多东西,不过,阿尔身上有着一层美丽的光环,和皇帝是一样的。“您看得到皇帝身上的光环了对吗。”那是皇帝才会有的王者之光。
路斯比点头,立刻会意了过来,“阿尔身上也有?”
“嗯,很美丽,耀眼极了。”她果然是只有君王才能匹配的女人。“另外——”
路斯比疑惑的看着他,见他突然笑得很开心,虽然虚弱得无法笑出声,可是他的喜悦之情,却深深的传染给他了。
伊斯见他一副急于知道的表情,抿了抿嘴不打算说出来,“没什么?”
他神秘兮兮的样子,把路斯比的好奇给吊了起来,“你还看到什么?”
“不告诉你。”算是报复吧,谁让这只老狐狸的皇帝抢走了阿尔,无论如何他都要报复一下,随即闭上眼睛假寐,不再理他,故意让他在一旁吹胡子瞪眼。
脑海里浮现出刚刚看到的一幕,栀子花盛开的皇宫,漫天的星斗,寝殿的摇篮里有个漂亮的小家伙,他睁开漂亮的紫色眼睛正骨碌碌的转着,露出可爱的笑容,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想到这,他脸上浮现一抹宠爱的笑容,只是继续想下去,眉头却皱了起来,另一个摇篮里的小家伙可不怎么让他喜欢,因为他的眼睛是绿色的,而且一副盛气凛然的模样。
他蹙起的眉宇挤成一条线,这孩子怎么看都觉得像他的父亲,有一张讨厌的脸。
非常的讨厌……
至于路斯比在追问未果的情况下,也蹙起眉,他并不知道伊斯看到了什么,但心中有个疑惑,怎么会?帝王的光环应该只有皇帝才会有,为何露娜也会有……这是否在预示着什么?
心间掠过一丝不安,是福?还是祸?

离那日的暗杀已经过了七天,皇宫表面上平静无波,实际却是暗潮涌动,人心惶惶,大臣们更是交头接耳地揣测着凶手是何人,首当其冲被人怀疑得就是默卡比,自那次女神风波后,他从元老会中被除名,外交官的职位也被新上任的副官给替代,种种恩怨之下,无疑他是最大的嫌疑人,但即使如此,大家也心照不宣的没把话摊开来说,因为以他的能力还不够有胆子犯下如此的滔天大罪,这其中似乎还隐藏着更大的黑幕,所有的结论都指向了默卡比身后的人——亚莉侧妃。
她很可能就是这场暗杀的幕后主使人,但碍于她的身份高贵而特殊,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尚不能定论,巡查此事的官员也就无法定案,一时间谣言四起,也不见她出来澄清,案情变得扑朔迷离,官员们只能指望这件事能就此平息,毕竟皇帝的侧妃是杀人犯,对国家社稷是极不利的。
而最令人觉得怪异的是皇帝,自那日暴怒之下砍去刺客的双手之后,几日来却平静无波,朝上朝下也没有提起此事,这其中的因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摸不着头绪,害得朝中官员都战战兢兢,就怕惹祸上身。
后宫也寂静异常,除了侍卫增多,守卫更严之外,再没有其他事情发生。
这一切都显得不对劲,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此时,位于莲花池畔的殿廊铺上了一张长毛的兽皮毯,澄黄的铜盘在阳光下色泽璀璨,里面盛放着珠圆水润的葡萄,粉色的莲花与碧波荡漾的池水在这正午之际,令人感到一阵的凉爽。
阿尔缇妮斯斜躺在毛毯上,美酒鲜果、悠然闲适、好不自在,完全看不出伤势未愈之感,被烈阳晒过的小脸粉嫩红润,嫣红唇畔含着一颗晶亮的葡萄,紫眸掠过一丝笑意,转首望着唠叨了一上午的卡布斯,笑意更深,他所说之事无非是对皇帝的不满,怪皇帝为何不逮捕凶手,让其逍遥法外,他说得口沫横飞,恼怒之余还拿香蕉撒气。
她吞下口中鲜美的葡萄,果汁丰厚,甜美袭人,不由感叹着这古代没有任何污染的果品,哪是在二十一世纪能享受得到的,要是少了眼前这个在耳边吵闹不休的家伙,现下又是何等的惬意。

叹了口气,她直起身子,身后的侍女立刻跪行而来伸手搀扶,她莞尔一笑,此刻双手仍然被纱布裹得如同粽子,不好使力,连葡萄也是侍女们剥好了递过来的,她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废人一个,也只能任由她们服侍。
坐直身子,将纤纤玉足探入池水中,清凉一片,顿时将暑意消去,这古赫梯的天气也真是怪异,白天酷热、夜晚寒冷,直叫她苦不堪言。
一道黑影突然闪过眼前,黝黑的大手猝不及防的将她的裸足从水中捞了起来,比池水还要湛绿的眸子冒出一丝火气,“你到底有没有病人的自觉。”卡布斯怒目相对,伸手取来棉布将她的双足包裹,以免她着凉。
“怎么?你终于肯停下不说话了。”紫眸微闪,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揶揄之色,她戏谑的说道。
他紧揽眉宇,当下明白她是为了要他闭嘴才故意那么做的,冷哼了一声,到不是生气,而是又勾起了对皇帝的不满,“我有说错吗,他简直就是无能,不是她还有谁敢伤你。”这皇宫里还有谁对她的敌意深得几乎要了她的命,一想起她的伤,他就苦楚万分,剑痕之深,即使痊愈了也会有留下疤痕,她的柔荑连白玉都无法比拟,而今却被丑陋的疤痕给毁了,纵使他医术了得,用尽奇珍异草也难以去除,这个仇一定要要用凶手的命来偿还。
“他并不无能,反而让我觉得他是何等的睿智。”紫眸遥望着池中的莲花,夏季将至,花儿绽放,婀娜多姿,芳香轻拂,令人心旷神怡,脑中回想着受伤这几日,他的柔情和体贴,他的暖语安抚,所做一切都令她悸动异常。
“什么意思?”将棉毯盖在她的腿上,卡布斯蹙眉问道。
她收回视线望向他,这双绿眸让她想到了另一个人,同样的绿眸,相较之下,竟觉得比眼前的这双更为醉人。
她知道自己心中的天枰开始倾斜了,这不是和好兆头,所以她一再告诉自己要学会忘却,绝不能动心。
眉宇一凛,她淡淡说道,“因为凶手不是亚利,当然也就不可能是默卡比了。”
卡布斯瞠目结舌的楞在一边,好半晌才回过神,“不可能!!”
她轻摇玉首,眸中之色清澈无比,含着无比的肯定,“一开始我也认为是她指使的。不过,细想之下,觉得事情远不是如此简单,她绝不是个愚蠢的女人。”可以想到借神论之法除去她,又用屈尊降贵的之势积聚民心,这一切都代表了她不是愚笨之人,一个聪明的人绝不会傻掉用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方法来杀她。
“可是……除了她,还会有谁?”这皇宫中还有谁会想杀她,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皇帝对她疼惜有加,如珠如宝,又有谁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对付她。
“或许,要对付不是我,而是亚莉也说不定,更甚之……”她脸色突兀的染上一抹凝重,吐出下文,“一石二鸟也说不定。”既然亚莉不是凶手,那么这一切便是要嫁祸给她,如果杀手成功了,还可以除去自己,这招可谓狠毒之极啊。
“那皇帝也是因为看透了才按兵不动,是想找时机让凶手自己按耐不住露出马脚?”
她点头,“没错,我想他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个方法未必行得通,如果凶手已经察觉,那么接下来只要他不露声色,绝对无忧。
“刺客呢,审问了那么久,难道就没头绪?”卡布斯有些急了,这凶手藏在暗处,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行动,那她不是很危险?之前他拒绝医治刺客,现在觉得后悔了,不该不去的,或许看在救治的份上,他会吐露线索也说不定。
“说到这个,我真是恼火,那个混蛋,一句话不说就把人手砍了,真是残暴。”就算对方是个杀手,这种残忍的行径她也绝不苟同,一想起她昏厥前那名刺客的惨叫声,心里着实不忍,几日来都在询问巴鲁尼刺客的伤势,可惜他三缄其口,显然那个混蛋不准备让她知道,怕她心软,可想而知,那名刺客身在地牢会受到何种残酷的刑罚。
“他想杀你,你还心软。”
“他也是人。”
卡布斯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阿尔,你很聪明,可是你的心太软了。”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宫中,心软就是最大的弱点,也是最不需要的。
她当然明白,可是天性如此,她就是看不得人受苦嘛,这个时代却偏偏和她背道而驰。
“你认为皇帝有多少把握可以抓到凶手。”不想在讨论刺客的问题,他扯开话题,免得火上加油。
她蹙眉思索了一回儿,“估计抓不到。”
“什么!?”他大叫的站起身,抓不到,那不就代表她依然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在遇到类似的暗杀,这可怎么办?
