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抹微云★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姬虞姬奈若何?”好一段悲壮慷慨的陈词,难掩的是一个时代的兴衰与荣辱。两千年前西楚霸王在垓下与虞姬生离死别。两千年后的民国初年,人们依然津津乐道此出《霸王别姬》,仿佛能在京戏的喧闹与唯美中找到某种时代的缩影和身世飘零之感。
段小楼和程蝶衣,他们是乱世里的一对绝配。“西楚霸王”的至刚与“虞姬”的至柔在此结合得恰到好处。一曲乱世的离歌在他们至情至性的演绎下生动如斯、摧人泪下。
身逢乱世,身不由己。随波逐流,随遇而安。程蝶衣的母亲是个妓女,许是世道艰难,生活难以为继,于是她狠狠心剁了蝶衣手上多出来的那一根手指,把他丢给了戏班主。悲剧自此开始。
儿时的艰苦生活让段小楼和程蝶衣惺惺相惜。老班主的一句话堪称精辟: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在戏班的生活是一种难熬的折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蝶衣在一种极度扭曲的环境中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小楼。也许在他看来,他与小楼的深厚情谊早已超越了表面的师兄弟之情。他们互相慰藉,彼此鼓励,在成长与成角中不断地前进。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很简单的一句台词,程蝶衣却反反复复唱错了无数遍。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不明白戏里戏外是不一样的。只一根筋地认为男儿怎么能说自己是“女妖娥”呢?终于,在段小楼的狠心教训下,他彻彻底底地扭转了骨子里与生俱来的男儿本性。他在成就了“虞姬”的同时,也颠覆了内心深处的男儿本色,蜕变成为不一样的“女性”。而他对段小楼的爱也愈加分明……
乱世的喧嚣,前朝的遗风,民心的躁动,社会的扭曲,人性的丑陋……适逢民族危机严重之时,日军大举入侵华北,人心惶惶,百姓颠沛流离。而他们,也在狭隙中艰难地生长。
段小楼不愧是演霸王的“角儿”。血液里始终流淌着不安分的叛逆,仿佛誓与一切权势抗争到底,绝不妥协。他清楚自己是戏子,但却不买袁四爷的账,一句“对您不住”,便向袁四爷下了逐客令。他深知得罪日本人的后果,却义无反顾地抵抗着、抵抗着……程蝶衣的至柔至阴则在每一次段小楼捅漏子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也许是因为他爱极了段小楼,所以覆汤蹈火在所不辞。所有段小楼不愿屈就的事情,他都心甘情愿地为他做好、做足,哪怕顶着“汉奸”的骂名去为日本人唱戏,他也眉头不皱一下。只要能救小楼,没有什么值得恐惧。气节都不在乎了,死何足惜?小楼,我爱你,我不想眼睁睁地看你一次次身陷囹圄而自己什么都不能为你做。不是我真的丧失了国格,只是那份爱早已把我灼烧殆尽,空剩这副躯壳了。
蝶衣是悲哀的。他的悲哀在于他所念念不忘的“从一而终”。戏里戏外,他早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虞姬“还是程蝶衣。纵然他对段小楼的爱多么至情至性、荡气回肠,终是不伦的。其实他也明白自己和小楼是没有结果的。如果说他曾经幻想过和小楼在一起一辈子,那也只是一辈子的兄弟,一辈子的朋友。更何况后来,段小楼娶了菊仙,离开了那曾经让他辉煌无比的舞台,从此与程蝶衣再不相往来。他憎恨菊仙,从内心深处憎恶这个横刀夺爱的女人!她凭什么取代我来爱小楼?只不过因为她是女人,而我,就活该被抛弃吗?我们之间十几年的感情难道就不如一个青楼女子对你的感情吗?罢了罢了,失望、沮丧、无奈、绝望,都随他去吧,不如就在吞云吐雾欲仙欲死中忘却尘世的纷扰,抛开一切悲喜吧……
