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被低估的莫怀戚和他的小说
李春松
听闻莫怀戚老师走了，先是惊愕，怀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继而悲痛，几天回不过神，缓不过气；最后焚心香一炷，痛彻心肺，泪别成殇。
最为感动的是，莫怀戚老师常常在私下对我的写作有颇多指教，让我受益匪浅，铭心刻骨，永难忘怀。他对我个别小说的流向尤其是收尾的建议和指点，让我一度有一种豁然开朗和醍醐灌顶之感；而他在指教我的同时，又常常表示他自己写的小说也还未达到他理想的境界和高度。我知道这是他的谦逊，他的诚恳，但谁会愿意承认过去的自己是最好的自己？谁敢否认文艺的永无止境？莫怀戚老师也许在生活作风上有些狂傲不羁，但在对待文艺上绝对是严谨的，谦逊而低调的。
在他对我的影响进程中，我愈发认识到，莫怀戚老师的德高望重，深受学生和人们的爱戴和尊重，来自于他的非凡实力和人格感召，而并非其他。他是重庆文学文化界殿堂级人物，被誉为重庆小说“首席小提琴手”，与王朔和王小波被相提并论地认为是中国文坛无门无派、特立独行之“三大怪才”；《红岩》《白沙码头》《经典关系》等是重庆迄今能拿得出手的几部小说，而其中《白沙码头》《经典关系》都是莫怀戚老师所著。他的小说填补了重庆文学在小说领域偏弱的巨大空白，也一度改变了这一现状。他建立并营造了一个肆意嚣张的重庆的文学江湖，有时看似虚无缥缈，但却因他而真实地存在着；他一走，这个江湖瞬间崩塌，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重庆作协副主席、著名诗人李元胜语）。莫怀戚老师和他的小说，严重被低估了，主要是重庆这块土地和这块土地的人们一向钝感，尤其是对近距离的人事向来钝感，当然也有莫老师的特立独行和低调所致。
他先前的小说《花样年月》《透支时代》《经典关系》等都关注都市人群和都市感情，后来《白沙码头》将视野扩展到一群孤儿和化外之民，但无论从都市言情到都市情色的叙事嬗变再到对孤儿的关注抒写，都可以看出他是写人性的高手。人性是小说的永恒而终极的话题。他的小说既有阅读快感，又有人文忧思；他的小说既好看而大众，又高雅而独特。这很不简单，一方面他追求高雅和独特，另一方面又保持了好看而大众。高雅和独特使他的小说不至沉沦于一般通俗小说，也与痞子文学有着霄壤之别。王朔的小说好看，但无论如何你不会想到高雅，多少带有痞子气息。痞子文学从根本上说对文学是不尊重的。两相比较，境界一眼便知，高下立马可判！
至于莫怀戚是不是大师，似乎并不重要。但有两个事实大家要知道。一是其长篇小说《经典关系》口碑极佳，被读者推举为《当代》当年拉力赛年度总冠军；第二个事实是，《经典关系》终结了重庆继《红岩》之后没有优秀小说的概念，而《白沙码头》则终结了张贤亮眼中的重庆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的说法，被认为是占据了中国当代精神的制高点。而莫怀戚生前曾说：“我不是大师，(想了想)我比大师还大，老师！”从作家的话里我们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可以说，他完成了对一代大师的追步甚至超越。
令人感到惋惜的是，莫怀戚老师走得实在太突然了，实在太早了，他本可以写出更好的作品，毕竟他正处于写作的旺盛期。著名诗人欧阳斌说：“从我近年编他（莫怀戚）的中短篇小说的经验看，我感觉他如果完成了（最新的小说），应该方式、方法上会有突破。”可惜，天妒英才，可恶的癌魔将他的生命和才华夺走了，留给人们无尽的遗憾和悲伤。
不过，莫怀戚老师留给人们的已经足够多了，饶是他规划的几部重要小说没有完成，别人也难望其项背了。因为，他的小说是重庆最好的小说，他是重庆小说的代言人。他的小说站在一个制高点上。
不少人认识不到他小说的价值和意义。不过，这不要紧。他离开后所形成的空白很快就会被感觉到，人们会渐渐地发现他的小说远远超越了时代。也许许多年后，人们依然会发现，莫怀戚的江湖世界和江湖地位依然在那里，依然无法超越。
时光绝不会有选择性地失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