“放心,我想他已经想好办法了。”莫名地她叹了一口气,为了她的安全,皇帝绝对会想出一个她极不愿意的办法来,而且很快会实施。
卡布斯脑门上冒出一个问号,疑窦的看着她,“什么办法?能确保你的安危吗?”只要她安全,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不雅地翻了一下白眼,“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心里却在哀叫,这个办法很简单,却是她最不想要的。

果然如她所料,下午皇帝就实施了他的方案,实在是个很简单的办法,要问这皇宫之中哪里最安全,答案是皇帝的寝殿。
一下午,后宫就人影绰绰,她被前呼后拥的抬到了皇帝面前。
“我知道你不愿意,不过这里是最安全的。”褪下身上的披风,萨鲁走到她身边,抬手扳过她气呼呼的小脸,顺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满脸的宠溺之色。
她当然明白,皇帝寝殿位于皇宫最深处,又有重兵彻夜把守,不要说是人了,就连苍蝇也未必能飞进来,可是一旦她住进来了,不就要和他同作同憩了,她的心已经开始摇摆不定了,眼下再和他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她要如何自处。
“你还在生气?”他端详着她小脸上的忧虑,心间划过一丝苦楚,她真的就这么讨厌他吗?“就算不愿意,也得给我住在这。”他不自觉地语气加重了几分,她的不愿,对他来说比刀子还要锐利,戳得他胸口发疼。
她别过头,叹了一口气,算了,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回首说道,“我不是已经住进来了吗,现在是你在生气,不是我。”瞧他那里蹙眉怒瞪的样子,比土匪还不讲理。
“无情的女人!”他冷哼了一句,她对谁都心软,唯独他,她可以漠视到底。
“霸道的男人!”她脱口反驳道。
“你简直不可理喻!”她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有所危险,当然让她搬入皇帝的寝殿,私心当然还是有的,但最大的因素还是她的安全,凶手一日没抓到,就危险一日,这里不仅重兵守守卫,还有他的保护,无论对方是谁,也休想在他眼皮子底下伤她。
做到这份上了,她还使小性子,他可就真要生气了,真想狠狠打她一顿屁股。
他眼里突然窜起的火苗,她看的真切,心下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火了,不管如何,他所做一切都是用心良苦,而她也是个审时度势之人,绝对不会傻到在狮子嘴上拈须。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她巧妙地转移话题,果然平抚了他的怒气。
“很狡猾,一点线索都没留下。”大手搂上她的腰侧,轻柔将她带上软榻坐下,坐定后才将几日来所查到的信息告知,“从细节来看,凶手很清楚皇宫的地形,而且所派的都是一些死士,牙齿里都藏着毒药,一旦失败就会服毒。”
“那个被抓的刺客呢?”她蹙眉问道,不是想问他查到了什么,而是刺客是不是也服毒自尽了。
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对她的性格不知道是褒还是贬,“你放心,我没再对他用刑,当然也不会让他死,已经取出他牙齿里的毒药。”
她嘘了一口气,心里安稳不少,“那就好!”不过真没想到他会听她的话,不再对刺客用刑了。“其实就算问不出来,也无所谓,反正我的伤也不碍事。”
“你不要告诉,你想放了他!”摆在她腰侧的大手突然一紧,直对上她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绝对不会放了他。”
“我知道,而且在牢里他更安全,一旦放了他,必定会没命。”主使者绝对不会留活口,在牢里有吃有喝,反而性命无忧。
“你简直是个笨蛋!!”一个要她命的刺客,她竟然还担心他的安全,“你的手差点毁在他的手里,你知道吗?”
“是我自己去抓住剑的!”
“你不抓住它,那把剑就会刺进你的心脏。”他怒不可泄的吼道,当他见到她的鲜血淋漓的小手后,他得心都被撕裂了,恨不得可以将刺客碎尸万段,如果不是只有留下他一个活口,绝不会让他活到现在。
捧起她被纱布包裹的双手,他心疼不已,那双柔软的小手将不再白皙无暇,会有一道永远都无法消除的疤痕。“他不该伤了你!更不该在你身上留下疤痕。”
“疤痕人人都会有,有什么关系。”她不以为意的说道,这个时代还没有整形手术,她跟不指望手上的疤痕会消除,而且她向来不会在意这些,疤痕只会让她吃一堑,长一智,知道下次绝对不能用手去抓剑。
“你该死得到底名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他起身吼道,在她面前象只急躁的狮子般踱着步,如果不是有地毯铺地,很可能会被他踏出一个洞来。“你一辈子都要带着这个伤痕,你明白吗?”
“这个伤痕会让你放了我吗?”她突然淡然地吐出一句。
他停下脚步,疾步上前,揽过她的腰身,脸颊几乎贴上她,“你休想!!”
“既然如此,你还介意什么,你并不介意我是不是美丽不是吗?”他的怒意除了她的安危之外,也是为了她手上这道伤痕,他自责、他不忍、只是因为在他的保护下她受伤,也就是说,他恼怒的其实是自己。
绿眸闪过一丝诧异,而后又一闪而逝,她看出来了吗?手指轻绕起她耳边的发丝,她是在告诉他不要自责吗,他的确不介意她的手是否美丽,即使疤痕是在她的脸上,他也不会在意,只是他的自尊不容许,心爱的女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到伤害,是男人都不能忍受的。
“你不怪我吗?”他低喃着,绿眸不在有怒意,瞬间暗淡了下来,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要保护她,而女人都是爱美的,他怕她会怪他,这种害怕让他很无助。
“没有,这是我自己弄得,又不是你的错。”她有些不敢直视他,有时候他会像现在这样,像个受伤的小孩子,无助而柔弱,褪去王者的风范,只是个普通的男人,每当他流露出这副模样,她心底都会忍不住地抽痛。
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双重性格,为什么君王的残暴,以及现在脆弱的模样会同时出现他身上。
“你果然是与众不同的!”他轻叹了一句,圈住她的身子拥在怀里,脸颊摩挲着她,然后颤抖的问,“不要离开我好吗?”
她一震,这种时候他不该突然冒出这句话,不合时宜,这气氛似乎有些暧昧,而且她也无法回应他。
“我们来下棋。”她不露痕迹的脱离他的怀抱,起身去找棋子。
他知道她不爱她,仍然期望离开他,她的举动说明了一切,她就像水的里鱼,当你伸手以为抓到她了,她却滑溜的又逃开了,离一年之约还有十个月,他怀疑自己真的能留下她吗。
哀叹了一记,君王做到他这样,真是失败到极点了,他可以用强硬的手段将她关起来,可惜他做不到,他要的是她的爱,而不是恨。
在奇卡鲁,她的恨令他生不如死,他不想再承受一次了。
眼见她手脚迅速叫侍女在桌上摆下棋阵,他的心又一次跌到了谷底,罢了,还有十个月,还有机会,他一定会有办法让她留下的。
他举步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棋盘上有车有马,是她发明的,叫作象棋,他从来没有玩过这样的游戏,其中的奥妙令他惊叹,这小小的木制棋子,俨然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事。
“上回你赢了,这次是我先,老样子,我手不方便,你帮我走。”
下棋是她烦闷之余想到的,让皇宫的木匠作了一副,她很喜欢象棋,小小的棋盘上可以步步为营,也可以用到兵法,以前一直和爷爷一起下,棋逢对手,每每都会废寝忘食。
她本来只是打法时间,可没想到他会如此聪明,一教就会,还下得极其出色,除了爷爷,她从没输过任何人,但她却输给他这个新手,目前胜负未15:15,这次她非赢不可。
一来可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二来可以不用回答他的问题,她是越来越不懂自己了。
时间也在俩人对弈中流逝,可谓势均力敌,把玩着手中被他吃掉的棋子,萨鲁眼中的赞赏越来越浓,如果真让她带兵打仗,赫梯除了他之外,可能没人能胜过她,她是个出色的将领。
不过女王会更适合她,将马移动了一步,他开口说道,“等你伤势恢复后,会在神殿替你加冕。”
“不需要加冕,我只是代理而已。”她蹙眉思索着该如何走下一步,“麻烦,把炮移一下。”
“女王没有代理的。”帮她走完棋子后,他抬眼看她。
“你很想得到米特,因为它是抵御埃及最好的屏障,女王只是权益之计,你想保护我,不用动真格的。”
“虽然我颁布了米特的特赦令,但民心仍然有所不服。”他举手吃了她的马,还极其嚣张的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正如他所说米特对赫梯而言是一道抵御埃及不可或缺的屏障,但即使他下了特赦令,仍不能叫他们甘心俯首,近几日,也发现了暴动。
她拧眉一瞪,以牙还牙,吃了他的车,抬起双眸,舒眉一笑,“我有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刚要移棋的手停顿了下来,“什么办法?”
她示意他不要分心,等他走完了,她大笑出声,用包裹着纱布的手,挪了一下棋子,“你、输、了!”她举手欢呼了几下,而后紫眸闪过一道精光,“我的办法是一国两制。”
“一国两制!?”他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否输了,而是对她话中的含义,抓在手中的棋子也滚落了下来。
“要不要再下一盘。”她挑衅的说道,暗忖着,现在是16:15,今天定要拉开比分的差距,“赢了我就告诉你。”
他绿眸一凛,“好!”他亲自摆好起阵,下了先手。
当月亮高挂在天际之时,谁胜谁负一定,比分又回到了起点,16:16.
