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玉树·诗刊社第五届“青春回眸”诗会作品辑(2014年9月号)
吉狄马加
彝族。1961年生于四川大凉山。青海湖国际诗歌节组委会主席和“金藏羚羊”国际诗歌奖评委会主席。1986年参加诗刊社第六届青春诗会。已在国内外出版诗集、文集四十余种。曾获第三届新诗(诗集)奖、第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诗歌奖最高奖、第四届民族文学诗歌奖、庄重文文学奖等。2006年被俄罗斯作家协会授予肖洛霍夫文学纪念奖章和证书。作品被翻译成多种文字。
代表作:
吉勒布特*的树
在原野上
是吉勒布特的树
树的影子
像一种碎片般的记忆
传递着
隐秘的词汇
没有回答
只有巫师的钥匙
像翅膀
穿越那神灵的
疆域
树枝伸着
划破空气的寂静
每一片叶子
都凝视着宇宙的
沉思和透明的鸟儿
当风暴来临的时候
马匹的眼睛
可有纯粹的色调?
那些灰色的头发和土墙
已经在白昼中消失
树弯曲着
在夏天最后一个夜晚
幻想的巢穴,飘向
这个地球更远的地方
这是黑暗的海洋
没有声音的倾听
在吉勒布特无边的原野
只有树的虚幻的轮廓
成为一束:唯一的光!
————————
*吉勒布特,诗人的故乡,在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腹心地带。
新作:
无题
——致诺尔德
我们都拥有过童年的时光
那时候,你的梦曾被巍峨的雪山滋养
同样是在幻想的年龄,宽广的草原
从一开始就教会了你善良和谦恭
当然更是先辈们的传授,你才找到了
打开智慧之门的钥匙
常常有这样的经历,一个人呆望着天空
而心灵却充盈着无限的自由
诺尔德,但今天当我们回忆起
慈母摇篮边充满着爱意的歌谣
生命就如同那燃烧的灯盏,转瞬即逝
有时候它更像太阳下的影子,不等落日来临
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亲爱的朋友,我们都是文字的信徒
请相信人生不过是一场短暂的戏剧
惟有精神和信仰创造的世界
才能让我们的生命获得不朽的价值!
圣地和乐土
在那里。在那青海湖的东边,
风一遍遍,吹过了
被四季装点的节日。
尽管我找不到鸟儿飞行的方向,
但我却能从不同的地方,
远远地眺望到
那些星罗棋布的庄廓。
并且我还能看见,两只雪白的鸽子,
如同一对情侣般的天使,
一次又一次消失在时间的深处!
在那里——天空是最初的创造,
布满了彩陶云霓一样的纹路,
以及踩高跷人的影子,这样的庆典,
已经成为千年的仪式!
谁是这里的主人?野牦牛喉管里
喷射的鲜血,见证了公正无私的太阳,
是如何照亮了这片土地。
在那里。星月升起的时间已经很久,
传说净化成透明的物体。
这是人类在高处选择的
圣地和乐土。在这里——
河流的光影上涌动着不朽者
轮回的名字。这里不是宿命的开始,
而是一曲光明和诞生的颂歌。
无数的部族居住在这里,
把生和死雕刻成了神话。
在那里。在高原与高原的过渡地带,
为了生命的延续,颂辞穿越了
虚无的城池,最终抵达了
生殖力最强的流域。在那里——
小麦的清香从远处传来,温暖的
灶坑里烘烤着金黄的土豆。
在那里——花儿与少年,从生唱到死,
从死唱到生,它是这个世界
最为动人心魄的声音!
不知有多少爱情的故事,
在他(她)们的对唱中,潜入了
万物的灵魂和骨髓。在那里——
或许也曾有过小小的纷争,
但对于千百年来的和睦共处,
它们又是多么的微乎其微。
是伟大的传统和历史的恩赐,给与了
这里的人民无穷无尽的生存智慧!
