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二世纪,我们伟大的西汉王朝为了对付匈奴,急于在“国际社会”拉盟友,便顺理成章地与乌孙王国“和亲”。
和亲,一个多么美妙的字眼,而且和民族融合、国家大义等挂钩后,更炫耀着凛凛不玷污的神圣光辉。
但究其实,和亲不过是男人们在战场上打不过敌人,只好牺牲自己姐妹的青春和性命来换取政治利益的手段而已。和亲,这一美好字眼的背后,是女人的血泪和不幸,是男人的贪婪和无能。
刘细君公主便是和亲政策的悲剧主角了,她不是第一个悲剧主角,也不是最后一个。
起初,细君公主并不是公主,她是被“公主”的。
她原本是江都王刘建的女儿。老爹刘建同志也想尝尝当皇帝的滋味,就造了反,但革命不成,只好上吊。细君公主的妈妈也以同谋罪被杀头。细君公主年纪太小,且又不是男孩,对革命阵营构不成任何威胁,因而幸免于难。
过了几年,领导同志想和亲了,便派人找到了流落民间的刘细君。估计当时领导同志也讲了革命需要你国家需要你人民需要你之类的话,同时还说你个人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不必有顾虑。
刘细君同志有选择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一个反革命的后代,不砍头,已是皇恩浩荡了。
接着,我们历史上最穷兵黩武的汉武帝同志庄重出场,他紧紧握着刘细君的双手亲切地说:“俺封你为公主,你就嫁给乌孙国王昆莫吧。这件事,意义重大,影响深远,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是一项民生工程和民心工程,有利于社会和谐、经济发展和边疆稳定。”
刘细君同志只好激动而无奈地说:“诺。”
细君公主长途跋涉了N个月才到达乌孙国——现在的昭苏县。
路上的艰苦就别提了,想一想吧,宋朝时官员如被贬到岭南地区,就基本不指望活着回来了,更何况是汉朝到新疆。好在我们刘细君同志虽生在红旗下,但长在贫民里,从小就习惯了吃苦。
昆莫国王封细君公主为右夫人。有意思的是,匈奴的领导同志虽然没有学习过仁义礼智信,但也不傻,一看乌孙国要被伟大的汉朝拉过去了,这还了得!赶紧把自己的女儿也嫁给了乌孙国王昆莫。昆莫这小子谁也不得罪,就把匈奴女封为左夫人。
细君公主从小身体就比较孱弱,估计也是多愁善感型女子。她在乌孙思念故乡,写了《悲愁歌》,其词凄婉欲绝,令人不忍卒闻。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 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穹庐为室兮旃为墙, 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 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然而黄鹄不是想当就能当的,生活还得继续。
两年后,昆莫去世,他的孙子岑陬继位。按照习俗,新王要继承旧王的所有妻妾。
细君公主无法接受,向领导汉武帝同志提出回国要求。领导同志经认真研究说:“No。还是从其国俗,以大局为重吧。”细君公主只得再嫁岑陬——她原夫的孙子。
一年后,细君忧伤而死。细君公主大约16岁时嫁到乌孙国,去世时约19岁。
当地人敬重细君公主,在天山脚下给修了墓。这儿山青草绿水碧天蓝,风水极佳,细君公主可以安眠了。
2000年后,我在天山脚下细君墓前,感叹岁月之无常,历史之沉重,中间多少行人泪!以2000年后的眼光看,细君公主为民族融合、文化交流作出了巨大贡献。但当时细君公主心中更多的感受恐怕是耻辱、煎熬、忧伤和痛苦。
刚到墓碑前,还是睛空万里。没多久,乌云滚滚,雷声阵阵,冰凉的雨点落了下来。当地就是这种天气,“十里不同天,一天四季里”。开车的师傅说,有一次他一天赶上了13场雨,一天下个三四场雨不算什么稀奇事,一朵云飘过就是一场雨。 下雨时,冻得要死,雨过天晴后,又热得要命。
但我更愿意相信,这无情的雨是细君公主思乡的泪水,穿越沧桑如许,却依旧不时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