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部吸引人的虐剧。它可怕是因为它把人性置于极端环境下解剖得血淋淋,而不仅仅是一出荒诞变态的恐怖片;是因为它所投射的阴暗面,是共通的,只不过平常我们不必面对如此拷问人心的抉择。简言之,它骇人听闻,却又非危言耸听。
诚然,我们期望并且也需要世界更光明、美好,而这部沉重到刺痛灵魂的电视剧,既非茶余饭后的轻松喜剧,也非温馨单纯的心灵鸡汤,但它引人反思并认识自己本性中的恶。而这与向善并无冲突;相反,它让人思考真善与伪善,并粉碎伪善带来的满足感。人确是这么微妙的动物,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既逃脱不了动物本能,又逃脱不了人之为人的属性和规则:善与恶,道德与情感,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而在这些属性与规则里,又充满各种矛盾。吃人情节看似血腥的噱头,但探寻本性并审视自己处理这些矛盾的方式,才是该剧最虐人也最有价值的地方。
以下转两篇关于《天与地》的文章。分析都几到位。
人们如何吃掉自己——关于《天与地》的隐喻
——by韩丽珠
据说,那出电视剧有一个人吃人的场面,我一直在想像,那会如何呈现,直至我开启网站里的荧光幕,发现那是一个支撑整出剧集的巨大隐喻,关于人们如何逐渐吃掉曾经美好的他人、社会和自我,这使我忍不住一直看下去。
赎罪者、吃人者和盲目者
他们本来一起夹band,然后起行征服雪山,被大风雪围困,四野无人,求救无门,饥寒交迫的情下,伤重而还没有死去的家明,便被其余三人瓜分果腹。作为乐队的核心人物,家明对音乐的热诚和理想的追求最热切,在各人被现实环境而对前路充满怀疑时发挥凝聚维系的作用,被三人分吃了的,其实不止一个人,还有他们投身乐队时怀单纯理想和盼望的,那一部分的自己。
三人从雪山下来后分道扬镳。提议吃人的鼓佬,在事件发生后悔疚不已,以赎罪者的心态,加入工会为被剥削的工人争取权益,在一次抗争中绝食时,被同行伙伴苦劝以身体为重,他却以坚定的言辞,表示自己宁愿活生生饿死,也不会放弃。同时,观众却可以透过镜头,看到在他的想像里,与他争辩的,再也不是伙伴,而是当年力劝友人吃掉同伴的自己。矛盾一直存在于他心里,令他鄙视痛恨的。在雪山事件后炒卖黑巿期指成了富户的黑仔,其实只是他不愿面对的自己的投射而已。
本来视金钱为俗物的黑仔,被鼓佬说服吃了同伴之后,似乎完全顺从了内心黑暗残暴的面向,无论是亲近如情人,或疏远如散户,也尽情欺骗压榨,以获得最大的利益。在隐喻里,他担当「吃人者」的角色,但每一次当他想起家明(那被他吃掉了的某部分自己),他的鼻血还是会而下。身体在提示他,深藏的不安还没有过去。
事件后失忆的Ronnie,则代表一种盲目的力量。在雪山上,当黑仔或鼓佬为了吃或不吃而争持不休,发高热的他,在无意识情下,已手起刀落,宰了家明。下山后,他却完全失去那一部分的记忆,在三人之中,他活得最轻松自在,在华尔街当精算师后,被高薪挖角回流香港,很快,他便以投资所得赚取足够金钱提早退休(他既不是名正言顺地行恶的股巿大鳄,也不存在良心责备,但投资所获利益,其实也就是别人在股巿上输掉了的金钱),而且拥有像梦幻般幸福的家庭。他过的生活是不少人的梦想和渴望,但讽刺的是,这全依仗对自己的残忍一无所觉,才能得到。
美好只存在于消逝了的时空
镜头一直带领观众出入于角色的心象和现实的景像之间,有时候是明显不过的时空跳接,有时候,现实的景观,便是他们的心象,例如窗外的风光。
始终无法忘记早逝爱人家明的梓恩,在许多失眠的晚上独坐宽阔的窗子前,窗外是伸手可及的低矮而残旧的楼宇;鼓佬在家里做饭或在工会办公室深宵加班,窗外都是面目肮脏悲哀,仍未拆卸的唐楼;黑仔较富裕,家中有宽敞的露台,可以看见一角面积较大的天空,但对面近在咫尺的大厦,仍然充满压迫感;只有Ronnie的家,舒适洁净,镜头却从未转向窗外(直至他先天性的眼疾逐渐严重,而闭目练习触摸点字时,观众才看到他身旁的窗子,外面是典型东方之珠式的高楼大厦璀璨灯光)。在看不到窗外的室内所上演的一幕幕和谐温馨家庭戏码,跟他的妻子为了给他的目盲作准备而一再到街上练习驾驶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当他染疾的眼睛渐渐被黑暗包围,而不得不探索内在深处的记忆盲点,驾驶技术欠佳的妻子也不得不离开安全的房子,狼狈地在车窗外凶险的街道找寻出路。
