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铁柱著名运动员、前国家篮球队主力中锋
小传
1949年出生于山东省东明县。
1972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入济南军区篮球代表队。
1973年入选八一男子篮球队。
1977年被选入国家队,获亚洲锦标赛冠军。
1978年获第八届亚运会篮球赛冠军,第八届世界锦标赛第11名。
1979年接连两次战胜来访的美国队,获亚洲锦标赛冠军。
1980年获国际军事理事会篮球锦标赛第三名。
1981年获第一届亚洲俱乐部篮球锦标赛冠军。
1984年获亚洲俱乐部锦标赛冠军。
1987年后曾任“八一”男篮教练,先后被北京电影制片厂和上海电影制片厂聘为特邀演员,在《傻冒经理》、《黑色走廊》和《一夜歌星》中担任角色。
1999年5月被中国“篮协”授予“新中国篮球运动杰出贡献奖”。
2000年5月从八一体工大队正式退休,享受副师级待遇。
2008年9月14日10点45分,穆铁柱因心脏病医治无效在北京中国人民解放军309医院逝世,享年59岁。
语录
一、赛场斗志不能丢,输球也得打出气势。
二、现在,我们的训练条件也差不多赶上世界强队的水平了吧?我们没有理由打不好。特别是那种在赛场上的斗志和拼搏精神,绝对不能丢。就算打输了,也得打出气势、输得明白。
一、“东明大个子”却没有打篮球的机会
穆铁柱1949年出生于山东省菏泽市东明县一个农民家庭。小时候他家里很穷。一家五口人四处流浪以要饭为生。他七岁时山东黄河发生洪灾,到处一片汪洋。到了快过春节的时候,别人家都在吃团圆饭,而穆铁柱一家人却流浪到山西,在一座快要倒塌的窑洞里安身。
后来,穆铁柱又和家人千辛万苦一辗转来到了新疆额敏县。因为他的姐姐和姐夫是新疆额敏县的支边青年,在那里安了家,最后这里就成了他一家人落脚的地方。他们一家在额敏县农村安顿下来后,靠帮别人干点农活糊口。他自己就帮别人赶马车,成了一个普通的马车夫。一家人在新疆的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但是,穆铁柱童年时代尽管流离失所,过着食不饱肚的日子,但是他就像沙漠中的一棵胡杨树,一个劲儿地往上蹿,最后长成了一个2米28高的巨人,成了当年中国国家篮球队的队主力中锋,这实在是一个奇迹。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他的家庭里,其他兄弟姐妹的个头并不高,也就是平常人的个头,而他的母亲的个子也不高。偏偏只有他长得这么高,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关于穆铁柱的身高,曾经有过很多的说法。有人说他实际身高不止2米28,而是2米36。理由是那一年日本政府向中国国家篮球队赠送队服和球鞋时,曾经精密地测量过他的身高,最后的结论是穆铁柱身高2.36米,体重160公斤,鞋52码。
还有人说穆柱的身高其实达到了2.38米,证据也是“阿迪达斯”(德国运动用品制造商,其公司是以其创办人阿道夫·达斯勒Adolf AdiDasslerr的名字命名的)为当时的中国男篮提供服装时测量出来的。当时他和2.06米高的中国女子篮球队队员郑海霞被广泛关注,成了中国人身高的标志,流行的一句话是“男有穆铁柱,女有郑海霞”。
不过官方资料公布的穆铁柱的身高一直是2.28米,比现在的姚明高2厘米。身高2.28米的穆铁柱成了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篮球的“商标”。不光是球迷,即使是一个普通人,说到篮球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穆铁柱。他一时成了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他的出现让中国篮球进入了一个“中锋时代”。一直到现在,很多人在提起他时还会说,“当年的穆铁柱,就是现在的姚明。”
据说,当年19岁的穆铁柱从新疆回到东明县时,他那高高的个头立刻成了人们啧啧称奇的对象。那年农历腊月初一,穆铁柱到东明县城赶集,一下了就把整个东明县城给轰动了。大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巨人,就前呼后拥地争着去看他,穆铁柱的周围成了顿时成了人山人海。在《穆铁柱出山记》(作者李延国)一书中,作者是这样写道——
巨人被卷在人流的旋涡中,他那赫赫的身躯如人海上屹立的一座峨岛,相比之下,周围的人们都变成了“小人国”里的公民。他憨实地挥着蒲扇般的大手,企图使人们让开路,可是他每走出一步都很困难,人们拥挤着,围观着,跷起脚尖,伸直手臂和他比量着。那些上年纪的东明父老们,惊诧不已地仰看着这个后生,他们怎么也不会相信,在他们这贫瘠的老碱窝里,竟能生长出这么高大的身坯子!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少见的巨人,在当年曾多次被拒之篮球运动的门外。
当时有几个工人发现了穆铁柱后,就像发现了外星人一样,立即跑到东明县休委的张凤奎那里去报告,说是发现了一个“大高人儿”。其中一个工人说,“我跷起脚还没够到他的下巴”!张凤奎一听就来了兴趣,立即赶到大街上去找这个“大高人儿”。他心里想,如果真有他们说的那么高,把他招到体委打篮球该多好啊!可是他从街头找到街尾,都没有找到那个“大高人儿”。最后张凤奎在穆铁柱的一位亲戚家里见上了面。张凤奎不由得心花怒放了,连忙问穆铁柱“你叫什么名字?”
