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同在的旅程 韩国漫画与神同在

1

得知故乡凯里要举办银饰节,我当即决定立马赶回去看看。

这天我老早就起床了。先是起来读经祷告了一会儿。然后收拾行囊,辞别姊妹、豆豆和路亚,独自驱车上路了。

我是早上8点半钟从湘潭出发的,直奔凯里,一路马不停蹄。下午3点半顺利到达凯里,耗时7小时30分。中间除了加一次油,解两次手,其余没有任何耽搁。

有老朋友小许在凯里等候我,并安排我入住凯宾酒店。从贵阳赶来与我会面的向勇兄和胡蓉小妹比我稍早一分钟到达。

酒店条件一般。没网线。但从我入住的五楼,可以俯瞰大半个凯里城。当时阳光正灿烂耀眼,如瀑布一般洒落到凯里城的大街小巷里,我刚打开酒店房间窗门,立即被眼前景象震撼,赶紧拿出相机趴在窗户上拍摄。楼下是一个正在建设的工地,机器轰鸣,人影如蚁,我拍摄了几张,感觉不错。

6点钟光景向勇兄来喊我下楼吃晚饭。老乡先金夫妇及之衡小弟等前来作陪。小许请客。吃的是牛瘪,甚合我口味。

饭后他们打牌到天亮。

我倒床即睡。

2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我起床推窗一看,外面的天空照例晴朗。我心中很是欢喜。但这一天我还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按照原先的计划,我打算上午去附近苗寨转转,下午赶回来参加银饰节的开幕式。但是,昨晚吃饭时小许说了,今年的银饰节已经完全交由民间主办,按照市场规则操作,票还不好搞到。她说今天再跟我联系一下看看。我就一直在房间里边读经祷告,边安心等候她的消息。到上午九点钟,我们按照约定的时间到酒店对面的小粉馆吃早餐,同时商量着我下一步的去向。正商量着,突然走进来一个人,面目清秀,着装庄重,主动要给大伙埋单,小许给我介绍说,这是雷山县的袁县长。她又给袁县长介绍我。袁县长就说:“哦,原来你就是潘教授啊,久仰久仰。”他说他早就知道我这个人了,也非常的仰慕,却一直没机会见面,想不到今天竟然意外在这个地方见面了。他说过几天雷山要过苗年节,希望我能参加。我说,你邀请我就去啊。他说没问题,一定给我正式的邀请。小许问他能不能找一张凯里银饰节的入场票?他说应该可以吧,但要去找,目前手上还没有。我就说不用找了,我不想看了。我说我来参加银饰节的目的,本来就是想要拍摄一些当地人日常生活的服装和银饰,如果是舞台表演的话,对我来说意思就不大了,我也没兴趣拍摄了。于是我说那我还是往下走吧。小许问我去哪里?我说去榕江。先走乐里,去两天,回来正好到雷山过苗年节。小许就说,那随你吧。但如果你想看银饰节,票我是能够搞到的,起码,我手上这张票可以先给你。我说,真的不用了。

就这样,吃过早餐之后我跟向勇兄和胡蓉小妹分手道别。他们返回贵阳。我前往榕江乐里。

从凯里出发,一路艳阳高照,路边秋色迷人。路上车子也不多,我可以随意停车拍照。我早说过了,要在自驾游中获得乐趣,大概也只有在贵州这样的乡村公路上才能实现了,其余的地方,不是车子太多太拥挤,就是路途太艰险困难,毫无乐趣可言。早年贵州受制于交通的不发达,旅游业几乎无从谈起,但自从国家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之后,贵州的交通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一切都今非昔比了。像雷山这样的县城,原先只有一条狭窄凶险的泥土马路,走拖拉机都十分困难,如今已改造为二级油路了,路面宽阔平整,沿途标识规范,可以走任何高级轿车,跑100码感觉还十分的平稳。我一路走一路慢慢拍照。从三棵树过来,走寨瓦,平寨,怀恩堡,南花,平乐,季刀,岩寨,下郎德,桃子寨,固鲁,到雷山,我几乎每一个寨子都停下来照半天。天气实在太好了。天空中是蓝天白云,山头上有大雾缭绕,金色的阳光洒满山谷,峡谷两岸的木楼人家炊烟袅袅,这景象真是令人感动。到雷山我没进城,而直接走外环过南秀、治安、陶尧上雷公山。而雷公山的秋色就更加迷人了。那山头上的古树,树叶已经落尽了,只余下空空的枝条,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每棵树都显得极为优雅,别致。我因此在它们身上也浪费了不少时间。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磨磨蹭蹭,到乐里时已是下午四点钟了。我把车子泊在镇政府门口的院坝里,然后到镇政府办公室去坐了一会儿。乐里镇计生协会办公室的石主任接待了我。他立即给我安排晚饭,但这时间离吃饭还早,我就拿着相机先去街上晃了一圈。这天恰逢乐里赶场。街上少不了各种有趣的镜头。我很喜欢拍摄这种生活。这里人最大的优点是从不躲避镜头。有些人是没有发现我在拍照。但即便是发现了,他们也照样自然自在,不回避,不反感。
一直拍到下午5点半钟我才回到镇政府办公室。办公室里可以上网。我就上了一会儿网。接收了几封邮件。6点钟吃饭。吃的是酸汤鱼火锅。这道菜我也很喜欢。但当中有一盘爆炒雀鸟,我实在吃不下去。不是不好吃,而是心中悲悯,不忍心吃。他们说,没关系的,潘老师,它们已经死了,你不吃,人家也吃的。我说你们吃吧,我吃鱼。他们就说,那你多吃鱼。还有一盘魔芋豆腐,也很好,我吃了不少。但那盘鸟雀,使我想到很多。本来,这地方属于雷公山腹地,历史上森林密布,鸟兽成群,所以当地人有猎食鸟雀的传统。几年前我在凯里见到一位从这地方出去的老乡,如今在地区当着不小的官,他请我吃饭,为了表示对我的特殊情感,专门做了一盘炒腌雀,一个劲地劝我吃,他自己还舍不得吃。当时我就感觉很尴尬。我理解一个人小时候保留下来的口味记忆,注定会伴随终生。但我没有这种记忆。所以我无法认同这种口福。即便出于礼貌,我可以装着接受人家的美意,但我还是无法对人类残杀生灵的行为麻木不仁视若不见,更不能表示认同和赞许。下午我到乐里街上晃荡时,就看到街边在公开出售一种具有现代科技含量的猎鸟工具,即尼龙网和MP3,就是在MP3里录制了各种鸟叫的声音,用以诱惑各种鸟类,然后张网以待,他们说用这种方法,一天可以捕获数十甚至上百斤鸟。