他拿起她的帅棋,又一次嚣张的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可以说了。”
“知道了,我们再来一盘,边下边说。”他把她的棋瘾完全给勾起来了,急着想要扳回一局。
他无奈的摇头,只好顺着她,而对这个游戏,他也是兴趣盎然。
结果两人又投入一场敌我之争,难分胜负。
而历史记载,公元前1329年,颓废的米特迎来了一位睿智无双的女王陛下,据说是代理的,她史无前例的采用了一国二制的治国方针,将米特又一次带入了百年前的辉煌。
一年后,米特国名改为月华罗,也就是现今土耳其南部以种植橄榄树而闻名的月之都。
考古学家认为,中国与香港的一国二制策略难道就是源于此?
而身在历史洪流中的阿尔缇妮斯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已经改变了历史。
或者说,历史根本就是掌握在她的手里?

四个月的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很短,但却足以令阿尔缇妮斯使一个荒废的国家逐渐恢复生气,短短时日,凭借着过人政治手腕和惊世的治国之道,米特在她的治理下百废俱兴,渐入佳境,生机盎然,开始展现出昔日帝国的风采。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但凡一些有脑子的政治家,都会深刻认识到这个女人绝非凡物,明明一副娇小柔弱的模样,一举手一投足,却能令人领略到只属于帝王的霸气和威慑,在你被她的美丽的外表所迷惑时,你的心也被震撼和征服了。
女王之尊,舍她其谁?

七月的赫梯已进入一年中最热的火季,到十月秋季来临前,气候都会极其炎热,几乎不会降雨,三个月的火季,酷热难挡,但每当清晨启明星出现时,哈图沙什城的七眼泉就会渐渐蓄满清澈甘甜的水,已解决可能缺水的现象,这个时候也是赫梯物产最丰富的时节。
清晨,当启明星开始闪烁在天际时,皇宫外的各处泉眼都能听到平民取水的欢闹声,哗哗的水声,儿童的嬉闹声,妇女们的笑语声,为这宁静的晨曦带来了一份喧闹和生气。
此时,皇帝的寝殿也开始忙碌起来,侍女们捧着水盆和帕巾,来回穿梭于殿廊中,侍卫也开始早晚班交接,一时间人影绰绰,这等光景,比起三个月以前真是有着天壤之别。
“女王陛下,快来看,今天的启明星似乎特别亮。”正端着水盆的一名侍女手指指着灰蓝色天空上十字型的亮点欢叫着,兴奋得溢于言表,连忙放下手中的水盆,双手合十,闭目祈祷着。
阿尔缇妮斯坐在软榻上,正翻阅着快马送来的米特信件,头也没抬,随意应了句,“嗯,真的很亮!”
“今年的赫特一定丰收。”侍女祈祷完毕后,欢快的叫道。
“嗯,丰收!”阿尔缇妮斯跟着轻喃了一句。
“希望启明星能保佑赫梯昌盛繁荣。”
“嗯,繁荣。”她依然垂目于手中的粘土版,依旧随意的应了一句。
三次对话下来,端着水盆的侍女回头看向她,鼓起腮帮子气鼓鼓的说道,“您又来了,每天这个时候,您都爱理不理的。”
这话说得有些以下犯上,但寝殿里的其他侍女们都不在意,因为眼前的女王陛下,虽然身份尊贵,但却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不要说生气了,服侍她个把月了,也没见她脸红过。
“嗯,不理。”她又一次虚晃得答了一句。
见状,侍女气呼呼的跺一脚,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眼见她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反到是觉得自己有些自讨没趣。
几个侍女见到这副情景也忍俊不禁,掩着嘴角偷笑起来,这个女王陛下什么都好,就是起床不久,脑筋似乎有点转不过弯来。
耳畔听到一阵憋气的笑声,阿尔缇妮斯的小脑袋微微仰起,晶亮眸子眨巴了几下,见她们个个涨红了脸,莫名地问道,“怎么了?”
话语刚落,侍女们在再忍不住地大笑出声,笑得东倒西歪,好似她说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般,越发地令她摸不着头脑,蹙眉看着她们,大概是平常太放纵了,才让她们这么没礼貌,暗忖了片刻,嘴角浮起一抹恶作剧的笑容,“我不知道你们在笑什么,不过再笑下去,吵醒了你们的皇帝大人,我可没法帮你们。”
一语落下,侍女们立刻噤声,战战兢兢的站直身子,侧目窥视着内殿的情况,就怕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暴喝声,要知道皇帝陛下的脾气可不好惹,惹毛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一干人面面相觑,顿时谁也没敢作声。
“瞧你们怕的!”阿尔缇妮斯放下手中的粘土版,戏谑地扫了她们一眼,轻笑道,“放心吧,昨晚他和我下了一夜的棋,没那么快醒。”
听她这么一说,侍女们莫不轻拍着胸口,为自己躲过一劫而松了一口气,回眸望向她,看见她眼里的揶揄才发现自己受骗了,刚想大叫反抗,又怕真的吵醒皇帝,肚子里憋了一股气不敢吐出来。
眼见她们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她笑意更深,不过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们,假装生气地说道,“看起来,我真把你们宠坏了!”想起一开始的时候,她们可是胆子小的很,连话都不敢说一句,哪像现在。
“才不是呢,是女王陛下仁慈才是。”
“对!对!!”
“美丽、聪慧、举世无双。”
“善良、温柔、绝代佳人。”
侍女们立刻识时务者的阿谀奉承起来,好听的话,赞扬的话此起彼伏,弄得她苦笑不得,这帮鬼灵精是吃定她了。
“好了!好了!你们的甜言蜜语腻死人了。”真是的,做女王做到她这份上,算是天下第一人了,不过很开心,这些侍女都是些纯真少女,心无城府,比起近来应付那些官员可令她舒心不少。
见她舒眉展开笑容,侍女们也跟嬉笑起来,女王陛下的耳根子果然很软。
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这才察觉到还有好多事没做,侍女的自觉还是有的,免得耽误了时辰。
“时间不早了,我去让人准备早膳。”
“那我去看看羊奶送来了没有。”
“我去整理换洗的衣服。”
“陛下,您要不要更衣。”等皇帝陛下醒了,可是要一起早朝的。
阿尔缇妮斯看她们忙作一团乱,不雅地翻了一记白眼,这群小妮子,态度转变的比翻书还快,“去忙吧,我还要看会儿文书。”
“那您到时候再吩咐我们。”
她点头,又重新回到被她们打断的工作中,不一会儿,寝殿内清静了少,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天还没亮,这时候估计是清晨五点左右,她向来早睡早起,特别近三个月,几乎都这个时候起床,因为有太多的事要做了。
瞥了一眼的手中的文件,打算先舒舒筋骨在看也不迟,将它放于一边,正准备起身,小腹突兀地感觉到一阵痛。
蹙眉垂视着鼓起的肚子,小手下意识地抚摸着,“小东西,又踢我。”
怀孕五个月,她的肚子明显比普通人大了很多,看上去像六七个月似的,之前没有任何害喜的症状,就算她受伤那会儿也安静的很,没想到近一个月,肚子里的小家伙闹腾得厉害,不是在里面打架,就是让她吃进去东西都吐出来。
想来,它不是不动,而是一动惊人。
苦笑了一下,等它闹够了,她才撑着腰杆站起身,抖了抖酸麻的腿,在寝殿里踱步,走到窗边,抬眼看着天际那颗亮如钻石的星子,莞尔一笑,她知道古代赫梯对它极为尊崇,因它象征着丰收和富饶,每天清晨起来平民区的小神殿都会香火袅袅,对它膜拜祈福,奉若神明,但对于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来说只是无稽之谈,它的确是启明星,可跟神明完全没关系,不过是颗金星而已。
按照天文学来说,金星作为启明星时,是在太阳的西边,那段时间都在黎明前升起,也就是说会比太阳先升起。
这个时代之所以对它趋之若惊,也因为它存在的时间是不过是一霎那,算是奇观,可是呢,其实它一整天都在天空,只不过白天由于太阳光线太强而看不到罢了,而夜晚有时也能看到,不过要看它是不是处于太阳的夹角了。
想起昨晚下棋时,她对着姆尔西里说了其中的因由,他一脸的惊异,嘴巴张得可以塞下鸵鸟蛋,那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令她忍俊不禁,
思及此,她咯咯的笑出声,回眸看向内殿,隔着纱幔,床褥上的人影翻了一个身,又继续熟睡。
当时,只是因为他一个劲的说着启明星没完,而她又输了棋,恼极了,想泼他冷水,没被他当成妖言惑众已是万幸,也不认为他会相信,但出乎意料是他竟然相信了。
她眼波流转,眨了数下后,渐渐暗淡下来,笑意慢慢隐去,耳畔又想起了他昨晚说得话,“只要你说得,我都相信。”
言犹在耳,令她一夜无法成眠。
相信吗?