菊仙亦是不幸的。许是她的青楼出身为她日后的不幸埋下了祸根。那个老鸨一语中的地道破了先机。别忘了,你曾经是妓,就一辈子是妓,永远都会有人在某些时刻跳出来,无情地揭开那道伤疤,任其反复发作。这个世界很残酷,人的心在某些时刻更是冷若冰霜毫无感情可言的。世人的包容、理解与同情,对一个曾经为妓的女人来说,是奢望,是幻想。她是爱小楼的。她与蝶衣对小楼的爱只有时间的差别而无本质的区别。只是,一个妓女是没有资格得到世人的尊重的,无论在哪个时代,终免不了遭人唾弃和鄙夷。我仍然记得她自杀前最后那双绝望、无助的眼睛,泪水早已淹没在漫天的尘土里。火光冲天,恍惚中她眼里的段小楼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他再也不是那个说爱她的男人,那个她以为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他在那样的情境下说出那样令她痛彻心肺的话……她的心死了,终于死了。是的,她可以容忍全世界的人看不起她,说她是“妓”,但绝对承受不了她至亲至爱的丈夫向全世界宣布她那不堪的过去!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的面目是那么可憎。曾经的温存在那一刻灰飞烟灭……人的本性竟是如此丑陋与虚伪。没有必要了,再没有生的必要了,死倒不失为一种极好的解脱。于是,她上吊了,结束了一生的苦难,结束了背后的冷言冷语,也离开了她曾爱得刻骨的丈夫,空留下无限的怅感……
曲终了,人散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悲的,而所有的悲终于止于程蝶衣刎别的那一刻。戏里,虞姬自刎;戏外,蝶衣依然挥剑刎别。也许在他的灵魂深处,早已与虞姬合为一体了。许是应了段小楼说的“不疯魔不成活啊”!
很难形容看完影片的感受。阴暗、晦涩、扭曲……词穷了,语塞了,只感到一种难以摹状的沉痛。也许,这就是一种时代的悲哀吧,反映在人的身上则成了至悲至哀。真应了那句话: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无论是段小楼、程蝶衣,还是菊仙,他们所演绎的人生都分外震撼人心。
★人生的天堂
从一个令人怀念的年代开始,从一个令人怀念的城市开始,暗黄色的旧中国,暗灰色的脸谱,红色的血,高扬的鞭子,白色厚重大雪下小小的身影,生活的怨气,小豆子的世界开始慢慢呈现,小小的窗口被小石头充满,诡异的唱段,绮丽的舞台,悲伤壮烈的项羽本纪,河边一起念“气拔山兮力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风中飘荡的凄凉音乐……
时间可以改变世间,可以让一个人从鲜亮耀眼的顶端落到最悲惨的境地,可以让一个从窑子里诞生的悲惨小生命获得银灿灿的奖励。可是,烦嚣纷乱的世间依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真正停留的角落。在雨夜中舞剑,在浓妆下凄艳的心。蝶衣的渴望,只是做一个真正的虞姬而已……
一切依然在梦中,不要问我是否还会相逢,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
即使11年,也是会相逢。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但是我的人生里没有你却是度日如年。戏里的人生不是虚构的人生,我要用我自己的色彩和生命,来写上壮烈的一笔。
在两个人的舞台上,戏落幕了。
原来,你依然是小豆子,原来,我本是男儿身,又不是女娇娥。
原来,你就是虞姬,原来,你就是程蝶衣。
在某一个夜晚,在没有星星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只是属于你的时刻,闪电过后,空中留下一段瞬间的黑暗。这是属于你的,人生最后的精彩。一切,留在风中吧。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
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无名
为什么人要爱而不是要恨
为什么人可以时时爱人而不是时时恨人
我是假霸王,你才是真虞姬
段小楼一句无意的话 倒真是说尽了程蝶衣一生的命运.
叹只叹今生偏是男儿身 无法与君长相守.
程蝶衣爱上的人却是他无法去爱的人
失恋与无法爱 怕是后者更痛苦.
