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契尼的经典歌剧《波西米亚人》 歌剧波西米亚人

应该说这部戏在普契尼歌剧中是最好听的一部,所以建议大家如果要进入普契尼的世界。。。。。

1896年2月1日,37岁的意大利作曲家贾科莫·普契尼的第四部歌剧《波西米亚人》在都灵皇家歌剧院首演,站在乐池里的指挥是29岁的阿图罗·托斯卡尼尼。“波西米亚人”的说法其实是法国人在16世纪的一个误会,他们把浪迹天涯的吉普赛人误当成是波西米亚(现属捷克)人了。

莫纪纲:1896年在都灵皇家歌剧院,首演了普契尼的四幕歌剧《艺术家的生涯》。这是根据法国作家亨利·米尔热的小说《穷艺术家的生活场景》改编而成的。查一下法语词典,Laboheme就是指一些生活非常放荡、乐观诙谐波希米亚吉普赛人。所以《艺术家的生涯》这部歌剧也有人把它翻译成《波希米亚人》,这是直译。还有人翻译成《绣花女》,这完全是根据歌剧的内容里面,一个非常出众主要的女主角咪咪来命名的。

把该剧翻译为《绣花女》显然不合适。因为这部戏的主角不能说是咪咪,尽管她很重要,鲁道尔夫和咪咪是打成平手的。现在一般翻译成《艺术家的生涯》,是比较准确的,但是它没有传达出原文Labohème,“波希米亚”这个字本身在西文中的引申义,就是特指没有出名、还在奋斗中的穷苦落魄的艺术家。他们生活往往都比较放荡,没有规矩,在艺术道路上挣扎,如同流浪汉一样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不修边幅。原文有这样一个意思,中文译名就传达不出来。所以戏名本身就把主旨勾画出来了。

典型普契尼风格的歌剧
普契尼的经典歌剧《波西米亚人》 歌剧波西米亚人

《波西米亚人》剧照一

这部歌剧是整个普契尼歌剧创作中最具普契尼风格的典型剧目,是他的成名作。尽管在这之前《曼侬·列斯科》已经一炮打响,但是从他的整个剧目上演率来看,这是最早一部能够在舞台上站住脚的普契尼剧目。其主要艺术特征非常适合普契尼个人的偏好,因为描写的是日常生活,着重刻画浪漫主义小人物的爱情,到最后又是一个悲剧。普契尼在这类题材上是最拿手的。应该说这部戏在普契尼歌剧中是最好听的一部,所以建议大家如果要进入普契尼的世界,最好入门就是《艺术家的生涯》。它从各个方面来看都无懈可击,非常完整,没有大的缺憾,不像普契尼其他剧作,或多或少都有问题,而这部戏问题最少。

整个戏剧故事非常简单,就是描写了一个爱情误会,由于女主人公的病故造成了悲剧。这部戏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几乎在任何地方都能找出动听的旋律,此时普契尼的旋律才华完全成熟了,所以在戏的任何部位都能抒发出感人悠长、非常具有曲线美的旋律。而不像有的歌剧,好听的旋律都集中在咏叹调。这部歌剧不是这样,在任何一个部分只要有灵感,或者剧情允许普契尼就可以写出非常如歌如泣的旋律,而且是典型后浪漫主义的小资产阶级式的抒情。它不是非常炽热的,而是带有一点颓废伤感,我觉得是很典型的十九世纪末的这种抒情,那个时候浪漫主义的黄金时期都已经过去了。在十九世纪早中期都找不到这样的类型。浪漫主义早期是非常炽烈的,中期像瓦格纳是非常狂放的,而这个时候的代表是法国后期马斯涅这类情调,包括德彪西的早期,带有一点点忧郁的世纪末颓废情调。

