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钟,阿青睁开眼睛。自然醒的状态,是休息日最丰厚的恩赐。遮住的窗帘透过一缕光线,这个房间住了这么久她依然弄不清楚,房间的朝向属于背阴还是朝阳,不过,偶尔有阳光进来做客。阿青没有马上起来,早上醒来时候的被窝是最美味的,软软的,暖暖的,可能睡了一觉的全身细胞都比较活跃,阿青觉得美味这个词很适合。迫于上班时间,大部分时候没法享受。
阿青盯着那缕光线,突然冒出来大学室友曾经用过的qq签名:早上醒来最美好的事情有阳光身边有你。徒劳无功的小情绪,她嘲笑了下自己,拿起身边的书。她像是又回到了上学时候,空闲时间不拿起书来翻两页心里就像有虫子在挠动一样,有点紧张,有点自责的负罪感。阿青觉得这是对于像她这样没有目标没有理想,只知道每天躲进自己的情绪求得安宁的某种程度的报复。谁的理想是做个智慧的人?谁的理想是活得心安理得?像是屁话一样,可是,她对于这种屁话一样的追求也没可奈何。脑袋里或者身体里缺少了某种机能吧。
床单被罩放在洗衣机里之后,阿青开始消灭昨天留下来的白米粥。断烟火很多天了。做饭真是需要情绪的活儿,想着前几个星期一本正经勤劳做饭的自己,像是回忆几个月前的事情,那跃跃欲试,一副下得厨房的炫耀劲,早没了影。还要继续期待下一段情绪的升起,才会觉得生活比较有意思。倦怠期,倦怠期,阿青这么安慰自己。反正每个人都走走退退,走走停停。到时候了,就真停下来了。
本来阿青想招呼朋友一起出去走走,想了想又放下了电话。阳光很好,冬天似乎慢慢走开了,阿青对冬天的忍耐期似乎也到头了,最近老是嫌穿衣服麻烦,想念夏天身上包袱很少很轻盈的感觉。
一个人出门可以不用跟人说话,一个人出门可以自造出去旅行的幻境。耳机的作用就在很大程度上了隔绝了外界,不光是声音,还有空间。找些自己喜欢的歌,然后在公车上找个坐,跟着耳机里放着的音乐进入浮想联翩的空间。这个时候的思想轻盈,自由,大部分倾向于怀念或者想念,或者无端的小忧愁。可能与音乐有关,但音乐又与现实有关。比如你听着某些音乐的时候会突然出现很多场景,或者突然出现某个人,只要你永远不对人说,这永远就会是你一个人的秘密。有时候悲伤了点,但这属于自造的幻境,就像蒙上了一层雾霭,你把不可能变成了回忆。
自己的世界或许就是这样。谁相信回忆?回忆都是被自己描摹过的。阿青不相信,因为她自己就在描摹自己独一无二的幻境。随着公车的颠簸,能在浮想联翩中释怀很多事情。耿耿于怀到最后会被自己的体验各个击破。
阿青找了个梧桐树很多的道儿下车了。她一直喜欢这种树,夏天的葱郁带来阴凉,秋天的清冷带来雨滴梧桐的相思情怀,冬天的肃杀带来落叶全无的安静。清洁工人在冲洗地面,温暖的阳光照在潮湿清新的地面。阿青在遮挡草坪的石头护栏上坐了下来。眼睛盯着车来的方向。
在这一刻安静温暖的时光里阿青的思绪飘到最近遇到的人。她第一次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年纪还有这么帅的人,惊诧了一瞬间。其实也不能完全说帅,帅的应该是那种温文尔雅的气质,而其中还吸引她的一点是那个人整个人散发出的一种安宁。既不是历经世事,也不是看透一切的那种安宁。某些地方,像孩子的那种宽容。可那也许是阿青自己给予的定义。周边人说她大叔控。其实也不是,那个男人是年纪大了点,可是阿青的概念仅仅是一个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来看他,没有分国籍和年纪。他借阿青的电脑用,然后她很自然地帮他处理琐碎的电脑操作。阿青在边上看他摆弄邮件,那是他那个年纪的人稍微带着没有完全熟悉电子操作的些许笨拙。阿青把曲奇递给他,吃曲奇么。谢谢。完全在阿青的意料中,他不会拒绝的。吃曲奇的样子像小孩。
阿青给自己喜欢的类型下了定义,才气和温暖。这属于抽象类型,什么样的才能进入她的区域,大概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很多东西没有用语言说明,很多东西也没法用看得见的数字衡量,虽然我们都极力想看见。
以前,阿青会在心里默默兴奋终于遇到了自己喜欢的那种感觉,然后继续想着接下来的行动。她发现这次只是静静地欣赏那个男人,做好每一次见面和离别,就像书翻过到下一页一样自然。音乐放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放的一首心经。她在想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到底是什么。你不能决绝地自以为看破了红尘,也不能强逼着自己远离红尘。也许要像迈出的步伐一样自然。所有的感觉都会逝去,至少是改变,最终变成怀念。感觉是真实的,怀念也是真实的,但这两者之间的距离的是谎言。是无可奈何的谎言。
阿青还是没法标定自己要走的路到底是什么样,边走边期待着,虽然那份期待随时消失,随时重生。
石头护栏的那头来了个小娃娃,扶着爷爷的手,在窄窄的护栏上走。阿青也喜欢走那样的地方。为什么小孩子都会喜欢走那样的路呢?小娃娃快到跟前的时候,阿青站起来给小娃娃让了道儿。娃娃朝她笑了笑,扶着爷爷继续走了。阿青也站起来走了,因为她的旅行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