饭后他们安排我直接到酒店楼上住宿。我先到车上把相机和电脑拿过来充电。然后整理了半天照片。不到10点钟就困得睁不开眼了。又是倒床即睡。酒店条件较差。没空调。被子也薄。我在凌晨两点钟被冷醒过来。再睡不着。就起来读经和祷告。直到凌晨5点,才又重新入睡。

3

我感觉自己刚迷糊睡了一会儿,不料醒来已经是7点过钟了。于是赶紧起床。自己去吃早餐。快吃完时,镇政府的小王赶过来了,他抢着帮我开钱。他自己也要了一碗粉。他说领导吩咐他今天陪同我下乡,随我去哪里。趁他在吃粉,我又回到车上读了一段《圣经》。之后跟小王一道去一个叫瑞里的侗寨。这个字写作“瑞”,但当地人读着“岁”。就跟从江岜沙一样,“岜”不念“ba”,而念“bia”。

天气一下子变了。变阴变暗了。山头上有雾。先前我以为到中午雾会散去。但实际上这一天雾始终没散。中间还零零星星下了一点小雨。

我继续驾驶我的那辆卡罗拉,载着小王前往瑞里村去。车子出乐里后,朝榕江寨蒿方向走。走了大约20分钟,就看到公路边一个很大的寨子,小王说,这就是瑞里,瑞里到了。我说哇,这寨子我来过嘛,而且还来过好几次,但我都只是路过,没有下车看过,也不知道这就是瑞里。

我们借着电话,很快找到瑞里村的杨支书。他家就在公路边风雨桥的那头。他穿一件棕色皮衣,内套一件棕色毛衣,脚穿一双棕色皮鞋。厚厚的嘴唇,高高的脑门。一望而知,他是那种特别老实本分的侗家人。他问我们来瑞里做些什么?我说来采风。他问采什么风?我说,就是来了解寨子的一些风土民情,比如结婚啦,生孩子啦之类。他说哇,你来得真巧,我们寨上今天刚好有一户人家结婚。我说那太好了。又问他们都有些什么仪式?杨支书说,现在是男方家在杀猪,等一下他们就送猪肉到女方家去。然后他们要到明天才进客。我说好,那我们先去拍摄一下寨子全貌,你看什么地方能够看得到寨子全貌,拍完我们再来拍摄男方家送猪肉到女方家的过程。杨支书说,那我带你去对面山坡上拍,那就能看到整个寨子了。
村长林安平随即也赶来了。于是我和小王紧跟着杨支书和林村长一同来到寨子对面的山坡上。这时我才发现,这寨子其实是由两个寨子组成的一个大寨子,两个寨子都很大,分别有三四百户,也都依山而傍水,一条小河从寨子中间穿过,当中有一座古老的花桥,连接着河流两边的木楼人家。公路是从河岸右边的寨子脚下经过的,路边已经建起了不少砖房。以前我多次从这寨子经过,但因为受砖房遮挡,看不到寨子全貌,所以对这寨子没什么印象。这回我爬到山头一看,十分的惊讶,我没想到传说中的瑞里侗寨,居然如此豪华,如何迷人!

拍摄过寨子全貌后,我们走下山来,又爬到另一面山坡去拍摄那户结婚的人家。新郎叫林安民,21岁,新娘叫杨玉娥,20岁。因为要到明天才进客,家里还看不出有怎样的喜庆气氛,但有很多人在帮忙,光杀猪、切肉、洗菜的就有二三十人,的确也够热闹了。

我在寨子胡乱拍摄几张他们上下奔忙的画面,就驱车返回乐里了。因为小王接到电话,说镇里通知要补照一张什么工作证的照片,他得及时赶回去。中午我们就在镇上吃中饭。这回吃的是炒菜,有牛瘪,有蜂蛹,有蚱蜢,我喜欢,但还是有一盘雀鸟,先是放在我面前,被我推到另外一边了。匆匆吃过午饭,我和小王再次返回瑞里,刚好赶上新郎家人送肉到女方家,我拍摄下了这一场景。我问他们接下来还有什么仪式?他们说没有了。要到明天才进客吃酒。我就和小王驱车打转,赶到另一个叫本里的寨子去。