“穆铁柱。”穆铁柱说。
“多大了?”
“19。”
“你打过球吗?”张凤奎问。
“没。”穆铁住回答。
“你愿意打球么?”张凤奎又问。
“愿意……”穆铁柱嗫嚅着。
“走,跟我到‘体委’去一趟!”
到了“体委”,张凤奎对穆铁柱进行了一些基本的篮球技能测试。因为他曾是一位体育老师,于是他以一个体育老师的专业眼光看到了这个巨人身上一种宝贵的潜质,暗暗地在心里说,这是一个人才,是一个国宝啊!
当天晚上,张凤奎就给地区体委打电话,他在电话里兴奋地说;“我们这里从新疆回来一个青年,身高2.20米,是个好中锋……”
可以他得到的是干脆而冷漠的回答,“目前没有专业球队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张凤奎没有泄气,马上又把电话转到省体委。他得到了处理公事中最常听到的一句话“我们研究研究吧!”
就是这句话给了张凤奎一线希望。第二天,他就把穆铁柱招到县体委,一边给他训练,一边在等省里的消息。张凤奎对穆铁柱说:“你要知道,打球不是光为了挣饭吃,打好了球还是为我们的国家争光。我们国家就是少了像你这样的大高人儿,才总是输给外国人。”
穆铁柱记住了张凤奎的话,训练更加卖力。
几天以后,山东省体委终于回话了,“我们已经研究过了,他转年就20岁了,还未摸过球,不要了!”
张凤奎失望地放下电话,回头望着满含着期望的目光的穆铁柱。忽然反转身来,又抓起电话:“要北京!——国家体委……”。
没有想到国家体委很快就回话了,要他把穆铁柱带去看看。张凤奎终于把穆铁柱送到了北京,国家体委法时就把穆铁柱给留下了。张凤奎这一下放心了。后来,他就高兴地背着几十个国家体委送给他的旧篮球回到了东明县。于是后来就有人说,穆铁柱是国家体委用二十个破篮球从山东换来的。
不过,穆铁柱那一次进北京,只不过是他登上明星之路的第一站。后来他又辗转到了湖北黄石市,在那里得到了球坛著名人士的训练之后,又因为人事纠纷重新回到了他的老家东明县。
1972年,穆铁柱终于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入济南军区篮球代表队,从此开始了他职业篮球运动员的生涯。在后来二十多年的篮球运动中,穆铁柱获得了无数的荣誉,成了20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篮球队名副其实的顶梁柱。当时他被誉为“亚洲第一篮球中锋”,世界篮坛的“巨无霸”。
应该说,张凤奎就是发现穆铁柱的“伯乐”。
后来,在一片鲜花和赞誉面前,穆铁柱并没有忘记他的故乡,更没有忘记对他情重如山的“伯乐”。1974年全国甲级篮球联赛之后,他把得到的第一枚金质奖章托人捎给了千里之外的张凤奎。
1980年7月,张凤奎来到了北京,见到了已是功成名就的穆铁柱。但是,张凤奎这一次来北京,既不是来分享穆铁柱取得的荣誉,也不是来参观穆铁柱婚后的新居,而是看病来了。这时他虽然才五十出头,但却是一身的病。
穆铁柱见到张凤奎后,张开巨大的双臂,热情地拥抱着他。他那新婚的妻子也为他做了一桌可口的菜肴。听到张凤奎的病情后,穆铁柱又四处奔波,利用自己的朋友的关系和自己的知名度,为张凤奎寻找高明的医师。当年,张凤奎带着穆铁柱第一次进北京时,曾带他去参观了故宫、颐和园等许多地方;这一次,穆铁柱也联系了一辆专车,和妻子一道亲自陪同他游览定陵、八达岭长城……
如果是没有这位热心而又有眼光的“伯乐”,也许就没有穆铁柱的未来,更不会有当年中国“篮球时代”的神话。
二、两败美国篮球队是他最开心的日子
1977年,穆铁柱进入中国国家男子篮球队,成了当时无人可以替代的中锋,很快就成为中国男篮名副其实的“铁柱子”。
作为一名篮球运动员,穆铁柱拥有得天独厚的身高和良好的配合意识。他那威武勇猛的高大身躯,他那天马行空般的勇猛冲杀,他那机警幽默的战术动作,还有他手上的功夫都是无人可敌。
穆铁柱不仅身高臂长,他的手也特别的大。他具有单手握球远传、单手握球做传和投假动作的能力。单手握球远传和那种“投假”的能力,几乎成了他克敌致胜的法宝,每次都让对方防不胜防。穆铁柱同时具有敏锐的观察力,善于同外线队员做策应配合,为内外进攻创造投篮的机会。球到了他的手里可谓随心所欲,而防守他的人就像围在一棵大树下的一群猴子一样,只有“望球兴叹”。穆铁柱每场比赛至少都要得二三十分。有一次,在与苏州市篮球队的公开赛中,他曾创造了一场比赛一人独得80分的神话!
