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一直感觉英国王位如何继承是件云里雾里的事情,也一直分不清那么多国王之间从血统上是什么关系,不知道在类似王储早于在位国王而死,新的王储如何产生、谁有优先的继承权。从英国旅行回来,加上有朋友问及相关的问题,口罩大致研究了一下。英国的王位继承是长房优先的世代相袭制,继承顺序是长子有优先权,儿子优先于女儿,而女儿又优先于侄子或者侄女;若长子亡故,长子的后嗣有继承优先权,长子后嗣的顺序也以长房优先、同脉男子优先为原则。这样若国王没有儿子只有女儿,那么就会出现女王;若长子先于在位国王而死,他的后代无论什么辈分,按上面的规则优先权大的可以继位。长房的女人尽管在优先权上不及自己的兄弟,但高于自己的叔叔婶婶,而且尽管其子女是外姓,但在血脉上是受到平等的王室对待。下面口罩以继承权问题纷争很大的金雀花王朝中后期到都铎王朝结束的两百年时间历史做一些实际分析。
公元十四世纪,在英法百年战争如火如荼之时,英格兰出了一位著名的指挥官,是英王爱德华三世的长子,因穿黑铠甲而被称为“黑太子”,亦有说法这个称谓是被打败的法国人说他“心肠黑”而得来。可惜这位战功卓著又深受平民爱戴的“黑太子”身板儿不够硬朗,在他爹去世的前就先挂掉了。以前面说的原则,顺位继承的是长房后代,所以爱德华三世的继任者是他的孙子、黑太子的儿子理查,而不是爱德华三世的其他子女。长孙理查被加冕为理查二世时才十岁出头,大权实际被其叔父、爱德华三世的三子兰开斯特公爵约翰把持。理查二世成年后,出于对约翰摄政的不满,对兰开斯特家族进行了报复,约翰的长子亨利被驱逐、其家族在兰开斯特的领地被没收。但亨利绝不是盏省油的灯,在理查二世远征爱尔兰时举兵拘捕了他,还通过国会将其废黜,自己则被立为亨利四世,但其实他对王位的继承权是相当微弱的。
根据当时原则,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后嗣的理查二世之后的继承人应为前国王爱德华三世第二子莱昂内尔的后裔(变成长房了),事实上理查二世的确立了莱昂内尔的外孙罗杰·莫提梅之子埃德蒙为王位继承人,不过口罩没能考证出他是否为这一脉最长房的那个。因为理查二世的统治实在不得人心,亨利四世的谋朝篡位居然得到了容忍,却也为以后的王位归属问题埋下了祸根。十多年后,王位由亨利四世顺利过继给长子亨利五世,这位杰出的军人因在英法战争的胜利强化了自己所在的兰开斯特家族的统治。可惜亨利五世仅在位十年就去世了,他继位的长子亨利六世那时才刚刚九个月。终于成年的亨利六世是个大好人,但从性格到能力不适合做国王,其先辈对法国战争所取得的成果在他手里丧失殆尽,而且他还患有间歇性精神病。于是兰开斯特家族的王位继承权问题再度被利用起来,英格兰第二大的约克家族开始发难了。约克公爵理查理论上的更强王位继承权来自他的母亲安妮·莫提梅,她是理查二世所立王储的女儿;或者说,约克公爵理查是爱德华三世次子莱昂内尔外孙之子的外孙,以中国传统看,“外”过一次都不行,别说这是个“外”过两次的,但那时在英国他是相当根正苗红的。两大家族展开了争夺王位的军事冲突,是为著名的“玫瑰战争”,兰开斯特家族的红玫瑰标志受到约克家族的白玫瑰标志的强力挑战。
互有胜负的几个回合之后,约克公爵理查的儿子爱德华将亨利六世赶下台,成为爱德华四世,英国进入约克王朝。虽然被复辟过一次被赶下王位,但一年后他就率军打回来,干脆把亨利六世在伦敦塔处死以绝后患。爱德华四世坐稳江山,但十年后就不得不传位给自己的儿子了,十二岁的爱德华五世和另一个儿子被托孤给了爱德华四世的弟弟、格洛斯特公爵理查。年幼的国王兄弟俩不到一年就失踪了,很大可能是被理查叔叔谋杀后埋在了伦敦塔的墙里。摄政的理查公爵还是很有手腕的,硬生生通过教会和议会把爱德华四世的婚姻弄成无效、其所有子女都是私生而全部丧失了王位继承权;理查的另一个哥哥乔治的独子爱德华,也在先王在世时被以乔治叛国为由剥夺了王位继承权。于是理查是继承顺序的第一人,成了理查三世。他虽然心狠手辣了些,但政治上的才能还是相当杰出的,可惜这种才能还没发挥多少,他本人两年后死在与叛军作战的前线。叛乱的领导者是流亡法国的里士满伯爵亨利·都铎。