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读《拯救华尔街》
最近一直在读罗杰·洛温斯坦的《拯救华尔街》，深为作者的广博的知识、犀利的见解、优美的文笔所折服。这是一个精彩的对冲基金崛起与陨落的故事。
作者所叙述的长期资本管理公司成立于1994年2月，它是一家主要从事定息债务工具套利活动的对冲基金，曾与量子基金、老虎基金、欧米茄基金并称为国际四大对冲基金。它的掌门人是约翰·梅里韦瑟，曾被誉为能“点石成金”的华尔街债务套利之父。在他的身边聚集了一批华尔街证券交易精英中的“精英”，其中有：199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伯特·默顿和马尔隆·斯科尔斯，他们因期权定价公式荣获桂冠；前财政部副部长及联储副主席戴维·莫里斯；前所罗门兄弟债券交易部主管艾里克·罗森菲尔德等，还有多位名校教授、24名博士级交易员。这个精英团队内荟萃了职业巨星、公关明星、学术巨人，真可称之为“梦幻组合”。在1994--1997年间，其业绩辉煌骄人。成立之初其资产净值仅12.5亿美元，到1997年末，上升为48亿美元，净增长了2.84倍。因此《金融时报》曾形容它为“聪明绝顶，不可能会失败的基金”。
在长期资本管理公司，有一位在金融界举足轻重、被业内人士视为天才的权威级学者罗伯特·默顿教授。这位教授很早就显露出他出众的天赋，他能够运用系统性方法来研究他感兴趣的任何事情。这是一个狂热的棒球迷和汽车迷，他可以很清楚地记得每一个棒球手的平均击球次数，还对每一款美国汽车的引擎尺寸了如指掌。在玩扑克的时候，他可以眼睛只盯着灯光，并轻而易举地完成约定。正如一位作家日后描述的那样：“在他自己周围满世界寻找秩序。”
默顿还在加州理工大学念本科的时候，就对投资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当时，他经常在早晨6 时30分纽约股市开市的时候，赶去当地的证券经纪行。在那里，他花上几个小时的时间，来进行交易和关注市场。后来，他转入了著名的麻省理工学院学习经济学。再后来，默顿有幸在大名鼎鼎的保罗·萨缪尔森门下工作，这对于默顿来说，这无异于一片充满生机的新天地。当时，经济学家刚刚开始构筑模型，来描述市场在任何时点上的形态。而那时，年轻的默顿就取得了一个“牛顿式”的开创性成果，即建立了一个价格模型，以反映在一系列细微时间段内的价格变化。默顿将这一模型命名为“持续时间金融”模型。许多年后，法国兴业银行的一名金融衍生品专家斯坦·乔纳斯观察后感叹：“金融业大部分人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只不过在为罗伯特·默顿20世纪70 年代所做的工作提供注脚。”
20 世纪70年代初，默顿教授开始致力于研究这样一个问题，即如何才能确定一个公式，来为股票期权“正确”定价——这一问题后来被另两位经济学家费舍尔·布莱克和马尔隆·斯科尔斯解决了。为了把握股票期权和实际股票之间的关系，默顿设计了一个形态很优美的数学模型，彻底解决了这一难题。但他一直等到两位同行的论文发表以后，才很有风度地将自己的成果公诸于众。从此，这一模型一直以“布莱克－斯科尔斯模型”的名称而名扬天下。但在当时，由于根本就不存在一个非常活跃的股票期权市场，所以很少有人对这发生的一切感兴趣。凑巧的是，就在这一模型问世前1个月，芝加哥期权交易所正式允许股票期权挂牌交易。不久，得克萨斯仪器公司就在《华尔街日报》上刊登广告称：“你现在可以用我们的计算器来计算布莱克－斯科尔斯值了。”事实上，这是金融衍生工具革命的真正起端，以前，从来没有哪一位教授，能对华尔街产生过这样重大的影响。
当默顿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后，更是受到学术界极其热烈的喝彩。比如，罗切斯特大学的经济学家格雷格·贾拉尔声称，“布莱克－斯科尔斯理论是我们迄今为止看到的最优雅、最准确的理论之一。”《华尔街日报》更是认为，默顿和斯科尔斯荣获诺贝尔经济学奖足以证明《华尔街日报》长期以来一直倡导的有效市场理论的信念是正确的。当然，也有不少有识之士看出了这套电脑数学自动投资模型中的致命之处，比如模型假设前提和计算结果都是在历史统计基础上得出的，但历史统计永不可能完全涵盖未来现象，对冲套利交易所具有的风险，远比这些有效市场理论的信徒们所说的高得多。如果将证券价格推离其真实价值的话，像长期资本管理公司这样的对冲基金就会遭到灭顶之灾。对于不同的意见，默顿总是不以为然，总是以一种极其轻蔑的语气表示，市场是绝对不会被什么人打败的！
但是默顿教授却万万没有料到，这个“最优雅、最准确”的模型却被自动投资系统中一个原本忽略不计的小概率事件所击溃。由俄罗斯金融风暴引发了全球的金融动荡，致使长期资本管理公司所沽空的德国债券价格上涨，而它所做多的意大利债券等证券价格却在下跌，它所期望的正相关变为负相关，结果两头亏损。由于长期资本管理公司错误地不断放大金融衍生产品的运作规模，利用投资者那儿筹来的22亿美元作资本抵押，买入价值3250亿美元的证券，杠杆比率高达60倍，由此造成该公司的巨额亏损。短短的150天资产净值下降90%，出现43亿美元巨额亏损，仅余5亿美元，终于走到了破产边缘，从而引发了整条华尔街前来“拯救”。当日之拯救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如同今日之拯救雷曼兄弟，不救则迅速引起金融海啸。
其实在市场中进行任何的投机都不存在任何的致胜法宝，因为任何的分析方法与操作系统都有其必然的缺陷与误区，但是以默顿为首的精英们就是看不到这一点。优雅的数学确实完全正确，但却不是99%正确。纳西姆·塔勒布就认为默顿们不懂得数学，或者说不懂得如何运用他们所知道的数学，不得懂怎样将之用于现实，因此他们“非常突出地体现了学术愚昧”，因为默顿以为交易员依赖于“严格”的经济理论，就好像鸟必须学习糟糕的工程学才能飞一样。2008年，作家劳伦斯·冈萨雷斯曾应邀在莱格·梅森“思想领袖论坛”上发表题为《欺骗魔鬼》的演讲。在那次演讲中，冈萨雷斯一直强调，希望自己只做“能自我改善的人”，而不是“屋内聪明人”（smartestguy in theroom）。因为历史已经证明“屋内聪明人”迟早会做出一些很傻的事情。冈萨雷斯举了许多例子，比如，美国宇航局那些最聪明的人两度让航天飞机坠毁；又比如，罗伯特·斯科特很聪明，但是他抵达了南极却未能从那里回来。当然，冈萨雷斯先生也特意提到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罗伯特·默顿和马尔隆·斯科尔斯——两位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获得者——正是他们致使公司蒙受了50亿美元的亏损！因此，冈萨雷斯告诫我们，不要试图去做一个“屋内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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