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以后的这些年,我们仿佛坐上了时代过山车,10年为一个记忆单位,每个章节都呈现出过眼烟云式潦草。每每回忆空白时才知道流行歌曲、年度电视剧的烙印贡献,是它们,让我们恍然记起“哦,是那年啊”,并由此联想起与那首歌、那部剧共过的时光。从这个意义上说,1991年是个面目清晰、不容易被淹没在漫漫岁月里的年份。因为那年有许多可供顾盼的资本——叶倩文的《潇洒走一回》、甄妮的《鲁冰花》、潘美辰的《我想有个家》、姜育恒的《再回首》,黑豹乐队冲破港台歌手霸城的局面,凭借《黑豹I》行销世界;而在年代里留下最深刻划痕的则是电视剧《渴望》和《编辑部的故事》。
本周,北京电视剧30年难忘荧屏形象评选中,葛优饰演的李冬宝无争议胜出,这结果委实公道。当年,李冬宝携带着王朔的京式幽默,用一种貌似嬉皮的反叛真诚地表达着兴致勃勃的生命态度,让我们领略了中国式“幽默”的力量。那个传说中的编辑部,那座灰蒙蒙的办公楼,散发着迷人的诱惑力,挑染了1991年中国观众的良性情绪,启发我们领略“日子”与“生活”的区别,让日复一日的司空见惯充满了意趣,这无疑赋予了庸常一种特别的光芒。
人生最大的敌人是时间,而时间最要命的杀伤在于周而复始,如果没有能力开启自身的快乐点,那我们很容易沦陷在旧扑扑的机械运动中,被岁月咬噬成心灵与面目同样僵化的人。
有个叫岳晓东的博士做过一项有关“中国人与幽默感”的特别调查,结论是:“在中国人的理想人格中,幽默扮演着最不重要的角色,而在中国人对创造力特质的认知中,更是没有幽默的影子!”调查显示,中国人对创新特质的认识包含原创力、独创力、愿意尝试、想象力、好奇心、有个性等特质;而对于理想人格的认知,涵盖了责任心、自制力、社会认可、社会服从、谦虚谨慎等核心特质,独独少了幽默!一个没有幽默滋润的人生,像一截紧绷绷的皮筋儿,会在一次次抻拉中失去弹性,最终翻出绝望的死羊眼。
1991年葛优34岁,正是经历了生活的酸碱浸泡与机会的抽打,懂得正确汲取和吸收的年龄,遭遇了尤其擅长肢解正襟危坐与按部就班的王朔,葛优无缝对接上了京派机智,从此走上独一无二的康庄演艺大道。他纯良的内在质地、本分人家孩子的真相,配上灵动的表情与一本正经的吐词,笑翻观众。那种笑不是挠出来的,而是从胸腔到肺腑的。葛优和王朔算互相成全,但显然是葛优把幽默精神进行到底了。从当年的《顽主》《编辑部故事》到《非诚勿扰》,葛优乃诠释京派幽默第一人。
《编辑部故事》以后,幽默元素得以通透使用并优质挥发的只有1994年的《我爱我家》了。作为情景室内剧的登峰造极之作,英达沿袭了京派幽默的真髓,又有宋丹丹们有力承托,导致了120集长剧《我爱我家》的风靡。老少三辈可以互开玩笑,可以互相调侃,这在中国家庭是不可想象的,而一家子最终因幽默而达成真正意义的理解和相亲相爱的结果,给我们许多有益的冲击。
可惜的是,《编辑部的故事》出品时代太早,搜遍全城音像店也找不到一套正版,只有在记忆里想念李冬宝和戈玲的嘴上拉锯了。
不可否认的是,外国电影对中国人的幽默苏醒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当幽默并非可有可无的佐料,而是一种真挚的“不枉此生”态度时,那身心就彻底松绑了。更多的时候,那些无形的绳索是我们自己捆上去的。
据《环球时报》的记者披露,前不久,严谨的德国人发布了“我们眼中的中国人”的问卷结果:百分之九十的德国人认为,中国人因不懂幽默不够幽默在交往中易受伤害。而在我们的印象中,德国人的刻板与认真是超过中国人的,他们的“指控”实在令人深思。
近期,江苏卫视与《非诚勿扰》主持人孟非就因“幽默不当”被戴上了“伤害乡镇干部自尊”的帽子。事由是10月20日晚,《非诚勿扰》来了一位副乡长,主持人孟非出于活跃气氛打破男嘉宾拘谨的愿望,善意地调侃戴乡长的穿着,称政府干部就喜欢穿鸡心领背心打领带。戴彬遭集体灭灯后,先是家人深觉丢人,然后是他所在的天宫乡郑重地向节目组发函:《致江苏卫视<</SPAN>非诚勿扰>及其主持人孟非的公开信》,要求孟非公开道歉。
这投诉除了让人啼笑皆非,还隆重表明了幽默是需要语码对接的。我们这个史上就缺幽默滋润的民族,如何能够在物质丰沛度高涨之后,在精神领地注入风趣意趣元素,用幽默对抗无聊,用轻松狙击沉重,实在也算是个时代大选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