在那里——在那青海湖的东边,
在那一片高原谷地,或许这一切,
总有一天都会成为一种记忆。
但是这一切,又绝不仅仅是这些。
因为在这个星球上,直到今天
人类间的杀戮并没有消失和停止。
在那里——在那青海湖的东边!
人类啊!这是比黄金更宝贵的启示,
它让我们明白了一个真理——
那就是永久的和平和安宁,只能来自于
包容、平等、共生、互助和对生命的尊重!
而不会再有其它!
雪的反光和天堂的颜色
1
这是门的孕育过程
是古老的时间,被水净洗的痕迹
这是门——这是门!
然而永远看不见
那隐藏在背后的金属的叹息
这是被火焰铸造的面具
它在太阳的照耀下
弥漫着金黄的倦意
这是门——这是门!
它的质感就如同黄色的土地
假如谁伸手去抚摸
在这高原永恒的寂静中
没有啜泣,只有长久地沉默……
2
那是神鹰的眼睛
不,或许只有上帝
才能从高处看见,这金色的原野上
无数的生命被抽象后
所形成的斑斓的符号
遥远的迁徙已经停止
牛犊在倾听小草的歌唱
一只蚂蚁缓慢地移动
牵引着一丝来自天宇的光
3
蓝色,蓝色,还是蓝色
在这无名的乡间
这是被反复覆盖的颜色
这是蓝色的血液,没有限止的流淌
最终凝固成的生命的意志
这是纯粹的蓝宝石,被冰冷的燃烧熔化
这是蓝色的睡眠——
在深不可测的潜意识里
看见的最真实的风暴!
4
风吹拂着——
在这苍秋的高空
无疑这风是从遥远的地方吹来的
只有在风吹拂着的时候
而时间正悄然滑过这样的季节
当大雁从村庄的头顶上飞过
留下一段不尽的哀鸣
此时或许才会有人亲眼目睹
在那经幡的一面——生命开始诞生
而在另一面——死亡的影子已经降临!
5
你的雪山之巅
仅仅是一个象征,它并非是现实的存在
因为现实中的雪山,它的冰川
已经开始不可逆转的消失
谁能忍心为雪山致一篇悼辞?
为何很少听见人类的忏悔?
雪山之巅,反射出幽暗的光芒
它永远在记忆和梦的边缘浮现
但愿你的创造是永恒的
因为你用一支抽象的画笔
揭示并记录了一个悲伤的故事!
6
那是疯狂的芍药
跳荡在大地生殖力最强的部位
那是云彩的倒影,把水的词语
抒写在紫色的疆域
穿越沙漠的城市,等待河流的消息
没有选择,闪光的秋叶
摇动着羚羊奔跑的箭矢
疾风中的牦牛,冰川时期的化石
只有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法器
占卜的神枝才会敲响预言的皮鼓
7
你告诉我高原的夜空
假如长时间地去注视
就会发现,肉体和思想开始分离
所有的群山、树木、岩石都白银般剔透
高空的颜色,变幻莫测,隐含着暗示
有时会听见一阵遥远的雷声
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是最后的审判
但是,当我们仰望着这样的夜空
我们会相信——
创造这个世界的力量确实存在
而最后的审判已经开始……
8
谁看见过天堂的颜色?
这就是我看见的天堂的颜色,你肯定地说!