亨利六世的妈妈是法国公主卡特琳,亨利五世死后卡特琳改嫁欧文·都铎,生了一个儿子爱德蒙·都铎,或者说这位爱德蒙就是亨利六世的同母异父兄弟,但这些并不能给予都铎家族任何继承权。爱德蒙的儿子亨利·都铎流亡法国,他却声称自己是兰开斯特家族事业的继承人。让亨利·都铎有英国王室血脉的原因也来自母系,其母是兰开斯特家族的开山老祖、兰开斯特公爵约翰的曾外孙女,于是亨利·都铎成了兰开斯特家族唯一的男性继承人(其他的都被约克家族消灭干净了,只有他在自己叔父帮助下渡海逃生流亡法国)。趁着理查三世不得人心,在法国国王的帮助下,这位亨利六世的同母异父兄弟的儿子、有着法国王室血统的兰开斯特后裔带领法国兵登陆英国进行叛乱,并杀死理查三世取得了胜利。
亨利·都铎成为了英王亨利七世,但他的血脉是兰开斯特家族的,继承权不如约克家族。亨利七世是聪明的,一方面他利用军事上的胜利清洗约克家族的头面人物,另一方面娶了爱德华四世的女儿伊丽莎白,以加强自己成为英王的合法性,或者说,本来就同是爱德华三世后裔的两大家族自此合二为一了,所谓“玫瑰战争”真正结束了,英格兰历史进入了伟大的都铎王朝。尽管亨利七世的后代继承王位没什么问题,但比他本人有继承优先权的还不止一个,还有人冒充被他关押的约克家族后人,甚至有人冒充失踪的爱德华五世弟弟进行叛乱,但无论如何,在亨利七世在位的时候,无论真的还是假的对其王位有威胁的人,都被他消灭干净了。联姻是亨利七世的法宝,他在自己长子亚瑟三岁时就与西班牙女王定下娃娃亲,女方是西班牙小公主凯瑟琳。到了十五岁正式与凯瑟琳完婚后才五个月,亚瑟王子暴病死了。为了维护与强大西班牙的结盟关系,亨利七世让自己的次子亨利续娶寡嫂,尽管中间出现波折,但他们还是在亨利登基后完婚了。亨利七世还有两个女儿,长女玛格丽特嫁给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四世,改善了与苏格兰的关系。总之亨利七世通过自己及子女的婚姻,改善了都铎朝的国内国际环境,巩固了王朝的地位。
按照《旧约》所说,一个男人不能娶他兄弟的遗孀,否则他们将受到没有子嗣的惩罚,但婚姻唯有在夫妻已经发生过关系的情况下才能被视为有效婚姻。到底死去的亚瑟王子与凯瑟琳公主是否已经圆房还引发过激烈讨论,但有英国和西班牙联手做后盾,罗马教皇颁布特许令,是否圆房的问题被抛到脑后去了。比老公长六岁的凯瑟琳公主挺争气的,与亨利八世完婚后肚子几乎就没空过,但孩子不是流产就是早夭,到凯瑟琳四十岁的时候只养活了一个名为玛丽的女儿。亨利八世坐不住了,希望有个合法的男继承人稳定都铎统治的心愿让他决意与凯瑟琳分手,于是凯瑟琳在嫁给亨利八世时是否为处女被对簿公堂。天主教是没有离婚概念的,从此英国脱离了罗马天主教会体系,建立了由国家政权控制的、以国王为最高统治者的英国国教会,当然亨利八世终于摆脱了与凯瑟琳的婚姻,玛丽公主的身份成了私生女。亨利八世娶了凯瑟琳的女官安妮·博林,有人称她为欧洲史上最卑鄙无耻的情妇。结婚仅三个月,博林就生下了女人伊丽莎白,这个小公主的出身又是一个私生女。不过不要紧,博林还年轻,应该有机会再生下合法继承人的,但老天就是没给她这个机会,恼怒的亨利八世以通奸罪和叛国罪在伦敦塔用利斧斩断了她纤细的脖子。
亨利八世马上迎娶了第三个妻子简·西摩,这个善良且传统的民女终于生了一个儿子,本来欣喜若狂的亨利八世却很快不得不面对西摩因产后败血病去世的事实。从没有为女人伤心过的亨利八世很痛苦,拿寻花问柳当家常饭的国王此时什么心情也没有了。后来他又有过三次婚姻,第四任是德国公主最终协议离婚了,第五任与不止一人通奸以叛国罪在伦敦塔被砍了头。亨利八世推行的宗教改革使英国的经济、政治、文化、思想等各方面有了巨大变化,王权被很大程度加强,王室截留教会收入变得更加富有。他与六任妻子的故事至今令人津津乐道,但无论如何他留下了三个子女,《旧约》所言男人娶兄弟遗孀的惩罚没有发生在他身上,却报应到了他的儿女身上,他的血脉没有流传到第三代。他的儿子继位后成为爱德华六世,但九岁加冕十五岁就死了,还没来得及有后代;经过当时权臣诺森伯兰公爵约翰·达德利的精心策划,亨利八世小妹的外孙女儿简·格雷很并非自愿地成了英国第一个女王,亨利八世姐姐一脉还有后人的情形下,这个继承权也不是名正言顺的,才有后来苏格兰玛丽跳出来的事情;仅仅九天之后,亨利八世的大女儿、英格兰的玛丽就夺回王位,成了玛丽一世,她为复辟天主教作出很大努力,因为处决过三百多新教徒被称为“血腥玛丽”,如果不是在位仅五年就死了,不知英国会不会回到罗马天主教的大旗下;没有子嗣的玛丽一世把王位留给伊丽莎白,这是个很出人意料的结果,她接手了一个宗教冲突、人心涣散的乱摊子,但她还是让国家很快走上正轨,这位终身未嫁的女王在位四十五年,英国变得相当兴盛,伊丽莎白一世的时期被称为“黄金时代”。