但——他和她,又岂是相信就可以相爱的。
如同眼前的启明星,明明近在咫尺,实则却相隔了千万公里,时空与时空距离又何止千万,遥不可及啊……

晨曦过后,烈日高照,万里无云,一天的炎热也就此开始,用过早膳后,阿尔缇妮斯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上早朝时的正装,她向来不喜欢奢华璀璨的珠宝,也不爱繁复的装扮,但身为女王,在衣着上理应考究些,即便无奈,也只能呆立于一旁像个木偶娃娃般,任由一干侍女为她着装打扮。
白色的纱裙,裙摆曳地,由于怀孕的关系,隆起的肚子不适宜佩带腰饰,只在胸下用粉色的玛瑙链子作装饰,云鬓轻挽,银丝间缀上几颗同色的珍珠,不施脂粉,一袭装扮却典雅高贵,衣袂飘飘之际,宛如迎风展翅的彩蝶。
侍女跪地举起铜镜,惊艳之色乍起,“女王陛下,您的真的好美哦。”
她莞尔一笑,摆了摆手,紫眸瞥向一侧,视线流转与同样在侍女围绕下着装的皇帝,感叹于他可以如此坦然地面对侍女们的上下其手。
扣上黄金的狮形手链,穿上镶着金边的紫色马甲,萨鲁笑意微起,绿眸璀璨如星,眼中尽是她美丽绝伦的身影,珠宝华服的衬托下,她清雅的容姿越发的令他迷醉,她的风华,足以令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暗淡失色。
察觉到她的不耐,举步朝她走去,大手一搂,将她娇小的身躯带入怀中,“你昨晚才睡了一回儿,不累吗?”
她抬首,对他的举动已经习以为常,几个月来他们同榻而眠,少不了肢体上的接触,同憩同作,白天夜晚,面对的都是他一人,对他的搂搂抱抱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反感了。
“还好,我睡四个小时,就足够了。”她向来早睡早起,即使睡晚了,生理时钟也没有紊乱,只不过挺着个肚子,睡起来挺不舒服的。
“勤于政事的君王我见多了,像你这样事亲力亲为的女王,还是第一次遇到。”米特每日送来的信件她都一一阅读审批,小到农耕节气,大到军政部署,她都无遗漏的细细揣思计划,真是佩服她旺盛的精力。
“你也不差。”她笑意盈盈,眸间神采飞扬,眼中有着赞赏,几个月来,他们同时早朝,治国的惊世之才在他身上无一遗漏的展现出来,帝王之位,的确非他莫属。
萨鲁攫起她耳际的一缕银丝,绕指轻抚,无比珍惜这每日早晨的相处,虽短暂,但足以令他有一天的好心情。
搂着她走出寝殿,手掌轻撑起她的腰部,好分担一些她肚子上的重量,视线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心中澎湃不已,每夜趁她熟睡之际,他都会俯耳聆听她腹中小生命的心跳声,那种即将为人父的心情,好几次都令他激动地不能言语。
他迫不及待的等待着它的出生,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午夜梦回,除了她,又多了一份牵挂。
他也开始忧虑起来,她那么娇小,分娩时的痛苦,她承受得住吗?会不会有危险?
而每当思及此,他又会陷入另一份痛苦,等孩子出生了,也就意味着一年之约即将期满,到时她会留下吗?会爱上他吗?
这一切都像一把烈焰焚烧着他,而他能做的就只有珍惜眼前的和她相处的日日夜夜。
“米特的橄榄油产量丰富,而赫梯及其缺乏,你想到好方法了没有。”走在莲花盛开的碧波池畔,她突兀地问道。
他拉回纷乱的思绪,应道,“我想可以以物易物。”
“你是说,用橄榄油和赫梯换取所需用品吗?”
“嗯,赫梯的小麦和大米,向来都丰裕,与其积压在粮库,不如分出一些,用于交易,米特的农业只恢复了七、八层,几年之内,粮食可能无法供给。”
她停下脚步,轻笑出声,“姆尔西里,你猜这是我们第几次不谋而合了。”
他垂首,挑起眉骨,“既然你有了主意,还问我?”这并非是一时的巧合,对于政务,她拿捏得极其精准,有时候深谋远虑得令那些三朝元老都望尘莫及。
“米特仍属于赫梯管辖之下,你是最高统治者,我充其量只是谋士,自然要询问你的意见才行。”一国两制之法,体现的不过是一个国家用两种治国方针,治国方式不同,但依然是一个国家,国君是他,不问他还能问谁。
“我说过,如果你喜欢,米特可以独立。”帝国的版图是大是小,如今对他而言都没有她来的重要。
她莞尔一笑,为了宠她,他连帝王的野心都减弱了,这份情,她要怎么补偿,每过一日,她都烦恼着,约定期满的那一天,他真的可以放了她吗,或者,她真的可以了无牵挂的离开吗?
暗叹了一口气,硬是将这些困扰她的问题都丢开,眼下没有比做好女王更重要的事了,“米特现下的情况比我预期要糟糕多了,几年内要恢复到以往的繁盛,希望很小,如果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作后盾,很快就会被别国并吞,再来一次战争,对它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的确,埃及也非常觊觎这块肥肉。”
“既然如此,对于赫梯米特更不能失去。”她昂首说道,语气坚决,赫梯目前最大的敌人便是埃及,一旦失去米特,赫梯必然会失去最有效的屏障。
话语一出,她自己也感到诧异,垂首看向地面,心头绪乱又起,这个时代的国家如何,她其实并不关心,只是心里总有一抹恻隐之心,希望他的国家能胜过别国,除了保住米特之外,她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在为他的统治而想。
身在不属于自己的时代,她会有这种想法,很可能会改变历史,但她已经不想去深究了,她只想帮他,更甚之,偶尔会觉得即使改变历史,也无所谓,每每想到此,她都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了?”见她突然垂首沉思,他不禁问道。
她抬首,对上他担忧的绿眸,心间掠过一丝酸楚,眉宇微拢,觉得这条路,似乎越来越看不见尽头了。
撇开视线,舒展开娥眉,淡淡说道,“走吧,别让官员等得太久。”随即,她不着痕迹退离他的怀抱,举步朝前走去。
望着她离去背影,萨鲁怅然至极,每次她沉思之后,都会给他一种即将失去她的感觉,他知道,她有事瞒着他。
他不敢问,害怕答案是他无法接受的,甚至会令他心碎,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安慰自己,只要她还在身边,就还有机会。
他苦笑了一记,无奈的摇头,帝王什么都可以拥有,为何偏偏无法拥有她。

这是一个虚幻混沌的世界,四周竟是白茫茫的一片,高空中悬挂着一轮似火的骄阳,却无法将阻碍视线的白雾消散。
他推开一层一层的雾气,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娇小的人儿,她正坐在水池的一隅,静静的休憩着,恬静安详,另人不忍去吵醒她。
突兀的,她身边的水池开始冒起一圈圈水泡,传来咕咚咕咚的响声,接着水圈越变越大,声响也愈发的响亮。
他隐隐嗅到一丝危险气息,张开嘴想叫醒她,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出声,四肢更是如同千斤重,压得他无法动弹。
那咕咚咕咚的水圈转眼就变成了巨大的漩涡,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水波翻滚,引起一阵的惊涛骇浪,像海潮般涌起,一波接一波的涌向正休憩中的她。
他张口呼唤,怎奈无法出声的嗓子,连半个字也无法吐出,他着急的环顾四周,期望能有其他人在,但除了白雾还是白雾,丝毫没有其他人的踪影。
随着漩涡加剧,他心急如焚,拼命的想要挪动无法动弹的身体,那怕一寸也好,只要能碰到她。
池中巨大的漩涡如龙卷风般急速的旋转,水声轰鸣,忽然,它停止了急速的运转,碧绿色的水底突兀地显现出一抹巨大的黑色阴影。
阴影开始缓缓上浮,眼看着就要浮出水面了,他惊恐之极,瞬间惨白了脸,肝胆欲裂,不料,眼前一黑,沉入一片黑暗中……
☆☆☆
夕阳西下,宛如残血染天,一声凄厉的叫声由宰相府的偏殿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喊声,惊得正在庭院打扫得梅林急忙丢下手中的扫把,急奔至偏殿的寝室。
“伊斯先生,您怎么了。”她窜身而入,急忙扶起摔倒在地上的男子。

下一刻,她纤弱的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攫住。“先生?”