首先我相信天堂是会有颜色的
而这种颜色一定是温暖的
我相信这种颜色曾被人在生命中感受过
我还相信这种颜色曾被我们呼吸
毫无疑问,它是我们灵魂中的另一个部分
因为你,我开始想象天堂的颜色
就如同一个善于幻想的孩子
我常常闭着眼睛,充满着感激和幸福
有时泪水也会不知不觉地夺眶而出……
致祖国
我的祖国
是东方的一棵巨人树
那黄色的土地上,永不停息地
流淌着的是一条条金色的河流
我的祖国
那纯粹的蓝色
是天空和海洋的颜色
那是一只鸟,双翅上
闪动着黄金的雨滴
正在穿越黎明的拂晓
我的祖国,在神话中成长
那青铜的树叶
发出过千百次动人的声响
我的祖国,从来
就不属于一个民族
因为她有五十六个儿女
而我的民族,那五十六分之一
却永远属于我的祖国
我的祖国的历史
不应该被随意割断
无论她承载的是
光辉的年轮,还是屈辱的生活
因为我的祖国的历史
是一本完整的历史
当我们赞颂唐朝的时候
又怎能遗忘元朝开辟过的疆域
当我们梦回宋词的国度
在那里寻找文字的力量
又怎能真的去轻视
大清开创的伟业,不凡的气度
我说我的祖国的历史,是一部
完整的历史,那是因为我把这一切
都看成是我的祖国
血肉之躯不可分割的部分
我的祖国,我想对你说
当有一天你需要并选择我们
你的选择,一定不是简单的
由于地域的因素,不同的背景
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来自哪一个民族
同样也不要因为我们的族别
而让我们,失去了真正平等竞争的机会
我的祖国,我希望我们对你的
一万个忠诚,最终换来的
是你对我们的百分之百的信任
我的祖国
那优美的合唱,已经被证明
是五十六个民族语言的总和
离开其中任何一位歌手的参与
那壮丽的和声都不完美
就如同我的民族的声音
或许它来自遥远的边缘
但是它的存在
却永远不可或缺
就如同我们彝人古老的文字
它所记载的全部所有的一切
毫无疑问,都已成为了
你那一部辉煌巨著中的
足以让人自豪的不朽的篇章
我的祖国,请原谅
我的大胆和诗人才会有的真实
我希望你看中我们的是,而只能是
作为一个人所具有的高尚的品质
卓越的能力,真正摒弃了自私和狭隘
以及那无与伦比的,蕴含在
个体生命之中的,最为宝贵的
能为这个国家和大众去服务的牺牲精神
我的祖国,我希望并热忱的期待着
你看中我们的是,当然也只能是
我们对你的忠诚,就像
血管里的每一滴鲜血
都来自于正在跳动的心脏
而永远不会是其它!
尼 沙
尼沙,是一个人的名字?
或者说仅仅是一个词
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要不就是一个真实的存在
是这个地球七十亿人口中的一份子
不知道,是不是更早的时候
你们曾漫步街头
你们曾穿越雨季
要不直到如今,你还怅然若失
还能回想起那似乎永远
遗失了的碎片般的踪迹
或许这一切仅仅是个假设
尼沙,注定将擦肩而过
当一列火车疾驰穿过站台
送行者的眼睛已被泪水迷蒙
再也听不到汽笛的鸣叫
这片刻更像置身于虚幻的场景
当然,这可能也是一个幻觉
尼沙,或许从未存在过
无论是作为一个人,还是
作为语言中一个不存在的词
它只是想象中的一种记忆
永远无法判定有多少真实的成分
因为隔着时空能听到的
只是久远的模糊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
开始过无望的漫长的寻找
如果不是命运真的会再给你一次机会
可以肯定,你敲开的每一扇门
它只会通向永恒的虚无,在那里
有的只是消失在时间深处的影子
你不会找到半点你需要的东西
尼沙,是一个真实的存在还是幻想
我想,勿需再去寻找更多的证据
因为从那双动人的眼睛里,是你
看见过沙漠黎明时的微光
闪耀着露水般晶莹的涟漪,你的
脸庞曾被另一个生命分泌的气味和物质
笼罩,那裙裾飘动着,有梦一样的暗花
你还记得,你匍匐在这温暖的沙漠上
畅饮过人世间最美最甜的甘泉
而这一切,对你而言已经足够
尼沙,是否真的存在并不重要……
河流
阿合诺依*——
你这深沉而黑色的河流
我们民族古老的语言
曾这样为你命名!