他凭借先天的有利条件和后天苦练得来的篮球技能,成为篮下的统治者,每场比赛都是对方防守的重点对象。只要他在靠近篮筐的位置得球,踮踮脚尖就能将球放进篮筐。那个时候,人们习惯地称穆铁柱为“半个篮筐”。
他曾多次代表解放军队和国家队参加国际比赛,是第九、第十、第十一届亚洲篮球锦标赛中国队的主力中锋;曾代表“八一”队参加世界篮球俱乐部锦标赛,荣获亚洲区冠军;是“八一”队两胜美国大学生明星队的内线实力人物。在那个中国篮球运动员身高有限的年代,穆铁柱的出现,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改变了中国篮球队的命运,让中国篮球从此开始称霸亚洲。
在他的带领下,中国男篮在1977年荣获“亚锦赛”冠军。
1978年第8届亚运会在泰国首都曼谷举行。在穆铁柱的带领下,中国男篮力克群雄,一举夺冠,实现了亚运会冠军零的突破。当金碧辉煌的曼谷体育大厅里缓缓地升起了五星红旗,奏响了庄严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时,肃立在领奖台上而汗渍未消的穆铁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张凤奎时,在东明县体委的院子里张凤奎对他说的话。整整十年了,今天终于为祖国争光了。巨大的泪珠沿着穆铁柱长长的面颊滚了下来。他第一次像孩子那样用手捂着脸哭了。
1979年,美国大学生明星队打着美国国家队的旗号,来中国进行友谊赛。结果,在北京被穆铁柱所在的“八一队”两度击败,轰动了篮坛。当时面对平均身高2.01米、9名队员在2米以上的美国队,穆铁柱发挥了很大威力,在他的内线牵制下,八一队打得灵活多变,最终队长吴忻水和穆铁柱各得25分,八一队一路领先,最终以104比96战胜了对手。
6天后,八一男篮与美国队再度对垒,前一场受伤的吴忻水坚持再度首发出场,有效钳制了对手的防守力量,为穆铁柱在内线的进攻创造了条件,最终八一队以72比69再次战胜美国队。
两胜美国队的这段辉煌往事,一时成为中国篮坛的一段佳话。让很多老球迷对三十年前的两次中美篮球对抗赛至今还津津乐道,穆铁柱成了当之无愧的“内线杀手”。穆铁柱在“八一队”的那十几年,让这支球队几乎是打遍全国无敌手。就是同韩国和日本等国家队的较量中,也都能赢三四十分。穆铁柱是当时八一队的“五虎将”之一,红透了整个亚洲。
穆铁柱成名后,就有很多篮球迷跑去看他训练。有一位老球迷后来回忆说,1982年6月,中国男篮联赛在哈尔滨举行。比赛前他“打通关系”,有幸看到了33岁的穆铁柱如何训练。“在和其他队员做了一系列准备活动后,钱澄海教练走到穆铁柱跟前,让一个身高足有1.90米的队员骑在穆铁柱肩上,让穆铁柱开始做蹲起运动。一个,两个,三个……,钱澄海教练就是不喊停,穆铁柱就得咬牙继续坚持做。他一连做了五十多个,最后实在坚持不住了,就扑通一声瘫倒在地板上”。
看来穆铁柱的成功并不完全是因为身高的原因,他付出的汗水和艰辛也许比他的队友还要多。
三、从“粉丝”中“淘”出相伴三十年的妻子
1979年底,穆铁柱与1米72王专红结婚了。而他们的结合却充满着神秘的传奇色彩。
当时王专红是穆铁柱崇拜者,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粉丝”。而当年的王专红不仅仅是“粉丝”,而且还是“铁丝”。因为身高1米72的王专红不仅是个篮球爱好者,而且是她们厂女子篮球队的主力队员,所以对篮球运动和那些知名的篮球运动员自然是情有独钟。至于大名鼎鼎的国宝级人物穆铁柱,更是她心中最崇拜的偶像。
那时的“粉丝”对偶像表达情感的方式和今天已经太不一样了。尤其是异性的“粉丝”,用得最多的方式就是写信。八一篮球队的队员都有自己的“粉丝”,每周都能收到很多信,而其中写给穆铁柱的信最多。结果就是在这成千上万封“粉丝”们的来信中,球队领导竟然为穆铁柱“淘” 出了一位后来与他相伴三十年的妻子王专红。用演员范伟的话来说,真是“缘份啊!”
