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灣灣(6)
誠品書店
1
城市观光,高楼大厦、名胜古迹、博物掌故之外,菜市场与书店也是看得的。走马光花的闲逛,对当地人们的风物人情、生活滋味和精神享乐有些真切的印象,也是旅行有趣的收获。
台北的菜市场不太好找,书店倒是随处可见。人们都说书店是城市的名片或风景。书店是“名片”或许是真的,未必都成得了“风景”。书店是城市精神的缩影,我们透过它们能窥见城市的一些始终端倪的,比如:城市的文化生态、市民的精神生活等等。书店成为风景,其实也难,难的还是“人”。店家是爱书、懂书的人,顾客是经常读书的人,书的背后还有一个有经验要与人分享的人,这些人融合在共同的空间里,书店这才能成了风景。
台北的书店是可以当作风景来看的,诚品书店则是这风景里的核心景观。“台北101大楼”是台北的建筑地标的话,那么,诚品书店则是台北的文化地标。台北旅游,诚品书店是一定要逛的。在许多人眼里,没逛诚品书店?恐怕算不得到过台北的。
你要找一家诚品书店购书泡店,其实很便利。诚品在台北的店铺多,有20来家分店分布在城市不同的街区。简单的算术计算可以帮助我们有个直观的了解:台北总共270多平方公里,平均下来10多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就有一家诚品店。所以,在你落脚的酒店附近,可能就有一间可以步行到达的诚品店。台北酒店的服务生很职业、蛮热情,你到前台问问,他们会详细告诉你到书店最优的路径。
诚品店的营业时间长,任何时间都可以逛。诚品店一般晚上11点之后才打烊,在台北玩耍,可以白天逛景点、买东西,抽出一个夜晚的时间泡泡诚品的。旅行是一件费力耗神辛苦的差事,通常玩了一天腰酸腿疼,不愿动弹。想想吧,从出门到回家,旅行中的分分秒秒是可以计算出准确的价钱的,旅店里少躺一阵子,咬咬牙逛逛书店当是合算的考虑。其实,逛过诚品书店后,你会发现,这般辛苦也算值得。
擅长熬通宵的夜猫子可以到诚品敦化南路店,那家店有句响亮的口号:“知识无终点,读书不打烊”,24小时营业。你可以拎着包包,找一张椅子舒舒服服坐下来,翻翻书、打开电脑,累了趴一会儿,饿了坐电梯到楼上餐厅觅食,混上十天半个月也没人赶你走。食物要自己掏腰包,其它的不收费。
我们的湾湾行适逢旅行旺季,提前了不少时间,还是难得预定上核心景区满意的酒店,乔乔费了不少功夫。没有三人间了,订四人间。只剩两人间的,以“随行一名20岁的儿童”的理由加张床。如此这般,唯有一晚只有“两人间”且无法加床。明明晓得这算不得个问题,车到山前,自然有解决的法子,自己还是禁不住胡乱想。万一旅馆没着落到哪儿过夜?现在想想,台湾夜晚流浪借宿的地儿其实蛮多的,比如:台北车站、阿里山火车站、诚品敦南店都是理想的场所,然而,台北车站有些吵杂、阿里山火车站有蚊子,挑来挑起还是诚品敦南店最好。
诚品书店营业时间长,与他们倡导的“民众零时差的城市阅读生活”的理念有关。实体书店虽说是零售服务业,与其它商店还是有区别差异的。除了学生外,大多数人还是晚上看书的多,人家上班你开门,大伙下班你打烊,有需求的时候找不到满足的对象,书怎么好卖出去呢?2014年4月,北京的“三联韬奋三联书店”学来了诚品书店的做法,打出了“让读书24小时不打烊”的口号。到了晚上9店,拆除些书架,布置上书座椅和适合读书的灯光,北京的书虫可以舒舒服服在书店通宵阅读了。开头的时候,经营者以为营业成本增加了,能坚持到哪一天,心里没底。哪料想几个月下来,生意竟然比往常好了许多。诚品的许多做法值得推广。
2
自己身边有些因爱书而办起书店的朋友,经历大体相似。雄心勃勃开了头,接下来步履维艰地维持一阵子,最后多是一把辛酸泪关门了事。那些脱不了手苟延残喘惨淡经营的,若提到“书店”二字,眼泪恐怕是要流出来的。
人心浮躁,静心读书的人少,整体的阅读氛围就这样子,需要一点点来改变,抱怨有什么用?自以为是,是读书人通常的毛病。希望别人理解自己拍案叫绝的创意,很少从他人的立场推敲揣摩可能的意见。做学问,或许是值得称赞的路数;搞经营,恐怕是日后落荒而逃的前兆吧。理解是相互间的交流,读者需求摸透了,方可避免架子上的书少人问津、匠心独运的店面装潢无人敢进的尴尬。
书店是卖书的,阅读环境和氛围要紧得很,不然这书也不好卖。人云亦云:“读书是幸福的”。然而,这世间最幸苦的差事,莫过于读书了。轻轻松松得到书,舒舒服服展开了读,书店营造这样的环境才能吸引更多的人爱书读书。书是木头的另一物理形态,承载的却是人类精神的内容。人与书打交道、跟人与人的交往没什么分别,相识相知有个过程。顺着书脊、取出来掂量摩挲、研究目录、读上一段、……这是寻书的常理和乐趣,需要时间。相处的时间越长,越容易滋生出感情来,到了情深意浓、难舍难分,自然是一同回家、厮守一生的。店家不过是个媒婆,书店理应打点成有情调的、滋生爱恋的空间。
现如今,网络购书省事省钱确实方便,不过,网购书目不是自己于他处混熟了的,就是他人熟知介绍过来的。人与书的亲近、交流、分享,无论如何也省略不掉。这么看来,实体书店还是有自己的领地和存在的价值的。