何苦 如此
小豆子·程蝶衣·小豆子
文/许眠
从小豆子变成程蝶衣,变的不仅是符号,而是一种性别的模糊和陌生化。这本身就是个悲剧的因素。“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我本是男儿郎,有不是女娇娥……”这是小豆子本能地对于男性身份抹杀的发抗,然而终于还是没有成功。窑子里出来的,从小就被当成女孩子养者,而梨园师傅收下他也太半是由于看中了他的秀气,也就是说:从他的那第六根手指被砍掉的刹那,也就决定了好了他以后的模子。这,是他所选择和反抗不了的,也许那句“娘,天好冷,水都冻冰了”就是这畸形世界的一种代号,而敏感的孩子,此刻似已预知了自身的不幸。
发抗几乎贯穿小豆子的一生。这个倔强的孩子烧掉了窑子里带来的那床被褥,而小石头的仗义相助,则羁绊了他一生的不幸。师哥小石头,从小就作为小豆子的保护神,但是,同性之间,可以贯穿一生这种保护神的角色吗?小豆子紧紧把握命运的每一次反抗的机会,无论是要挨多少的板子。
某天,小豆子趋势抓住了机会,一个风筝一样偶然的机会。和小癞子一起逃了出来,本以为终生可以和有冰糖葫芦的甜蜜的日子幸福生活。可惜可叹,戏台子上那位成“角”却硬生生将他们给拉了回来,小豆子的眼睛几乎一开始就盯住了台上威风凛凛的霸王。这是男性本能的表现:小豆子所向往的是霸王,而不是虞姬。也可以说,正是向往着某天可以成为霸王,小豆子再次回到了喜福成戏园子,而他勇敢的回归根本就反抗不了命运所预定好的虞姬角色。
而张公公的挑选戏子,则是上天安排的给小豆子的残酷玩笑,在这整个事件当中,小豆子所信任的师哥小石头无意是残忍的帮凶。“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我本事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唱到这一句,小石头很当机立断地拿起师傅的烟斗捣小豆子的嘴,“我叫你唱错,我叫你再唱错!……”为了喜富成戏班,为了师哥,为了师傅,小豆子终于唱对了那折曲子,嘴角流着血,触目的死血。这一刻起,意味着他已不是纯正的小豆子了,这些都是出于一种善良的妥协。
首演成功,让两个孩子都沉浸于幸福喜悦当中,而张公公这个畸形的变态则将小豆子永远地推入了噩梦的深渊。本来就对于性别判断模糊了的小豆子,被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末世清朝老太监给鸡奸了。加上成角的诱惑,师哥和师傅的希望之下,程蝶衣出现了,这个美得如同泡沫的名字,本就不该存在于世上。也许,他真的只有存活在戏中。张公公的肚兜给了我很深的印象,他搂着一个女人,却一脸妖媚。那种畸形的放荡与残忍,就如那血艳的肚兜一样扎中了我。阉了的人,本就不再是人了。所以,在他压住小豆子的瞬间,我虽然憎恶,却同情他,一样的,他也不过是残忍命运的可怕“杰作”。
从小豆子变成程蝶衣,是我最喜欢的部分。至于以后的改朝换代,几度劫难,几番辉煌,只是一种必然而已。
小豆子变成蝶衣,无疑是命运的强迫。而蝶衣再想变回小豆子,似乎也只有死可以成全。忘了是谁说过的,“活着就是受罪”,可又不能不活。于是,蝶衣才成之为蝶衣,美丽并痛苦。
所谓的《霸王别姬》,其实就演了两出。一出是在戏里,一出是在戏外。惟一不同的是,戏中的霸王别姬可以千百次的演,而戏外的呢,一辈子,只那么一出,演完了,也就完了。无论是蝶衣,小楼抑或是菊仙。也就都给这出霸王别姬给毁了。
恍惚间,想起了《三国演义》的开篇词: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白发渔谯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几度夕阳红……