伊斯抬起那苍白如雪的脸,渗出的汗珠浸湿了他耳边的发丝,散乱的贴在脸颊上,气若游丝的呼喊道:“宰相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我先扶您起来。”梅林眼见他一副气力全失的虚弱模样,生怕他出事,使力地想把他搀扶到床上。
他却没有起身的打算,只是紧紧拽住她的手,蓝色眸子生气全无,只是一个劲地呼喊道,“我要见宰相,我要见宰相。”
梅林忍着被他拽疼的手,四个月前,她被派到他身边服侍,一天天看着他康复,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只不过去打扫了一下庭院,他怎么又变成病秧子了。
“您别急,先躺回床上去,有事慢慢说。”
他置若罔闻,更加使力拽住她的手腕,“宰相,我要见宰相。”他急不可耐的重复着,表情一沉,血色全无的脸上顿时多了一分阴冷。
她不禁痛呼出声,极力咬牙隐忍,不明白一直谦和可亲他,今天怎会如此的反常,甚至让她害怕。
“发生什么事了!”苍劲有力的声音突兀地从殿门外传来,路斯比的视线落在摔倒在地的伊斯身上,心一惊,立刻疾步而来。
“宰相大人!!”梅林像是遇到了救星急呼道。
伊斯一见到他,立刻松开那只钳制住梅林的大手,一把改抓住他的衣襟,“还差一点,还差一点我就能够看到了。”说完,像是用尽最后一口气,他不住地咳嗽起来,连带着脸色也开始发青。
路斯比蹙起浓眉,不可置信的吼道,“你又擅自使用能力了,你不要命了吗。”
努比雅一族天赋异禀的能力虽然卓越,但这却是一把双面刀,在还没有完全掌握前经常使用,身体是绝对无法负荷的。
更何况,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无节制的使用,只会百害无一利。
“伊斯,我知道你想保护路娜的心,但是我不止一次告诫过你,在身体未康复前,不能太过深入的使用。”路斯比将他扶上床,并让梅林赶快去叫医生,看他那副样子许是被能力反噬了一道。
预言的能力只能在偶尔发挥,有时候因为见到某种引发能力的媒介,比如人、事、物,会自动显现之外,如果想探知到底,那么对使用能力的人将是一种伤害,也就是魔力的反噬,这需要强大的生命力去维持,而像他这样虚弱的身体,竟然屡次的深入探知,简直就是找死。
“我没事……就只差一点,真的就只差……只要再一次。”他不间断的咳嗽着,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好似连肺都要咳出来了。
见他冥顽不灵,路斯比不禁恼怒起来,急吼道,“如果你死了,还怎么去保护露娜。”万事不可心急,难道他不明白吗。
伊斯抬眼看向他,大手揪住胸前的衣襟,希望能借此压制住咳嗽,他当然明白过度使用能力的后果,但是三天前,在庭院池边散步时,引发了预知能力,瞬时间心同火焚,几个月前她那双沾满鲜血的小手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那种心如刀割的痛,他不想在经历一次,只要能救得了她,即便是受再多的苦,他都甘之如饴。
“听着,我已经嘱咐过露娜不要靠近水池了,所以你放心,预言里发生的事只在水池边,只要她不靠近,自然就能躲过,你又何必一次一次动用能力去探个就近,我不是说过,预言只是避免危险的发生,只要远离事发的地点或起因,就能避过。”
“不够,还不够……”伊斯哑声低喊,为了能万无一失,他一定要突破原有的界限,只要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能提早安排好应对之策,只是让她远离水池还不能保证安全,他必须知道是谁要害她,四个月前的刺客虽然落网,但幕后的真凶一直毫无线索,她随时都会遇到危险。
“够了!!”路斯比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正色道,“我承认,你的能力是有史以来,我见过最为强大的,但你要清楚,凡是异于常人的能力,未必都是好的,有时候会反被其害。”
能够运用预知能力做预言梦的,历代的努比雅预言师寥寥可数,通过发动隐藏在右眼的天目,在梦中模拟事件的发生经过,是一个天大的赌注,稍有不慎都会困在梦里,永远都不能醒过来,然而伊斯的能力似乎更为强大,即便不是梦里,只需假想就能办到,但是这其中的危险也就更大,很可能会丧命,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的决定是否错了。老实说,他也焦急难耐啊,如果能填平那些水池,那么他也会不遗余力的去做,但他无法看到露娜将要发生的事,再心急也得冷静处之,沉着应对。
“伊斯,你不想见露娜吗?她今天还问我,什么时候能见你。你这样虚弱,她会有多伤心。”他开始动之以情,希望能打消他的念头。
“她好吗?”黯淡眼神瞬间闪过一丝光亮,仿若一道彩霞,璀璨夺目,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令他如此牵挂。
“她一直都惦念着你,每次见到我都问什么时候能见你。”路斯比坐上床沿,温和的语气里带着不忍,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实在令他不舍啊,“赶快好起来,到她身边去,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好好保护她。我已经让近卫队最优秀的军人去保护她,一定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伊斯知道他已在她身边做了最周全的保护,紧握的手渐渐松开,心却仍是不能平静,他无法安心的躺在这里养病,哪怕一点也好,只要能让他看到隐藏在水里的东西就好,但他也知道,本已经康复的身体,经过这两天的能力探知,早已虚脱不堪,再使用一次恐怕连他也不能笃定自己能不能支持得下去。
难道就只能到此了吗?
闭上眼睛,他仰天长叹,回过首,他看向路斯比,蓝色的眸子里窜过一丝无奈,似在感激,也似在恳求,“请您一定要保护好她。”路斯比着实松了一口气,知道他已经想通,不会再罔顾性命,轻拍了几下他的肩膀,然后紫眸精光四射,坚毅异常,“我以努比雅神起誓,即时牺牲性命,也决不会让她遇到半点的危险。”
伊斯含泪感谢,也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沮丧,心中千百遍的祈祷着她能平安。
因为这是他此生唯一的愿望。

阿尔缇妮斯从不知道天气可以这样的热,气象学家不是说二十一世纪的气温远比古时候的天气要高吗?那为何在公元前十四世纪,在这没有工业污染破坏臭氧层的情况下,天气可以热得如同蒸笼般,吸进肺里的氧气比呼出去的二氧化碳还要热上三分,就连眼睛都受不了热空气的折射,,看到的东西都是雾蒙蒙的,象似所有的东西都覆上了一层薄纱。
她终于明白,古代的赫梯人为何要称其为火季了,真是实至名归,她已经快被热的发疯了,真想跳进眼前碧波荡漾的池水,让自己凉爽一些,但——她瞄了一眼站立在两侧侍卫,脑子里这唯一可以消暑的方法瞬间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她叹了口气,继续咀嚼着吃了一半的面包,许是被太阳烧烤了一会儿,嚼在嘴里也觉得热烫如火,难以下咽,渐渐地也失了胃口,可是她不吃,肚子里的小东西可不能不吃,只好和着汤忍耐着往胃里送。
“怎么?又没胃口了吗?”看她吃得如同在嚼蜡般的无味,姆尔西里担忧的问道,近来的天气过于炎热,即便是在殿内用膳,也觉得酷热难挡,除了晚间稍微凉快些,其他时候她都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连用膳也比往常少了很多。
她摇了摇头,吞下口里的面包,又啜了一口果汁,双眼依然盯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池面,一脸的期望。
“路斯比的话你必须要听。”看出她的渴望,他不苟同的蹙起眉,知道她不相信预言,认为是鬼神之说,但是路斯比的确有这个能力,只不过甚少有人知道,既然他说了,就不会有错,现在她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她回头,鼓起腮帮子咕哝道,“好了,我知道啦,你用不着每次都提醒,就算再热我都不会靠近水池。”其实她很想嗤之以鼻,可问题是这里当家的不是她,有眼前这个看门神,想接近水池都难,要怪就怪路斯比爷爷为何要告诉他,瞧他紧张的样子,仿佛她随时都会跌进水池里淹死似的。
如果是在现代,她才不会乖乖的呆在这里,早跳进游泳池消暑了,不过她不想让他们担心,省得到时候她的耳朵受罪。
“你真的很怕热。”姆尔西里笑道,让身后挥扇子的侍女都到她身后去,好让她能够凉快些。
她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嘶咬手里的面包,现在的她可是万分的想念空调和冰激淋,偏偏这时代连冰都没有,再加上孕妇的体温本就比普通人高,真是苦不堪言呢。
“我陪你下棋,你不是常说心静自然凉吗?”他剥了个葡萄,宠溺地递进她嘴里,然后又剥了一颗。
“免了,你用过午膳还要去视察军队,不用陪我了,等会儿我午睡一下,睡着了就不会觉得热了。”
“那也好,等我回来了再陪你。”对她,他可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最近她的食欲很差,本就有些瘦,现在又瘦了一圈,虽然他表面无事,可是心里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得很,所以三餐都尽量陪她一起用,期望能在紧迫盯人的情况下,逼她多吃点东西。
她点头,在他那好比高压电流般的眼神下,硬是张开嘴吃下他递来的食物,“对了,关于米特委任官员的事,我想先和你谈谈。”
“现在你先把东西吃了,吃完了我们再谈。”他又递了一块烤肉到她嘴边。
“能不能不吃。”这块肉很大耶。
“不吃就没得谈。”
“吃!我吃!”迫于他的威胁,她乖乖的张开嘴吞了下去,真怀疑,她的肚子那么大是不是因为他喂食的能力太厉害了,要不她的肚怎么大得那么离谱,明明才五个月,却和七个月的肚子似的。
不会是个金刚宝宝吧。
不要啊,这时代生产技术那么落后,那她不是要痛死了。
☆☆☆
黑暗的角落里什么都没看不到,除了一双红色眼睛,正透着嗜血的光芒,她却不害怕,一步步地接近,耳畔清晰的听到一阵粗重的喘气声,她却丝毫不觉得惊悚,反而挂着宠溺的笑容,靠近那团巨大的身影。
当她即将看清它的样子时,她又从梦里醒了过来。
“女王陛下,您醒了。”
阿尔缇妮斯张开迷蒙的双眼,视线对上一张俏皮的小脸,他正喜滋滋的看着她,“我睡了多久了。”
“不久,才一会儿。”小脸上一双暗红色的双瞳正闪着崇拜的光辉。
“你又来了?”她坐起身,用小手抹去额头上的汗,连睡着都觉得热,这要命的天气。
“雪梨姐姐今天要去神殿打扫,所以我自告奋勇就来了。”
阿尔缇妮斯瞅着他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自己只不过在几天前逛市集的时候,顺带把他从下三滥的人贩子手里给救了下来,也很顺便把他安插到巴鲁尼身边做个小医官,可他正事不做,老往这里跑。
“贝罗斯,我让你在巴鲁尼身边学医,是想让你能掌握一门生存技能,你不要尽干些侍女们做的活。”十二岁的年纪在二十一世纪尚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可在这时代男子却已经算长大了,特别像他这种奴隶出生的孩子,如果没有一技傍身,早晚饿死在街头。
“女王陛下讨厌我吗?”他那双如同被弃的小狗般水汪汪的大眼泫然欲泣,比女生还要可爱上三分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不是!你别哭啊。”她只好妥协的叹了一口气,不只一次怀疑他的性别,没见过比女孩子还爱哭的男生,“我想洗个脸。”
“我马上端水给您。”那张红润润的小脸立刻眉开眼笑,就像一只被主人抚摸过的小狗,正高兴得摇曳着尾巴,他一溜烟的闪到一边,又一溜烟的闪了回来,小小的身子正捧着一盆温热的水,像献宝似的端到她面前。
她不雅的翻了一下白眼,难道真让卡尔说中了,她来这个时代就是来让人服侍得,怎么一群人都拼命要侍奉她,把她当佛祖般的供奉着。
“女王陛下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摇头。
“那你想看书吗?”
