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惊艳了民国的天空
——民国第一才女吕碧城
清末民初的徽州,是一幅灰色调的画,灰的片瓦,灰的山墙,灰暗的天空,青灰的石板路,雕梁画栋、飞檐斗拱的屋檐,也微微油漆剥落,露出些许沧桑的底色。红木的、橡木的桌椅,雕屏、雕花的床,考究的梳妆台,在有些 幽暗的木楼里,也显出珵亮却没落的贵气。
她,一个少有才名卓然不群,一个命途多舛孤标傲世,一个叱咤一时黯然皈佛,一个孑然一身游遍欧美,一个名满天下词坛压轴的才女,注定是徽州这幅灰色调的古画中最是惊艳的一抹艳红。
她是吕碧城。
一名兰清,字遁夫,号明因,后改作圣因,别署晓珠、信芳词侣等,晚年法号宝莲。乃清末民初旌德人。
人天事,凭谁说?
黄土高坡,起伏绵延的山峦,漫山遍野的杨树、榆树,汾河水日夜奔流。粗犷、磅礴中也杂些荒凉,似乎与远隔千里的徽山皖水之秀丽,相去甚远。
癸末年,也即清光绪九年,1883年,六月,知了嘶鸣,她,吕凤岐的第三个女儿出生于山西太原。故乡徽州的秀媚山川赋予了她天然眉目,芙蓉丽质,而山西的河水汤汤、群山巍巍也悄然将巾帼性灵渗入她的生命。
吕凤岐,字瑞田,清光绪三年丁丑科进士,著有《静然宅笔记》,曾任国使馆协修、玉蝶纂修、山西学政等。家中藏书三万卷。吕碧城出生之年,他正在山西学政任上。时年四十七岁,已经有了两子两女,二子为原配蒋氏所生,蒋氏去世后,续弦严氏,已经为他生了两个女儿,三女儿吕碧城的降生并没有给这个书香门第带来多大的惊喜,一切看上去平淡、平静,她的清脆的啼哭声消弭于山西广袤的高原。
此时,正值晚清四大名臣之一张之洞担任山西巡抚,励精图治。碧城出生的第二年,吕凤岐和张之洞在山西太原共同筹划创办了着名的令德书院(山西大学的前身之一),“其后通省人才多出于此”。令德书院初以教授经史、考据、词卷为主,至戊戌变法期间,又增设政治事务、农工物产、地理兵事、天算博艺四门功课,由学生任选其一。
1885年,吕凤岐不满朝政日益腐败,他不愿随波逐流,不能见容于官场,就断了官场之志,决定辞官还乡,带着家小,顺路优游,回到徽州。却不期连遭打击,先是十九岁的次子因为逃学受到责备,竟想不开自经而亡,使其忧郁抱病数月。第二年的正月,四女降生,长子迎娶新妇,才略为开怀,不期三年之后,长子又抱病而亡。让他大为悲恸,得了眩疾,身体日益虚亏。但黎明即起,夜深方辍,一灯青荧,手不释卷。无以遣怀,每日里亲自督促四女读书。聊以抚慰膝下无子的寂寞。
他在六安城南筑屋村居,遍植花木,叠以假山,将平生藏书存于长恩精舍。对四女课书至勤。三万卷藏书,家学渊源,书香濡染,让吕碧城自幼便饱读古籍词章,吕凤岐其人学养深厚,思想开明,并不因循守旧。平生只以读书、办学为志、优游为乐,生性澹泊,性格耿直。他的学养、见识和胸襟,对吕碧城影响深远,使得她小小年纪表现得与众不同。
定居六安期间,吕碧城姐妹度过了一段安静幸福的童年时光,吕氏姐妹个个聪慧异常,尤其是吕碧城更是出类拔萃,深得父母钟爱。据说她5岁时,一次和父亲在花园漫步,见到风拂杨柳,父亲便随口吟了一句:“春风吹杨柳”,谁知,她张口便接了下句:“秋雨打梧桐”,令吕凤岐心中大悦。闲暇时,吕凤岐常将收藏的杨深秀赠他的一幅山水画作拿出来,一边把玩,一边让碧城临摹。他对于杨深秀此人深为佩服,此人曾在令德书院作协讲,品格胸怀都与吕凤岐相近,有担当,有胸怀,他后来在戊戌变法后,于山东道监察御史任上,挺身而出,上书质问光绪被囚,要求西太后归政,最后被害。书画不只有技巧上的高低,更有人品与胸怀的区别,一个画家的气质、气度往往会成了画作的灵魂。吕碧城颖悟异常,当然知道父亲喜欢杨深秀的画,是别有怀抱。这也给了她无声的濡染。
到她7岁时,已经能作大幅山水,笔墨酣畅,大有乃父之风。在词作上尤为才华突出,时人赞她:“自幼即有才藻名,工诗文,善丹青,能治印,并娴音律,词尤着称于世,每有词作问世,远近争相传诵。”连有“才子”和“诗论大家”美誉的樊增祥都有诗赞她说:“侠骨柔肠只自怜,春寒写遍衍波笺。十三娘与无双女,知是诗仙与剑仙?”