本来,我只想在本里随便看看的,没想到竟然又意外遇到一户人家正在吃三朝酒。于是我拍摄到了不少精彩的生活镜头。本里村的龙明波支书也是个既能干且有很有号召力的年轻人,在他的带领下,他们村不仅修建了一栋高大华丽的村级图书馆兼办公大楼,而且还成立了一支村级文工队,有近20来个姑娘和小伙,只要家里没有什么特殊事情,这些人基本上是随喊随到,他们个个都能歌善舞,又美丽多情,充满朝气,因为我的到来,他们特意做了专场表演,演出了四五个节目,每一个都十分精彩,直令我感叹不已。演出结束后,我们到吃三朝酒的人家拍摄娘家人挑礼物进家的场面,主人林世安和杨书兰热情挽留我们全部到他们家吃晚饭,盛情难却,我们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于是我们一行数十人就坐在主人家屋外的廊檐上小憩,等候晚宴开席。此时天色向晚,村寨对面已经亮起了电灯,灯火闪烁,犹如繁星点点,使我一下子有恍惚置身西江苗寨的感觉。我想不到本里村竟然也有如此这般的气象,就问龙支书去过西江没?他说去过。我说,你这里也可以改造为西江啊。他说,我们也有这个想法,也做了不少努力,但目前还很迷茫。我说我理解你的苦衷,但其实你需要做的事很简单,一是保护好自己的文化,二是耐心等待。他问等待什么?我说等待时间。我还说,西江就是时间到来的结果。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说但愿我们也有一天能过上像西江那样的日子,我说那是没有问题的,仅仅是迟早的事。但我同时提醒他,如果你这里没有自己文化的特色,那么即便时间到来,你也无法过上西江人的日子。他很高兴,邀我喝酒,我说谢谢,我要开车,不能喝酒。他还是很有办法,叫几个女孩子来唱歌敬酒,我就不能不领情喝一点了。
之后我和龙支书又继续谈论着本里文化的保护和开发问题。“那你说说看,我们应该咋个保护?”龙支书问。我说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简单说吧,以前乐地地方的风俗,只要不是违反人类公序良俗的东西,都要予以保护,比如原来的“爬窗孔”——乐里镇在榕江县中部,总面积83平方公里,人口不足万人,主要居民是侗族、水族和苗族,占总人口的77.4%。这里的侗族男女青年谈情说爱最突出的一个特点是“爬窗对歌”,即男孩子长到一定年龄,就去爬女孩子的窗子,在窗口上跟女孩子对歌。这一风情既浪漫,又独具特色,我以前在乐里见识过了,还拍摄得有照片。但这回我问他们现在还有没有这种习俗?他们说,人都去打工完了,哪里还有人来唱歌啊。“那要保护这个就太难了。”龙支书说。我说这个保护不了也没关系,但你们今天的这个表演团队就很好,起码让我们看到,你们还有人穿传统的侗装,还有人唱传统的侗歌,还过传统的侗族节日,就很好,就很有希望。龙支书说,再过几天,即阳历的12月3号,我们村要过侗年,你来吗?我说,我争取来。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晚上8点过钟,我和小王就提出来要赶回镇里去。他们先是尽情挽留,最后看实在是挽留不住了,就到路口手拉手围成一个大圈,拦住我们的去路,又唱起没完没了的拦路歌。说实话,我很欣赏她们的歌声。好几回,我感动得热泪盈眶。但我最终还是不得不离开了。

晚上回到乐里镇,已经是9点过钟了。我回到酒店倒腾照片,折腾到十点过钟,我又倒床即睡。太疲惫了。实在是。

5

跟昨晚一样,这一夜我也在凌晨被冷醒过来。于是我照例爬起来读经祷告。到5时重新睡着。然后7点起床。自己去吃早餐,接着就独自驱车赶往瑞里了。因日前我已经交代小王,说今天我到瑞里采访结束后,就直接去榕江,所以我一个人去瑞里就行了,不用他再陪同,省得我采风结束后还要把他送回镇里来。

我担心去晚了人家的婚礼仪式已经开始。但其实到了那里,人家才刚起床,所有仪式都还没开始。还早着呢。

我先到新郎家去观察了一下。他们也才刚刚起床。屋子里烧着旺盛的柴火,灶台上蒸着香喷喷的糯米,主人招呼我进屋向火,我说不冷,我就随便转转。他说没关系,你转吧。堂屋里有几个小伙在帮忙称米煮饭,身边门柱上的红纸对联鲜艳耀眼。“一席淡菜宴嘉宾,三杯薄酒酬亲友”,“成就一双儿女事,了却两家父母心”。对联的内容朴素而实在。

