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服,莒州罗店人,天资聪慧,才华横溢,十四岁便入了州学,深受州中名望赏识推重。 王公子幼年丧父,唯有慈母在堂。母亲对其疼爱有加,轻易不让他外出,深恐扰了心性。这日上元佳节,表兄吴公子前来相邀同游,其母不便拂了侄儿脸面,又以佳节喜庆,二人同游可有照应,便应允了。 二人行至村外,忽吴家一仆人赶来,说家中有事,又将吴公子招了回去。 王公子只得独游,时见路上美女如云,不觉心驰神荡。 在诸美人中,有一拈花少女,携小婢同游,嘤嘤细语,笑声不断,时以手中梅花轻拂脸颊,尤是仙姿灵动。 王公子望着她,登时痴了。——母亲曾为他定过一门亲,女方是萧家大小姐,可惜红颜薄命,萧姑娘未嫁已死,他遂至今不曾娶亲。此时见了这少女,不禁想起终身大事来,心想若能娶得如此美人,真是死亦无憾——也顾不得倘若真死了娶来美女何用之类问题。 少女走了几步,见他痴望许久,回身对小婢道:“看那少年,目灼灼似贼。” 已而将手中梅花轻轻遗落在地,与小婢说笑着去了。 王公子上前拾起梅花,想要跟上,又觉唐突,一时凝望怅然,神魂丧失。遥见少女渐去渐远,心中怏怏,遗憾而返。回到家中,将所拾梅花藏在枕底,默然而睡,母亲前来抚问,亦不言语。其母心想,才出去一日,就撞了邪了,可见往日不让他外出是对的。而不料他自此日益消瘦,病渐沉重,神志恍惚,宛然将死。其母忧虑,忙四处求医问卜,祭献各方神明。然而毫不见效。不觉伤心垂泪,诘问那日究竟遇见什么,竟把半条命也丢了?而他只双目空邃,默然不语。 这日吴公子又来拜访,为那日爽约致歉。 王夫人忙拉着问:上回你与子服一同出游,究竟遇见什么? 吴公子一脸诧异,以为那日自己中途离开,表弟必已回明了姑母,哪知竟是一字未提。于是禀明姑母,那日并未同游,表弟之事实在不知。 王夫人听他这样说,忍不住又哭了。原想只要问明了事由,总有法子。那日究竟发生些什么,子服不说,吴公子总该知道。谁知他把子服叫出去,自己却又回去了,把我的儿就这么孤伶伶地扔在外面。 吴公子见姑母哭得伤心,忙上来劝解。 王夫人则恳请吴公子,务必向子服问明缘故。 吴公子谨领嘱托,转到病榻前看视。 王公子一见吴公子,想起那日拈花少女,又虑及今生恐难再见,不觉潸然泪下。 吴公子好言宽慰,问他何事忧虑成疾,伤感至此。 王公子以其同辈,又是至亲,终于将心事合盘托出。 吴公子笑道:“原来竟为这事,真是好痴情的郎。你且放心,此事不难,为兄当代为寻觅说合。这位姑娘既徒步郊野,想来必非世家千金,如其尚在闺中待字,自是一说即成,纵然已许婚他人,聘以重金,想亦不难。你只须好生将养,此事只管包在我身上。” 王公子闻言欣喜,嘱咐再三,烦他务必促成。 吴公子回明了姑母,便外出寻访。依照王公子所说地点,将方圆十数里人家寻觅殆遍,不料竟无消息。 王夫人原想儿子相思成疾,此病易解,今闻吴生探访不得,不禁又露愁容。吴公子只得又安慰姑母,说定当再去探访。而王公子自从吴生来过,心里畅快许多,渐复饮食,亦能下床走动了。其母恐其再病,未敢以实情相告。 过了数日,吴生又来探病。王公子忙拉着询问进展如何。 吴公子别无他计,随口编了个谎言道:“此事已有眉目了。我当老弟意中人是哪路神仙,原来竟是另一姑母——也就是你姨母之女。表妹现待字闺中,虽说内戚有婚姻之嫌,倒亦无甚大碍,似老弟此等才貌,又痴情如斯,但以实情相告,没有不成的事。” 王公子欣喜若狂,又问表妹家住哪里。 吴公子道:“就在西南山中,此去三十余里。” 王公子乃执其手,再四嘱咐,烦表兄务必代为说成,感激不尽。 吴公子拍着胸脯,恨不能立誓,若说不成我给你生一个。 自此王公子容光焕发,饮食大进。不数日,心神体格便都恢复如初了。时时摸出枕下梅花把玩,花枝虽已枯萎,但压在枕底,花瓣得以保存,并未凋落。 王公子见花如见人,凝思遐想,出了一会神。 转思吴公子何以一去不返,心中焦急,当即展纸研墨,给表兄写了一封书信,细问事情进展,又邀他过府一叙。吴公子接到书信,不觉惶恐,想这玩笑开大了,一时上哪去给他找这表妹,于是回信托言身体不适,向日所言,且容徐徐谋划之。 王公子收到书信,怅然不乐。 