可是,在那样的时代,男孩子饱读诗书还冀可为家门争光,可女孩读书也不过只能是聊作家庭体面的点缀罢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吕凤岐一方面为四女的机敏可塑而略感欣慰,又掩饰不住内心的担忧。毕竟,女孩子终究是要出嫁,为人妻、为人母,不可能撑起吕氏门楣,自己年近六旬,万一撒手尘寰,谁为她们母女们谋生计?
这样的担心竟不幸成为现实,一日,他在家中登临假山,眺望郭外长河风帆,雨后山滑,摔倒后,竟与世长辞。彼时,他才过完五十九岁的诞辰。他生前无后的隐忧,化为了悲惨的现实。因女儿无继承遗产的权利,族人霸占了家产,并唆使匪徒将吕母强行幽禁。豆蔻梢头二月初,最是娇美可人的年纪,却偏遭霜雪严寒。家中没有男丁,没有谁为她们母子五人做主,没有选择,她勇敢地站了出来,四处求援,给父亲的朋友和学生写信。尤其是书信到了时任江宁布政使、两江总督的樊增祥手上。
樊增祥,与吕父同年进士,并多有过从,被吕碧城的胆识与情辞恳切的书信打动,慷慨地施以援手。一时间,安徽的各级政府都受到压力,官员们不敢怠慢,吕母安然度险。
一场家族风波悄然平息,她的积极作为本该受到嘉许,却不料平地起风波,吕碧城自幼定亲的汪姓人家,强行悔婚。认为她小小年纪有如此能量,他日过门恐难以管教,便以匪徒掳掠之事有损吕家声誉为由解除了婚约。未过门的女子遭悔婚,与过了门的女子被休,是一样的奇耻大辱。《红楼梦》中,柳湘莲对尤三姐悔婚,刚烈的尤三姐当即便拿定亲的宝剑自刎身亡。
吕碧城虽不似尤三姐那般刚烈,但却颖慧豪气,在经历了家族之难,退婚之辱后,悲愤而倔强的灵魂在慢慢苏醒,身为女子的悲惨与无助,让她感到冥冥中有一种不可知的力量在主宰着一切,她想要去改变,去抗争。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一下子跌落到惨痛的现实世界,看清“世人的真面目”,“众叛亲离,骨肉齮龀,伦常惨变”,让她想要找到一种依靠,一种力量,一种支撑,却两眼茫茫,迷雾重重。
残酷的现实,有时候就是荒郊里一个巨大的陷阱,要么,你穷尽全力爬出来,要么,你等待可能的救援,前者,可以给你希望,后者只能让你绝望。次年,母亲带着她们依附来安外婆家。其时,舅父严凤笙在塘沽任盐运使,母亲是为了让她们“冀得较优之教育”,又让大女和吕碧城一起去投奔舅舅。
她在舅父家生活了6年,这6年,可能是她另一个无法触碰的伤痛。寄人篱下,个中酸辛凄凉非亲身经历无法深味。所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文稿中省略了这6年,舅父难中相助之恩,生活琐屑之尴尬与悲凉,恩怨纠缠,越理越乱。索性就忽略吧。好在,她开始接触到现代教育,
自小的翰墨濡染,教育的启智开化,使吕碧城渐渐走出幼年的伤痛和困境,使她看到了维新思想的一丝曙光,她要去追寻这缕光芒,打开生命的另一扇新的窗口。
到处咸推吕碧城
二十世纪初的天津,戊戌变法的思想已深入人心,作为开放口岸,维新变法窗口,新鲜事物层出不穷,新气象令人心驰神往,受到“较优”之教育的吕碧城再也不满锁在深闺,与翰墨书卷、粉黛丝弦为伴,她也想到维新的天空下,去呼吸一些新鲜的空气,接触清新的思想风潮。