1978年,中国篮球队夺得了“亚运会”的男篮冠军后,为了表示自己的祝贺,王专红就给穆铁柱写去了一封没留姓名的慰问信。在这封信中,王专红除了对自己崇拜的偶像表达了一番真诚的祝贺之外,还问了穆铁柱一些关于身高、爱好之类的话,只是非常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之情。在这封信的最后,王专红没有敢写上自己的真实姓名,只是署了一个“篮球爱好者”的名字。她就把信寄了出去后,随后就把这件事儿忘了。
那时候穆铁柱在八一队。由于收到的信太多,穆铁柱没有空给所有关心他的人一一回信。有时一看落款,看看是“观众”来信,就请球队的杨干事帮忙拆开看看,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不回信了。至于王专红的那封来信,穆铁柱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到,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个“篮球爱好者”是谁,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那么,后来杨干事到底怎么从穆铁柱的众多粉丝中“淘”出了这个王专红、并把她确定为穆铁柱的相亲对象的呢?据后来穆铁柱自己透露,“杨干事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平时办事特别认真细致。他一看那信的笔迹很秀气,就知道是一位姑娘写的。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杨干事看了那封信之后,就立刻找到球队的领导,把王专红的信给篮球队的领导看了,并且谈了自己的想法。八一队的领导对此相当重视。时任八一队教练的张忠恕回忆说“当时,我们生怕是有人开玩笑”。当时大家都很关心穆铁柱的婚姻大事,都认为如果写信的真是一个女孩子,那就应该帮穆铁柱把个人问题解决一下。就是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男还是女?当时球队领导就吩咐杨干事,事情还没有结果之前,一定不要让穆铁柱知道。
后来,球队领导和杨干事就通过各种途径终于找到了这个自称是“篮球爱好者”的人,并且知道是个女孩子真名叫“王专红”,于是八一队就特地派了两名女队员,去王专红的厂里进行了一番调查。通过调查,知道王专红当时是她们厂青年团的干部,在车间里搞青年团工作,各方面都非常优秀,不仅是厂里女子篮球队的主力,还是厂里的文艺积极分子,唱歌、跳舞样样在行。最后,球队领导就和她们厂的领导达成了共识,共同来促成穆铁柱和王专红的婚事。先由杨干事安排一下他们“相亲”的事,看看他们两个人的态度。
杨干事接受了这个任务后,就决定让穆铁柱和王专红在篮球场上偷偷地相亲,因为在那样的年代,这样的事情是不能大张旗鼓地宣扬。
那天,穆铁柱又要到首都体育馆打球,临行前杨干事就对他说:“今天晚上,我要带一个北京姑娘到体育馆看球,这个姑娘很喜欢看你打球,你既要好好地表现表现,又要把那姑娘看仔细。”
穆铁柱一听,开始有点糊涂,后来想明白了。他笑了笑说,“什么看球,说白了不就是叫我去相亲吗?”