镜头在过去和现在的两个时空之间来回跳接,在剧集里,美好光明,令人珍惜的东西只存在于已经消逝的过去。年少的时空里,仍然活的家明,是铺设电话线的职员(他的职业和以积极正面能量感染四周的本人相对应),梓恩在街上,依靠家明接通电话到Dr.Dylan主持的电台节目,点唱给吵架中的友人鼓佬和女友咏仪,希望二人和好;现在的时空里,宣扬音乐和人生同样应该抱时Rock nRoll精神「独立精神、抗拒建制、自由、爱、勇往直前」的Dr.Dylan却被电台高层认为不合时宜而辞退。在剧集里,拥抱「独立精神、抗拒建制、自由、爱、勇往直前」的Dr.Dylan其实跟早已死去的家明,同样被刻划得薄弱而片面,他们的作用是为其余角色提供一种心理补偿,一种缅怀过去的理由,使其余角色面对满目疮痍的当下和自身,仍保有一个原因,不愿妥协。
他人只是自我苍白的投射
剧集的开首,吃人场面还没有出现之前,是两位女角梓恩和咏仪在迷失的感情关系里进行寻索的情节。梓恩恋上了不断对她说「生活中已经有许多挫折,我们不要轻易妥协」的情人,但跟他**之后,却因为丢了手上婚戒而慌忙翻遍屋子;咏仪坐在情人的车子上,过了愉快的一晚后,看见路旁被吹翻了的印有丈夫照片的横额,仍忍不住下车整理。
我想知道的是,作为人吃人事件的旁观者/受害者,剧中的女性被放置在怎样的位置。
梓恩面对感情纠葛,跑到荒僻的地方收音,而且在山野迷路,那时候,她在想像中重遇了正在路旁接驳电话线的家明。家明不但把她带到过去充实甜蜜的时光中,还带她跟已去世的外婆通话,下山后,似有觉悟的她跟情人和丈夫都断绝了关系。但她的觉悟是什么?不可取缔的过去?还是简单朴实的生活方式?其实是当她发现咏仪的婚外情后,跟已和好的黑仔和Ronnie,一起积极干涉鼓佬的婚姻问题,并以过来人的姿态,劝喻咏仪终止跟情人的关系,回到一夫一妻的「正当」模式里,而不是更进一步,追问自己真正寻找的是什么。
咏仪对安稳的生活和上进的丈夫的要求,成了鼓佬无法义无反顾追逐理想的借口。他婚变之时,在街上看到梓恩,镜头接向年少时她对他说「女人应无条件地支持男友追求梦想」,他对她生出的倾慕,只是现实关系缺憾的补偿——他渴望能成为那个被支持的理想实践者;黑仔失意时重拾结他,因为寂寞,他致电相约一直爱慕他的女下属陪伴。黑仔的视线投向女下属,但他其实看到梓恩坐在面前,似乎他仍是那个已被吃掉了的在乐队里弹结他的自己。
如果剧中的女性只能成为男性自我的投射,而男性的自我核心,只是对旧日美好事物的绻恋不舍,隐喻的中央便只剩下一片忧愁的氛围;正如,如果「独立精神、抗拒建制、自由、爱、勇往直前」无法在生活里的细节里一一实现,无论剧里剧外,这种精神只是一堆苍白的口号式空谈。
但隐喻只是本体的相似之物,剧集跟其他创作作品,只是创造另一种现实,而不可能是现实本身,它们只是如镜子或湖面,让观众照见自己和身处的状。因此我仍然感到期待,隐喻到了最后,会给我们揭示出什么。
不吃掉他就活不下去,如果是你会怎么办?
——from《东莞时报》
○11月21日,被雪藏两年的《天与地》开播,从已播的两集来看,该剧质地还算不错。其中,“食人”情节也备受关注。对人性的考验,虽是金牌监制戚其义擅长的部分,但这次他却玩出了新的花样,走得更极端,甚至还玩出了点文艺味,所以,也有人说,这一次,TVB的剧终于让师奶们看不懂了。
PartA
《天与地》的监制戚其义喜欢探讨人性是出了名的,从《创世纪》到《金枝欲孽》,从《火舞黄沙》到《珠光宝气》,他总是喜欢将自己故事里的人物置于一种困境,然后看着他们如何拧巴下去。《天与地》则将这种拧巴推向了顶点,这次在他设置的人性实验室里,又有哪些对人性的拷问要发生呢?