杨支书在街上卖肉。见到我,问小王今天咋不来啦?我说他今天有点事,不来了。

这地方的老人都还穿着传统的衣服。这也是侗族服饰中最为华丽的那种。我们知道,榕江侗族按其居住地域分为七个支系:居住在车江大坝周围及寨蒿、平永、八开三条大河两岸的侗族称“三宝侗”;居住在乐里、本里、保里、往里、瑞里、仁里、及平阳乡的羊社、列辰、俾友、归备、硐里,平永镇的平寨、柳兴等寨的侗族称“七十二寨侗”;居住在寨蒿八妹河、色边河一带的侗族称“四十八寨侗”;而散居在平永镇、忠诚镇、寨蒿镇交界地带的田塝、俾堵、扣麻、田坝等地侗族称“天甫侗”;居住在栽麻、加利一带的侗族称“苗兰宰荡侗”;居住在朗洞长寿、平地、宰练、宰林、羊全、九董,以及乐里归洛,两汪元姑、元帅、傍勤、乌计等地的侗族称“四寨侗”;居住在城南三江口下游都什、八吉、腊亮一带的侗族称“下河侗”。一般来说,每一种“侗”都有一种风格别致的服饰。但从大的分类上讲,则主要分 为七十二寨侗族服饰、四十八寨侗族服饰、苗兰宰荡侗族服饰、三宝侗族服饰和天甫侗族服饰等五种。其中七十二寨侗族服饰和四十八寨侗族服饰以图案精美复杂,色彩艳丽著称。女性中,无论老人孩子,服装均有精美刺绣作装饰,其工艺精巧,图案优美,色彩鲜艳,看上去十分华贵。
早有服饰研究专家对榕江七十二寨侗族女盛装进行过如下精彩的描述,说其“主要由外衣、内衣、围腰、百褶裙、腿套、绣花鞋和银饰等组成。外衣为大袖右衽宽衣,下摆呈弧线形,滚口圆领。衽袖均为宽边大滚,银毫作扣。布料为自制藏青色棉布和白、蓝、红、绿缎子布料。胸襟上段正方形,斜段荷叶形,精绣各种图案,不拘一格。用黑缎子衬底,粉蓝色布滚边镶线,中绣龙、凤、鱼、云钩、卷草等。下以蓝干花片作边。其图案龙蜷曲腾跃,凤张嘴欲鸣,鱼跳龙门,浪卷云舒,构图自由奔放,线条流畅,色彩华丽,形态生动。宽袖大滚边是单独绣制的彩筒绣套,套订花袖口之上,便于拆放和更换,一件衣服可套换多种彩筒绣套。图案分成两部分,内侧黑缎衬底,粉蓝色线条镶边,黑白分明。外侧红、绿缎衬底,满绣龙、凤、鱼、蝴蝶、梅花、宝葫芦等。中间以如意云钩为界。图案造型生动,设色鲜艳,美丽爽朗,层次分明。”如此这般的七十二寨侗族女性盛装,平时也难得一见,只在各种隆重场合才能见到。婚礼当然算是其隆重场合之一,所以我见到了,也拍摄到了。

我在瑞里不仅拍摄到了七十二寨侗的婚礼过程,而且亲自品尝了新娘家的婚宴。婚宴上的菜不少。且为本地名厨制作,味道不错。但我忙于拍摄,也无心细品,只潦草吃过一大坨糯米和两大块肥肉,就匆匆离席,重新投入到拍摄之中。到下午一点过钟。宴席散了,婚礼即告结束。我也告辞新郎新娘,独自驱车赶往榕江。沿途又拍摄了一些照片。

从瑞里出来,经过加机,溪口,乌公,平定,八妹,岩砵井,寨蒿,董高,猫滩,平松,干烈,平比,宰告,乐香,宰章,忠诚等村寨,一路景色无边,风光迷人,让我反复停车驻足拍照,耗油不少。

中间有一段路太烂了,特别难走。就是从口寨到月寨那一段,因为在修高铁,路面被大型机械压坏了,而且坏得不成样子。我的车到这里只能当拖拉机用了。

下午四点赶到榕江。入住榕江宾馆。洗澡后吃饭。吃的还是牛瘪。

6

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了。

早上7点起床。昨晚睡得不错。一来是太疲惫了,二来被子很暖和。终于是睡了个好觉。
洗漱后我到车上读经祷告。差不多快到8点钟了,县计生协会的杨秘书长才来接我去吃早餐。牛肉粉。边吃边等古州镇的姚副镇长。姚镇到来后,一同去车江。先是去车江6村2组拜访两个都姓杨的年轻夫妇,他们昨天才结婚。2人都属虎,26岁。我问他们是怎么认识和相爱的?他们说是在街上认识的。新娘为平永镇孖尧村人,高个而美丽,也是侗族,但从穿着上看,已经没有丝毫侗族文化的特征,头发是烫过的,且染成了时尚的金黄色。主人家说昨天请了90多桌。花了5万多元。老人们说,如今的年轻人结婚太简单了,大不如从前。我问从前是怎么样的?老人说,那说起来就复杂了。我知道车江从前的婚礼,的确与今天的大为不同,起码从前男方家是要派出一个庞大的接亲队伍去到女方家接亲的,接回来之后新娘也不与新郎同房,热闹两天之后,新娘重返娘家长住,要住上好几年,直到新娘有了小孩,才来到郎家长住。但今天车江的侗族新娘已经跟别处汉族的风俗一样,新娘是在婚前就来到郎家入住了,所谓婚礼,其实就是郎家通知亲友前来吃喝一顿而已,娘家甚至都没有人来送亲,新娘自然也没有身穿盛装什么的,就是当我要求给他们拍摄一张合影时,他们都找不到一件真正属于自己的侗衣……所以我理解老人说的简单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说,今天的车江婚礼其实已经汉化了,再没有了从前的那个浓浓的“侗味”。

接着我们又到月寨采访一正在办满月酒的人家。办酒的主人姓石,28岁,媳妇姓杨,22岁。他们是为新生的儿子办的满月酒。

因为天气不好。我没怎么拍照。中午回古州镇吃饭,吃的是泡汤。饭后接着去晚寨。路太差,我开车的心情也很差。因为走的是昨天我走过的回头路,即从古州走车江,月寨,口寨,寨蒿,而到晚寨。我昨天过口寨和月寨时,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再不走这条路了,但没想到今天却连走了四次。