因伊丽莎白一世私生女的出身,王位还是受到挑战,这来自苏格兰的玛丽女王。前文说亨利七世把自己的长女玛格丽特嫁给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四世,这位玛丽是他们的长房孙女。她是法国王后(遗孀)、苏格兰女王,野心勃勃地宣布接掌英格兰王位,可惜其本人在苏格兰遇到了麻烦,而且是很大的麻烦,涉嫌通奸、弑夫等丑闻的玛丽被逼退位并被驱逐。不知是本人昏了头,还是接受了别有用心的朝臣建议,玛丽居然逃到英格兰,向自己的政敌伊丽莎白一世求救,当然不可避免地被囚禁起来,十九年后在宗教和王位的明争暗斗中被伊丽莎白一世下令处死。伟大的伊丽莎白一世受到最大的批评就是没有提供一个继承人,她本人不是没有考虑过结婚生子的问题,但在平衡英国新教与传统天主教之间,她不能选择与任何一派教徒结婚,而在法国众多王子中做选择的努力也没有成功。无论选择是多么的纠结,伊丽莎白一世最后的继位人是被她处决了的玛丽的儿子詹姆斯,这是符合继承权传统的。伊丽莎白一世去世后,已是苏格兰国王的詹姆斯六世又成了英格兰的国王詹姆士一世,英格兰和苏格兰归同一君主统治,迈出了不列颠统一的第一步,此时为一六零三年。到伊丽莎白一世,亨利八世一脉彻底断绝,王位应该追溯到他的兄弟姐妹,口罩查到亨利八世有两个早夭的弟弟埃德蒙和爱德华,然后就应该轮到亨利七世的大女儿一脉。虽然苏格兰玛丽被杀了,但她的儿子是这一脉的长房后人,成了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
最后,口罩以今天在位的伊丽莎白二世为例,进一步说明一下英国王位的继承权顺序问题。伊丽莎白二世有三子一女,排在继承人首位的是长子现王储查尔斯,其次是查尔斯长子威廉王子,再后是查尔斯的次子亨利王子;如果新婚的威廉王子有了子女,继承权则在亨利王子之前。根据现在的情形,排在亨利王子后面的伊丽莎白二世的次子约克公爵安德鲁,然后是约克公爵的儿子及女儿。对目前伊丽莎白二世的王位继承顺序估计能排到上千位,由于欧洲各王室历代通婚的结果,让现在的其他欧洲国家君主也有权继承英国王位,比如挪威国王哈拉尔五世是英国王位的第六十位顺序继承人,瑞典国王卡尔十六世排在第一百八十二位,丹麦女王玛格丽特二世排在第二百零八位,荷兰女王贝娅特丽克丝排在八百零六位。这里列举最有资格继承伊丽莎白二世王位的十六人如下,其中所蕴含的就是英国王位继承权的规则,前文提及的“玫瑰战争”相当于排在第四的约克公爵家族与排在第七的威塞克斯伯爵家族之间进行的,理由很简单:长子黑太子一脉到黑太孙绝了,王位被排名靠后的家族抢了之后、排名靠前的家族相当不服气的结果。
- 威尔士亲王查尔斯王储殿下(伊丽莎白二世的长子)
- 威廉王子殿下(查尔斯王储的长子)
- 亨利王子殿下(又名哈利王子,查尔斯王储的次子)
- 约克公爵殿下(又名安德鲁王子,伊丽莎白二世的第二个儿子)
- 比阿特丽斯公主殿下(约克公爵的长女)
- 欧吉妮公主殿下(约克公爵的次女)
- 威塞克斯伯爵殿下(又名爱德华王子,伊丽莎白二世的第三个儿子)
- 路易斯公主殿下(又名路易斯·温莎,威塞克斯伯爵的女儿)
- 塞文子爵詹姆斯(又名詹姆斯·亚历山德拉·菲利普·提奥,威塞克斯伯爵的儿子)
- 王家长公主殿下(又名安妮公主,伊丽莎白二世的女儿)
- 彼得·菲利浦斯(安妮公主的长子)
- 扎拉·菲利浦斯(安妮公主的女儿)
- 林莱子爵(乔治六世的孙子、玛格丽特公主的儿子)
- 查尔斯·阿姆斯特朗-琼斯(林莱子爵的儿子)
- 玛格丽特·阿姆斯特朗-琼斯(林莱子爵的女儿)
- 萨拉·切多(乔治六世的孙女、玛格丽特公主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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