杨干事说“知道了就好”。
杨干事又派人去接王专红。王专红根本不知道相亲这回事,就稀里糊涂地被杨干事派去的人接到了首都体育馆看穆铁柱打球。
那天见面后,穆铁柱和王专红两个人都感觉挺好,以后就这么慢慢地谈上了。婚后王专红回忆起这段经历时很有感触地说:“我就觉得这真是缘份。当时那么多人给他写信,一大摞一大摞的,他们领导就选中了我。”
1979年底,穆铁柱与王专红结婚了。穆铁柱花光了几年的积蓄,也就是270元钱。其中花了200元钱添了几件家具,还有70元,便是酒水费。球队分给他们一套房子。
结婚当天,穆铁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没有出现,“婆家人”就是八一队的全体队友与有关领导。而新娘王专红家的亲戚,都是由八一队用一辆面包车接来的。除此之外,就是一些记者。在球队训练馆的小礼堂里,一共坐了不到百来号人。穆铁柱穿着西装,王专红穿着套装,等领导说完了话,一对新人向来宾三鞠躬,婚礼就这么完成了。
“那情形充其量是现在的表彰大会。什么结婚戒指、结婚照、奶油蛋糕、香槟酒,都没有的。”穆铁柱说,“那时结婚不兴这个,是不是不可思议?”
仪式结束后,穆铁柱在球队的食堂摆了三大桌。穆铁柱记得最清楚的是,他买了两条中华烟,7元钱一条,一共花了14元钱。
成家后,穆铁柱对家庭格外珍惜。这可能与他那苦难的身世有关。童年的流离失所让他对家格外渴望,这时家就是他温馨的港湾。
由于有共同的爱好和共同的语言,婚后俩人感情很好。虽然家里的家务基本上是由王专红一手包揽,但与外界打交道主要还是由他穆铁柱出面。别看穆铁柱人高马大,但却心灵手巧,家里的一些小家电坏了,都是他自己修理。在妻子眼里,穆铁柱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她常对人说,“别看他手大,他其实特别巧。他爱干那些特别细小的活儿,我们家什么电器坏了,都是他自己修,多小的改锥他自己都能拿”。像倒弄个收音机,修个小电扇什么的。他并不是不想花钱,主要是有一种享受。
平时不善言谈的穆铁柱并不缺乏浪漫和细腻。在他们结婚十周年的时候,穆铁柱送给王专红一条金项链。但是王专红却一直都舍不得戴,一直珍藏着。王专红说,在夫妻生活中,他们几乎没有激烈争吵过,而“小吵”后,基本上都是穆铁柱主动承认错误。
穆铁柱由于身体太高,结婚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全家就一直住在北京国防科技大学附近一处120多平方米的五间老房子里。因为这所老房子层高足有3米,穆铁柱在家中可以行走自如。后来搬家了,楼层比较矮,穆铁柱行走就不那么方便了。有一次妻子王专红犯感冒,穆铁柱就到厨房去给她炖姜汤,结果一不小心,头上撞起了个大疙瘩。后来,穆铁柱在家里走路就只好总是低着个头。王专红就笑他,说你怎么像个日本女人?
婚后他们生了一男一女,生活虽然说不上很富裕,但绝对不缺吃少穿,一家四口生活过得其乐融融。女儿穆榕身高约1米73,儿子穆桐也只有1米80,姐弟俩身材普通,所以都没有继承父亲的事业。穆桐业余时也喜欢打打篮球,但他最崇拜的篮球明星并不是自己的父亲。NBA是穆铁柱一家子的爱好。儿子喜欢“76人队”的艾弗森,穆铁柱、王专红和女儿都喜欢“湖人队”的奥尼尔。大概是在奥尼尔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谈到喜欢奥尼尔的原因时,穆铁柱说:“他长得很有意思,‘块’儿也挺大的。”
尽管后来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和生活空间,但是只要两个孩子放暑假了,他们全家都要出去旅游一次。穆铁柱的朋友多,南宁、深圳、宁波、山东等地都有好朋友。每到一处,这一家四口都会在这些地方留下他们快乐的笑声。穆铁柱说,“我退役晚,孩子们小的时候,缺少感情投资的机会。”这一直是他觉得愧对孩子的地方。
后来,他们家里又养了两条狗,一条是挺普通的叫“豆豆”的小黄狗,另一条是来自韩国“娃娃贵宾”。穆铁柱曾抱着狗,对记者叹口气说:“狗养在家里,它总吱声,可儿子回家就不出声。做父母的总是盼着子女好,我就是对他不放心。比如女儿开车出门,我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她做事总是稳稳当当。可儿子一开车,我就担心,他总是粗心大意。”