晚寨模样大变。完全没有了昔日的风采。原因是2007年的一场大火,几乎把整个寨子全部烧光,只有少数几户人家幸免。重建后的晚寨,虽说得到社会各界多方支持,但整个气象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晚寨村有260多户,1200余人口,全部是侗族。

20年前,我和西子来过晚寨。那时我们是步行来的。我们在这寨子上住了一夜。我们住在一个叫杏兰的朋友家。那时候,杏兰已经是当地大名鼎鼎的歌星了,她当时在榕江侗乡的名气就像今天的阿幼朵在苗乡的名气一样。那时候她不在家。她有一个妹妹叫柳兰,当时年纪大约才七八岁左右,模样非常的乖巧可爱,正在换牙,缺着牙巴……柳兰还有一个童年伙伴,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但我还能记得他天真可爱的模样,我记得那一天阳光特别明媚,我和西子在寨子里到处游走,拍照,两个小家伙一直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快乐地奔跑着,欢笑着……许多年过去了,我也很多年没见到杏兰了,我不知道如今她漂泊到了哪里?日子过得怎样?这天我也没时间去寻找杏兰的新家。因为村子里恰好有一对新人昨天结婚了,我要抓紧时间采访他们。光找人我们就找了半天,等到我采访完那个新娘,时间已近很晚了,天色也黯淡下来了。我在路边问了一个开小卖部的老人,杏兰家住在哪里?她想了半天,回说在那边坡。我说不在原来的位置了?他说不在了,搬到那边坡去了。

晚上回到古州镇,已经是晚上7点过钟了。我们一行三人直接去计生协会食堂吃饭。因为这天计生局在欢送一些调离本单位的同事,大家在聚会。我们赶到时,酒宴已近接近尾声了,但给我们单独留了菜。我三下五除二泡完两碗饭就回宾馆休息了。到宾馆我倒出今天的照片来看,觉得满意的几乎没有一张。天气太差,很难拍到好照片。
7

今日原定去宰荡,是昨天杨秘书长主动提出来的,但今天我等他半天他却没来,后来还是我主动去电话他才告诉我他已经到了凯里,才另外安排小徐来带我去。但小徐没有车,说只能继续用我的车,但又说宰荡那个路正在维修,重新铺水泥,我的车可能去不了。我叫小徐打电话落实。小徐说不知道问谁。于是我叫他先回单位,我自己跑到县委宣传部去问清楚情况再说。到了宣传部,我见到了黄副部长,黄当即叫部里的小杨帮我联系宰荡村里的人,最终确定下来,说路不通,大车小车都无法去。于是我决定今天哪里也不去了,就在县城各单位找些文字资料。

行程确定下来之后,我自己去街上吃了一碗米粉。然后返回宾馆打电话给各单位朋友们索要有关侗族生育文明的文字资料。都说没有这方面的资料。但宣传部的石副部长还是答应给我一本《侗族古歌》。这个书好。我很高兴。接着我就接到了贵州人民出版社一位姓张的编辑打来的电话,说我的新书《远在天边的寨子》的大样已经出来了,叫我最好能亲自到贵阳看一眼。我答应明天去,因为我已决定明天返回凯里去雷山,那么走贵阳,就属于顺道。

同时我还接到了雷山县袁县长的电话,说雷山打算授予我西江荣誉公民称号,问我愿不愿意屈尊接受?我说那是我的荣幸。他说那就好,那你后天就到西江来领取证书吧。他说他们后天下午四点钟准备在西江举行一个正式的授予仪式,同时把这个仪式作为整个苗年节活动的一部分内容。

中午我到宣传部食堂吃饭,很简单地吃了两碗饭,然后回宾馆睡觉——这是这么多天来睡的唯一一个午觉。但其实也没睡着,看了一会儿电视,就被电话吵醒了——石部长叫我到他办公室去拿《侗族古歌》。

拿书回到宾馆没几分钟,我又接到石部长电话,叫我赶紧去高速路口接贵州民大的刘汝才先生。他说刘先生正带着一伙民大老师来榕江,里面也有我的老师,晚上大家一起吃饭。我和宣传部的小石立即驾车赶过去,刘一行恰好出了高速路口,正带领大家上厕所,原来他带的是民大老干处的18个干部出来旅游的,从黎平过来,我把他们带到车江侗乡楼,接着又带他们去参观了一下车江现代农业示范基地,然后回侗乡楼吃晚饭。饭后他们走了,直接回贵阳。我回宾馆休息。

当中的确有一个民大的老师,说原来教过我,他们告诉我她是周老师,但我想不起她教过我什么课程?也记不起来她的全名。我送了她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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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人,说知道我,但我不知道她。我问她是谁?她说是安老师的大女儿。哇!我很惊讶,吃饭时她跟我坐在一起,她说她爸爸生前特别喜欢我,经常叨念我,我说我知道。我送了她一本我的新书《画梦录》。她很高兴。说她原来看过我的《我的雪天》,是我的忠实粉丝。席间有人给我敬酒,我虽然不喝酒,但那些人不依不饶,坚持要我喝酒,正为难之际,她给我解了围,她说喝一小杯没关系的潘老师,我就听她的,喝了,果然没关系,因为杯子里装的不是酒,而是水。她担心我喝了之后会有特殊表情,导致秘密露馅。结果我没有什么特殊反应。我当然不会有反应。我心里明白着呢。她就悄声对我说,谢谢潘老师的配合。

这样的一种遭遇,真应验了古人的一句话:“人生何处不相逢。”