那一年,她20岁,对她而言,命运似乎是早已准备好的弦乐起时,只待她一出场,便渐入佳境。那一天,春寒料峭,丝丝春意正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酝酿着。吕碧城的心中似乎也在酝酿着什么,让她年轻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塘沽距津甚近。某日,舅署中秘书方君之夫人赴津,予约与同往探访女学,濒行被舅氏骂阻,予忿甚,决与脱离。
吕碧城原来打算和方君之的夫人一起去探访天津的女学,临行的时候被舅舅骂阻,但舅舅的恼火并没有阻止吕碧城探访女学心意之切,她让方君之的夫人先行,随后她再去天津《大公报》与她会面。
翌日,年轻气盛的她,铤而走险,逃出舅舅在塘沽的盐署,跳上了去天津的火车。然而,此时的她一文不名,连行装都没有。却庆幸在火车上遇到天津“佛照楼”的老板娘,不仅帮她买了火车票,还带着她一路来到《大公报》所在的法租界,安排她住进法租界的同升客栈。
她即刻给方君之的夫人写信,约她见面,商谈探访女学之事。
方君之,本名方小洲,乃江浙人,与《大公报》的社长英敛之关系非同一般,早在英敛之夫妇在上海避难时就相识,后来,方小洲到天津谋职,便是英敛之牵线,方小洲回南方娶亲,也是英敛之出的川资。所以,因这层关系,方小洲夫人到天津便借住在《大公报》馆。
《大公报》创办于1902年,发起人便是英敛之,英敛之,名华,字敛之,祖上于顺治年间随帝入关,二百年后的同治六年出生于北京西郊。幼年家贫,“家世微寒,先代无达者”。其父靠摇煤球为生,兄弟五人,他排行第二。后来随一个道士做徒弟进了北京城,又被一个教书先生看中收为书童,随教书先生到各处教馆教书,自己也跟着读了不少书。这是他命运的转折。一个皇族将军的女儿爱新觉罗·淑仲在读书时与他产生了爱情。这位将军见英敛之是个人才,就将女儿许配给他。婚后不久,他皈依了天主教。热衷于政治活动,参加了维新组织,声援维新派,戊戌变法失败后,他一度流亡。后来从上海回到天津。在紫竹林教堂做弥撒时,结识了天主教总管柴天宠,从此便有了开办《大公报》的动议。英敛之是有思想的人,敢于发表政治主张。他觉得办报,最能畅快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意志。他决心“闯荡”报界。
创刊之时,八国联军已占领天津两年了,《辛丑条约》的签订也近一年。八国联军组织的“都统衙门”统治着天津。那时的报界,“中国南北纵横,报馆仅有二十余家,南居二十,北得余数,四五家而已”。那是民办报纸和报章文体正兴盛的时代。柴天宠是《大公报》的大股东,《大公报》的另一个大股东是王郅隆。拿钱入股的还有张连璧、李敬宇、朱志尧等以及法国主教樊国梁,《天演论》的翻译者严复也入了一小股。
在《大公报》创刊号上,刊登了英敛之撰写的《大公报序》曰:“报之宗旨在开风气,牖民智,挹彼欧西学术,启我同胞聪明。”“大公报”三字的寓意,英敛之解释为“忘己之为大,无私之谓公,报之命各固已善矣。”英敛之自任该报总理、撰述、编辑诸职,总揽言论和经营的全权。《大公报》创办以来,以京津为主,兼及国内大中城市,海外南洋、美洲等地。在京津地区报纸销售高居榜首。