其母恐其再病,急忙为之议婚,连说了几家好姑娘,可与之商议,却总是连女方姓名尚未提及,他就已摇头不已。一心只等吴公子消息。然而自此不但吴公子没能带来消息,就连吴公子也没了消息。几番差人去请,吴公子甚至不愿见客。 王公子因此不免对吴生渐生怨恨,脑中偶然掠过一个念头,别是吴公子见表妹美貌,欲自娶之,故避而不敢相见。 转思三十里非遥,何必仰赖他人,既已知表妹居所,不如自去寻找。想到这里,他将枕底梅花携入袖中,也不告诉家人,便离家向南山而去了。 独行三十余里,渐至云雾深处,但见乱山重叠,道路僻静狭窄,了无行人。遥望谷底,丛花乱树中,隐隐似有村落。下山寻去,村中屋宇无多,几处草舍稀稀疏疏,倒也幽静清雅。 面北一户人家,门前尽植细柳,墙内桃杏满园,间以修竹,时闻鸟鸣恰恰,不胜惬意。心思此处或即表妹家,然亦不能确定,未敢唐突。 离门不远有一巨石,光滑清洁,王公子遂在石上坐下小憩。 不久,忽听得墙内一少女长呼一声:“小荣。”其音娇细悦耳。王公子忙站起身,往里张望。只见少女由东往西走去,手拈一朵杏花,正要往头上戴,举目瞥见王公子,便不再戴,拈花含笑往内院而去了。 王公子一眼认出,正是上元佳节所见少女,一时心肝乱颤,只恨找不着拜访的理由,亦不知当执何种礼数。待要呼喊姨母,又觉素无来往,深恐有误。细看墙内,也无家丁小厮可问门阀。心潮起伏,顾念无计,只在门外徘徊踟蹰,自清晨以至日落,盈盈痴望,尽忘饥渴。少女时不时探出半脸偷看,似乎很是讶异他何以久久凝望而不离去。 又过了许久,忽有一老夫人拄着拐杖走出来问道:“公子何人,听说辰时便已到此,以至于今,不知有何贵干?莫不是路过饥渴,待欲借宿?” 王公子深深一揖道:“小生特来探亲。” 老夫人年迈,耳目已不甚灵便,没能听清,侧耳请他再说。 于是他又大声说了一遍。 老夫人问:“不知贵戚高姓?” 登时把他问住了,嗫嚅着答不上来。 老夫人笑道:“这就奇了,要来探亲,却不知亲戚姓什么,怎么探呢?我看公子,也真是书痴。不如且随我来,到草舍吃些粗茶淡饭,留宿一夜,待明日回去,问清了姓氏再来探访,亦未为晚。” 王公子正愁没有理由进去,此刻受邀,既能离佳人更近,又能填饱饥肠,自然欢喜之至。 当下随老夫人入院,见门内白石铺路,夹道落英缤纷,如入幻境。曲折往西而去,又过一道院墙,方到正院,但见豆棚花架满庭。老夫人请他先到堂上小坐。屋中陈设无不清洁如新,窗外海棠花枝直探室中,更添一分清雅。 刚一坐下,即有人在窗外隐约相窥。 老夫人呼道:“小荣,速去准备饭食。” 外面小荣应了一声便去了。 老夫人问起公子门第居所。王公子乃如实回禀。 老夫人惊道:“公子外祖,莫非姓吴?” “正是,老夫人何以知之?” “原来竟是姨甥到此。”老夫人亦惊亦喜,“尊堂实是我妹子。这些年来家中渐渐贫困,又无男丁,遂至音问梗塞,少有来往。不想姨甥已长得这样倜傥出众,却还不认识。” “小甥此来,正为姨母,只是匆忙间,竟忘了姨父姓氏。” “老身适秦氏,未能生子,只有一女,亦是庶出,其母改嫁,遂留与我抚养。小女倒也聪明灵巧,只是老身疼爱太过,少有教训,以致终日嬉戏,全无礼数。你且稍坐一刻,过一会当令她前来拜见。” 王公子听了欣喜,有些等不及。 不久小荣端上饭菜来,鸡、肉肥美,一桌丰盛。饭后,小荣进来收拾残羹。 老夫人道:“去唤宁姑娘来。”小荣答应着去了。 过了许久,隐隐听得门外笑声不断。老夫人又呼道:“婴宁,快过来见过表兄。”姑娘停在门口,依旧是笑声不断。小荣在身后一推,直将她推进屋来。婴宁手捂着嘴,仍是忍不住笑。 老夫人嗔目道:“有客人在此,还这么嘻嘻哈哈,哪里像个女儿家。” 婴宁只得强忍住笑,侍立一旁。 王公子忙起身作了一揖。 老夫人介绍道:“这是王郎,乃是你姨母之子。一家人却不相识,真是叫人笑话。” 王公子问道:“妹妹今年几岁了?” 老夫人侧着耳,又未听清。 王公子只得又大声问了一遍。 婴宁见状,不禁笑得前仰后合,更加忍不住了。 老夫人道:“我说全不知礼数,由此可见。年已十六,还像个婴儿,这般胡闹。” 王公子道:“比小甥小了一岁。” 老夫人道:“阿甥已十七岁了?莫非庚午属马?” 王公子点头道:“是。” 