8

一大早从榕江出发,没吃早餐,只把从家里带来的最后三块蛋糕吃完,就直接上路了。

本来想在出城地方加油的,结果没看到加油站,直到快抵达三都了,才加上了油。加满后直奔贵阳。但在都匀又走错了路。路标上明明写的是贵阳、凯里、怀化方向,但走下去之后才发现不对,错了。而另一个路标写的是广西方向,但这恰恰是对的。我只好到都匀北打转。一去一来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也把人折腾得心情恶劣。我只好不断祷告,提醒自己把一切都交给上帝,而千万别跟这个庞大的体制生气。后来在贵阳遇到老乡龙家光先生,他说他也在这里错过路。情况跟我一模一样。看来不是我的智力有问题,而是国家公路管理局那帮公务员们高明——我怀疑他们是故意这样写的,以此捉弄游客,从而获得乐趣。

上午11点到达贵阳。我直接去箭道街香提雅等候张编辑和我的学生黄雪梅。我刚落座不久,张编辑就带着《寨子》书稿的清样过来了,我一看,还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好点。但也还是有不少问题。主要的问题是封面没搞好,内页加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地图,还有就是部分照片的原片质量不过关——因为原片是胶片,扫描质量不高——但能这样,我已经知足了。跟体制打交道太不容易,很多东西人家有人家的考虑,个人再有见解,但一到官员那里,一切的见解都被消解为零,见解越多,受辱就越深。我多次想退出不干,但又牵涉到很多朋友的利益,比如出版社已经大量投入了,我退出的话,势必会给朋友带来巨大损失,所以能做到还过得去,我就很感谢上帝了。

依旧是我的学生黄雪梅请吃饭。吃的很简单。几个炒饭而已。但价钱却不菲。饭后我立即驱车返回凯里。顺便把《寨子》校样拿给黔东南州有关部门审查。

接着我马不停蹄赶往西江。因为天气突然变化,天色迅速黯淡下来,我的车速又稍快了一点,结果在一拐弯地方险些与前面停在路边的一辆烂车相撞,幸好我及时祷告,大喊一声“主啊救我!”,车子才奇迹般停住。我下车查看,两车相距已经不到一尺。麦嘎得!
下午6点钟到达西江。唐千武先生和雷秀梅女士已经在西江北门口恭候多时了。找到了他们,就等于找到了组织,余下的事情就变得非常顺利了。他们给了我一块车牌,上书“贵宾车”,我们就可以凭着这牌子把车子直接开到西江镇内鸿森酒店门口。

驻车后我去总台报到。因为我是被临时加进来的,会务组的接待名单里没有我的名字,服务员不知道该把我安排到几号房住,雷秀梅说会务组已经商量好了,叫我顶替不来的雷秀武先生住在2003号房,跟一个姓麻的先生住在一起。我就去敲开2003号房的门,看到麻先生正在房间里看电视,我们原先是见过面的,具体是什么时候见的面我已经记不得了,时隔多年,我想我们彼此都已经不再熟悉对方。我本来想好好跟麻先生聊聊的,我觉得能被会务组安排在一起住宿,是一种很难得的缘分。但我很快发现麻先生对我很冷淡。我感觉他似乎并没有兴趣跟我谈论任何话题。所以我突然决定不跟他住了。我赶紧跟我的一个在西江开旅社的朋友联系,问他那里是否还有多余的房间,我那朋友说,还有,你来住就是。我说好,那我过一会去找你。

晚上的宴席也是写有名字的。我没有名字,就看雷秀武先生坐哪一桌。结果那一桌只来了两个人,最后我们也被安排到别的桌去了。

以前在这种场合,大家少不了要彼此斗一番酒。但这回我看到大家都很谦虚了。酒是喝了一点,但都适可而止,不在量上有要求。文明进步了。

吃过饭后我就辞别麻先生到我朋友处去住。其实我朋友也忙得要命。他小孩的老师带着全家来西江玩,他要全程陪同和安排,所以把我交给旅社的义工之后就不见了身影。他说他过一会儿再来看我,但实际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我要走了,他还在睡觉没起床。

结果这一晚我还是没睡好。山里的气候潮湿而寒冷,但旅馆的被子很薄。即便我把全部的衣服都搭在被子上了,也依然感觉没能留住身上的暖气。幸好我带去了《圣经》。于是又一晚读经。差不多读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了那么一小会儿。

9

到7点过钟我起床下山,往鸿森酒店方向去。边走边拍照。然后直接去吃早餐。然后去开会。我带去了大约十来本《画梦录》,随意地送给了一些相关或不相关的人。

会议的内容是“《梁聚五文集》暨苗族文化保护与传承研讨会”。到场的有不少苗学研究专家。我大多都认识。我逢人就点头,哈腰,微笑,生怕不小心得罪人。其实很多人已经不认识我了,如果不是我主动报下名字,对方根本认不出我来,毕竟我离开苗族学坛差不多已经快30年了——“你是小潘啊?哇!你变胖了。”一位苗族老先生说。他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很抱歉,”我说,“一直没有跟你老人家联系。”其实我心里想说的是,还联系什么啊,这年头,我还健在,就是奇迹了。

