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最爱女人购物狂》是香港导演韦家辉2006年的一部反映香港现实生活的作品。可能和国外的许多大家的作品比起来,这部作品显得庸俗又低端,但是它对香港乃至现代都市生活的揭露直白而又无奈,将一系列都市问题摆在看电影的每一个人面前。而这些问题,恰好是都市人几乎是每天都可以遇到的问题。
这部喜剧把背景设置在大家熟悉的城市——香港,人物身份和大多数人一样只是普通人,没有蜘蛛侠也没有所谓的武林高手。在繁华的都市里,由于自身遭遇和都市的物欲横流,他们患上了这样那样的怪癖,而这些怪癖恰恰是异化在生活中折射的影像。
电影讲述了方芳芳、简仁、穷富和叮当四人各有自己的怪癖,在谈恋爱和结婚问题上遇见不少问题导致出现了四个婚礼。于是心理医生陆医生运用心理学为他们选择伴侣打造了一个完美的婚礼。方芳芳在婴儿时期被遗弃在百货公司里,这使得她在潜意识里的购物欲望特别强烈。但是,她遭遇经济困境又失业了,连番的打击不仅没有让她的购物欲望消减反而助长了自己的欲望。她控制不住自己,总是想要购物,负债累累。于是方芳芳下定决心要改变这种怪癖,找上了精神科医生简仁。看病过程中,李简仁的护士早产,方芳芳协助保下母子平安,因此获得工作,但条件是要帮李简仁解决选择问题。这是由于,虽然简仁是一个很优秀的精神科医生,但是他自己却有选择恐惧症,每当中午吃饭时是他最讨厌的时刻,因为他面对菜单不知道该选什么。而这种选择恐惧症也导致后来在他和芳芳的恋爱中,前女友叮当回来插上一腿,他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选择和新女朋友在一起还是和叮当重续前缘,于是出现了四个婚礼。不久,方芳芳又遇上了有同样怪癖的何穷富。尽管穷富的爸爸很有钱,但他仍然很吝啬,舍不得花钱去做心理治疗。可以说,何穷富集购物狂和吝啬于一体。于是,芳芳代替医生免费给穷富治疗,两人一起克服购物欲望过剩的怪癖。二人在一起克服购物狂的过程中又因为惺惺相惜产生了情感,可是由于穷富的另一个怪癖——吝啬发作,二人又和简仁、叮当搅在了一起,四个人之间在各种怪癖和迷乱的都市繁华之间产生了纠结。最后,每个人在心理医生陆医生的帮助下承认自己有病也就是正视自身的问题,勇敢地面对它,确定了自己想要携手一生的伴侣。电影的最后上演的是方芳芳在婚礼上舍弃了各种名牌,穿上了护士鞋举行了自己的婚礼。一切都返璞归真,购物狂最后回归平淡自足的生活。
可能一部电影下来,很多人会认为不过是一部搞笑片,典型的香港草根片。甚至会觉得这部片子带了点无厘头的感觉,莫名其妙。可是,上海已逝的著名独立影评人陆志刚(我不喜欢叫他卡夫卡陆,明明是个中国人,非要弄出个半洋不土的名字,怪怪的)说:“香港电影的价值并不是因为有了王家卫,它以草根文化为素材的平民电影沿袭了上一世纪三、四十年代好莱坞的梦幻,在任何时局里荣辱不惊,这是香港最为可贵的地方。”这是一种香港电影自身的价值,韦家辉导演正是抓住了香港电影中的平民素材为我们打造了生活中常见的购物狂升级版的电影。这样的购物狂,在现代这个消费推进的社会里无处不见,特别是针对小孩和妇女,我们似乎天生就是购物狂,当社会提供了我们购物的物质条件并不断地激发我们的购物欲望时,每个人都变身为购物狂。按照黑格尔的异化理论,这是一种商品拜物教,也是人的异化。今天,我们将从这部“烂俗”的香港片来分析电影中折射出的现代社会的异化现象。
影片中的方芳芳是一个典型的败家女,购物狂。她不管心情好坏都到百货商场去买东西,刷卡,可是买回来后却发现很多东西根本用不着。但是,下一次她依旧如故。因而,她负债累累并为此丢掉了自己的工作。她生活的一切重心都转移到购物上,除了购物她没有其它的消遣活动,也没有闺蜜朋友一起游玩聊天。这完全是让商品占据了自我的生活甚至让商品吞噬了方芳芳作为一个完整独立的人的个体。因为除了购物,方芳芳与这个社会的联系少得可怜。她的整个社交关系基本上都是顾客与服务员的关系,消费者与生产者的关系。她的生活被商品所占据,甚至说是被控制,每当她发工资时必定要购物,伤心受气时也要购物,受到老板夸奖时也要购物。二十几年的岁月中,他没有一个固定的朋友,没有家人,也没有恋人,只有商品。虽然在这部作品中是以一个消费者的角度表现方芳芳,可是作为消费者的她仍然是被商品所控制,站在了商品的对立面。在商品的操纵下,方芳芳完全失去了一个独立的人应有的品格和社会关系。很明显,我们可以从中看出这是异化的一种表现,消费者被消费的物品控制,生活的一切关系都变成了与商品相关的关系,所有的重心都转移到商品上来。在购物狂症状中,人已经独立的判断和思考,以及失去了与这个社会交流的情感和能力。
在影片中,同样有购物狂症状的穷富和叮当也差不多是这个情况。他们的生命失去了本质的意义,一切都被商品所主导。但是,购物狂喜冲动后面对一堆商品又陷入了莫名的空虚和无意义中。这只能说明,在他们疯狂购物时,商品已经彻底主导了他们,但当他们购物的狂喜冷却下来时迎面而来的空虚却还证明着他们保留着人类的本质——那就是追求生命的意义,不甘心彻底被物所主导。
