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从唐国公第四子李元霸在金銮殿的较量中击败了天宝将军宇文成都,得封赵王以后,隋主杨广就一直喜忧参半。喜是因为得到了一员天下无双的战将,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忧是为了什么呢?原来,原先那位御赐封号“天下第一,横勇无敌”的天宝将军宇文成都,自打那以后心里一直不痛快,而天宝将军的爹,丞相宇文化及每次看到李渊父子,都是眼中冒火,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了的光景。各路反王正在外边虎视眈眈,两家不和可是会大大影响战斗力的,该怎么办呢?杨广蜷在龙椅上,捻着髭须,眯着眼,想了一下午,终于一拍脑袋,让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馊点子:两家联姻吧!天下第一配天下第二,擂鼓瓮金锤对凤翅鎏金镋,还有比这更般配、更理所当然的天作之合吗??想到这儿,他高兴极了,立马把双方的家长找过来,申明此意,晓以大义。宇文化及和李渊两个听了,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可是谁都不愿先出头违抗皇帝的旨意,就这么一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等着对方说话呢。上边杨广瞧他们俩这么磨叽,可就不耐烦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只当他们是默认了,当时就下了圣旨,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宇文化及回府以后,跟儿子一说,宇文成都就急了:“爹,我不同意!这事您怎么就能答应了呢!”宇文化及此时是哑子吃黄连,又被儿子这么一埋怨,把眼一瞪:“圣旨都已经下啦,你不同意顶屁用!趁这几天还不好好准备准备,咱们相国府办喜事岂能落于人后?决不能给李渊那老小子落话柄!”言毕,拂袖而去。宇文成都坐在那里蹙着眉,思来想去,既然爹是指望不上了,那就只能自己金殿面君,恳请皇帝收回成命了。于是跨上浑红兽,拿上凤翅鎏金镋,出了相国府,一路直奔金銮殿而来。到了殿上,不想唐国公李渊和这场“喜事”的另一主角李元霸也在,不由得微微一怔,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李渊回到国公府以后,把夫人窦氏和四个儿子都找过来,将皇帝的异想天开告诉了他们。窦夫人和建成、世民、元吉听了,心里直犯嘀咕:“这不瞎胡闹吗!”唯独元霸在一边是个嘿嘿傻乐的光景,世子建成问他:“四弟,你是怎么想的?是愿意呢,还是不愿意?”元霸就问李渊:“爹……爹,皇帝说让我跟都……都儿成亲是什……什么意思?是……是不是说,成……成了亲都儿就是我媳妇了,整……整天跟我在一块儿?”李渊哭笑不得:“万岁正是此意。”一听这话,元霸可高兴了:“好……好……好啊!这样天天就……就有人陪我打……打架玩了!”听他这么说,窦夫人和李渊对望一眼,心想:既然圣旨都已经下了,不如做个顺水推舟,有那个宇文成都看着元霸,也省得他整天到处乱窜,惹是生非了。于是唐国公这边,算是认可了这桩亲事,所以李渊就带着元霸上金殿谢恩来了。
宇文成都一瞧见李元霸,脸色就不好了,绷着脸在丹墀下跪倒:“陛下!臣乃大隋的天宝将军,又是男儿身,怎么能跟赵王成亲呢!这事臣决不认可,请陛下收回成命!”杨广笑眯眯地道:“哎!爱卿平身!爱卿难道忘了,当日爱卿在御前跟元霸比武时自己亲口说的,要是输了,不但让出天下第一的名头,连你人也是元霸的,朕可是亲耳听到的,唐国公,朕没说错吧?既然是输了,你怎么能不认呢!”宇文成都心想:“我明明说的是‘我要是输了,连命也是那小子的’,怎么变成这样啦?皇帝要是开起脑洞,可真是害死人哪!”他想了一会,又道:“陛下,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过是一时戏言,岂可当真?”这次杨广还没说话,李元霸在一边不乐意了:“哎……哎,都儿,不……不带你这样的啊,不当我媳妇儿,就把牌……牌子给我,反正都是你输给我的!”宇文成都只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扭过脸去不愿意搭理他。正在这儿僵着,忽听太监通报:“宇文丞相到!”宇文化及怎么来了呢?原来他在府里找不到儿子,一问说是骑马出去了,心想,坏了,肯定是上金殿面圣去了。他怕闹出乱子,自己也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杨广一看见宇文化及,高兴得眼睛都弯了:“宇文爱卿来的正好!快劝劝天宝将军,人唐国公那边都已经认可了!”宇文化及听说,心里把李渊那个恨,心说,你个老小子先认了,叫我们怎么办呐!脸上却一如平常:“万岁!既然唐国公已然同意,那臣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有一点,我儿成都乃威震天下的大隋第一勇将,岂能嫁到别人家去?还是让唐国公把他的四公子嫁入我相国府来吧!”宇文成都刚要张嘴,被父亲狠瞪了一眼,也就不敢再说话了。那边李渊想:“老匹夫!就你儿子知道要面子,我儿子就不要了?这事我要是让了你,我李渊就跟你姓!”于是对杨广奏道:“陛下明鉴,当日明明是我儿元霸击败了天宝将军,当然应该是天宝将军嫁过来了,那有反过来的道理呢?”