那日,吕碧城的手柬无意中被英敛之看到,清秀的小楷与精彩的文笔立刻让他眼前一亮。接着,英敛之夫妇便觉得与方小洲夫人一起去客栈看望吕碧城,并约请她到佛照楼用餐。席间,吕碧城的谈吐气度让英敛之侧目。饭毕,又带她一起去戏院看京剧演出,散戏后,又请吕碧城到报馆与方小洲夫人同住。
那天夜里,英敛之夫妇、张连璧等人一起聊天,方得知吕碧城的身世和坎坷人生。面前的吕碧城长身玉立,气度不凡,眉宇间英气逼人,双眸清亮,似蕴无穷智慧。他让吕碧城把作的诗词写给大家或读给大家听。吕碧城却稍加思索,便铺开宣纸,研墨润笔,须臾,便立就一首《浪淘沙》:
寒意透云帱,宝篆烟浮。夜深听雨小红楼。姹紫嫣红零落否?人替花愁。
临远怕凝眸,草腻波柔。隔帘咫尺是西洲。来日送春兼送别,花替人愁。
这首小词,玲珑剔透,构思精巧,寒夜听雨,宝鼎中的燃香像篆字那样漂浮着,小红楼中有人担忧雨打花落,忧愁难尽。殊不知,临窗远望,草色细腻,微风吹来,草波轻柔,帘外不远处可能就是家乡吧,有朝一日,送春又送别,花要替人愁。家族霸占了她的家产,她被扫地出门,但寄居舅家终归非长久之计,她终究要回乡的,来日春归时,人也归乡,怕是无家可归,便是花儿也会为人犯愁。此等人生况味,怎一个愁字了得!
两种情境,一样愁绪,写尽了吕碧城的愁窘的处境。难怪樊增祥说:“漱玉犹当避席,断肠集勿论矣”。樊增祥对这首词的评价实在太高了,认为连李清照和朱淑真这样的词坛女杰都有所不及。当然,这只是他的一家之言。但想必英敛之看了此词一定更对她刮目相看,心生怜才之意。
在场的人也被她词中的悲愁打动,流下同情和伤感的眼泪,暗暗为她叹息。然后,她又写下一首《满江红·感怀》,一洗个人情愁,宕开笔墨,胸蕴家国,思接世界。
晦暗神州,忻曙光一线遥射。问何人女权高唱?若安达克。雪浪千寻悲业海,风潮廿纪看东亚。听青闺挥涕发狂言,君休讶!
幽与闭,如长夜。羁与绊,无休歇。叩帝阍不见,愤怀难泻。遍地离魂招未得,一腔热血无从洒。叹蛙居井底愿频违,情空惹!
这首词,弘扬女权,倡导妇女解放,个人遭遇、时代风云,使得吕碧城对女性自身命运有了清醒的认识,她恨自己一腔热血无从实现,一扫闺阁脂粉幽怨之气,充溢着豪放不羁、激昂豪阔的精神气势。
英敛之乃古道热肠、惜才爱才之士,吕碧城的遭遇令他感喟,才学更令他钦佩,尤其是胸怀和认识,和他不谋而合,对于女性解放,他早有倡导之心。于是,他当下决定,将吕碧城留在《大公报》馆,担任报纸的编务。
吕碧城来到天津,原为女学之事,冀入女学以拓展眼界,一展抱负。对于英敛之的赏识,她似乎又别无选择,身在困顿之中,许多事不能立即遂愿。她决定留在《大公报》,她不知道,很多事,都是曲折以成,《大公报》对她,是重大的人生转折,更是对她个人的一种成全。
初到《大公报》,英敛之夫妇带着她走访新闻界、教育界的朋友,熟悉报馆业务,置办办公用品,安排她的日常起居。不几日,吕碧城便投入到繁忙的编务工作中。英敛之极力在《大公报》上推出吕碧城。编发她的《满江红·感怀》时,特地让自己的夫人爱新觉罗·淑仲以“清洁女史”的名义,附跋语特为推荐:
……昨蒙碧城女士史辱临,以敝萐索书,对客挥毫,极淋漓慷慨之致,夫女中豪杰也。女史悲中国学术之未兴,女权之不振,亟思从事西学,力挽颓风,且思想极新,志趣颇壮,不徒吟风弄月,樆藻扬芬已也。裙钗伴中得未曾有……
她的一些诗文陆续在《大公报》上发表,尤其是《书怀》一首:
眼看沧海竟成尘,寂锁荒陬百感频。
