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有的朋友都死了 猫为什么喜欢和人睡

即将过去的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天,为了庆祝,参加派对的每一个朋友都会带来一件与自杀有关的礼物。这真是太令人兴奋了,只是想到这里 我就已经坐立不安,虽然此时此刻还没有人接受我的邀请,可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拆礼物了。

最先赶到的是灯罩,一个用莽蛇皮鞣制出来的倒立的三角锥形,戳在一根一米高的棍子上。但是我没有注意到它,我只是闻到屋子里弥漫起一股煮鸡蛋器烧糊了的味道,所以我忙着检查厨房里的每一个电器,它们都已经断电很久,上面附着着灰尘和很早以前的油腻,和一些原料里没有完全发酵成酒精的黏了吧唧的糖分和氨基酸——这都是因为倒酒的时候我的手总是太抖,喝完一杯马上就好。

关于这个厨房,上一次开伙的时候好像是七月。当时我们吵架,她把整整一锅炒鸡蛋扣在我脸上,里面还有春天时冻在冰箱里的香椿苗。但也好像是一月,我记得她的羽绒服挂在走廊,还有一条她说是送给我的围巾。

那条走廊我记得特别长,白色的墙壁有花朵的纹路,还有隐蔽的裂缝,打开是一张床,客人睡的。那时候我们家常年有客人,来客都需要预约。她说:“你猜,他们是冲着你来的,还是我?”——可是这条长长的走廊现在不见了,就像被什么人一铲子挖掉了一样,现在推开门就剩下那个被猫挠破了口子的长长的沙发。

“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对吧,你和我。”她接下去总是会说,“他们只是想3P吧,你还是我根本没有区别。”

她的忧伤是急风骤雨,是寻找屋檐的人们不可能来得及欣赏的浓烈季节。

那时候我们总是有喝不完的酒,我们在家办酒局,我们和卖酒的人上床。我们也和卖大麻或者冰毒的人上床。我们试着种蘑菇,把菌种撒在发霉的墩布杆上。繁育都失败了。我们不睡觉,也不使自己清醒,更不和别人睡觉,睡觉太严肃了。睡眠就像个蜗牛壳,你的肉体生长在里面并会烂在里面,你无法给别人分享。

可是明天我就要死了。于是我现在特别想给人讲讲这一切。它们是我的记忆抑或幻觉,我区分不开,这些被称之为“过去”的东西只是毫无逻辑的堆砌在那儿,就在我眼前。它们甚至不在我的脑袋里。

“多神奇。”我把下巴搁在桌台面上,对着一盆长着两个犄角的蟹爪兰说,“我们从哪开始说呢?哪里是开始呢?”

其实根本就没有开始这个概念,我们生命中发生的事情只是随便抽到的一张牌,无论过去、现在、未来,它们不过都塞在一个小牌盒里。没有人知道我是个好运之人,不管玩什么游戏,我总能抓到一手好牌。但我总能把它们打烂。我痛恨所有带数字的游戏,包括老虎机和骰子,我连一到六都应付不了。可能就是这个原因,现在我找遍了全家,只翻出一副明显缺了一半的扑克,还有几块奇形怪状的麻将。

我随便甩了几张丢给蟹爪兰,它们是一个梅花K,一个红桃5,一个倒吊的男人(塔罗?),一个曹操(竟然还有三国杀),两个完全相反的白板。我不需要翻看牌面就知道,我能预知一切但这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所有的朋友都有这个本事。

那时候我们中玩牌玩的最好的家伙,可以说是职业级的,每次去澳门、去拉斯维加斯、去公海的赌船,都是百万美金的往回带。但更多的时候,他连去赌场的机票都付不起。初见时,我们问他如何能做到常胜不败?他说眼疾手快呗。后来我们跟他玩了几把,他把身上的钱输光给了我们。于是那天我们去吃寿司、海胆和生蚝,很大方的要了几瓶套餐外的上好的清酒。

他从不在我们家过夜,玩完牌就走。他是时间警署的通缉犯,他知道躲避时间警察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永远都不要去想自己将出现在哪里,念头一生那些警察马上就能采集到这些可能会在未来发生的事件的信息。同样道理,那些非法所得的财物只有自由自在的四处流通,只有让它们不属于任何人,时间警察才找不到它们。

