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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对一排樟树妄下断语
曾小庆
我认为这一排新种下的樟树注定是要死掉，绝不可能成活的。和同事一起聊起它们的命运，我是用斩钉截铁的语气下的这个结论。
你瞧，与其说是一棵树，不如说是一根木棒，浑身上下绝无一丁点的斜枝，更不要说嫩芽，真是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倘若说它还是一棵树，那是因为它是被种上去的，它旁边还留有些散落的新鲜黄土；倘若说它还没有死去，那是因为树干被擦破皮的那道新伤口处还略微显现出了一点点绿色。这一棵，我好歹还看到了一点点的绿色，其它的呢，给我的印象是，它们不是树，而是桩。
我断定它们必死无疑，不是没有根据的。我们这学校地处贫瘠的山坡，土不肥沃，又少水分。植树节过去好些日子了，连续几天的气温都那么高，又不下雨，旁边那几颗苦楝树刚发的嫩叶都被晒得卷了起来，更不要说这刚种下的樟树，耐得住吗？
每天去教室，我都会路过这一排枯燥乏味的樟树，每天我都在为这些樟树而悲叹，悲叹它们生不逢时，栖不择地，悲叹人们的无知，怎么就不早点种呢？苦命的樟树，你们投错了胎啊！我常想，决策者怎么就不挑选一些饱含生机，蓄势待发的樟树来种植呢？怎么就不去附近山坡上挖几颗其他的树来栽种呢？如大雪压不垮严寒冻不倒的本地松，哪怕一些灌木也好！硬是要种这直溜溜、光秃秃的樟树呢？
足足有两个星期了，樟树还是忘我的站在路边，伤口处的那点残绿也被干枯的褐色所取代了。樟树的死似乎是早晚的事情。樟树依旧木桩似的站在那，时间久了，我也渐渐忘却了它们的存在。
就在我已经将这排樟树忘得一干二净的时候，一个意外却发生了。有一天，我拿着课本在路边等上课的时候，我无意中站在刚种下的那排樟树下，恰恰是有伤痕的那棵。举头的一刹那，我惊呆了！定睛细视，树干的顶部有一个小小的突起，突起处似乎要被撑破，我踮起脚再往被撑破处琢磨，里面蕴含着一点点绿色，不，还不是绿色，仅仅是绿意，一点点的绿意。但就是这一点点的绿意，犹如其胀破树皮的那股强大的力量撞击着我固执的心灵。我当初是执着的否定过它们的生命，而如今它们似乎在用他们内在的绿色默默的回击着我的想法。我想当初和我一样的想法的人一定不止我一个，因为它们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生命迹象。
我张望着其它樟树上，有一棵樟树上的绿芽将要绽放出来了。这还未成形的芽苞就像一个新生儿的小脑袋一样，尽管双眼还微微的眯着，但它在聆听着天空飞翔的小鸟翅膀振动的声音，聆听来往的行人路过时留下的步履声，它在呼吸白云给它吹来的新鲜空气，它在享受蓝天为它捎来的金色阳光。
随后几天，我又开始关切着它们，似乎带有一丝愧疚，因为我先前关注过它们，又冷落过它们。绿色，终于出来了。一丝绿色，直到一抹绿色，一片绿色，我都是它们的见证者。
当初，我凭什么就这样武断的抹杀它们发芽吐绿、甚至成长为参天大树的未来呢？幸好，我只是一个旁观者，而不具备生死予夺的生杀大权，否则，我已经扼杀了这一排樟树，一排绿色，一排生命。我不由得想起我所从事的职业，真的 很特殊。我是一个老师，我的学生中有的实在是差强人意，就像这些不起眼的樟树，可是毕业以后，他们却在自己的岗位上闯出了自己的天空，有了自己的事业。
如果说我现在能给这些樟树以这么平和的关爱，那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把这些给予那些学生呢？推而广之，每个人对待自己身边的人和事，也是具有同样的理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