鲁道尔夫和咪咪
这种情调典型体现在两个主人公身上,一个咪咪、一个鲁道尔夫,完全是平凡的人。他们在社会上毫无地位,咪咪是绣花女,鲁道尔夫是不出名的诗人。但普契尼的优点是在平凡中发现诗意。这两个小人物很甜美,在贫穷中相依为命。咪咪在圣诞夜忽然造访鲁道尔夫的阁楼,给鲁道尔夫带来意外的惊喜。他们很快就相爱了,对观众来讲好像很突然,从人物的角度来讲,是在贫困交加中忽然碰撞出来的情感火花。

鲁道尔夫有一段非常精彩的咏叹调,“冰凉的小手”。他看见了咪咪,忽然被咪咪朴素的美丽深深打动,他不知道该怎么样让咪咪多留一会儿,就有意把蜡烛吹灭了。而当他摸到钥匙的时候,把钥匙藏起来。然后他故意去摸咪咪冰凉的小手。在这之前,我想鲁道尔夫没想到咪咪的手如此冰凉,当他摸到咪咪的手,音乐里有一个很突出的降A音,非常传神,就像鲁道尔夫心中一惊:这样一个美丽的姑娘,她的手怎么那么冷啊。他这才由衷地说:“你的小手这样冰凉,让我来把冰凉的小手温暖一下吧。”就是那段非常出名的咏叹调。音乐中体现了人物非常真实的情感。所以观众一点也不感到唐突。

“冰凉的小手”这首咏叹调对抒情男高音来讲,的确不是很好唱的咏叹调。它不光因为到了高音C,而是需要有非常好的抒情男高音的音色,音色中要充满诗意,要把诗人的浪漫表达出来。

鲁道尔夫讲了身世以后,他很自然客气地就对咪咪说:“我已经讲了很多我的身世了,你能不能把你的身世讲给我听呢?”咪咪是个非常贫穷的绣花女工,一天到晚就躲在自己那个最高的阁楼上,开一扇小窗户,靠太阳的一点点温暖在那里绣花。她很孤单,快乐和痛苦都在她绣的东西里表达出来。没有人关心她,所以鲁道尔夫要她讲讲身世的时候,她觉得很尴尬。音乐中的调子也是很犹豫的,好像她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但很自然,她内心的美好就在旋律中渐渐表露出来,充满了想象和诗意。最后咪咪发挥到好像不能收场了,她意识到这一点,就用抱歉的语气,用宣叙调小心翼翼地收尾说:我是你的邻居,来打扰你,你一定要多多原谅。咪咪外表含蓄内心热烈的性格正好符合了这首咏叹调的走向。

咪咪的咏叹调也不好唱,这不是那种很激烈戏剧化的咏叹调,但内在的东西是非常深刻的。要把咪咪,一个淳朴绣花姑娘的内在诗意表达出来,这也是很难的。演唱者必须把这两个人的内心世界提高,把他们的内心从里到外表达出来,这样人物才可信,要不会觉得很平淡,会觉得这两个小人物太假了。实际上应该通过这两个咏叹调,使这两个人物放出光彩。

应该说给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不是他们独立的咏叹调,而是他们俩的二重唱。这部戏里的二重唱占的份量非常重,比如第一幕结尾鲁道尔夫和咪咪各自唱咏叹调,到最后合在一起,实际上就是大的二重唱。舞台上的事件起因就是他们要找火柴,然后丢钥匙,都是非常平凡琐碎的日常事件。但是在这里普契尼通过他的音乐挖掘出非常超凡的诗意,那么美好,而且音乐写得极其细腻,非常室内化,配器精湛,用了大量旋律的泛音,长笛和竖琴在里头占了很大份量,整个配器的风格非常温暖,很小家气氛的温馨情调。