她又摇头。
“要下棋吗?”
她还是摇头。
不一会儿,她耳畔又传出一阵抽泣声,“女王陛下,果然是讨厌我。”
她抬起双眼看着快哭出来的小男生,捂住额头,叹道,“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了。”
“是!”霎那间那张可爱无比的小脸又恢复到先前的欢喜样,她仿佛又看到了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在主人身边团团转。
夕阳余晖还在天际边徘徊,不过空气中已经少了一份炎热,吹起的微风让人感到一丝凉爽,很难想象当这些余晖在天空正中央的时候所带来的炎热。
寝殿旁的莲花池被染上了一层金桔色,碧波荡漾下像似金色的绸缎,美不胜收,令人想去抚摸。
不过,阿尔缇妮斯没那么去做,因为那些奉命看管她的侍卫还在,只要她想靠近一步,他们准会把她五花大绑的送回寝殿的床上。
“贝罗斯,你相信预言吗。”离池畔尚有一段距离,她问道。
“相信啊。”他稚气的回答,踮起双脚,手拿扇子,不住地替她扇风消暑。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她差点忘记他也是这个时代的人,也是个神论者。
她不明白为什么不能靠近水池,路斯比爷爷也没有明说,更甚者,连出皇宫的自由都受到禁锢。
“女王陛下不相信是吧,也对,您从小就不相信这个?”红彤彤的小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还肯定地点了点头,下一刻,又像是说错了什么似的,连忙捂住嘴,傻笑了起来。
“你刚刚说什么?”阿尔缇妮斯怪异的看着他,他说话的语气怎么像是从小看着她长大似的。
他连忙挥手,“没有,没有,我是说您的样子就是不相信嘛,想必从小就不太喜欢这个。”
她狐疑的看着他,可是他脸上除了俏皮可爱之外,什么都没有。
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贝洛斯干笑了一会儿,鼻子也跟着耸动了几下,“女王陛下,你又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明知道他在岔开话题,她也没去深究,只不过他可爱的有点像只小狗,而且还是那种最无害的,不免也跟着他的话题说道,“什么味道。”
他的鼻子耸动得跟厉害了,甚至用力嗅了起来,“是烤肉的味道,是羊腿,今天晚上是吃羊腿哦。”
“你的鼻子真灵,跟小狗似的,厨房离这里可是很远的。”
她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可没想到,他可爱的小脸瞬间一凛,快得让她以为看错了,下一刻,他又恢复了正常,稚气的摸着后脑勺,“哪有了,我只是中午的时候去过厨房,才知道的啦。”
“是吗,那可惨了,今天姆尔西里说不定会让我把整只羊腿都吃了也说不定。”
她垮下脸,连散步的心情都没有了,要是鸡腿她到还可以承受,不知道回去装睡还来不来得及。
☆☆☆
明月高挂,星辰闪烁,清风习习,舒爽异常,夜晚的哈图沙什城已经卸下了火热的外衣,取而代之的是凉爽的晚风。
雕梁画栋的殿廊上只有巡逻的士兵,一盏盏澄黄的灯悬于灯榻上,将皇宫照得分外的透亮。
皇帝寝殿内此时仍灯火通明,兽皮地毯上安坐的两人正以犹未尽的评论着刚才的棋局。
侍女们安静的跪坐在一旁,小心伺候着,时刻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要打瞌睡,可惜生理时钟已经迫不急待了敲响了警钟,震得眼皮子直打架。
“明天去米埃林?”把玩着手中木制的棋子,还来不及放下,阿尔缇妮斯就听到了一个令她兴奋异常的消息,身子不安分的挪动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姆尔西里放下手中的棋子,揣摩着之后的棋路,然后抬眼看着她。
近来的天气酷热得异常,未免她中暑,他打算明天带她去离哈图沙什城不远的米埃林,那里有一座地下神殿,非常的凉爽舒适,最总要的是那里没有水池,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那政务怎么办?”既然他也要去,谁来负责朝政,她倒无所谓,前几天已经派卡尔和塔卡去米特处理农耕的事务了,而且也交代了几项决策,后面的日子她会比较悠闲。
“放心,有路斯比在,政务交给他,我很放心。”他悠哉的说道,眉宇之间神采奕奕,看起来心情出奇的好。
因为他很清楚,这次去避暑能够和她单独相处些许日子,实在是难得的机会,时间一日日的过去,离他们的约定也越来越近,本来让她登基为女王,是为了她的安危,也期望能够与她朝朝幕幕的相伴在一起,没想到,政务会如此的繁忙,尽管两人日夜都在一起,真正相处的时间却少之又少,只有每晚对弈的时候,才能促膝谈心。
再来就是她的食欲每况愈下,他很忧心,在这样下去怕她身子受不了,所以干脆带她去避暑,抛开一切政务,好好的休息一段日子。
“你好像比我还高兴。”见他整晚都挂着笑,即使刚才他输棋了,也丝毫没受到影响,不免让她怀疑他的用心。
“是吗,你高兴就好。”他避而不答,心里却乐翻了天,连带着觉睡不着,尽管忙碌了一天,只要一想到能和她单独相处,这份高兴劲就足以将所有的疲劳都消失殆尽。
她狐疑的看着他,然后将手中的棋子“啪”的一声放下,吃掉了他的马,语带警告的说道,“你可不准动歪脑筋。”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逐渐习惯了他的陪伴,尽管两人只是朋友般的接触,丝毫没有任何的肌肤之亲,睡在同一个寝殿,也是她睡床,他睡榻,没有越雷池半步,不过他可是有案底的,谁知道,去了没有人的地方会干出什么。
“我真有那么糟糕吗?”他蹙起眉,有种被人当头泼了盆冷水的感觉。
她指了指自己隆起的肚子,“这就是证据。”
“那时我气极了。”他烦躁的扒了扒浓密的头发,懊恼得说道,知道她不可能那么简单得就原谅他。
她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事过境迁,她早已没有当初得恨之入骨,毕竟他自残的事想起来就有些后怕,两者相互抵消,他也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只不过,那种事对女人来说很难能忘记,心里总会有那么一小块疙瘩存在。
“我不会再伤害你。”他坦然地望着她,眸中含着浓烈的深情,像似涨潮海水,几乎溺毙她。
这么火热的凝望,让她不禁吞咽了一口口水,心跳如同小鹿般撞击着,垂下眼睛不敢直视他,每当独处的时候,他偶尔都会露出这种神情,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们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或多或少都会受到点影响,他是个杰出的皇帝,无论治国还是军事,都是她欣赏那种类型,只不过,他们之间有太大的距离,她无法不去想,也不敢敞开心扉去接纳。
时间拖得越久,她越觉得无力解开这把禁锢着自己的锁,甚至觉得逃避才是最好的办法。
“不下了。”她慌然的扔下棋子,不再搭理他,逃也似的步入殿内的寝室。
独留下姆尔希理坐在原地,望着下了一半的棋局,怅然一叹。
又给她逃了!!