流俗待看除旧弊,深闺忧愿做新民。
江湖以外留余兴,脂粉丛中惜此身。
谁起平权倡独立?普天尺蠖待同伸。
此诗一出,立即传唱一时,她虽为妙龄少女,却石破天惊地喊出“深闺有愿作新民”的高亢羽声,以廿余弱女子之身,观照时代,对时事的洞见之明,对时局的敏感之至,让她能立即扑捉到潮头风尖,文辞富丽,笔墨酣畅,独倡平权,凝视着国家的困厄和妇女的命运,写出二万万被奴役者的呐喊。
此诗还引来清庭要员和诗坛宿将的唱和,有寿春庐主徐芷生,直隶学务处行政官员,著名藏书家傅增湘。傅增湘在藏书、校书方面声名远扬,且为目录学、版本学方面的一代宗师。他亲自接见了吕碧城,表示“佩起才识明通”、“志气英敛”。
令吕碧城最激动的莫过于鉴湖女侠北京秋瑾女士来访。
秋瑾,号碧城女史,是工部主事王子芳的夫人,1904年4月27日上午,碧城正在看书,门房举着一张名片进来禀报说:“来了一位梳头的爷们儿。”碧城接过名片,名片上其名刺为红笺“秋闺瑾”三字,待到门房引进之后,但见来客身着长袍马褂,一副男人的装扮,头上却梳着女人的发髻,长身玉立,双眸炯然,英姿飒爽,风度已异庸流。当时秋瑾正准备留学日本。她亦曾以“碧城”为号,因此许多人经常将吕碧城的诗词误为秋瑾之作,而秋瑾读吕碧城的作品,亦尝有引为同调之感,所以此次留日之前,特来登门拜访。一见之下,竟慨然取消其号,只因吕碧城名已大著,所以让避。
主人殷勤留饭,饭毕,秋瑾留在《大公报》馆,与她同来的王子芳等辞去,当晚,傅增湘也来到报馆,三个人谈得极久,秋瑾与碧城便同榻而寝。次日清晨,她睡眼朦胧,先瞥见其官式皂靴之双足,大惊,认为是男子,而再见秋瑾正往鼻子上傅粉,才释然。
此次会晤,仅有三天,却相见恨晚,惺惺相惜,她秘劝吕碧城和她一起东渡扶桑,为革命运动。两个人在意见上有了小小的分歧,秋瑾志在推翻清廷的统治,而吕碧城更倾向于政体改革。这分歧并未影响二人的友谊,至少二人在女权这方面是一致的,结果,秋瑾独赴东瀛,而碧城仍留在报馆。
当时清廷外交部驻直交涉特派员,慈禧太后的画师,曾任清廷内史的缪素筠,乃云南昆明人,擅长书法、绘画,封三品女官。慈禧太后时常赐给大臣的字画,上面虽有“慈禧太后御笔之宝”的玺印,其实是出自缪素筠的手笔。这位女史当时已经六十三岁的高龄,诗却依然写得行云流水、意蕴天成。且极是正直谦和,剑胆琴心。她也积极倡导平权,对吕碧城极是推崇,曾写诗道:
雄辩高谈惊四筵,娥眉崛起一平权。会当屈蠖同伸日,我愿迟生五十年。
她激情满怀地表达对吕碧城赞赏,毫不隐讳地表明自己的赞同,只恨自己没能迟生五十年,和碧城一起为女权奔走,一伸抱负。
她更写诗赞吕碧城:
飞将词坛冠众英,天生宿慧启文明。绛帷独拥人争羡,到处咸推吕碧城。
吕碧城没想到,从当初走投入路,误闯津门,到如今却会有“到处咸推吕碧城”的红极一时。
如果说从前的吕碧城一直是在茫茫暗夜里跋涉,自从来到《大公报》,编报、唱和、广泛地结交诗友名流,她的眼前豁然开朗,女子之于社会,和男子一样可以开拓自己的世界,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有自己的志向和追求。她将自己的见识与才情一并倾注笔端,汪洋恣肆,一发而不可收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