你从开始就有别于
这个世界其它的河流
你穿越我们永恒的故土
那高贵庄严的颜色
闪烁在流动着的水面
你流淌着
在我们传诵的史诗中
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
或许这个时间
还要更加久长
我们的祖先
曾在你的岸边憩息
是你那甘甜的乳汁
让他们遗忘了
漫长征途的艰辛,以及
徐徐来临的倦意
他们的脸庞,也曾被
你幽深的灵魂照亮
你奔腾不息
在那茫茫的群山和峡谷
那仁慈宽厚的声音
就如同一支歌谣
把我们忧郁的心抚慰
在渐渐熄灭的火塘旁
当我们沉沉地睡去
潜入无边的黑暗
只有你会浮现在梦中
那黑色孕育的光芒
将把我们所有的
苦难和不幸的记忆
都全部地一扫而空
阿合诺依——我还知道
只要有彝人生活的地方
就不会有人,不知晓
你这父亲般的名字
我们的诗歌,赞颂过
无数的河流
然而,对你的赞颂
却比它们更多!
————————
*阿合诺依:彝语的意思是黑色幽深的河流,这里即指中国西南部的金沙江,是作者故乡的一条大河。
随笔:
诗歌的本土写作和边缘的声音
——在2014青海国际诗人帐篷圆桌会议上的演讲
当我用这样一个题目开始演讲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在今天这样一个让新自由主义思潮和资本逻辑横行的时代,我们不同民族的文化,确实已经遭到了从未有过的威胁。所谓新自由主义的思想和主张,之所以能大行其道,那是因为不断加速的全球化进程,给他们提供了自认为最实在的佐证,同样也因为这样一个全球化的过程,新自由主义思想和主张,才找到了似乎谁也无法阻挡的传播空间。其实,所谓“全球化”,就是资本的主要操控者,让资本按照其意愿自由地流动,或者说让经济和金融打破原有的国家和区域的经济界限,并使之整合为一。这种被称为世界经济场的状态,实际上是这个世界经济竞争游戏规则的制定者们,他们强行而巧妙地带着大家玩的一场,永远只有利于他们的游戏。我们知道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贸易组织,当然也包括像世界银行这样的面向全球的机构,不言而喻,就是他们在背后用一双看不见的手,操控着的一系列跨国组织。在当下,让我们感到这种威胁越来越严重是,这种资本的自由入侵,以及它所带来的只为疯狂营利的唯一市场逻辑,已经给我们的文化传承和发展,造成了极为不利的影响。
需要声明的是,我并不反对市场对经济的主要调节作用,而是反对新自由主义的荒谬主张,这种主张有时并不是明目张胆的,它们还常常穿着虚假的外衣,以经济的高速增长为诱饵,强势美化资本的自由流动带来的所谓种种好处。它们只强调经济增长在人类生活中的唯一性,而只把单一的经济指标的提高,作为社会发展的整体的终极目标。由于这种主张,在社会生活中人的全面发展的理念,被资本形成的权力统治曲解,一些本应该由国家和政府去服务的公共领域,也开始大面积的倒退,一些新的社会问题的形成,包括失业和贫困人口的增加,社会福利的减少,可以说从根本上讲,这种所谓全球化的资本主义,给人类带来的恶果已经显而易见,它让许多国家和政府的社会功能大大减弱,甚至让一些政府在社会保障、教育、卫生、文化等方面的服务变成了缺席者。这种可怕的利益逻辑,既抹杀了文化的特性,同时又让我们生产的文化产品,开始同质化和趋同化。在这方面我们有许多例证,比如对好莱坞电影生产模式的追捧,就使不少国家的民族电影业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这种情况在第三世界国家中尤为严重,一味要求票房的价值,已经成为衡量其作品价值的一个可怕的标准,这种商业化泛滥的情形,对真正有价值的文化发展,其所造成的损害,超过了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期。在许多国家和地区,对传统的非物质文化的保护和发展,原有的许多补贴也被降到了最低。许多国家和地区,毫无秩序地过度地开发旅游,对本应该保护的原生态文化,也进行了破坏性的商业利用。最让人不可接受的是,这种与灾难完全可以划等号的经济文化模式,却在必须尊重市场规律的幌子下,被许多新自由主义的宣教者,拿到无数国家去兜售,并在这些国家建立起了自己的“商业”文化王国,其结果只能是,那些被传承了数千年的地域文化,不同民族的语言、文字以及独特的生活方式,都无不面临着死亡和消失的考验。
