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在有关爱德华兹的权威传记《复兴神学家爱德华兹》以及爱德华兹名著《宗教情感》出版之际,橡树文字工作室就“爱德华兹对中国教会的意义”这一主题,专门采访了中国家庭教会中的四位牧者(或是全职的牧师,或是带职传道的学者,或是传道人兼出版人)。他们从不同角度,或简或繁地表达了各自的看见。
王双燕:
一些年前,当我读到约拿单·爱德华兹所著的《宗教情操真伪辨》一书时,感觉非常新鲜!因为在神学领域,专门用一本书的篇幅来描写情感的并不多。爱德华兹在美国第一次大觉醒的时代背景下,写了上述有关宗教情感的文集。当时美国新英格兰地区的教会经历大复兴,但如使徒保罗所说的:“有宽大又有功效的门为我开了,并且反对的人也多”。复兴挑旺了不少信徒对敬虔和圣洁的追求之心,不过来自撒旦的虚假混淆也夹杂在其中出现。尤其是关于宗教情感与经历的争论,已到了白热化的地步。爱德华兹相当关注这种现象,所以写下了这本书。
我们现在并没有处于那样大的复兴年代,但关于理性和情感的争论,并没有止息。也许这争论,并不像在大复兴中出现得那么强烈,但这个话题,在教会历史的每个时期,从没有止息过。我还记得教我《教会历史》的老师,不断在重复一句话:“教会历史的钟摆,在理性与情感当中摆来摆去。每当很倾向于一个极端的时候,就有制衡的力量出现,但常常矫枉过正,偏向了钟摆的另一边,很少有钟摆在当中即平衡的时候。”虽然如此,我们还是要竭力追求和谐与平衡,因那是成熟的基督徒的生活特征。
在教会中,有一些人认为情感是软弱的表现,把自己藏在信经、信条、教义和理性背后,自己尽量不流露情感,也不接纳他人所表现出的情感。爱德华兹在书中,对情感的定义是“积极有力、活泼热切的意志行动”。他认为“真实信仰主要在乎情感。”情感被压抑的后果,将会失去对信仰的主动和热切,无法达到属灵生命的丰满。或许外在行为表现比较规范,但在与神和与人的关系上,颇有隔阂并狭隘。
宗教改革家马丁路德论到情感和经历的时候,曾说:“人除非能与自己的情感一致,否则不可能合宜地谈论圣经;因为唯有如此,人内心的感受才能与外面听到的一致。那些智力很高,在感情方面却冷若冰霜的人,即或是教皇或神学博士也不会明白圣经。我们如何能拥有这种合宜的情感呢?只有圣灵能创造这种情感,他能改变我们的情感和动机,赐给我们合宜的情感去认识、去落实。”当然,我们必须提到另一面。情感丰富甚至强烈,并不能证明它是来自救恩经历。教会中也有些人去模仿和制造属灵情感,以致落入撒旦的诡计,让一些人反感,更加排斥情感,甚至把真实的信仰经历摒弃了。笔者的一位神学同学,曾因在受难节没有痛苦之情导致心中内疚,脑海中要不断使自己思想耶稣所遭遇的每一下钉锤,最终使自己流泪。这样制造“应该”的情感,毫无益处。爱德华兹在书中说:“虚伪的情感似乎可以暂时使心软化,但至终反使心刚硬。”仅有感觉是不够的,真实属灵情感的果子是基督徒的行为。虽然有时行为未必来自信仰,但健康的信仰经历一定会结出行为的果子——从顺服神的命令、追求圣洁、恒心忍耐等等而来的责任和行动。
我刚听说,《宗教情操真伪辨》是《宗教情感》一书的缩减版。我也很期盼看到这本书的全貌。我们无法把一本厚书总结成一个简单的公式套用。如果期待对自己的情感分辨能力增强,多花时间在祷告和阅读上,日久必有果效。
张守东:
爱德华兹具有永恒的意义,因为他是把探索圣经真理和追求圣洁生活结合在一起的牧师的榜样,因此他对我们当今中国的牧者仍有意义。他生活于其间的18世纪北美殖民地是一个信奉一切问题都可以通过理性讨论予以完美解决的时代。因此他著述颇丰,试图用丰富的学识和敏锐的洞察力辨析属灵生活中的难题,比如哪些是被圣灵感动的真实表现,哪些是出于个人自己的幻觉。他说,爱和谦卑最可能被伪造,因为虚伪的人发现这是自己最容易被人认可的美德。牧师只有充分运用上帝赋予的理性和自己勤于阅读得来的学识才能具有良好的属灵洞察力和辨别力,从而对会众进行得体而非空泛的教导。