大家注意了没有,第一幕的二重唱奠定了整个戏的基调。应该说戏在第一幕一开始没有建立基调,你搞不清楚这个戏到底怎么回事。因为嬉嬉闹闹的,主人公没有全上场,人物那么多,不知道哪个是主人公。然后次要人物全部退去以后,鲁道尔夫和咪咪的二重唱建立起来,观众这才知道这个戏主要是写他们俩的。大家要特别注意,他们俩的二重唱里的主要音调,不断地在以后的戏里重复,实际上类似瓦格纳主导动机的技巧。这类主导动机、主题重现的技巧普契尼用得非常多,事实上超过了威尔第。他在戏剧性的功能上,显然是受瓦格纳的影响。特别要提到第三幕的二重唱和最后一幕结束咪咪死之前的二重唱,应该是第一幕二重唱的一个大的变奏,完全是建立在第一幕二重唱上的,只是用了其它音调进行丰富,或者用原来的曲调进行大量的变奏和阐发。你隐隐约约能听到这些二重唱都是第一幕二重唱的回响。

莫纪纲:后面这段爱情二重唱在第四幕,是发生在咪咪临死前。这段爱情二重唱前面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在音乐中重新回顾了一遍,但它和第一幕的爱情二重唱已经前后做了完全不一样的呼应。声部完全换了,男角唱女角的旋律,女角唱男角的旋律。咪咪在她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她还唱一段非常短的咏叹调,好像是竭尽全力和鲁道尔夫告别。当他们那些朋友统统走了以后,她唱道:“我刚刚假装入睡,是因为我有话要跟你一个人说。”这就是“你对我的爱像海洋一样深”这段咏叹调。从这个时候开始我们就应该注意了,普契尼的音乐中突出了悲剧性的因素。这个时候她虽然是在歌唱美好的往事,但音乐的节奏和背景音乐里有个沉重的低音衬托着,给我们感觉似乎是她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伐在走向死亡,像是穷人自己给自己唱葬礼进行曲,使得观众没有办法不掉眼泪。

作曲家-贾科莫·普契尼(Giacomo Puccini)《艺术家的生涯》尽管描写了一个不幸的爱情悲剧,但是戏里有大量的喜剧因素。一般人对这点不理解,普契尼一般来说,评论界不把他当作一个喜剧大师。但实际上大家

作曲家-贾科莫·普契尼(Giacomo Puccini)

《艺术家的生涯》尽管描写了一个不幸的爱情悲剧,但是戏里有大量的喜剧因素。一般人对这点不理解,普契尼一般来说,评论界不把他当作一个喜剧大师。但实际上大家不要忘了,普契尼写过一个非常地道的喜歌剧,《贾尼·斯基奇》。我第一次看了以后印象非常深刻,没有想到普契尼具有这样纯粹的喜剧才能。这点和威尔第有点像,一辈子就写了一部成功的喜剧(《福斯塔夫》),普契尼和威尔第不太一样,一般来说在他的歌剧里喜剧的因素较少。在他其它的歌剧里喜剧因素占的比例很低。但是《艺术家生涯》很特别,就是在悲情的故事里头加入了很多的喜剧情调、人物、情景和音乐,而且悲剧和喜剧两者之间处理得非常平衡,所以这部戏很好看。它不仅是讲了一个悲情故事,而且里头有很多的生活嬉闹打斗场面。

莫纪纲:比如说第一幕一开场就是喜剧场面。刚开幕的时候我们看到两个艺术家,一个是画家,一个是诗人。他们因为太冷了,手也冻得冰凉,什么事也干不成。两个人商量了半天,怎么办呢?看着空空的壁炉,想要取暖,但是烧什么东西呢?没有东西烧。画家马切罗就说,要么烧我的画吧。可以想象,油画一烧那个味道是比较难闻的。后来没办法诗人鲁道尔夫就说,就烧我的手稿吧。后来哲学家科林、音乐家肖纳尔回来了,都制造了不少笑料。他们后来还把房东嘲笑了一通。这些都是非常生活化的喜剧场面。这个场面在第四幕开头几乎又照搬了一次。

普契尼在这两个场景里面,用了大量宣叙调的手法来表现穷艺术家的生活。他们的宣叙调结合得非常好,比如说鲁道尔夫有自己的一段主题,马切罗也有一段短短的音乐。每一个人都有一段小小的代表性音乐,但是都不完整,它们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很多生活场景。我觉得这在歌剧创作中是很难的,写一个抒情的场面倒相对容易,越是写这种很复杂零散的场景,对歌剧技法的要求越是高。

