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我八十岁了,也许连给孙子讲故事的材料 都没有,我年轻时平平淡淡,淡淡平平,啥也没干。我没革过命,没打过仗,没明确的理想。二十多岁了,我只想着如何活下去,如何在飘零中长出哪怕一点根须。可是,这不是奋斗,这甚至不是故事,这是忍受。
在地铁下行的电梯上,我转过身,正对着后面的范范,和她讲着笑话:“初中的时候,学校办晚会,要跳舞。我身材纤细,长得也还过得去,就被选上了。可是刚去练习一天,老师就不要我了,因为我肢体不协调,还经常同手同脚。”说完,哈哈大笑,忘记了当年被忽略被否定的苦楚。时间磨圆的不只是我们,还有我们做的事。
柴静说,生活从来就没有在别处。每次看《看见》都会泪花闪闪,我知道我又开始感性了。连写稿子都是,大段大段的形容词,满眼高大伟岸,仿佛每个人都散着金光,瞅一眼能晃瞎一个排的人。这已经不是人了,通常想要拔高精神,就会出现这样的效果。后来我想,我是学新闻的,新闻人应该是记录者,平平实实才更应该是人生。我现在在做电视,那电视人是什么呢?我没想明白。同事问:“导演和编导是两个专业,他们的区别是什么?”我内心一阵紧张,我不知道!
最可恶的是稿子被改,大段大段的,领导说“你这样可不行”,尖细的声音被拖长,强调着我不行,但是怎么就不行了,我想不明白。于是从一稿改到二稿,再改到三稿,改到最后,都懒得在文件名上加“第几稿”了,忘了。有时候觉得稿子像孩子一样,不完美我承认,但是删删砍砍我不服,一股我的孩子你凭什么动手的劲儿。
片子快要成片了,需要嘉宾的老照片,腆着脸给人家打电话,83岁的人了,耳朵不大好使,我在这边死命的喊“梁阿姨啊,我是央视的《夕阳红》的编导。”那边“哦”了一声,就这一声,东北口音就出来了,我心里高兴,这是乡音啊。于是接着扯着嗓子叫唤:“我们啊,想找您要几张老照片,不知道您方不方便给我们?”“你想要什么样的啊?”我叫唤道:“每样都来几张吧。”看,无知无畏的劲儿又冒出来了。阿姨呵呵一笑:“小丫头口气不小啊!”我都没来得及尴尬,赶紧把小本子上写的什么什么样的照片跟人家说。阿姨已经不愿意和我聊天了,叫了助手过来。
我才活到人家的四分之一,她走过的桥真心比我走过的路都多,我挺佩服。每每打量那个17分钟不到的小片子,就一阵感慨,如果我83岁了,别说丰功伟绩了,就是有几个从前的小笑话能不时从我脑袋冒出来,娱乐自己一把,也是好的。
2013年5月11日星期六
于花园村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