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是一个信息不发达的年代,没有草榴社区,没有迅雷电驴,连DVD甚至VCD都没有。那时候,初中的男生讲话很“脏”,思想很“坏”,但无论是想还是说,都只能浅尝辄止,其余靠猜——因为,“生活片儿”这种东西,仿佛只在流言中存在。正因为没人见过,坏男生们更是装出一副了然于胸的状态。他们扮出一副流氓神态,频繁“性骚扰”漂亮女生,只等对方尖叫,自己好“拍手称快”。
但他们不知道,这传说中的“生活片儿”,在我的世界里触手可及。
早在我小学毕业的时候,妈妈决定还了我之前考到全校第一时许的愿——坐飞机。她把一纸“心肌炎”证明塞给校方,带着我飞到澳大利亚一呆就是三个月。三个月后,玩爽了的我已经十二周岁,乐颠颠地抱着考拉熊娃娃自己回了国,她留下了。那时已经是11月份,初中课程必然是跟不上的。于是,我遵大人旨意呆在家里练钢琴看书,等待着下一年的开学典礼。
无事可做的孩子总是不安分,我闲极无聊,便在家里翻找乐趣。一天,在高高衣柜上的大行李箱里,我发现了七八盘没有标识的录像带。我一愣,从椅子上跳下来又去翻书桌,里面的录像带码得整整齐齐,一盘不少。我掰着手指算来算去,也不明白这七八盘录像带是哪儿来的,为什么会放在那么奇怪的地方?抱着求知的态度,我将录像带塞进录像机,按下了播放键……接下来的画面让我瞠目结舌,各位读者都不是吃素长大的,妞儿我就不一一细述了。总之,这七八盘录像带里,有港台的、有欧 美的,有只只一张席梦思当背景的,还有轮船的甲板舱室这种大手笔的,且清一色不带码!我脸红心跳地将一盘盘录像带顺序播完,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然后轻手轻脚地将它们归回原处,暗暗祈祷不会被老爸发觉。
几天时间很快过去,老爸并无异样;我也在这几天的分析中,将录像带里的内容和名著小说里的“幽会”情节对上了号。当时,我对“淫秽”二字还没有什么认知和理解,只是凭借直觉,认为这么多“不好的东西”放在家里,肯定是件不好的事儿。思来想去,我在老爸外出的情况下,再次将这些录像带从头到尾欣赏了一遍。而这一次,冷静而专注的我,将它们按照自己的喜好排了个序,例如欧美的不喜欢,两男一女的不喜欢等等。排好以后,我开开心心打开录像机,把自己最不喜欢的那三盘,全录成了某电视台下午档连播四集的老版《红楼梦》!看着林黛玉柔弱的扮相,妞儿我心里那叫一个踏实啊!
前史说完,我们还是回来说坏男生。在他们频繁的炫耀中,我终于憋不住了:我一定得让这帮掩耳盗铃的家伙承认他们的无知!一天,古晓东再次以“去录像厅看生活片儿”的话题调戏某外班坏女生,坏女生则一边浪笑一边说他坏透了坏出水儿了,我在旁边冷眼看着,硬邦邦地戳了句:“好像你看过似的!”
“当然看过了,没看过我哪儿知道的!”古晓东嘴硬。
“那你借我瞅瞅?”我毫不放松。
“……我爸的,拿不出来。”古晓东的口气虚了些。
“好可惜啊……”我一脸鄙夷。“还琢磨咱换着看呢!”
“呃……”古晓东瞬间哑了。幸好,适时响起的上课铃救了他。他拔腿就往教室里走,嘴里还小声嘀咕:“谁稀罕!”
老话说:“莫装B,装B遭雷劈。”三天后,古晓东偷偷找我,说要借“生活片儿”学习一下。我之前说了大话,自然没法拒绝,推脱说要看时机,毕竟是老爸的东西云云。回家后,我望着高处的行李箱心乱如麻:如果古晓东早早还回来还好,我照样放回原处就是;如果借去的时间太长,期间老爸发现并声张,我就做出一副翻天覆地帮他找东西的样子,然后催古晓东把录像带还回来,再扔到布满灰尘的衣柜后面……至于怎么让老爸自己发现,简直不必计划就可以达成心愿。可……古晓东若是永远都不还回了呢??
这个课题对十二岁的初中女生实在艰深,我盘算了一周,也无法得出有效的解决办法。但若是不借给他,这个脸一定丢大发了!为了将胜利进行到底,我肝颤地将一盘“生活片儿”偷偷带到了学校。
结果,一整天,我都处于一种“人神交战”的状态中,考虑这么豁就为争个脸面是否值得?而古晓东也心神不宁,一下课就跑得远远的,却又总用眼角瞟我。我俩就这么互相观察着,一直靠到了放学。
我随着人流走出校门,目光搜寻着古晓东的影子。说时迟那时快,丫“蹭”就从我身边窜过去了!我也不是吃素的主儿,上前一步拉住他的书包带儿,硬生生给拉了回来。
“哎,录像带你不要了?”我得意洋洋,好像占了什么便宜似的。
“说什么呢你!”古晓东眼珠滴溜溜地,心虚地看向四周。
“我说什么你能不明白?”
“不明白。”古晓东伸手就拽书包带儿,做出脚底抹油的Pose。
“嘿!你让我带的,不承认我可喊了啊?”我越发嚣张。
“姐,大姐!你不要脸我还要呢!”他脸涨得通红。
“那你说,是不是你让我带的?”
“是,可我也没琢磨你真有啊!”
“现在信了?”
“信了。”
“服不服?”
“……大姐你让我走吧。”古晓东一脑袋都是汗珠子。
“你先说服不服!”
“服服服!”他使劲一挣,把书包带儿挣了回去,撒腿就跑。
我摸摸书包里的“生活片儿”,乐了——这一次既赢了面子,又不会被老爸暴打,真是从未想过的好结局。我正兀自得意,远处传来了古晓东的喊声。
“莎莎我告诉你!你这辈子绝B嫁不出去!你就不是个女的!”
我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