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鴻的成名大作油畫《田橫五百士》场面宏大,作品中共畫有27個人物,故事取材于司馬遷《史記·田儋列傳》,司馬遷感慨地寫道:“田橫之高節,賓客幕義而從橫死,豈非至賢!”可見徐悲鴻作此畫是受太史公的感召。徐悲鴻借此历史事故表达出,针对当时的反动统治和社会黑暗的愤恨,以及对威武不屈的反抗精神的歌颂,面對民族危亡,百姓疾苦,徐悲鴻用他手中的畫筆,為民請命,奮力呐喊。
司馬遷《史記•田儋列傳》:戰國時期的齊國人田橫,他的兄長田儋、田榮都是當地的貴族,兄弟三人開始造反,獲得民眾的支持,收復了大量的齊國的國土,在與楚漢兩國的戰爭中田儋、田榮戰死,田橫在楚漢相爭之際,田橫就恢復了大量的齊國城池,他立田榮之子田廣為王,自己為相統攬國政,劉邦派重臣酈食其(lìyìjī)去遊說齊王歸漢,酈食其遊說的非常成功,齊王和田橫就同意歸漢了,而這時,劉邦手下的大將韓信,聽說酈食其憑藉三寸不爛之舌,就奪得了七十多個城池,韓信心生嫉妒之心,于是就派兵攻打準備投降的齊國,齊國君臣大怒,田橫認為劉邦不講信用,于是田橫命手下把酈食其扔進了滾燙的油鍋給炸了。
西漢統一之後,田橫擔心劉邦報復就帶領眾人,跑到了一個海島上,當時跟隨他的有五百多人,劉邦擔心這些人長期在海島上會生後患,于是,劉邦招田橫回朝,田橫說:“我殺了酈食其,現在聽說他的弟弟酈商在漢朝做大將,我不敢回去,我擔心他報復,我就在這島上度過餘生,做一個普通老百姓。”劉邦沒有罷休說:“田橫來大至可以封王,小至封侯。不來便派大兵誅滅。”為了使屬下免遭屠戮,于是田橫就帶了兩個隨從去見劉邦,他們行到一個驛站,洗漱完畢,田橫說:“過去我與漢王一起稱王道孤,今天他貴為天子,我已經成了亡命之虜,還有什麼比這更恥辱的事嗎?!現在天子想見我,也不過就是想見見我落魄的樣子罷了,這裡離洛陽還有三十里地,我的臉色還不至于太難看,你們提著我的頭趕緊去見天子吧!”說完,田橫拔劍自刎。
劉邦捧著田橫的首級流下眼淚,他認為田橫是大賢,劉邦便以諸侯的規格安葬了田橫,同時他任命跟隨田橫的兩個隨從為都尉。不想田橫這兩個隨從也悄悄地來到了田橫的墓前,拔劍自刎。劉邦大驚,他認為田橫手下的人都是不可多得的賢士。海島上的五百壯士聽到田橫去世的消息以後,紛紛蹈海自盡。田橫和他的屬下們不屈的行為和信念,不僅震驚了當時,而且成了後世文人墨客經常創作的主題。
徐悲鴻的《田橫五百士》有著極高的藝術水準,畫家嫺熟地掌控了畫面的節奏,使如此巨大的畫面異常生動,使如此眾多的人物個個鮮活。畫家調動多種元素,最大力度地製造了,畫面的視覺衝擊力。
徐悲鴻《田橫五百士》(局部·圖一)畫面:田橫去見劉邦之前與眾位壯士拱手訣別的場面,畫中田橫身着暗红紫袍的昂头拱手訣別狀、一身傲骨,正气凛然,他昂首挺胸,表情嚴肅,眼望蒼天,在那雙炯炯的眼睛裏沒有淒惋、悲傷,而是閃著凝重、堅毅、自信的光芒。似乎對茫茫天地發出诘問,田橫這個人的形象比所有的人都靠前,就使田橫的形象是異常高大,同時也使畫面有縱深感,更加地深遠。