“所以你们知道,最伟大的预言家,都是一无所知的家伙。”他输光了所有的钱,扯下腕上的手表和项上的链子,把它们拍在牌桌上的样子就像是孔子、甘地、佛陀、基督耶稣以及一切以圣人之名流传于世的一道光芒。

这道光芒转瞬即逝。

我们收到他在迪拜——一个不吃猪肉、不能喝酒、不准赌博的穆斯林国家,携带着没人见过的可能属于巨额的货币,从天空中的一个点突然坠落身亡的消息。他是我认识的唯一的一个把身体也带到了未来的朋友,真是与魔法无异。

目睹这一幕的是我的另一个朋友。他刚刚大学毕业,想找一份正常人的工作。作为我们当中开窍最早的一位,他总是小心翼翼,用一顶帽子把自己遮蔽起来,不去看也不去听,坚持信奉一种叫“怂人一生平安”的哲学。

毕业后他成为了一名旅游栏目的记者,接到一份因公出国的差事,就在他和摄影师穿过纳萨广场,准备尝一尝那里的萨瓦玛鸡肉卷的时候,他突然蹿到镜头跟前大吼大叫起来:“那个人从天空中掉下来了!就在我身后,平白无故的掉下来了!没有降落伞,没有滑翔翼,没有护具。他现在已经死了,但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摔死的,还是一具从天而降的尸体。”

摄影师扛着摄影机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他以为他眼前的这个小伙子疯了,而这个小伙子转过头去望向云淡风轻的天空,也以为自己疯了。

接着在他目光笔直延伸的遥远前方,一个黑色的点在天空中突然张开,变成一片叶子,变成一只鸟,变成一团乌云,一场又疾又紧的冰雹,以目击者来不及遐想的速度“啪”的一声碎在地上。这时候人们才认出: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身体已经血肉模糊,只有一只清晰的手,牢牢攥着一个电影中常用来装钱的箱子。

人们穿越广场,围聚在从天而降的神秘死者身边。只有年轻的华人记者纹丝不动,看着摄影师一路奔跑混进人群中的背影,这男人潦倒的一生在他眼里瞬间就写完了。他看着滔滔不绝的人们,总是在渴望真相却永远不会知道,无知是上帝送给人类最好的礼物。

他掀起了帽子,让阳光照在他脸上。他比我们任何人看到的都多。

到了和世界赤裸相对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自己和这个世界一样无处藏匿。

我所有的朋友都死了 猫为什么喜欢和人睡

但他回到台里,只是默默的把自己预言的那段视频剪接到了事件发生之后,销毁了原素材。

我以为他会来喝酒,我看到他会来,所以等啊等。很长一段时间我无心应对任何人任何事,只是等待。直到一天我被物业的敲门声吵醒,听见外面很多人在说话,我猜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我拉开窗帘,看到我们的天才把自己挂在了我窗外,他的身体迎风招展,像一面旗帜。他被拉得长长的脖子,就像是一头刚刚从沙土里昂起脑袋的鸵鸟。

而现在,这宁静的最后的夜晚,我又听到纱窗上的小绳子“啪嗒啪嗒”的敲打着窗户上的玻璃,跟随着风的韵律,我看到一只壮硕美丽的鸵鸟健步在一无所知的荒原上,啪嗒啪嗒,啪啪嗒嗒。

零时到来,我打开音响,播放音乐,派对开始了。我用韩国生产的尖头钢筷子戳破一个一个气球,就像一个朋友用刺刀划开自己的肚皮。这是勇士之举,你必须一口气将刀刃从肚脐眼捅到脊椎骨,才能成功的把自己戳死。

嘭。嘭。嘭。我听见肚子里一个一个脏器发出悦耳的声音。

我扔出手机砸向电视。这并不能使它们彼此损坏,垂直排列的液晶分子使屏幕上荡漾起一层波纹,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留下一道灰白色的伤痕。我一个朋友曾用自己的脸去拍击玻璃门,结果他和门都完好如初。后来他在双下颚角整形手术中窒息而死,律师指出手术记录单中缺少血管结扎记录,这场意外被法医鉴定为医疗事故。他获赔了很多钱的妻子说他们只是偶然路过那家整形医院,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就冲了进去。