普契尼这两段喜剧场景写得很精彩,整个都是非常日常化的、世俗的通俗喜剧场面。普契尼不失时机地加入一些很好听的旋律,包括配器、动机,都是典型意大利喜歌剧式的。还有第二幕,整个是很热闹嬉戏的大场景。在在酒吧馆里,穆塞塔浪荡风骚的调侃,跟男人调情,这些场面都是非常喜剧性的。

莫纪纲:这部戏里面还有一对青年男女,就是画家马切罗和穆塞塔。穆塞塔在戏里面和咪咪形成非常强烈的对比,她虽然是个靠唱歌来维生的女孩,但跟咪咪不一样。她比较虚荣、比较奢侈,追求享乐,感情上不是很专一。所以她有时候就做富人的宠儿,得到一些物质上的享受。但是她的内心还是有一份真情,这份真情是对马切罗。穆塞塔在歌剧里有段自己的咏叹调,“穿过大街”,这段咏叹调非常华丽热情,但演唱起来,切忌热情夸张得过头,对声音的运用就会不够冷静。

这部戏里头有大量喜剧风格的因素,而且处理得非常平衡,不感觉这两者之间是有冲突的,很协调。特别精彩的就是第三幕最后的四重唱,刚好这四个人物是成对的:一个是鲁道尔夫和咪咪,这个是作为正剧的形象,是悲剧性的,他们俩为了不幸的爱情在悲叹;而另外两个,穆塞塔和画家马切罗正在打情骂俏,他们的爱情就是不稳定的,一直要吵架,好了又坏,坏了又好。一边在伤感,一边在吵嘴,所以这个四重唱同时是喜剧和悲剧在舞台上的叠合。在普契尼的其它歌剧中处理得没有这样好,这两种因素水乳交融在一起是很不容易的。我们知道在戏剧上,悲剧和喜剧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美学范畴,但在《艺术家的生涯》中却结合得非常好。

普契尼:戏剧色调大师

普契尼也是把握色调的大师,在他的每部剧中都有非常出色的表现。据说德彪西也承认:《艺术家的生涯》在描写十九世纪上半叶的巴黎方面,他自己都自愧不如。剧中描写当时巴黎小资情调的那种气氛,第二幕的喧闹的街头,捕捉当时巴黎生活风俗的气氛色调,让德彪西甘拜下风。其实德彪西根本不喜欢普契尼的音乐,他们俩的趣味相差很远,普契尼在德彪西看来肯定是俗不可耐的一个艺术家。但尽管德彪西在总体风格上不认同普契尼,但对他这方面的才能予以充分肯定。

另一个比较突出的例子就是第三幕,大家可以特别注意第三幕的开头,几乎所有的配器教科书,还有很多的评论文章都要提到这个例子。因为整个第三幕是冬天雪景的场景,普契尼在前头用了一个空五度,是印象主义的技巧。实际上在这部戏出来的时候,印象主义的风格还没有成熟,但是印象主义的手法普契尼已经开始运用了。他用一个竖琴的空五度,来描写下雪非常清冷的情调。当时咪咪已经病入膏肓了。前面的第二幕是一个很热闹的戏,观众甚至会感觉这部戏将以喜剧结束,但是第三幕一开头,音乐就告诉观众,不幸要发生了。前头这个场景大概有十分钟左右,都笼罩在雪景的描写中。配器是非常精彩的。

综上所述,由于有这些非常好的特点,所以普契尼的这部戏成为他风格上非常扎实的一个基点,他就从这个基点开始进一步进行探索。那么在他以后的剧作中我们会看到,他的风格还会发生剧烈变化,但是他风格的中心因素却一直保持着。所以普契尼尽管有弱点和局限,但是他作为一个非常有个人特点的歌剧大师,是无人可以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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