很久没逛书店了,前些天我到本地最大的“新华书店”逛了逛。恰逢周末,一楼人挤人,多是家长带着孩子买教辅书的。高高的书架上、中间成堆码放的尽是书,窄窄的通道想停留一会儿并不安稳,取一本书翻翻,留意给别人让道不说,服务人员晃来晃去或许在不远处盯着你,怎么看得下去?二楼,冷清了许多,还有两处几乎见不到人影。一是“精品书屋”,十来组樟木书橱,满满当当,尽是些精装的“珍藏本”;一是以陈列“红丝砚”为主的传统文房器具区。这两处大概占用楼层五分之二的面积。相同版本的书,我一般首选平装本,因为读起来方便,精装本多是急着读找不到平装本作为替代,或者读了多遍有特别的感情买上一本作个纪念。从买卖的角度看,“精品书屋”还真的没那个必要。至于文房用具,还有更好的淘宝地儿,货架上的“红丝砚”标签上有那么多的零,也乏买卖的诚意。带着两千元的购书卡,花出去了几十块,这怨谁呀?自己也为这些年来很少逛书店找到了些理由。
3
书店让人进得了门、坐得下来、读得进书,看似简单,其实是要下深入细致功夫的。诚品书店采用连锁经营,然而,并不是一家家店面简单的copy复制。诚品新设置一家分店,事先要对店铺所在区域的人文色彩和生活风格进行一番考察,然后,邀请顶级设计师结合社区特征设计出陈设风格以及书籍内容。比如,青少年聚集的西门町店,多出了漫画和罗曼史图书区;天母店处居民区,注重休闲、旅游、家具的书刊;中南部分店中文书籍的比重大,因为那儿传统文化气息浓厚;“台北曼哈顿”的信义路旗舰店,当然是高、大、上、全。如此亲近贴心的考虑,难怪人们说,“有诚品书店的台北人是幸福的”。
远远地望见了诚品信义路旗舰店的店面。建筑是常见的包豪斯现代风格,玻璃幕墙上有标志性的logo及一些极简单的装饰,隐隐透着典雅的文艺气质。书店门脸的装潢很容易想到“文化”二字,见过直接将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文房四宝一类所谓的文化符号用到书店中来的,结果是老气横秋吓跑了不少人。诚品素颜朝天、清纯可人,亲切、自然、时尚,看上去不错。
据说,诚品信义路旗舰店经营20万种书目、100万册书籍,年接待量超过1000万人次。或许是上午刚刚开门的缘故吧,我们进店时顾客没有想象的那么多。
一层是百货店。
经营着家居摆件、创意礼品、服装配饰一类的东西,可以看出陈列商品的选择标准,没些文艺范估计是进不了场的。
二层与三层是书店。
干净、明亮、宽敞、舒适,看上去更像大型图书馆的阅览室或休闲区。四周的书架不高,伸手可取书架最上层的书。
书籍的分类有些特殊,出版地?学科分类法?语言?是,也不是。中文书按作者的姓氏笔画、英文书按作者姓氏在字母表中的顺序排架,大概是主要的分类原则吧。台版、港版、陆版的中文书这里都能看到。台版比陆版定价高,但是比港版便宜一些。台版书的版权页没有“印刷数量”的项目,推想印刷数量应该价格差别的主要原因吧。外文原版日版最多,有专门的陈列区域,其次是英文。外文原版书比大陆见过的“外文书店”品种多,售价便宜许多。大陆学人有将作品在港台出版的做法,有些在内地无法看到的书,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哀。买了一册龙应台的书作个纪念,顺利通关带回了家,倒是用了一路的水果刀让深圳火车站检查人员强制“代为保管”。好笑得很。
书店预留出许多空间摆放有阅览桌椅,许多书桌上还安放有台灯,店里已经有不少人坐在那儿读书了。店里一些角落或通行的转折处,布置有情调的座椅,可以坐下来读书、也可以摆出读书的pose照一张不错的照片。还有人干脆坐在书架旁的地板上,摊开书读来起来。看来,是可以习惯的、最舒服的姿态在诚品读书的,而且陈设不错、背景也好看。不远处,有位老太太,顶一方小帽,神情专注地捧着一册书。乔乔说,“你走过去一看,没准老人家在看漫画书呢。”听她这么一说,我更喜欢老人读书的画面了,不去打搅她了。在两处见到了服务生,一是收银台;一是入口处半封闭的儿童游乐园,她们领着一帮小孩趴在地板上堆积木。服务人员真的很少。
店里除了书,还有一些开架陈列其他商品的区域,如文具、工艺品、台湾土特产一类的东西。
四楼是特色主题餐厅。那是觅食的去处。
一路逛下来,你会发现:多样混搭、复合经营的诚品并不是一间传统意义的书店。书刊、音影制品、百货、土产、美食糅合一处,宛如一曲雅致的室内乐。细细区分的话,这儿是小提琴、那儿是中提琴,沉沉的在下面游走的是大提琴,合奏起来还是同一主题的那个优美的旋律。诚品是有精神和灵魂的。
吴清友先生这样说明“诚品”的来历的:
这个“诚”字是家父亲笔写的。小时候,这个“诚”就贴在我卧室的墙壁上、书房书桌上。这个“诚”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这是家父对我们兄弟一个最大的要求。那就是,“财物有时而尽,唯有一个诚字终生受用不尽”。“诚”,就是一份诚恳的心意,一份执着的关怀;“品”,就是一份专业的素养,一份严谨的选择。取名“诚品”是我们对美好社会的一种实践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