会议开到中午12点,大家的发言依然踊跃。意犹未尽。主持人只好宣布暂时休会,下午接着发言。

中午吃饭,我又被安排到一桌完全陌生的人中间。我没喝酒。草草吃过即溜之大吉。

下午我没去开会。而是独自一人到西江街上漫步,边走边拍照。一直拍到观景台。再去找我那开旅社的朋友。他刚刚把孩子的老师送走。我们聊了一会儿。他在网上买了20本我的《扶贫手记》,要我签名,我一一签上。他还特意嘱咐我不仅要签名,而且还得写上一句话。我问写什么话?他说随便写,你乱写都行,我就写了一句“书害人!”他说好,可以。于是我又写了几句类似的话。他很高兴。还送了我一瓶好酒。

下午3点半左右我就下山去参加西江第二批荣誉公民的授予仪式。

说实话,雷山人民授予我西江荣誉公民,我受之有愧。因为以前我曾深深地伤害过这里的一些苗家人。他们原本都是非常善良本分的人。却因我的伤害而一生哀痛。这主要是因为那时候我还不认识神。如果我早点认识神,我绝不至于那么无理、轻率和粗暴。
好在我已经在神的面前忏悔了。神也的确赦免了我的罪。感谢神,让我再次回到这地方,对这里的人真诚谢罪,并表达我深深的愧疚之情。

领过证书,我就直接驱车去剑河了。刚走到西江大门口,天空就陡然变暗了。且有大雾弥漫,浑沌无光。但有一出租车在身后拼命追我,我只好一路超车前行。到剑河已经是晚上6点半。剑河县计生协会的小刘已经在高速路口等候我多时了。接到我之后就带我到路边的一家小店吃鱼。我把好友胜卓也喊来了。加上计生协会办公室的小杨,四个人吃了四斤多鱼。很饱。

饭后入住凯悦酒店。可以上网。

我就打开电脑,上网,同时倒腾我的照片。

10

早上和胜卓从剑河县城出发,前往磻溪小广。我们打算去那里拍摄当地的一种古老的婚礼习俗。自古以来,他们这村子所有要在今年结婚的男男女女,都必须统一在这一天结婚。这一天,正是农历十月的第一个卯日。

一路顺利。到磻溪时是上午11点。我们到乡政府稍事休息,就到附近饭店吃午饭。乡计生协会的龙朝灯主任接待。吃的是土鸡煮白菜,还有一个蚱蜢炒辣椒,都是好菜。我们喝了一杯酒,驱寒。然后驱车先去看一个叫洞脚的侗寨。这寨子出过一些官员,包括一位当任的省纪委副书记,所以,村子被打造得很是不错,颇有侗族文化特点。有鼓楼,有花桥。鼓楼是前几年才新建的。请的是黎平那边来的师傅。村子里有一个大石头,被称为“岩妈”,深受当地人崇拜。洞脚支书刘仁彬带着我们去参观那块巨石,并给我们介绍村情。

村中有一棵巨大银杏树,落叶遍地,一片金黄,甚是美观。
之后我们返回磻溪,继续前往小广。因为下雨,那路烂得一塌糊涂。幸好我穿着登山鞋,防水。他们说,这是名副其实的“水泥路”,我觉得非常的幽默而形象。

我们3点40分赶到小广,恰好遇到前来接亲的队伍正在进家。鞭炮齐鸣,烟雾弥漫。我们被安排到文老师家拍照。他今天嫁女儿。今日小广共有36对夫妇72个青年人喜结良缘。为了方便我的拍摄,乡政府的胡组织专门给女主人家送了400元的礼,男主人家送200元。村干说,这已经是最低的数目了,去年村里接待外面来的拍客,一般要支付1000元以上才获准拍照。

我们刚走进文老师家,家里就开始祭祖了。即由一个鬼师把男方家带来的礼物敬奉女方祖先。整个仪式搞得非常的神秘。除了主人和鬼师之外,其余的人都不准进入祭祖的房间内。鬼师先是炒一锅糊米茶,然后边烧纸钱边念诵一连串的祭词,全部用侗语。幸好我听得懂这地方的侗语。知道其大概意思就是告知祖先,说今天有这样一件好事,请祖先保佑子孙一切顺利,云云。

祭祖完毕后开始摆桌子吃饭,喝酒。喝到一定时候就开始唱歌,要一直唱到11点过钟。到11点半左右,男方家再次派来接亲的人把新娘接走。他们一路敲着锣,打着火把,并一直不停地大声喊“麻买嘢——麻买嘢——”,意思就是“来嘢,老婆——,来嘢,老婆——”。有意思的是,在这一过程中,新娘并无特殊表现,她跟平常人一样,端茶倒水,忙上忙下,还到门口去告诉来接亲的人,要喊大声点。

胜卓因为单位有事,连夜打转回剑河。十点钟他就驾车返回了。剩下小龙和我继续留守小广。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这该死的人类学,我也不想在小广呆下去,天太冷了,而且,住宿很成问题。好在有小龙在,他紧紧抓住文兴泉主任,要他安排,最后经过一番协商,才落实我们到文宗炳主任家住。

晚上12点钟新娘要准时赶到男方家。她什么时候走的,还不让人知道。而送亲的人和迎亲的人都在半道上唱歌。他们先是抢一个水瓢和饭兜。以双方把水瓢抢破为吉利。

按照当地的风俗,新娘到了新郎家,直接进入火塘间,里面只有一个鬼师在等候,其余任何人不准挨边。鬼师叫新娘尝尝饭菜,她即可悄悄返回娘家。整个过程不允许有任何人干扰,否则被视为不吉利。我去拍照之前,双方家长都反复嘱咐我,说新娘进家这一段不允许拍摄,其余都可随意拍摄。我就事先去观察和拍摄了那个火塘,之后我就干脆不去拍摄了。免得惹麻烦。