1号实验:吃人与生存
实验目的:你会吃人么?
实验条件:你的朋友重伤将死,你不吃他,你也活不下去。
实验内容:林保怡、陈豪、黄德斌饰演的三个男主角与家明是一起玩乐队的好朋友,在爬雪山时出现意外,家明受了重伤,存活几率不大。最后林保怡、陈豪、黄德斌饰演的人物吃掉了家明。
实验分析:
在《天与地》未开播前,里面的人吃人的情节便遭到质疑。此前有部片子叫《我们要活着回去》,就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说的是:1972年,斯特拉·马里斯大学橄榄球队从蒙得维的亚出发,前往圣地亚哥参加一场橄榄球比赛。由于恶劣天气再加上飞行员操作失误,飞机在一个无名山脉上坠毁。机上45人中,有16人当场死亡。在随后的几个星期里,又有13人相继离去。搜救队对这架失事飞机展开搜索,无功而返,怀疑所有乘客都已死亡。但是,幸存下来的乘客却在人类生存史上写下最悲壮的一笔。由于没有食物,也没有办法取暖,为了生存,球员们靠吃罹难同伴的肉度过了可怕的72天,最后得到营救。
故事的最后,他们英雄般地活了下来,但是吃人的情节始终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很多人心里。
这个问题有一个隐含的逻辑,如果在这样极度危险的情况下,能否用人肉来养活剩下的人群?
人应该遵循的是结果主义道德准则还是绝对主义道德准则呢?前者关注的点在于最终结果是否有利于大多数人,比如《天与地》里,既然家明已经重伤无法活下去,是否就可以在不可能征得他同意的前提下将他吃掉,来救活剩下的三人。
而当你心里产生了动摇,觉得可以吃掉的时候,你是否又隐含着一种极权主义的心理呢?是不是可以牺牲一个小的种族来维持更大种族的生存呢?
绝对主义道德准则的代表人物是康德,按照他的说法无论怎样都有一个绝对的道德标准,谋杀就是谋杀,吃人就是吃人。不能为了权宜之计而去破坏这个准则。
你认为呢?
实验结果:戚其义并没有指责这些吃人肉的人们,他提供了一种可能性,就是他们活着比死了还难受。因为没有人会永远生存在雪山那样的极端环境里,他们要重新回到人群社会,重新接受人群社会对他们的道德考量,即使没有人批评他们,但是他们自己不会放过自己。
2号实验:爱情与遗忘
实验目的:你真的能忘得了你的初恋情人么?
实验条件:你爱的那个人死掉了。
实验内容:佘诗曼饰演的叶梓恩一直无法忘记家明。
实验分析:
《天与地》除了是友情的故事还是一个爱情的故事。佘诗曼饰演的叶梓恩年轻时与家明相恋,有许多美好的回忆,之后家明与其他乐队朋友爬雪山时遇难,叶梓恩没有等到自己的家明回来。
如果家明不是死去,而是好好地活着或者爱上了其他人或者重病瘫痪不能行动或者其他任何情况,只要他没有死,还能出现在叶梓恩面前,叶梓恩应该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爱他。
正是因为绝对的失去才造成了绝对的拥有。最后爱情变成了一种信仰,她无法正常拍拖结婚,因为她无时无刻都在比较,最后,他与丈夫离了婚与情人分了手,因为家明所造成的心灵空洞无法弥补,她可以堕落可以麻痹自己但是无法忘记。当然也无法原谅乐队的其他三个人,因为她心里总在问:“为何你们三个无事,偏偏是他?”
实验结果:爱因为不可得而永生。
3号实验:伤害与变态
实验目的:时间真的能抹平愧疚与伤害么?
实验条件:十八年
实验内容:罪恶可以弥补么?