除了这些,新干涉主义带来的诸多问题,也在这个地球的四面八方开始显现。在中东,特别是在伊拉克、埃及等地,战火不断,在原有的政治社会秩序被破坏之后,新的政治社会秩序并没有真正地建立起来。由此,我们不会不去深层地思考,不同文明、不同价值体系、不同宗教信仰、不同文化背景的国家和民族,如何由自己去选择和建立更合乎自己的社会制度以及发展道路,如何更好地为建立一个更加和平的世界而开展积极的建设性的对话。面对这样一个世界,为什么我要如此坚持和强调诗歌的本土写作呢?其实,我上面的发言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反对新自由主义的一个根本原因。当然,无可讳言,我是站在全球范围这样一个角度来讲的。作为生活在地球村里的一个诗人,我想无论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哪一个区域,我们捍卫人类伟大文明成果的神圣职责,是永远不可放弃的。从人类道德的高度而言,尤其在今天,当这种珍贵文明的基础,在被“全球化”动摇的时候,我们只能选择挺身而出,而不能袖手旁观。不过需要进一步阐释的是,我所主张的本土写作,是相对于这个世界更大范围而言的,是对新自由主义“全球化”思潮的一种在理论上的反动。因为“全球化”在文化上的一个最大特征,就是抹杀个性,就是让多样性变成单一性,让差异性变成同一性,使这个世界多声部的合唱,最终变成一个声音。更为恐怖的是,这种由跨国资本控制和自由市场所形成的力量,毫无疑问对文化多样性的危害,是最为致命的,这绝不是我危言耸听,在亚洲,在非洲,在拉丁美洲,这样的例子层出不穷,乌拉圭著名作家爱德华多·加莱亚诺的《拥抱之书》,就深刻地揭示了这一问题的本质。在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我不是在探讨一般意义上的人类在发展中存在的问题,更不是要否定人类在工业文明和科技进步方面所取得的巨大成就。我想要表述的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种文化,哪怕是最弱势的文化,它也有无可辩驳的独立存在的价值。但是,令我们感到不安的是,今天的市场逻辑只要求文化产品的商业价值,而把许多具有精神价值的文化产品弃之一旁。诗歌的本土写作,说到底就是要求诗人在任何时候,都应该成为自己所代表的文化符号,都应该义无反顾地代表这个文化发出自己必须发出的声音。诗人之所以被称为诗人,据我所知,其从来就不是一个职业的称谓,而这一称号却是一个人所共知的社会角色,从某种角度来讲,就如同但丁对于意大利,普希金对于俄罗斯,密茨凯维奇对于波兰,叶芝对于爱尔兰,诗人在更长的历史时空中,其承担的社会角色,毫无疑问就是他的祖国文化的第一代言人,同样也是他的民族的无可争议的良心。在这个消费至上和物质主义的时代,或许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怀疑诗人在今天存在的价值,对此不用担心,因为只要有人类存在,人类伟大的文明的延续就不会停止,而作为人类文明最重要的精神支柱之一的诗歌,就不会丧失其崇高的地位和作用。在当今这个让人类处于极端困惑,并正在遭遇深度异化的现实世界里,诗歌除了其固有的审美作用,以及用词语所创造的无与伦比的人类精神高度外,其实诗歌已经勇敢地承担起了捍卫人类伟大文明的重任,已经成为了反抗一切异化和强权的工具。我们一定要清醒地看到,今天的诗歌写作,已经不仅仅是诗人的个体活动,当面对强大的经济世界主义和国际经济强权的压迫时,一个世界性的诗歌运动,正在这个地球的许多地方开展起来,而这一诗歌运动本身,正以其自己独特的方式,去抚慰生活在不同地域的人们的心灵,并用诗歌点燃的火炬去引领人类走向一个更符合人的全面发展的新的理想目标。这个目标不是别的,它会让人类再一次相信,这个由诗歌构建的精神高地,就是通往明天的真正的乌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