万千荣华,刹那芳菲歇
★isee80
程蝶衣——缘如梦,梦如身
程蝶衣他是爱着段小楼的,也许是源于童年中小石头对小豆子的照顾,那一点微末的人间温情,对孤寂少年心的慰藉;也许是起于戏中的迷离世界,让程蝶衣再分不清何为戏何为现实人生,于是沉溺其中,一味认定心中的霸王非小楼莫属,忘了自己的男儿身,一如“她”行云流水地唱着“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身”。在戏中,程蝶衣就是段小楼的虞姬,他是“她”的霸王。“她”为他而艳,为他而痛,最终为他而死。他是“她”生命中的唯一,永远的唯一,无法分割的唯一。而在现实中,程蝶衣亦期冀着两心相许,两情相悦,并在行为举止上将所有的心事流泻,一无遮拦,一无防范。电影中,安排了一段二人成角后,蝶衣对段小楼有一段经典的对白:说好了是一辈子,就要是一辈子,差一天,差一分钟,差一秒,都不算是一辈子。同性之间的一辈子相许,大约就是男女之间的海誓山盟了吧。只可惜,一个是落花有情,一个是流水无意,于是此恨也就绵绵,无尽期了。
说不清这是程蝶衣性格中的悲剧,还是宿命里的安排。或许就是局中人甘之若醴,局外人却看着摇头叹息。就如同段小楼对程蝶衣的评价,“不疯魔不成活”。是的,“她”是戏痴,“她”是戏迷,“她”是戏疯子,“她”分不清何是现实的喧嚣,何是历史的传唱,于是注定在这纷乱的世间,这没有剧本、没有事先安排的人世间,“她”要撞一个头破血流,遍体鳞伤。
许多的评论都将程蝶衣的悲剧归结于戏中的世界让“她”迷失了自我,但是否更深的是,是生活中的阴影让“她”依恋于一个宽厚的肩膀,一个深沉的怀抱,一如母亲的怀抱呢?所以才有剧中后来“她”在戒毒挣扎得筋疲力尽时那样的呓语:“娘,水都冻冰了,我冷。”于是菊仙会为“她”落泪,生出温情,而剧外的我们,也跟着心室潮湿,有了泪的痕迹。“她”是一个孤单、落寞、无依的孩子,一个童年被截断、生命的年轮也被停止了生长的孩子。“她”渴望成长,渴望走出童年的阴霾,但“她”却无能为力,“她”只能活在戏中,活在对时间的无奈守望中,任岁月痴长。这样的裂痕,造就了“她”性格中的扭曲。于是在舞台上,“她”长袖如水,“她”醉眼空蒙,“她”诉尽深情,“她”拼却一生为君酽。“她”以此忘却了时空,逃避了现实,“她”让自己真实地活在那一个一个历史的绰绰影子中,用自己的生命与才华,将她们的娇笑,她们的眼泪,她们的闺怨,她们的春愁一点一点地填充得丰满生动起来,去发散自己心中的情,心中的爱,心中的愁,心中的怨。一如一只春蚕,用丝将自己一点一点地缠绕起来,成为一只蛹,沉溺在无边的黑暗中,见不得阳光。
程蝶衣期冀着可以将戏中的世界在现实之中延续,即段小楼依然是他的西楚霸王,彼此一生一世地相守,唱着两个人的戏,忘了今夕是何夕,至死方休。只是段小楼无疑是让程蝶衣失望了,他的兄弟情分划定,他的“移情”菊仙,都伤透了程蝶衣“她”那敏感而又脆弱的心。段小楼让程蝶衣永远失去了羽化蜕变的机会,拆解掉了“她”的翅膀,让“她”再无法翩跹起来,让“她”的如花美眷,都殇于似水流年,那生命中的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与断井颓垣。
但程蝶衣却从未曾向段小楼有过一丝一毫的埋怨。也许相爱中的人总是如此相似,不忍心给予心爱的人任何负面的情感,哪怕有再深的难受、哀怨,也都一个人承受了下来。也就如同李碧华在原著中写道的,在蝶衣的心里,爱便是无止无尽的忍受。不过“她”可以忍受“她”对段小楼的爱封存于心底,但“她”忍受不了菊仙从他的身边将段小楼抢走。因为这个世界许于“她”的,本已经太少,所有的荣华、所有的赞誉,对“她”都只是身外之物,“她”的眼中,只有爱,只有戏,只有受到过伤害的尊严。于是面对菊仙的介入,“她”只有激烈地抗拒,因为她要夺走的,不止是段小楼,更有的是“她”的尊严。曾经那样的尊严,让年幼的“她”烧掉了母亲留给“她”的唯一温暖信物——披风,而今也正是这样的尊严,让“她”要去看轻菊仙,去践踏她。在“她”的眼中,菊仙就是横亘在“她”和段小楼之间的那一道银河,“她”极力想要填平因菊仙出现所导致的“她”与段小楼之间的裂痕、鸿沟,但段小楼一句“你是真虞姬,但我是假霸王”,就让“她”所有的心愿灰飞烟灭。段小楼终究挽着菊仙的纤腰而去,留下的,只有程蝶衣沉沉的愁怨,无以分解,无人分担。