那么,我们细究是什么导致了这种大众异化现象的出现呢?我们只能说是现代商业社会的本质就是消费。推进消费也就是这种异化现象产生的原因。或者说是现代的到来也导致了人的异化。现代社会推动着消费,采取一切手段来激起大众内心的消费欲望,蚕食我们的认知和判断来达到促进消费的目的。自我控制成为一件难事。同时,这样的消费社会使得消费或者说是非生产性消费成为家常便饭,大家不会因为你的大量购物而感到惊奇,负债买房比比皆是。甚至,银行会用借贷的方式鼓励你买车买房乃至一切商品。这种商品控制消费者的异化现象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的现象、大众的现象。这里,我们不得不提到影片中无数次提到的方芳芳刷爆卡的现象了。在影片里商品交易几乎全是靠刷卡来完成,真实的货币交易出现的次数几乎是没有。当你手里握着一张随时可用的卡,而且随时可以刷一大笔钱,这不吝于抱着一百万到处游荡,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刷卡,这一简单的现象却是人的一种物化的体现。人的所有信息被压缩到一张卡上了,人成为一种符号化或者说是抽象化的体现。刷卡,意味着在窥视人的基本信息和消耗人的可用资本,而人却处在一种知道却不明白的过程中。卢卡奇说:“技能的专门化导致了对整体的每一个想象的破坏。” 这不仅仅是针对劳动者而言,也应该是针对消费者而言。商品交换中货币改为刷卡,一切都可以用刷卡来解决时,科技的提高带来的是消费者想象力的匮乏。我们无法准确把握或感知交易的每一个环节,只知道刷了卡后得到商品,得到商品后依旧空虚,然后又去商场刷卡得到商品。这似乎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而这样的空虚是一种缺失性心态造成的。芳芳的极度购物狂症状其实是一种对物的占有欲,而这种占有欲来自自小对亲情、家人的缺失。她只有依靠不断地购物来满足自己的想象和证明自己拥有很多东西。而穷富的购物狂症状的养成则是对父亲的漠视的一种报复,也是内心渴望父亲的关注的一种行为。他通过不断地购物来花费父亲的钱让父亲偶尔关注一下自己。长此以往,购物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甚至是怪癖。他将所有的不满意与满意都寄托在购物上,通过购物来填补自己内心缺失的那一块领域。而叮当则是不断地失恋又不敢面对失恋,于是选择廉价地购物来填补失恋的缺口。这是一种以物代替情感的方式,也是异化的一种表现。就是说物品代替人的情感占据了人,使得人成为被物品操纵的人而不是独立有思想的人。
除了芳芳、穷富和叮当的购物狂症状外,影片还详细描述了简仁的选择恐惧症和穷富的吝啬病。或许,我们在看电影时会因此大笑。毕竟,这是一部喜剧片。但是,戏剧家尤奈斯库说:“只有喜剧才能给我们力量去承担存在的悲剧。”最伟大的悲剧是蕴含在戏剧中的,例如《堂吉诃德》,明明是一幕幕令人大笑不已的场面,却让人感到莫名的悲哀。或许,这部香港喜剧还称不上是说什么承担伟大悲剧的喜剧,但是我们详细分析一下影片中的选择恐惧症和吝啬病就知道了。一个人面对众多选择一时无法作出判断这在生活中是很常见的。可是,简仁是一直无法做出自己的判断。面对各式各样的饭菜,他只有傻乎乎地坐在位置上不知道该干什么。看到这里,我们也许会因为他的这幅傻样儿发笑。可是,深入思考一下就会发现,他的选择恐惧症主要就在于选择太多了。他的生活富裕,从小就被物包围。就算是同样对他有利的、优秀的物品亦是很多,所以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这种被物包围导致的选择恐惧症正是一种异化的表现。他的生活也是被物主导而不是人主导物。消费的物品成为他的对立面,使得他的生活困窘不堪无法选择。而穷富呢?他家里十分有钱,购物狂的病症使得他一掷千金。但是,在生活中他又十分吝啬,甚至舍不得花钱看医生。有钱与吝啬成为一对矛盾。他对待事情的斤斤计较让人感到好笑,可是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凉?他总是在算计着别人和预防别人算计着他,所以花钱时(除了在大商场购物)能不花钱就不花钱,甚至应该花钱也不花钱。钱成为一种绝对的力量控制了他的生活。甚至连结婚他都要算算花的是否太多,想方设法地从新娘的各种物资中节约出钱来。他的钱没有挥洒出去带给他快乐,反而是藏起来让他每天想着防着。货币本是一定社会关系的产物,但到了穷富这里就变成一切的衡量物与所有的价值。他彻底地沉醉在货币中并被货币控制。而不得不说的是,这些现象在生活中也是存在的。不然,文学作品中哪来这么多的泼留希金、夏洛克之流的人啊?物与货币控制了我们使得我们闹出不少笑话,而这笑话的背后是整个社会的异化,在商品体制和消费时代下的人性的堕落与情感的失缺。
在影片的最后,四人通过心理医生的指导了解了自我的怪癖并试图努力去克服这种怪癖。当方芳芳穿上廉价的护士鞋举行婚礼时,这宣告着她的购物狂拜物教症状的克服。也就是说,影片似乎是在暗示着运用科学知识来解决当代社会人在消费时代下的异化问题。可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因为科学知识的发展也在很大程度上带来经济的发展使异化问题加剧。认识只是一个方面,对异化的社会的包容又是另一个方面。同时,在这个人人由于情感缺失而利用消费来满足自我的消费时代,信仰上的追求也是需要的。因为信仰会给予人坚定的目标和情感上精神上的慰藉,抵御消费时代到来商品的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