杨广转了转眼珠子,一时难以决断。他看着丹墀下并立着的宇文成都和李元霸,突然心生一计:“元霸、成都,这事你们怎么看?常言说强扭的瓜不甜,是你嫁过来还是他嫁过去?要不就你们俩打个商量得了。”话音刚落,还没等宇文成都反应过来呢,李元霸就抢着说:“都……都儿是我媳妇儿,当然是过来跟我住啦,这事儿没……没得商量!”宇文成都在边上气得脸色煞白煞白的,喝道:“小子,你胡说什么!谁是你媳妇儿?!”元霸笑嘻嘻地道:“都儿,你……你要是不同意,咱们就再……再打一架,谁输了谁就不能耍赖……赖皮!”杨广把双手一拍:“这样好!老争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们俩就再较量较量,朕给看着,这次谁输了不认,朕可不答应!”皇帝这话撂下来了,宇文成都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心想:“你们俩这不是合着伙坑我吗!”看了一眼他爹宇文化及,宇文化及也是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宇文成都没办法了,赌着一口气单膝跪下,向杨广行了一礼,转身就下殿去了。
李元霸一直目送着宇文成都那俊秀挺拔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回过头来问李渊:“爹,他这是答……答应了吧?”李渊瞧了瞧宇文化及的脸色,又看看杨广,心里也疑惑:“应该是吧……”
话要简短,这么说吧,杨广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忱和雷厉风行的作风,连连催促两家务必要在十天之内把喜事办了,两府上 下都在为此忙碌着。不久满朝文武也都知道了,大家碍于杨广、宇文化及和李渊的面子,纷纷向两家贺喜。
自从那日金殿面圣以后,宇文成都就把自己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憋着一口气在家里练武,外面人都不知道他在弄什么。这一日,宇文成都正在后院练着,家人慌慌张张地过来说:“公子,您快出去看看吧,唐国公家的四公子来了,在外边闹着要见您哪,拦都拦不住,这就要闯进来啦!”宇文成都听了,也不说话,面如寒霜一般,穿上外衣,拎着凤翅鎏金镋就出来了。才到前院,只见李元霸手里攥着一把糖葫芦,笑嘻嘻的,相国府十来个家人躺在地下直“哎呦”——这还是李元霸手下留情了。还没等他开口,李元霸一瞧见他,脸上就好比开了花儿一样,一阵风地跑过来:“都……都儿,这几天怎么都……都看不见你呐?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走,走!”一边说一边就拖着他的手就往外走。宇文成都一股火气窜上来,使尽全力一甩:“放手!!”哪知道竟然纹丝不动,又挣了两下,还是毫无效果。宇文成都看着这个命中注定要克制自己的魔星,不由得涌上一股无可如何的灰心丧气,说话不自觉就有三分软了:“李元霸,你先放手,好不好?”李元霸不明所以,眨巴着眼睛看了他一会,说:“好、好!”就把手给松开了。宇文成都没想到他这次这么听话,自己怔了一会,整了整衣服,背过身去对他说:“我没心思跟你玩,你回去吧。”李元霸说:“那你关……关在家里,就不……不闷吗?我爹每次把我关起来,我都烦……烦死了,就想有人带……带我出去玩儿。”宇文成都摇摇头:“我不闷,你走吧!”李元霸呆了一会,笑道:“行……行吧!反正过两天你就是我媳……媳妇儿了,我就天天陪你玩儿!”说着,拉起宇文成都的手,把手里的冰糖葫芦都塞给他:“这个可……可好吃了,我特地留……留给你的。我……我最喜欢了,我……我都给你!”说完还冲他笑笑。宇文成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这个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魔星,看着居然有几分腼腆的意思。还没容他消化完这个笑容,就看见李元霸跳跳攒攒地出了相国府大门。宇文成都看着手里的冰糖葫芦,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本来想一甩手都扔了,想想又没舍得,自己回房去找个食盒把它们都盛了起来。