当然,爱德华兹绝不是一个用学识的羽毛美化自己的书呆子。他从未忘记把祷告、默想和阅读得来的属灵知识运用于日常的实践。他不断地反省自己的罪,竭力寻求上帝给他的心意更新,使自己在每时每刻的生活中真正成为新造的人,成为上帝永恒真理的祭坛上被献上的活祭。他不仅更新自己,也要求会众真正悔改走天国之路,以免在未来末日审判的日子因承担上帝的义怒而被投入地狱之火。他是如此爱自己的会众,以至于他宁肯被那些因对他的管教怀恨在心的少数人煽动起来的会众剥夺牧师职分,也不愿为了维持生计而放任会众过悖逆上帝的生活。对于那些为了果腹或虚荣而与教会中的稗子一起挤压麦子生长空间的牧师,爱德华兹是一个提醒: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唯有天国才是永恒。
如果您是一位愿意把身心灵完全交托给主耶稣的牧师或信徒,爱德华兹的《宗教情感》和马斯登的《复兴神学家爱德华兹》都是圣洁生活不可多得的灵修指南。
江登兴:
阅读《复兴神学家爱德华兹》这本传记,让我深切渴望教会里面持续能够出来复兴。这个复兴是基于麻木的会众对于自己未归正的灵魂危险处境的醒觉,以及对于天堂的荣耀和地狱的恐怖的认识。我觉得自己的事奉和当代的教会在这一点上非常无力。我也深切认同这本传记所说的,基于加尔文主义正统教义的敬虔,是教会复兴的希望。
爱德华兹的《宗教情感》,在阅读上给我非常大的挑战,这样的著作是需要耐心细读的,而当代的我们非常忙碌。但是,稍微一读就给我非常大的帮助。这部作品里提到,上帝不仅让他的子民有儿女的名分,而且向他们传递自己的属性。正如,他不仅使我们染上葡萄的气味,而且向枝子传递葡萄的汁液。这是一个有深切属灵经历和与圣灵相交的人才能够述说的体会,但是爱德华兹的长处是,他不仅经验了,而且用严谨的神学把这些属灵的经验表达出来了。
这是一个有真正丰富灵里经验的人。读《宗教情感》,我希奇当代的灵恩派问题在爱德华兹那里早就得到了非常好的反省和批判,然而我们不愿意聆听他,也听不进去。大约八年前,我自己有一次在祷告时听到一个清晰的声音,但是后来证明这个声音不是出于神。我一直对于清楚判断祷告中得到的声音和异象是否出于神有某种困惑,爱德华兹非常清楚地帮助我解决了这个问题。他说:物理性地听到某种声音,或者神奇地得到某节经文,并不能证明这是出于神,因为这是魔鬼也能做的工作。而圣灵的工作,一定伴随着对于救恩真理的某种开启,或者是把人带入对于救恩的更深认识中。这是圣灵要做的工作。
颜新恩:
依我看来,要回答这个问题,就需要了解两件最基本的事情:爱德华兹的主要属灵遗产与中国教会的基本状况。但这两方面,都不容易理解。就爱德华兹而论,从他浩瀚的著作,以及汗牛充栋的研究文集,就可知其复杂性;就中国教会而言,我们甚至不知从何说起。但我希望先问另外一个问题:爱德华兹究竟有何特别之处,以致对中国教会具有特别的意义?
像非洲的奥古斯丁与欧洲的加尔文一样,北美洲的爱德华兹也是一位普世性的伟大神学家。浏览教会历史可以帮助我们看出爱德华兹的独特之处。爱德华兹作为美国大觉醒复兴时期的领袖,同时也被誉为清教徒神学王子。这两点使得他超越了大多数奋兴家和神学家。教会历史上,有些人带来一些灵性的复兴,却伴随着反智、反律法、反秩序的结果;有些人则促进了某些神学贡献,却产生教条化的法利赛派副作用。爱德华兹却在二者之间取得了罕见的平衡。这绝不是简单的中庸之道而是超越。所有品尝过理智研究和属灵操练之间张力的人,都能体会这其中不偏左偏右的艰难。几乎很少有人像爱德华兹那样,同时在科学、哲学、神学、牧养(讲道)、灵修、宣教、家庭生活、子女教育上都有着卓越的贡献。他为牧者树立了一个典范:一个牧师是可能在学术研究、属灵操练、牧养教会、家庭生活、文化爱好之间取得平衡的。在此,我要特别指出他在教义和灵修方面的杰出贡献。显然地,他的著作对于中国教会而言,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爱德华兹的广博令人印象深刻,但这一切在他的生命中非常和谐。因为他思想的核心是三一上帝的荣耀。在此框架下,他以圣约的角度理解上帝的作为。他认为这也是全本圣经所见证的。在此亮光下,创造与救赎、天国与世界、心灵和肉身就不会被割裂。这是基督徒整全生命的基础。相应地,在实践层面,他建构并见证了宽广的属灵生活模式:圣道与圣灵并行。虽然这是加尔文的主张,恕我妄言,加尔文本人并没有展现出这种平衡[1]。爱德华兹身处复兴时代,他驳斥一味追求奇迹的狂热分子,提醒他们不要迷信经验而要回归圣道的规范;同时,他也严正地警告那些不相信奇迹的“理性派”,要相信上帝的作为并去体验圣灵的大能。现在我们要来思想:他的这些主张对中国教会有何价值?