有些人家还会有一些恋慕姑娘的小伙子前来跟新娘唱歌告别,要唱一整夜。我们在另外一家看到了有人在唱,就去拍摄了几个镜头,但因为没有送礼,不敢久留,只匆匆拍了几张就走了。文老师家没有人来唱。我问为什么?文老师说,也许人家不喜欢我这个人!我说不会。他说那有可能噢!因为我平时对人对事都比较严肃,不苟言笑,可能人家不喜欢我。我说,应该是结婚的人家太多,小伙子出去打工的也多,人分不过来吧?文老师说,那可能也是一个方面的原因。
小广分为三个村,分别是前锋、团结、光芒。文老师属于团结村。男方是光芒村。三村共有1000余户。

开始到路头接待我们的是前锋支书杨明清,但他说他太忙了,根本无暇顾及我们。他把我们交给团结村主任文兴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晚上住光芒村主任文宗炳家。我和乡计生协的小龙主任一起睡。还好,因为太累,时间也太晚,凌晨1点了,我们倒床即睡。住的是文主任女儿的闺房。条件差强人意。但没厕所,憋死人。

11

记不清是1986还是1987年,也就是25或26年前,我来参加过一次小广的十月头卯迎新娘的活动。那一次小广的集体婚礼给我留下了非常难忘的印象。最难忘的是他们的歌。小广地处剑河、天柱、锦屏三县交界处,自古以来都是北部侗族文化的核心地区。小广的侗族传统文化一直保持得比较完好,他们所唱的歌,全部是侗歌,这与天柱、锦屏等地的侗族是稍有区别的。因为那些地区虽然也唱侗歌,但同时还唱一种汉语的侗歌。说明那些地方多少受到一点汉族文化的影响。而小广则比较完整地保留着原生态的北部侗族文化风俗和风情。
时隔多年,我对于二十多年前的那次小广之行的记忆已经十分淡泊了。毫无疑问,当年也是一样的婚嫁礼仪,也是没完没了的歌唱。但当年嫁娶的又是谁?是哪一户人家呢?如果那时候是他们的嫁娶,那么今日就应该是他们的子女在嫁娶了,不是吗?

一觉醒来,已经是早晨7点钟了,窗外不时传来阵阵鞭炮声。我催小龙快点起床。小龙很不情愿。他太累了,昨天跟着我忙乎了一整天,到后来连眼睛都睁不开,所以一倒下就睡着了,一整晚上没听到他翻一下身子。

我们7点半下楼,然后爬坡到村头的文主任家去洗脸。没有漱口。不是没有水,而是没时间。其实我此时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漱口。洗脸之后我们立即赶去男方家,看他们怎样准备财礼。然后又跟着文主任和小龙去拍摄寨子全景。这时候天空已经有一点晴和迹象了。我们就爬到最高的山头去拍摄村寨全景。然后再赶回男方家跟他们一起吃饭,并跟着他们一道下山去新娘家走亲戚。其实就是回门。男方家带去了财礼。一路放着鞭炮走。到了新娘家,放得更多了,时间至少持续在半小时以上。
这之后,两个当事的家庭都有一段时间的空闲。我们就继续爬到另一面山坡去拍摄寨子全景。此时天气已经彻底见晴了。阳光从云层里露出来,洒落整个村寨。我抓紧时间拍摄到了一组不错的寨子风光镜头。狭长的山谷,连绵铺排的木楼人家,还有色彩金黄的古树,构筑了一个童话般美丽的乡村世界,使我流连忘返。

从村外回来后,我们又到文老师家吃早饭。菜摆得满满一桌,但其实吃不下去。才在新郎家吃过,哪里还再吃得。但小龙不错,小龙年轻,不仅还能继续吃,而且还可以喝不少米酒。我喝了一瓶啤酒。就出来了。小龙见我离席,他也不好继续坐下去了。于是我们一起出门,继续到对面的寨子去拍照。

当我们从对面寨子回来的时候,有人已经开始送新郎家的客人返回了。我拍了几张照片,镇里派来接我们的车也赶到了,我们立即乘车返回,不再等文老师家送客人了。

到磻溪乡后换上县计生协的车,然后一路狂奔到剑河。晚上入住剑河县城。刘秘书长在家煮饭等候。我,司机,还有刘秘书长,三个人吃一个酸汤牛肉和两个炒菜。没吃完,还剩下很多。主要是我吃不下去。我在小广被早餐的那一大坨糯米饭撑了一整天,到晚上还没消化下去。后来,胜卓从凯里赶到剑河,要请我去吃夜宵,我说我平时没吃夜宵的习惯,就算有这习惯,今天也实在吃不下去了。

回到宾馆,我洗澡。然后打开电脑倒照片。一看,今天拍的还不错,心里踏实了。立即倒床睡觉。

12

第二天起床后,我突然决定回家。而之前我的计划是继续在黔东南山地晃荡的。第一种计划是回雷山参加苗年节,第二种计划是去从江参加大歌节。但不知为什么?这一天,我突然觉得很想家,于是,我决定哪里也不去了,立即驱车直接回家。

早上7点半胜卓过来带我一起去吃早餐,然后又带我去买了几斤米粉带回家。

8点半左右,我驱车上了高速,之后我一路狂奔,马不停蹄,于下午3时赶到湘潭。

一路走,我就一路大声播放着赞美神的颂歌,使我感觉仿佛有一位叫耶稣的朋友坐在身边,消解了我所有旅途的劳顿,担忧和寂寞。
2012-12-5于湘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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