徐悲鴻《田橫五百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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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部·圖二)畫面:我們看那個瘸了腿的人正在急急向前,好像要阻止田橫,不讓他去洛陽。徐悲鴻《田橫五百士》(局部·圖三)畫面:這位穿黃衣的人,不解地在看著田橫,似乎在說:“你幹嗎要去呢?”這位穿黃衣的人就是畫家本人。有人問徐悲鴻,徐悲鴻說:“是啊!我崇尚‘五百士的’氣節,所以把自己也畫進去了。”徐悲鸿把众壮士中那个身着黄衣者画成了自己的形象,这也是画家不畏强暴的正义感的一种形象表达。畫面中間抱小孩的這位婦女,是畫家的妻子蔣碧薇的形象,這個小孩就是他們兒子的形象。
徐悲鴻《田橫五百士》(局部·圖四)畫面:我們看到整鞍待發的馬站在一旁,不安地扭動著頭頸。
這幅作品在藝術上的特點在人物的分佈上:畫面左側人物眾多,畫面右側人物稀少,畫面前邊稀鬆,後面密集,人物分佈極富變化,整幅畫面籠罩著生離死別的氣氛。作品把田橫這種高大的形象和威武不屈的精神,刻畫的非常準確,而眾位壯士有人沉默、有人悲哀、有人不解、有人痛苦。眾人不願田橫離去,又無可奈何的矛盾心理,以及他們和田橫之間深厚的感情,都表現得淋漓盡致。畫中人物伸展的手臂、踮起的腳尖、前跨的腿、支立著的木棍、陰森鋒利的長劍構成了一種畫面節奏,寓動于靜,透出一種英雄主義氣概。
徐悲鴻《田橫五百士》從作品的構圖上看:
(一)▽三角形:畫面左側前面這三個人,他們比眾人稍微往前移了半步,這樣就使左側的構圖形成了一個三角形。
(二)□矩形:田橫和馬夫之間的構圖正好構成一個矩形。三角形與矩形的差異,就使畫面變得非常生動。
(三)/斜線:在眾人的腳下又形成一條斜線,這條斜線就衝破了畫面中,原有的地面、海平面和人群形成的這幾條直線,就避免了畫面的單調與呆板。
(四)○圓形:畫面中間兩個婦女抱著孩子,首先她們蹲下來的姿態,就區別于眾人,她們的身體構成的外邊的這個輪廓,就正好構成了一個圓形,極大地豐富了作品的構圖。人群右下角有一老妪和少婦擁著幼小的女孩仰視田橫,眼神滿含哀婉淒涼,其雕塑般的體積,形成金字塔般的構架。
可以說在構圖上,徐悲鴻繼承了西方古典藝術;簡約、莊嚴的特徵,把人物、大地、天空、海洋融為一體,形成了恢弘的氣勢,構成崇高之美。
從“田橫五百士”的故事里我們解讀出:高潔!義氣!畫家借曆史畫來表達他對社會正義的呼喚,這些猶如黑夜中的閃電劃亮天際,透出黎明的曙光。整個畫面表現出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鮮明主題。正是有感于田橫等人“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高節,畫家徐悲鴻著意選取了田橫與五百壯士惜別的戲劇性場景來表現。這幅巨大的曆史畫滲透著一種悲壯氣概,撼人心魄。
【注】司馬遷《史記•田儋列傳》原文:“……乃複使使持節具告以诏商狀,曰:‘田橫來,大者王,小者乃侯耳;不來,且舉兵加誅焉。田橫乃與其客二人乘傳詣洛陽。……未至三十裏,至屍鄉廄置,’橫謝使者曰:‘人臣見天子當洗沐。'止留,謂其客曰:‘橫始與漢王俱南面稱孤,今漢王爲天子,而橫乃爲亡虜而北面事之,其恥固已甚矣。……'遂自刭。……五百人在海中,使使召之。至則聞田橫死,亦皆自殺,于是乃知田橫兄弟能得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