在这位父亲眼里,女儿很乖,很听话,一点也没让夫妻俩操心。可儿子就不那么让他省心了。“回家不爱说话,就爱对着电脑。”穆铁柱曾在一次家庭会议上说,人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儿子则是“两天打鱼,三天上网”。“儿子手机丢了,或者缺钱花了,都会找姐姐解决,和我们根本不吱声。”王专红也承认儿子只听姐姐的话的事实。
退休后的穆铁柱住在北京颐和园附近的总政老干部干休所,和“八一队”的几位宿将阿的江、刘玉栋、李楠等住在同一栋楼。他的生活安逸恬静,下棋、打牌、搓麻将,他都会,不过水平不高,所以玩得少。他很喜欢钓鱼、喜欢户外活动,爬山是他每天的必修课。他家后面的北望山,每天总要去爬一趟。
穆铁柱还喜欢开车。但2.28米的大个子开什么车都有些小。于是他选择了三菱帕杰罗吉普车。记者问他开车的速度怎么样,他开玩笑地说:“从北京到哈尔滨一天能打一个来回。”他喜欢开车兜风,尽管老家在山东,但每次回去他都是开车载着太太从公路走。
四、男篮“第一中锋”成了《傻冒经理》的“保安”
穆铁柱虽然是个当之无愧的大球星,在当时应该比现在美国的“NBA”“火箭”“胡人”和“小牛”队的那些球星还要出名,但是他却非常随和低调,没有一点明星的架子。
当时他和队友们从球队训练场到东来顺吃饭,在路上总要被人围住。从王府井路口到东来顺短短的几百米路,常常被人群围堵了好长时间才能脱身。因为有不少“粉丝”向他索要签名。弄得他好不容易才脱身。但他从不“耍大牌”。
在北京坐公共汽车时他也从不以名人自居。穆铁柱上车以后就一直低着头儿站在那儿。有球迷给他让座,他也连声说“不用不用”。他知道自己反正坐不下去,何必麻烦别人。他总是站在公交车上的天窗底下。他说,“那不有一个天窗吗?公共汽车掀开盖儿透风的那地儿。我就站在那儿,这个地方还不碰头。然后呢,要是挤不到那个地方呢,我就站那个门边儿呗”。
吴忻水是和穆铁柱共事多年的队友,曾任“八一队”队长。他后来经常说,“我们这一代的人都是很低调的。穆铁柱虽然我比他大五岁,但是他心特别细,想问题想得比较周全,别看他身材高大,好像不方便,脑子好使得很,思维还十分敏捷,平时教练跟他一讲技战术他马上领悟,而且生活上考虑得特别周到。我认为这和穆铁柱的低调有关”。
吴忻水还说,“他不知道怎么那么聪明,家里的电器不好了都是他自己去修,我们队里最早会开车的也是他,开摩托车,汽车,遇到了小故障也都是他自己去修。”“如果能得到一些便利,也一定会想到大家。吴忻水又说,“他身材特殊,坐飞机,那些乘务人员有时候会为了照顾他,把他从经济舱请到头等舱,他总是会和人家搞好关系,通过他把其他一些队友都请到前面去。”
有时接受采访,穆铁柱由于那鹤立鸡群的身高,总会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轰动,让他成了采访的中心但是他从不“抢镜头”。到后来那些报纸还会留下对他的评价:“他人真好。蜷着腿坐得很难受。但只要有人要求合影,他都会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站起来。”
不过在赛场上穆铁柱就不一样,遇到那些不文明的对手,他有时也会来点“大动作”。有一次在泰国比赛,韩国队一队员给穆铁柱来了一拳,打完就跑,打得穆铁柱眼睛都看不见了。那时泰国华侨多,结果就从看台上跳下来好几个观众,追着那个韩国队员就打。
多年后,在参加《鲁豫有约》节目时,穆铁柱还记得这件事。他说:“有一次我去那个泰国跟韩国人打球,他够不着你嘛,他就什么什么踩你的鞋呀,什么拽你的裤头啊,什么什么打你的眼睛啊,什么这个那个的,有时候也急。急了怎么办?动作就大一点呗。你不能太文明了,文明了也不行。”
1987年,在球场上叱咤风云十多年的穆铁柱退役了。退役之后曾在八一男篮当了几年教练,后因为心脏病不得不放弃教练工作。不过,他对篮球仍然充满热情,有年轻队员向他请教问题,他总是有求必应,有的教练在战略战术上存有疑惑,他也会帮助分析。热心的穆铁柱时常参与各种社会活动,前往各个学校、工厂、部队去指导篮球,甚至还曾经前往监狱,同服刑人员见面,鼓励他们对未来树立信心。