☆☆☆
米艾林位于哈图沙什城南部,是一座没有华贵的宫殿,也没有林立的庄严神殿,以山为墙,峭为门的山谷。
这里并没有什么可游玩的地方,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城市,只不过这里有一座非常特别的洞穴,说它是洞穴,也不尽然,它其实是一座在地下五十米深处的神殿。
黑暗的深处,天然的洞府仿佛鬼斧神工,造就了一座庄严而雄伟的地下建筑,令人叹为观止,长长的甬道,油灯闪烁,宛如白昼,金漆彩绘的图腾描画着神的世界,巨大的石像在两边伫立,正殿的中央有一座巨大的雕像,不是人类的模样,而是一只硕大的巨犬,张牙舞爪的腾飞于一片火云之上,目露凶光,锐利的犬牙如同如镰刀,似乎瞬间就能把猎物撕成碎片。
阿尔缇妮斯瞠目看着眼前这座可以算是恐怖的雕像,竟然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亲昵感,她知道在古代西亚神话中,有两位犬神,一只是埃及的犬神阿努比斯,也就是死神。
另外就是源于希腊神话中脚踏火焰,拥有一双暗红色双眼的地狱三头犬——凯洛贝洛斯。
而眼前的这只就是,只不过她觉得很奇怪,那么狰狞的雕像,她全然不觉得惊悚,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她曾亲手抚触过它。
想到此,她才惊觉自己的手已然抚摸着它中间那只最为凶狠的头颅,一下又一下,迷茫中她甚至能感觉到那肉软的毛皮所带来的温暖。
但哪来的毛皮,这是黄金打造的雕像,可是真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清楚的感觉到了。
从姆尔希理口中,她才知道这里是侍奉凯洛贝洛斯的的神殿,因为古赫梯人认为它是可以避除邪魔的保护神,所以一旦帝王发生灾难,都会到此避祸,所以这里是只有皇家才能进入的圣地。
她出生在希腊,对于冥王的坐骑凯洛贝罗斯当然早有耳闻,虽然二十一世纪也有雕像可参考,但从来都没有这样接近过,就像是一只自己圈养的宠物般,异常的自然。
这是怎么回事?

她醒了却不敢张开眼睛,脸颊上扑面而来的热气,那淡淡的混合着香料的气息让她下意识的握紧身侧的双拳,不敢妄动,继续装睡,她害怕张开眼睛后,两人视线相交时的尴尬,静静的等待着他离开。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每当深夜她熟睡的时候,姆尔西里都会像现在这样用带着后厚茧的手指抚触她,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沿着她五官游移,来回重复好几回,才会告一段落,接着,他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烙下细碎的轻吻,久久徘徊不去,湿热的吻令她的身子莫名的一阵酥麻,她暗暗隐忍着,几乎忘了呼吸。
他们的一年之约已过了大半,她依然没有给他任何回答,若即若离的态度一直持续上演着,不是她无情,而是有太多的放不下,毕竟他们是不同时代的人啊。
耳畔又一次听到了他无奈地叹气声,她的心也跟着抽痛起来,那声叹息总是带着浓浓地苦涩,即使在他离开后,也依然在她耳畔萦绕不散。
他一直遵守着约定,不会逼她,更不会强迫她,只敢在她熟睡后真正的碰触她。
何苦呢?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啊!
姆尔希理看着沉入睡梦中的她,手指轻轻滑过她柔美的脸颊,烛光下,银色发丝犹如莹亮的白纱,将她烘托得犹如下凡的女神,肤如凝脂、领如蝤蛴、螓首娥眉,他无法找到更美丽的词语来形容她,她的一颦一笑都无时无刻不牵动着他的心。
梦回午夜,他都按耐不住想要拥抱她,却又害怕看到她眼里的拒绝,只能像个小偷似的趁她熟睡时一亲芳泽,贪婪地嗅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光是这样就足以让他在漫漫长夜里回味很久。
有时他嫉妒她可以睡得如此的香甜,而他只能睁着眼睛忍受**的折磨,苦不堪言,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生怕吵醒她。
白天,他更是不敢轻举妄动,怕她生气,怕她拒绝,更害怕她的疏离。
何时她才可以真正明白他的心。
怅然一叹,他恋恋不舍离开她,握紧失去温暖的指尖,大手缓缓下移,轻柔的摩挲着她隆起的肚子,这里有一个小生命,是只属于他和她的。
即将为人父的骄傲悠然而生,令他暂时忘却了爱情的痛苦,大手来回的抚摸着,感受着那份激动和喜悦,手掌下清晰传来细微的蠕动,他满足的笑着,他从未在她清醒的时候如此近距离接近过孩子,即使渴望也只是看几眼,尽力表现出平常心,不让自己太激动,也深怕太过渴望而唐突她,这个孩子是他伤害她的证据,却也是能够留下她的希望,他不能够表现得太在意,不能让它成为交换她离开的条件。
过了许久,他才满意的移开双手,俯身轻吻着,不知道是不是里面的小东西感觉到了,它非常使力的蹬了一脚。
他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圆滚滚的肚皮。
她也忍不住哀叫出声,“小东西,又踢我。”
时间就此停止,视线相对,两人同时尴尬互望着彼此,空气也似乎焦灼了。
姆尔希理首先回过神,佯装镇定地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他在心底责怪自己太过专注了,竟没发现她其实已经醒了。
阿尔缇妮斯脸颊染上一层红晕,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啊,它踢痛我了。”意思就是说,她是被踢醒的。
很显然,他不信,午睡的时候,小家伙动得也很厉害,也没见她那么快醒过来。
她抚着肚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肚子里的小家伙可不管大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又使力一蹬。
“痛!”她哀叫,为了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她还故意叫得很夸张。
见她蹙眉喊痛,似乎很严重,姆尔希理的脸刷地一白,大手不管不顾的抚上她的肚子,冷汗直冒,“你很痛吗?要不要紧?我去叫卡布斯过来。”他快速翻身下床,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她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衣摆,“没事,过一会就好了,胎动而已。”她是假装很痛嘛,叫卡布斯过来,那还得了。
“真的?”他不放心的问,大手又攀上了她圆鼓鼓的肚皮,里面似乎真的安静了。
“嗯!”她点头。
他放下高悬的心,取过枕榻垫在她背后,好让她坐的舒服点。
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先前的尴尬,谁也没开口,倒是他的大手依旧紧贴在她的肚子上。
阿尔缇妮斯深感气氛得压抑,不由得轻咳了几声,“姆尔希理,你半夜里不睡觉,就是为了摸我的肚子。”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不是不打自招,承认自己装睡嘛。
他眯起双眼,果然,她早就醒了,顿时热气往头顶上冲去,两颊微红,“我只是想替你盖被子。”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她愣了一下,噗哧笑出声,哪来的被子,为了贪图凉快,这几天睡觉她都没盖被子。
听到她笑声,他才惊觉自己连理由都不会编,耳根瞬间泛红,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别笑!!”
她却笑得更大声,他一直都是冷静自傲的皇帝,狂妄、霸道、冷酷一直都是他的代名词,曾经何时有看到过他这副窘样。
他懊恼地退到床边,为自己的失败感到沮丧,帝王的威信一朝尽散,现下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对于一个半夜起来对她毛手毛脚的男人,她会怎么想?他不敢看她,害怕看到她眼中的厌恶。
他黯然神伤的表情,令她心中莫名的有丝不舍,笑意渐渐隐去,她垂目看着自己隆起肚子,他似乎很爱这个孩子,以前却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来过,是自己的冷淡让他却步了吗?
她不该因为不能爱他,而剥夺了他做父亲的权利,“姆尔希理,如果你下次想要摸宝宝,随时都可以。”
他停住脚步,身子明显得震了一下,没有回头,但可以感觉他因为狂喜而颤动着身体。
“现在也可以吗?”他嘶哑的问道,有着期盼,这是他从不敢奢望的。
“可以啊。”他的确曾经让她痛不欲生过,这个孩子的诞生也势必会为将来带来不必要的影响,但他是孩子的父亲,这个事实是永远无法改变,即便是她离开了,也是如此。
他猛地回头,碧绿色的瞳眸染上一层雾气,但即便得到了她的回应,他仍是不敢轻举妄动,就怕是一场梦。
“你到底要不要摸宝宝。”见他呆立在那,让她更觉得自己像个剥夺父亲权利的坏女人,不禁嚷道。
他急步跨了过来,像是怕她后悔似的,颤抖的双手紧紧贴合在她的肚子上。
“想不想听听宝宝的动静。”她提议。
他愕然的看着她,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还没等她重复,他的脸已经贴了上去。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清醒的时候,感觉小生命的律动,狂喜淹没了他,他抖动着嘴唇却说不出话,一整夜都趴伏在那,动也不动。
☆☆☆
这幅壁画,是阿尔缇妮斯在闲暇之余在凯洛贝洛斯神殿最深处,一间存放祭祀用品的小房间里找到的,但因岁月悠久的关系,壁画的颜色已经逐渐淡去,只留下一些模糊的轮廓,就着金色、红色、绿色还有白色的油漆残渍,依稀能看出壁画里所描画的景象。
柔荑抚上这斑驳不堪的画面,她怔忡的望着它,本来只想趁着无聊的时候走马观花似的随意逛逛,但视线一接触到它就再也离不开了。
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了一张旧照片,思绪翻滚不定。
“女王陛下,原来您在这里。”
童稚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打断了她飘远的思绪,看向身后的小男孩,那个几天前又哭要闹一定要跟着来的贝罗斯,她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你看,这幅壁画上面的是不是地狱三头犬?”
他迟疑了一下,摸了摸鼻子,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只是随意瞟了一眼,便说道,“这是地狱三头犬和狄般娜蛇神在海上决斗景象。”
“狄般娜蛇神?”她思索了一下,“就是希腊神话中那条生活在海里的巨蟒吗?”