“一个灵魂,他的重量超出了他的肉体所能承载的范围,除了彼此消灭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说这话的朋友总是战战兢兢的为自己寻找活下去的借口,关于未来他总是不敢把它看完。每次我在洗手间的镜子跟前凝视自己的脸,就会想起这个朋友的模样,懦弱得令人生厌。服用了太多的毒品和处方药,就连死法都不高明。

每次我喝到烂醉,把自己关在卫生间抱着马桶吐的稀里哗啦的时候,也会想到他。独来独往,大量嗑药,再吐出来,一次又一次成功的在濒死边缘把自己送到医院。这样艰难的度过了半生,终于一如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预料,他把脑袋扎在马桶里、满脸都是呕吐物、再也没有抬起来。

还有很多很多,我曾经的挚友,我爱的人,在酒桌上高谈阔论和啜泣不止的人们,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他们的处境。这突如其来的感受让我觉得原来的自己就像一块石头,一颗一味的旋转却从未孕育过生命的原始行星。

而此时此刻的我无论长出多少嘴和手,无论用任何语言文字或其他形式,都无法描述这种发生在我身体上的衍化。试问一颗新生的星球该如何解释自己对外界的困惑和内部的挣扎?越是企图搞明白就越恐惧,看到越多就越绝望。糟糕的念头有力的盘踞起来,心的荒原不再无垠,它开始结冰、长草、龟裂、被矿物染上颜色,日以继夜的挥舞镰刀也阻止不了这可恶的复杂的生长。

我把胃里那点翻江倒海的烈酒吐完,回到房间,被一锅热气腾腾的炒鸡蛋突然袭击。

她站在我面前,闪闪发亮的厨具围绕在她身旁。走廊很长,几个坐在床上打牌的朋友都停下了游戏,望向我们。她开始哭泣,万念俱灰般的哭泣,双手捂着脸,手里攥着锅柄。那个赌术超群却总是输钱给我们的朋友扔掉手中的牌——真是一把绝世好牌,他披上自己的风衣,叹了口气走出门去。

那股煮鸡蛋器烧糊了的味道又浓重起来,我想起来了那是蛋白质不完全燃烧生成的多环芳烃和硫化氢混合的味道。我转身去找那个莽蛇皮鞣制的灯罩,它贴着灯泡的部分已经被烧成一个洞,从洞口窥见里面的灯丝电阻正在一度一度的攀升。

“准备好了吗?”我转回身去问她。

玩牌的朋友悄悄关上客厅的门,用沾湿的棉被塞住门缝,继续在走廊里展开新的一局。慌忙之中他们掉落了一个梅花K,一个红桃5,一个倒吊的男人,一个曹操,和两个完全相反的白板。

她拎着锅笑起来。她眼睛里有来不及掉落的眼泪和我的影子,和逐渐燃烧起来的火焰。

火苗很快缠住了我的身体,恐惧像皮鞭抽打我的双腿,疼痛使我不能挪动半步,不能走近,也不能拥抱她。我失声而泣,突然希望她离开这里,趁门外的朋友还能为她开门。我看到我渺小的渴望,看到浴血奋战的士兵、英雄和战俘醉卧沙场、把酒言欢;看到千里之外的地壳哀鸿遍野,看到遗落的文明、苍茫的植物、潮湿的土壤;看到她站在三十层石洞高的悬崖上指挥着城池的屠杀,带领人们创建没有偏见、没有立场、没有文明、没有契约的世界。

在这斩木为兵揭竿为旗的专制的国土背后,灯丝电阻发出了呲呲作响的警告。

她说她活够了,她再也不堪忍受。然后她从三十层石洞高的悬崖上纵身一跃,甩脱了所有痛苦。

我看到她的忧伤是万物生长的雨季,阴绵不绝。而我只是挥舞镰刀的长工,用带着火焰的刀刃斩断了四季。瞬间火星四溢,烟花丛放。我饮下活在这地球上最后的一杯烈酒,握稳颤抖的刀柄,在挥刀而下的一刹那,看到从此以后的每个清晨都明媚得令人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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