到了午后,宇文化及回府来了,把宇文成都叫过去,说:“你跟李元霸的事,现在不但是皇上,朝野上下都已经知道了,抗旨不遵是不行的。为了爹,为了咱们宇文家,你明天就忍口气先嫁过去。哼,李渊!这次你叫我宇文家丢这么大个人,早晚要你百倍奉还!”宇文成都听了,默默无言。告退回房之后,看见食盒里的糖葫芦,心情郁闷之下,就拈起一支送进嘴里。他自幼受到父亲的严格管教,背负着成为天下第一的重望,每日里只知道勤学苦练,何曾吃过冰糖葫芦这一类小零食?一口咬下去,只觉得酸,酸得他拧紧了眉头,但是回想起李元霸的话和他的笑脸,就强忍着没吐出来,片刻之后就是冰糖的甜了,那股清甜的滋味中和了山楂的酸味之后,竟是无比可口。他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一颗一颗地吃着,最后不知不觉把那一大把糖葫芦都吃光了。
第二天一大早,杨广御驾亲临唐国公府,要为天宝将军和赵王主持婚礼,朝中但凡有点分量的官员、大臣都纷纷登门道贺,多少也都带着点看戏的好奇心,不过因为有杨广亲自坐镇,当然没人敢于说三道四。窦夫人向来最疼这个傻儿子,对于儿子要娶个男人这件事,说心里一点儿不膈应也非实情,时至今日,见到宇文成都人材、人品都是出类拔萃,而且元霸高兴成那样,自己也就跟着高兴起来了。
晚间,礼完之后,宾客纷纷散去。元霸高高兴兴地来到新房,看见一身红色喜服的宇文成都,在满室大红喜烛的照耀下,显得比平日里还要俊秀几分,不由得发了一会呆,心里美得不知道怎么样好了。宇文成都看见他来,脸色却阴沉了下来,说:“李元霸,你来干什么?”元霸依然是笑嘻嘻的:“我……我是来睡觉的呀。”宇文成都眼睛转了一转,微露诧异:“你……也要睡这里?”“当……当然啦,成了亲就要睡……睡在一起,我大哥二哥娶……娶了嫂子,都是这样的呀。”听他这么说,宇文成都白皙的脸颊上“腾”地升起一片红云,怒道:“你胡说什么!赶紧给我滚出去!”原来,宇文成都从头到尾就没把这桩荒唐事儿当真,只当演场戏给杨广看看,给他过过做媒的瘾就得,没想到李元霸竟然有个认真的意思,这可让他脸上挂不住了。
李元霸并没有如他所愿的滚出去,反而凑到他跟前,盯着他认认真真地看了有那么一会功夫,突然伸出手来放在他的额头上:“哎呀!都儿,你的脸怎……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生病了呀?快到床……床上歇歇!”宇文成都猛地拍掉他的爪子:“我好好的,没生病!你离我远点!!”脸上不知是气是羞,更红了,李元霸怎么能信呢?不容分说,一下子把他打横抱起来,就往床边走,宇文成都又羞又怒,百般挣扎。但李元霸的力量实在是太逆天了,宇文成都跟他比,就如蚍蜉撼树一般。到了床边,李元霸轻轻把他放下,宇文成都抬起腿冲他胸口就是一脚,李元霸甚是机敏,往旁边闪一闪就躲过去了。见踢他不着,宇文成都恼怒更甚,想也没想,一把抄起倚在床边一直傍身不离的凤翅鎏金镋,照着李元霸的后背,“哐”的一镗就抡过去了。打完之后,连宇文成都自己都吓了一跳,虽说以李元霸的实力,基本上是非人类的存在,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呀,这一镗之力少说也有好几百斤,真要把他打出个好歹怎么办呢?
宇文成都正在那儿后悔,再看李元霸,挨了这一下,只是晃了一晃而已,嘛事没有。宇文成都赶紧问:“元霸,你怎么样?伤到那里了没有?”李元霸嘿嘿笑道:“都儿,没……没事,你这一下不……不疼,就跟挠……挠痒痒似的!”听了这话,宇文成都只能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实在难以相信天下竟有如此神人!就在他愣神的工夫,李元霸已经一阵风地把外衣都脱了,麻溜地钻进被窝里。
“李元霸!你……”
“睡……睡吧,我说都儿,你……你不困哪,我困死了,我……我睡了!”说完,李元霸两眼一合,沉沉睡去。宇文成都思量了半晌,这是在他李家府上,有什么办法呢?还是先凑合凑合吧!好在床铺甚为宽大,于是铺好被子,尽量离那李元霸远着点,吹灭了蜡烛,也就躺下了。
再说李渊和窦夫人,自打小两口入了洞房以后,一直提心吊胆的,就怕他们闹起来整座国公府都不够拆的,就一直在外边远远地观望着。却见洞房里甚为平静,过了一会儿工夫,蜡烛都灭了,甚是欣慰,心想:他们小两口能够和和睦睦的那是最好啦!于是也就安安心心地回房安歇去了。
至于成亲当晚,熄灯以后发生了什么,因未亲见,不敢妄撰。不过从那以后,李元霸和宇文成都两个人果然不再闹不合,同心协力一致对外。杨广见到这个结果,也不得不佩服自己当时的远见卓识、英明决断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