就具体的状况而论,可能一百个人就有一百个中国教会的印象。尽管如此,但就思想模式而言,却也并非不能做些宏观的总结。事实上,中国教会的神学传统还远谈不上丰厚,即使以普世新教教会的角度来看,我们的思想也显得十分单薄[2]。虽然还未经过严格的研究,但我接受这样一个经验判断:中国教会的思想主要是改革宗和灵恩派这两个阵营,外加一个比较糊涂的所谓福音派。仅列一二。思想狭隘就容易偏颇乃至偏执,这是中国家庭教会相对分散的原因之一。很多人认为是政治因素造成的,我的看法恰恰相反,中国家庭教会有现在的联结(尽管不深)正是政治的环境所维持的。把我们拴在一起的,不是神学与异象,而是共同的困境和磨难。如果哪天有机会展开自由的对话,恐怕只会更形分散。这主要的原因,是很多传道人在完全没有宗派的神学和权威的约束下迷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人”的亮光和体验以至权威。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约束,不过仅是一点可怜的福音派信念维持(大多时候就是指个人得救部分)。自然而然地,我们就滑向了二元化的世界观,这是中国家庭教会最主要的传统之一。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应该算倪柝声和王明道二位前辈吧。随着近年改革宗信念拥护者在城市教会的兴起,他们使这一根深蒂固的传统逐渐得以改变,并以文化使命消解教会与社会的分离。依我有限的观察,虽然现在仍然只是一个“入世”的起步,但似乎已露出矫枉过正的征兆。因为二元化世界观虽然偏颇,但圣经的确描述了“二元”对抗的存在:心灵与肉体、光明与黑暗、良善与邪恶……完全取消二者的张力,很容易世俗化。这同样是错误的。而另一方面,在二元化道路上走得更远的则是灵恩派。这个群体(包括极端灵恩派和温和灵恩派)则占据着中国信徒相当的份额。无论是哪一派,如果我们愿意聆听爱德华兹的教导,那么将在不同程度上得到调整。
宗派是必须的吗?很多研究神学的人会给出很肯定的回答。很多人认为中国教会的下一步也必须是宗派化。但事实并不这么简单。最初几个世纪的教会(使徒、教父时期)并没有类似的宗派,但却以正统神学维系着教会的大公性(合一)。但为什么今天的教会做不到?其中的最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我们的神学太过于狭隘,以至于争执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而忽略了最重要的教义。中国教会的建造少不了神学的重建,但真正的建树必须是核心的神学论题。在圣经和教会传统中,没有任何其他教义比三一论更直指基督教信仰的本质(请参考奥古斯丁《论三位一体》序言)。教父们竭力探索的教义神学正是三一论。有一点值得提出,和爱德华兹一样,教父们也都是教会的牧者。如果中国的牧者愿意学习爱德华兹以三一论作为思想的总纲,这将是中国教会之幸。这个教义的宏大,可以包容中国的复杂,也可以平衡执于一端的偏激。这有助于中国教会未来的合一。因为三一论,也只有三一论,才能统摄一切:多与一、同与异。避免无谓的纷争。这个教义也能有效平衡“理智”与“心灵”的偏好,使改革宗人士更多留意圣灵,灵恩派人士更严谨地研读圣言。学习三一论,能使我们摆脱个人主义、英雄主义与功利主义,去建造健康的教会,在圣约的框架下,建构一元的世界观,以及整全的生命。
[1] 在我肤浅的阅读里,加尔文的著作给人的印像是冷静的论述,很少描绘甜美的属灵经验。尽管他谈到了不少祷告神学,但读过灵修大师著作的人,很快就会看出二者的区别。事实上,除了清教徒复兴时期的属灵传统(例如约翰·班扬、约翰·欧文、慕安德烈等)外,加尔文主义者普遍精于智识而短于属灵操练。
[2] 笔者记得曾在北京听林慈信博士的讲座,他非常精彩地分析了“新教的八重身份(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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