实验分析:
一个正常人,因为一件意外事件犯下了自己不可饶恕的错误,偏偏还怕死,想活下去。但活到最后却发现人间即是炼狱。
鼓佬(林保怡饰)、黑仔(陈豪饰)、郑振轩(黄德斌饰)为了生存吃掉自己好友的尸体,他们虽然生存下来了,但是这件事便如同一个魔咒时刻影响着他们的生活。
鼓佬后来成了工会人物,受人尊敬,但是永远不敢吃肉,只吃素。黑仔当年曾经反对吃家明的肉,但是最后他仍然成了参与者。现在的他热爱打泰拳,将自己打得遍体鳞伤作践自己。至于郑振轩无疑是最幸运的一个,有一对仔女还有善解人意的老婆,最关键的是他忘记了雪山上发生了什么事,他没有任何的道德负担,虽然他才是第一个拿起刀去动手的那个人。
实验结果:恶念一起,世界便已经崩塌,虽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是三个人始终未肯正面去承认罪恶,将罪恶放在心底的最大坏处便是终身逃不掉。或许将罪恶晒在阳光下,心魔尚走得快些。
PartB
对Beyond的怀念
《天与地》主题曲由黄贯中包办,在最初宣传时所用的均是Beyond歌曲。当然最让人怀疑的还是故事的设定都有Beyond的影子。《天与地》里乐队1993年主唱出意外,乐队解散,这点与Beyond乐队1993年黄家驹在日本出意外相同。陈豪饰演的黑仔打泰拳这点与黄贯中也相同,林保怡与陈芷菁犹如黄家强与日籍太太翻版,至于黄德斌饰演的“好人”角色与叶世荣很像。
对细节的推敲
《天与地》目前已经播出两集,有观众反映第二集里林保怡饰演的鼓仔为妻子准备饭菜洗衣服花费了三四分钟,不明白的观众觉得这样的设置太浪费,但细心的观众便会发现这是编剧的细心。林保怡那段首先表达的便是这间屋子是有女主人的,包括洗衣篮里的内衣,早上洗了晚上回来又有需要洗的衣服,说明两人住在一起。桌子上的便条说明两人有很好的沟通。林保怡饰演的鼓仔明明吃斋,却仍然为对方准备肉饼,最后对方却不领情只能倒掉,林保怡绝食48小时,对方仍然不闻不问。其实这一段是非常值得细细品味的情节,没有简单地运用“同床异梦”这样的表达方式。
“人吃人”的噱头
人吃人只是个噱头,借用人吃人这样的一个极端的故事表达的无非是人性,人在极端环境下如何做,人做错了事是否没有回头路。人遇到意外如何对自己救赎?里面的每一个人物都不是完美的,都有着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同样每个人也不似表面的好与坏这么简单。他们到底该何去何从,又能演绎出怎样的故事?这些都是吸引人继续看下去的理由。
林、佘二人的离巢
不仅是林保怡、佘诗曼的离巢之作,还是佘诗曼的水准之作,从前两集来看,佘诗曼角色演绎得很好。
陈鸿烈的告别之作
陈鸿烈就是在拍摄此片时去世的,他的角色并没有被替代,编剧把角色给另外做了交代。
张家辉的辞演疑团
该片在开始筹拍时,是准备由张家辉、邓萃雯等人饰演,之后张家辉等因为工作等原因辞演,演员阵容也发生变化。而剧本也进行了改动,由最初的复仇主题变成了友情主题。而这也为该片增加了不少话题性。
《天与地》观众回音壁
PartC
“师奶们看了会觉得,怎么还不争家产啊!”
“不像一般的师奶剧,因为师奶剧15分钟就会有一个吵架嘛。但是这次有很多闪回,可能师奶没有那么容易看懂。而且林保怡饰演的一个工会人物,还挺新鲜的。在表演上,佘诗曼有点浮夸。其实这种以情怀为卖点的电视剧不是第一次啊。日本有个《20世纪少年》有漫画也有电视剧,就是讲年少时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长大后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又重新走在一起,里面也有一个吉他手,他们也是搞乐队的。
不过我想师奶也不会看那些日剧或者美剧,所以虽然开始觉得有点看不懂,而且定势思维下觉得怎么还不争家产啊,但是慢慢地应该就能入戏了。不过我没时间,看了这两集就不想再看了。”
——动漫策划人梁晓智
“觉得还不错,比一般的港剧有突破。比如第一集的床戏,还被人投诉,当然人食人的情节也会挑战一定的心理底线,很难让人接受。演员的表演也蛮好。”
——独立杂志《Rice》主编王击凡
“《天与地》大爱!里面各种缅怀上世纪80、90年代乐与怒的元素已经瞬间打动我,加上黄贯中的主题歌非常好听,不过这是一出有观看门槛的戏,师奶们多数会觉得拖、闷、看不懂,不过无线一年有一到两部非师奶剧也正常啦!”
——漫画家Gwemo鸡毛
“《天与地》是香港的cult剧。除了‘食人’的情节,我居然可以在香港的电视剧内看到了无视师奶们感受的剪接及场面调度。第二集一开始2分钟全无对白的montage,突然时空交错的剪接,不断留下伏线却不给予解释....虽然,摄影呀灯光呀布景呀等等还是强差人意,但我看到了尊重香港观众知识水平的电视剧。”
——香港MV广告导演武momomomoc
“陈豪、林保怡一起出来的时候还以为是黑帮片或者又是要做什么大生意,结果一开口讲话像王家卫的台词、彭浩翔的电影。”
——网友浮生若梦_ir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