于是袁世卿的出现,他的怜爱,对于程蝶衣来说,无疑是一个尊严上的弥补,是一次情感缺口的堵塞。尽管“她”知道他只是假霸王,但“她”却也是惨然一笑,接受下来了。也许“她”真的太寂寞了,寂寞得入骨,“她”需要一个怀抱,一个温暖的怀抱,来化解“她”心头所有的冰冷,一如当年“她”捏着娘的手说:娘,水都冻冰了,我冷。“她”渴望“她”的寂寞有人怜得收取,“她”的风情有人懂得读解,“她”的寒冷有人知得捂暖。于是在袁世卿
“尘世间,男子阳污,女子阴秽,独观世音集两者之精于一身,欢喜无量”的低低倾诉之下,在他“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此景非你莫有,此貌非你莫属”的凝痴之中,“她”所有的委屈在这里涣然消解,“她”所有的心事在这里委如尘。“她”终于投入袁世卿的怀抱中。或许不是一晌贪欢,也只是为酬知己——酬他的知戏,酬他惜解“她”男儿身下的女儿心、女儿情。而这样的知己,在“她”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有青木,还有国民党那司令官,而不会有解放后的劳动人民,甚至段小楼。段小楼是拿来爱的,不管他知不知“她”,怜不怜“她”,“她”都认了。
想,如果不是文革那一个动乱的年代,那一个人性扭曲的年代,也许段小楼依然还会是程蝶衣心中的西楚霸王。但只是就如同戏中所唱的: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当西楚霸王在两个虞姬之间艰难做出了选择,当西楚霸王点头附和关于“现代京剧”的说法,当西楚霸王在一群红卫兵的指挥下,跪倒在地,控诉程蝶衣的种种“罪行”之时,悲愤、绝望就成为了程蝶衣心中的绝唱,就如同“她”最后爆发出的呐喊:段小楼,你天良丧尽,狼心狗肺,空剩一张人皮。你当是小人作乱,祸从天降,不是,是我们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到这地步。报应啊!连你楚霸王也跪下求饶了,那这京剧能不亡吗?
痛骂归骂,有着那一线情缘的牵动,终究恨不起来。于是十一年后,程蝶衣再次与段小楼同台演出,演的依然是《霸王别姬》,你是我的霸王,我是你的虞姬,纵然有生离死别之痛,却挥抹不去那浓浓的情丝交缠,一个唱道:“大王,快将宝剑赐于妾身。”一个垂叹道:“千万不可。”一个愿为他死,一个执意不舍。兜兜转转之中,突然一句戏言“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时光陡然回转,程蝶衣刹那之间恍然了悟此身此境,多少年的痴迷贪恋只是一场梦,一场空。于是凄笑地起了长剑,在楚霸王转身的时候,只一抹,多少年的恩怨,多少年的爱恨,就此了去无痕。所有的荣华,所有的岁月刻骨留痕,都随生命委顿如泥,包括当年的那一句诺言:“说好了是一辈子,差一天,差一分钟,差一秒,都不算是一辈子。”
于是剧终,纵再舍不得散去,却也不得不散了。如此人生,如此大梦。
★:painter电影霸王别姬的经典台词
1他们怎么成的角啊,得挨多少打啊?得挨多少打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成角啊?