虽然离开了篮坛,但穆铁柱一直关注着中国篮球运动。他曾说过,“虽然经过了职业化,但现在的中国篮球还不行,亚运会没打好,世锦赛没进前八,中国篮球水平还不行。但现在他们的收入还不错。我1973年打比赛时,一个月才7块钱,每天伙食费4毛6,条件挺艰苦。最让我难忘的是入党,我当一年兵就入党了,挺光荣的。”
在谈到“八一队”的现状时,穆铁柱不无忧虑地说:“军队的篮球队都不好过,不能引进外援,现在八一队虽然好些,但再过几年也不好说了。”他也和众多的篮球迷一样,非常关心姚明的成长。当年他就预言过,“姚明的技术不错,身高有优势,现在就是差点块儿。他的前途应该比巴特尔、王治郅要好。”
由于多年的伤病,穆铁柱已经失去了昔日篮球赛场上的英武。当年为了出成绩,穆铁柱的训练是特别刻苦的。当年他每天要跑将近万米,一跑就是20年。因此,穆铁柱也落下了关节炎的毛病。现在,国家每年发给穆铁柱300多元伤残军人补助费。现在,穆铁柱由于心脏不好,也很少喝酒,只是喝些泡过洋葱的红酒,不过,令家人不放心的是穆铁柱仍然爱吸烟,“我特别爱抽万宝路,能抽的时候一天一包不够,现在差了,只抽些轻淡、焦油含量低的香烟。”
2000年穆铁柱加入了体育基金会,用自己的影响力为已经退役或身体遭受残疾的运动员筹集资金。尽管自己行动不便,但穆铁柱依旧竭尽所能,跑遍全国各地。这也许是他唯一愿意抛头露面的事。
退役以后,穆铁柱并没有像当时的名人那样,利用自己的名望走穴赚钱。他说“我不会经商,也不懂什么,也不喜欢四处走,就希望能在家呆着。前一阵子,新疆有个企业给我打电话,问我用我的名字可不可以,我没搭理这事,因为我不懂经济,小企业没有名气的,我不敢答应,他们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要是大企业还可以。”
当时有记者问他有没有考虑过将自己的名字注册时,他和妻子王专红表示:“名字注册以前没想到,现在回去办一个。”但这也就是说说而已。
没有想到的是,1988年前后,穆铁柱先后被北京电影制片厂和上海电影制片厂聘为特邀演员。在《傻冒经理》、《一夜歌星》、《黑色走廊》等影片中出演了保安、雇佣打手等角色。另外他还演过小品、拍过广告。
时下当红影视演员冯远征16岁时,曾和39岁的穆铁柱在一起拍摄过《傻冒经理》。对当时的情景他还记忆犹新。他在一篇文章里说,“当一帮人簇拥着穆铁柱走进来的时候,我心里扑通了一下——年少时的梦想就这样得以实现,我见到了那个时代让我们敬仰的篮球偶像。高,太高了,我努力地踮着脚、仰着脸,2米28的身高是我当时对他的全部印象”。
穆铁柱来到片场后,陈佩斯就领着他转悠了一圈。穆铁柱就笑呵呵地和大伙一一打招呼。当他走到冯远征跟前时,随着一声“你好!”一只蒲扇大的手就伸了过来。当时年轻的冯远征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战战兢兢地把手递了过去,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铁柱大哥”几个字。
后来穆铁柱逝世时,冯远征在自己的博客中写了一篇文章,悼念这位“大哥”。他在文章里说——
和穆大哥相识是在二十年前的一九八八年,当时我们都参加了陈佩斯大哥主演的喜剧电影《傻冒经理》的拍摄。我在剧中扮演麻杆。铁柱大哥扮演联防队员在北京火车站专抓不法分子。剧中我和宋丹丹扮演的英子在车站拉住店的客人,结果被穆铁柱大哥抓住。穆大哥真的像抓小鸡一样毫不费力的拎着宋丹丹走出好远。现在想想十分可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穆大哥参加的唯一一部电影,但却是我们结缘的机会。
其实穆铁柱在拍戏时并不轻松。因为他个子高,腿又受过伤,跑动起来就很不方便。所以每次跑过来抓“麻杆”和“英子”这两个“不法分子”的时候,总是一副笨笨的、很迟钝的样子。这时,扮演“麻杆”的冯远征总忍不住鼻子一酸。但事后穆铁柱却憨憨地说,“没事,没事”。
冯远征还在他的文章里回忆说:“不拍戏的时候,大哥就特别安静,不怎么说话。可能是因为每次他到的地方,总有很多人围观,这让他不太自在吧。不久,因为戏分很少,大哥提前离开了剧组。大哥走后,我问过陈佩斯老师,为什么请大哥来演戏。陈佩斯说:‘他往那一站,所有的人尽收眼底,多有喜剧效果啊!’我想,也许大哥带给我们的不仅仅是欢乐,一定还有其他什么吧!因为,他曾跟我说过,拍电影只是好玩,最喜欢的还是篮球,而之前国外好几个制片商曾高价聘他拍片,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冯远征还在他的文章中说:“后来,我才知道,大哥还演过《一夜歌星》里的保安和《黑色走廊》里的打手,也都是小角色,并未给他带来多大的名利。据说,三部电影加拍两个广告,大哥一共才收到酬劳不到3万。此后,大哥再无触“电”经历。