“是啊!”
这她倒是听说过,好像是专吃人类的魔神。小时候,爷爷曾对她说过它的故事,但长大之后,这些骗小孩子的玩意早就被她抛在脑后了,人类的想象力就是这么的丰富,为了满足神论者的癖好,总能编绘出一些神话故事来消遣。
尽管她不相信这些,但看着这幅壁画她有种仿佛亲身经历过的真实感,她甩了甩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认为自己是疯了,神话哪能能相信。
“它要是真的存在,那可够恐怖的!”看壁画里的描绘,这条蛇起码有几十米长,足以吞下一头霸王恐龙,光用想得就汗毛直竖。
“它真的存在。”贝罗斯突兀地冒出一句惊人之语,语气中有着不易察觉的凝重。
她回首看向他,猛地一震,昏暗的室内,那双深红色的瞳眸鬼魅无比,竟参杂着些许的杀气,但在对上她的视线后一闪而过,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恢复到先前那张稚嫩的小脸。
是她看错了吗?
“你怎么知道?”她狐疑的问。
“啊?这个嘛……”他垂首看着地面,搔了搔头,支支吾吾了片刻后,抬起头继续说道,“它是神啊。”
“小傻瓜,这世界上哪来的神。”阿尔缇妮斯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想着刚才一定是自己看错了,他才几岁,怎么可能有杀气。
“真的有!!”他鼓起腮帮子辩解道,红彤彤的脸蛋洋溢着稚子的可爱,为了加深自己所说的,还重重的点了点头。
“哼,要是真有神的话,你就不会差点被人贩子卖去做苦力了。”她冷哼道,不明白古代人为何那么相信那些编造出来的神,自己脚踏实地去生活不好吗?
他涨红了脸似乎想再反驳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模糊不清地咕哝了几句。
“你说什么?”眯起双眼,她警告性地瞅着他。
“没什么,没什么!”他急忙摇头否认。
“不过……”见他不再反驳,她回首看向壁画,紫眸流露出期盼,“如果真有地狱三头犬,我还真想看看。
贝罗斯愣了一下,抬起小脸,暗红的双眸掠过一丝惊喜,紧张兮兮的问道,“您不觉得它长得很恐怖吗?”
她扯开一抹笑,“不觉得。”小手很自然地抚摸着壁画上的犬神,“我觉得它很可爱。”
听闻,他咧嘴笑出声,笑得灿然无比,就好像是在赞美他似的,“只有您才会觉得可爱。”
“嗯?”她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壁画上,没听清楚他的话,见他开怀大笑,不由得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他收住笑声,眼底却暗藏不住喜悦,“我是说皇帝陛下在找您。”
“又找我?你怎么不早说,这下有得烦了。”自从她允许他随时可以摸宝宝后,他就老粘着她,只要她稍微失踪个一会儿,他就罗嗦个没完。
她一手撑腰,一手拈着裙摆,咚咚地跑了出去,嘴里还不住嘀咕着,“早知就让他半夜偷摸好了,麻烦!!”
留在壁画前的贝罗斯在她走后,转首看向画中的巨蟒,那双暗红色的双瞳深沉得宛若满溢的鲜血。
砰的一声,未见他有任何动作,巨蟒的身体竟应声而碎……
☆☆☆
一株含苞待放地粉色莲花,令阿尔缇妮斯视线胶着,它被栽种在银制的器皿里,仙姿绰约,碧绿色的枝叶衬托着半开花苞,婀娜地吐露着芬芳,花瓣上露珠点点,宛若晶莹的珍珠,为它更添一抹艳色,不禁俯首嗅闻着它淡淡的馨香。
“好漂亮,是谁送来的。”她问道。
身边正在摆放膳食的侍女恭敬地回答道,“今天早上,它和皇宫送来的食物一起放在车上,漂亮极了,所以就给女王您拿了过来。”
“没有署名吗?”
侍女摇头。
粉润的手指沿着边口轻移,阿尔缇妮斯拨弄着器皿里用来栽种莲花的清水,指尖顿感清凉一片,想着,大概是路斯比爷爷送来的吧,差不多有半个月没见面了,他一向宠她,许是见她喜欢莲花,又不能让她靠近皇宫的莲花池,而这里又是地下神殿,别说花了,连水都没有,就连沐浴还要侍女从地上挑下来,估计是怕她闷得慌,特意送来哄她开心的。
也好!这几天老盯着那些壁画打法时间,也腻味了,这里也没什么装饰品,看来看去都是那些黄金打造的神像,要不就是色彩斑斓的柱子,单调又乏味,现在放朵花放在身边欣赏欣赏,也挺惬意的。
“女王陛下,膳食准备好了。”侍女俯首说道,脚步轻移,伸手打算搀扶她。
她四下张望了一眼,“姆尔希理,不对,是皇帝陛下呢?”避暑的这几天,他们都是同食同憩,现下却没看到他的人。
“听说皇宫来了书信,陛下在内殿里审批呢。”
“这样啊……”她歪首思索了一会儿,“那我等他做完了一起用吧。”已经习惯他的陪伴了,就像上瘾了似的,他不在,心里就有股说不出的不自在,甚至渐渐贪恋上他身上的温暖。
每一次,他贴在她腹部倾听宝宝的声音,他脸上那狂喜和激动的神情,那副小心翼翼怕伤到她的动作,还有那偶尔如同太阳般璀璨的笑容,都令她不自觉地身体发烫,心里又热又麻,顿生一丝满足,可是潜意识还觉得缺少了什么,有着种某种期盼,却又不知道到底在期盼什么,心里空烙烙的。
她用手撑着下颚,斜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脑子里一片混沌,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愁死人了!
她告诉自己,那绝不是受到他的吸引,而是——她哀怨地瞥向眼前摆满了整条毡子的食物,一个人吃不完那么多东西嘛!
内殿的石门发出轰隆声,打断了她的自我告诫,侍女们闻声俯首的喊道,“皇帝陛下。”
阿尔缇妮斯也跟着回首看去,发现他似乎很疲惫,是皇宫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怎么了?”她轻问。
他踏步而来,脸上的疲倦在看到她后,像是被橡皮擦擦过般,瞬间消失不见,他半跪在榻边,大手迫不及待的贴着她的肚子。
“你很累吗?”不经意的,她的小手已经抚上了他聚拢的眉毛,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用小手轻轻揉按。
自从那夜的尴尬后,他们之间的相处向前跨了一大步,有一种无言的亲昵感。
“边境发现了埃及兵。”他没有停下抚弄的大手,直言不讳的说道。
“查探军情吗?”她无意插足这个时代的纷争,却无法不去在意和他有关的事。
来到这个时代也很久了,知道埃及和赫梯历来一直以来都明争暗斗,而今,她的出现,使得赫梯不废吹灰之力就得到了米特,对埃及而言,是个莫大的威胁,即使表面上没有动静,可私底下必定是暗潮汹涌,最重要的是,现任的赫梯皇帝年轻、有为,不管是治国还是军事都出类拔萃,,而埃及现任的法老却是个快进棺材的老头,即便是雄才伟略,也时日无多了,一旦他驾崩,埃及必定会大乱,而兵强马壮的赫梯极有可能趁虚而入。
在这个时代,想要保证自己国家的地位,暗杀敌国的君王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她猛然心神慌乱起来,手指也蹿过一丝冰凉,放下抚弄他眉宇的小手,不自觉的紧攥衣襟。
真要是如此,那呆在这里,他岂不是很危险吗?想着想着,心跳声也愈发地急促,还来不及细想,她脱口道,“我们回皇宫吧。”。
看到了她脸上的担忧,他心间涌起一阵澎湃,她是在担心吗?伸手覆上她兀然发凉的小手,“放心,路斯比已经派人去边境了,一有消息就会传回皇宫。”
现在还不能回去,预言的时效期为一个月,只要安全度过这一个月,危机就会自动解除,关乎她安危,他无法顾及太多。
只不过,到底是谁要害她?计谋之狠辣,摆明了是要她的命。更可恶的是,凶手极其狡猾,丝毫都没有线索可寻,这样毫无破绽的下毒手,这个人的心机之深,绝不是常人能办到的。
反手握住他的大手,她言辞急切的说道,“姆尔希理,别去相信预言,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要是人真能预测祸福,这时代就不会处处都是战争了。”她知道,来到神殿明义上是避暑,实则是为了让她远离那个预言所说的危机。
“如果,我死了,你就能离开我了,不是吗?”他半开玩笑的说道,口吻像是在嘲笑自己,苦涩地看着她,说完又一笑而过。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但这句话却像把利剑刺痛了她的心,没错,他死了,她就可以毫无顾忌的离开了,但世界上的事,不是靠死亡就能解决的,她现在只知道,她的心在不受控制地在呐喊,她不希望他出事。
羽睫微微颤动,她直视进他的眼里,想告诉他,她从未如此想过,却说不出半句话。
眸中急速升起一股雾气,她突然很想哭,喉间像是被什么哽到了,涩涩地,发不出声音。她抖动着嘴皮,以唇形表达着:“我……不想你死。”
他没有看到,更没有听到,但隐约感觉到她似乎说过什么,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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