2要想成角就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
3传于我辈门人,诸生须当敬听:
自古人生一世,需有一技之长,
我辈既务斯业,便当专心用功,
以后名扬四海,根据全在年轻.
1.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看过《霸王别姬》的人必定对此印象深刻。程蝶衣在这句话上吃了不少苦,只因念不对它,总是潜意识地读成“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差点断送了他的戏路。可又有谁想到,当他真正念对了这句话的时候,却也深深相信了这句话,陷进了这句话,一辈子都没有走出来。
2.我是假霸王,你才是真虞姬
段小楼一时口快嚷出的话,却意外道明了程蝶衣的命运。
他因为“虞姬”而甘愿回到戏班继续挨打练戏,只因虞姬离不开霸王;他为救段小楼甘愿为日本人唱戏,只因虞姬甘愿为霸王而死;他为了不让段小楼惹祸上身宁肯不再演戏,只因虞姬为了和霸王一样死不屈服,而绝不服软,却也绝不愿连累他……当段小楼可以全身而退不再演霸王也不再想霸王时,程蝶衣却陷死到了虞姬里,伤痕累累。
3.人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
这是关师傅最常说的话,因为这里有做人和演戏的道理。仔细一想,其实每个人走什么样的路,能走多远,都是自己决定的。做一件事,自己有什么样的决心,能够为此吃多少苦,都决定着事情的成败。有时候,别人做再多,起关键作用的还是自己,看看自己能不能成全自己。若是自己都放弃了,别人也都是白费力。
4.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
关师傅教徒弟,就一个绝招:打。不打不成材,好弟子,名角,一个个都是打出来的,虽然他地位不高,但他却懂许多道理,台后吃越多的苦,台前就越有机会成为名角。说通俗些,就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5.自古人生于世,需有一技之能;我辈既务斯业,便当专心用功;以后名扬四海,根据即在年轻
此言出自练戏的小孩子口中,虽有些通俗,却是大道理。它说出了人立于世的关键,要有一技之能,要专、精、通,还要持之以恒,从一而终。
6.虞姬她怎么演,最后都是一死
虽是无心之言,却一语命中。无论是谁,怎么演,演多好,都无济于事,是虞姬,就难逃命运,而程蝶衣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最后也是一死。
7.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
少年程蝶衣看见被人遗弃的婴孩,不顾师傅的劝阻,执意要把小孩抱回养大,师傅告诉他,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没想到多年之后,被养大的小孩恩将仇报,揭发了段小楼和程蝶衣,甚至害死了师母菊仙,最终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令人不禁感叹,早知今日如此,当时还不如听师傅的话,不抱回那个小孩,真是“农夫和蛇”啊
8.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唱戏得疯魔,不假,可要是活着也疯魔,在这人世上,在这凡人堆里,咱们可怎么活呀
段小楼本是安慰程蝶衣,却又一次说透了程蝶衣的命运。他是戏痴,戏迷,活在戏里,却忘了人世上唱到了哪一出。他走不出戏,最后只有死在戏里。
9.青木要是活着,京戏就传到日本国去了
这话就算现在听起来,也隐约有些刺耳。程蝶衣是戏痴,不管对方是谁,他都唱,而且是认真的唱。在他心里,真正理解了艺术无国界,传到哪国无所谓,只要这艺术别失传就行。可到现在,还有许多人都不能理解这样一种观点,而中国许多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就是这样丢失的。程蝶衣只是一个戏子,却有这样的领悟,确是难得。
10.楚霸王都跪下来求饶了,京戏能不亡吗
文革时期,我国文学艺术事业遭受重大损失。程蝶衣看不到这么广,但他只看着跪地求饶的段小楼,他就知道京戏会亡。楚霸王何许人也,是宁死不屈的大英雄,如今这京戏中的灵魂人物却也只有跪地求饶的份,京戏怕也会名存实亡。这句话让人听了都觉心里一震,仔细琢磨,余味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