“一次偶然,曾参与过《一夜歌星》拍摄的一个朋友跟我说起大哥,说他当年“了不得”。原来,大哥到上影厂(负责拍摄《一夜歌星》)的那天,上影厂上至厂长,下到职工幼儿园的孩子,都涌到门前大道,在两旁夹道欢迎。服装组的师傅,特地爬上桌子、加上板凳,给他“量衣”;七八个摄影师给他拍造型照;食堂的炊事员还送来了一大盆足足有两斤半重的蛋炒饭……
“大哥理应获得这样的尊重,我心头阵阵欢喜。其实,在拍《傻冒经理》时,大哥就很有人缘。每次拍摄间隙,人们总是围着他问长问短,他不爱说话,却对热情的人们有问必答。谁要是提出:铁柱大哥,咱合个影吧!他也总是乐呵呵地答应,不厌其烦。”(以上引文均来自“中国网”《片场情缘让冯远征惦念20年穆铁柱轻轻拎起宋丹丹》撰文《金鹰报》记者阳光)
曾参与过《一夜歌星》拍摄著名演员六小龄童在2008年9月15日写的博客,称1996年一部投资一亿元的大片《大闹天宫》曾经邀请穆铁柱出演四大天王中的增长天王,但这个戏只是进行了排练,后来没有继续拍摄下去。
穆铁柱曾说:“上上电影、广告,看看电影是怎么回事儿就行了。我不会经商,也不懂什么,也不喜欢四处走,就希望能在家待着。新疆有个企业给我打电话,问用我的名字可不可以,因为我不懂经济,小企业没有名气的,我不敢答应,他们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要是大企业还可以。”
2006年,作为“北京奥运形象大使”,穆铁柱亲赴唐山参加义卖宣传活动。
2008年9月14日10点45分,中国篮坛“第一长人”,曾经名噪一时的“亚洲第一中锋”穆铁柱因心脏病医治无效在北京全国人民解放军309医院逝世,享年59岁。
一个曾经的超级运动员,怎么会在59岁时就死于心脏病呢?据有关专家分析,原因是穆铁柱年轻时训练量太大,再加上被他过于高大的身材所“拖累”。
有人作了一个统计,59岁的穆铁柱仅在国家队就打了14年。按平时训练量每天跑一万米计算,他在14年里,仅训练的路程就跑了51,100千米,相当于绕地球赤道(赤道全长约40,075.24千米)跑了1.2775圈;如果用高度来计算,就相当于登上了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玛峰了5775次了!他双腿支撑着160公斤的体重,绕地球跑了近一圈半,或是登了5775次珠峰,就是神仙恐怕也要累病了,更何况血肉之躯的穆铁柱呢!
还有专家分析,一般运动员心跳的正常量是每分钟180次左右,而穆铁柱当年打球的时候,在球场上每分钟的心跳是200多次,这就导致了他的心脏经常是超负荷运转。加上年轻时好胜,穆铁柱没成家之前,星期六和星期天也坚持练习。除了超强训练外,过于高大的身材也是穆铁柱的病因之一。因为从人类的正常生理角度来看,一个人如果达到2米28的高度,就算没有“巨人症”,这样的身高和体重也会让身体器官不堪重负,从而产生各种各样的毛病,如心脏病、静脉曲张、腰椎间盘突出等职业病。
所以从以上的分析来看,穆铁柱是用他短暂的59岁的生命,换来了中国篮球事业一时的辉煌。
2008年9月18日,穆铁柱的追悼会在八宝山革命公墓举行。首都各界人士一千多人怀着沉痛的心情前来参加他的葬礼。
时至今日,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穆铁柱的记忆也许在人们的心中渐渐地淡忘了。只有那些六七十岁的人还记得他当年的辉煌。穆铁柱生前就说过一件事:
“前几天我去机场,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他叫我签个名,我说你知道我是谁吗?他说不知道。我说那我给你签什么名?”
——这也许仅仅是一个故事。
穆铁柱是永远不会为人们所遗忘的。只要看到了今天的姚明,人们就会想起当年的穆铁柱,就会想起中国篮球运动曾经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