老夫人又问:“不知阿甥娶的谁家闺女?” 王公子道:“小甥尚未娶亲。” 老夫人很是讶异:“以阿甥如此才貌,何以迟至十七尚未娶亲?婴宁亦在闺中待字,我看你们倒极般配,只可惜有内亲之嫌。” 王公子未便答话,举目凝视婴宁,几不欲转睛片刻。 小荣小声对婴宁道:“姑娘看,还是那般贼眼灼灼的。” 婴宁听了,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转而对小荣道:“我们去看碧桃花开了没。” 说着携小荣出去了。走时以袖掩口,到门外方始纵声大笑。 老夫人亦起身,命小荣为王公子收拾房间,以备住宿。 又对王公子道:“阿甥难得来一次,不妨多住几日。如嫌幽闷,则屋后有小园,可供消遣,亦有书可读。” 次日王公子步至屋后,果有小园半亩,细草铺毡,杨花零落一地。另有花木围着草屋三间。 穿花小步,忽闻树上苏苏有声,仰头一看,竟是婴宁。 婴宁见王公子来,又狂笑不止,全不念树上危险。 王公子见她笑得摇摇欲坠,急忙嘱道:“妹妹小心,要掉下来了。” 婴宁遂缓缓爬下,一面下,一面笑,不能自抑。 快到地面时,一个不稳,失手摔在地上,这才止住了笑。 王公子急上前扶起,禁不住暗暗捏了捏她手腕,但觉指尖心上,无比细滑。 婴宁于是又笑,倚在树上,直笑得不能走动。 王公子等她笑得渐渐歇了,从袖中取出昔日所拾梅花来,拿给她看。 婴宁接了,一脸茫然道:“枯都枯了,还留着做什么?” “这是妹妹上元节,丢在路上的,所以留着。” “留着做什么呢?” “以表相爱不忘之意呀!自从上元相遇,便相思成疾,自忖将死,不想还能再见,幸垂怜悯。” “这不值什么。等哥哥回去,定叫一老奴来,将这园中花,折一大捆送给哥哥。” 王公子直着眼道:“妹妹莫不是痴儿?” 婴宁一脸天真:“怎样就算得痴呢?” “我不是爱花,是爱拈花之人呀!” “我们是姨表至亲,爱是自然的,还用说么?” “我说的爱,不是指亲戚之爱,而是夫妻之爱!” “有什么区别吗?” “夫妻夜里是一床睡的。” 婴宁俯思良久,道:“我不惯与生人睡。” 王公子正自纠结,而小荣已悄悄走了过来。一时深觉不便,惶恐遁去。 不久同到老夫人处。老夫人问婴宁:“又到哪去了?” 婴宁道:“在园中与哥哥说话。” “哪里来那么多话,絮絮叨叨说了这么久,饭都凉了。” “哥哥说要和我一起睡……” 还没说完,王公子几乎喷饭,急使眼色,让她别说。 婴宁遂微笑而止。所幸老夫人耳聋,并未听清,还侧着耳问她说什么。 王公子忙以他话遮掩搪塞。而后小声责备婴宁。 婴宁诧异,瞪着眼说:“刚才这话是不能说的么?” “这是背着人私下里说的话。” “背着别人,岂能背着老母?再说每天睡觉,也是常事的呀,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王公子深恨其痴,一时不知要如何才能使她明白。 刚吃过饭,忽闻门外有人来访。 出来一看,却是王家差了家仆,牵着两匹驴子来寻他。 原来王夫人在家,久不见公子回来,不觉惊疑,遣家仆四处搜寻,而方圆数里,竟无踪迹。遂往吴家,询问吴公子。吴公子忆起那日所编谎言,不禁惭愧,说他或许真往西南山中寻访“表妹”去了。王夫人于是急忙遣人往南山寻来,一连找了几个村子,才终于找到这里。 王公子见是家仆来找,亦有意回去。转入内堂,禀明了老夫人,请求准许他携表妹同回。 老夫人道:“如此甚好。我有心去看望妹妹已不止一两日了,只是日渐老迈,残躯不能远涉,阿甥能携了你表妹去拜见阿姨,甚好,甚好。” 随即呼唤婴宁。婴宁大笑而入。老夫人嗔怪道:“有什么喜事,总笑个不停。如能不笑,倒是个齐全闺女。”说着瞪了她一眼,又说,“你表哥要带你一起回去,你也该去见见阿姨,快叫小荣去收拾一下行李。” 而后又备置酒食,请王家家仆吃饱喝足了,这才送王公子及婴宁出门。 临行向婴宁嘱道:“姨母家中田产丰裕,添了你去,想亦不至累赘,不妨长住,你表兄才华横溢,可向他学一些诗书礼仪,将来事奉公公婆婆,也免得叫人看了笑话。到时还要烦阿姨,为你择一好夫家。” 婴宁与老母及小荣依依相别,而后随王公子向北而去。 行至山坳,回身依稀犹见老夫人倚门北望。 回到家中,王夫人见儿子完好无损,欢喜非常。 又见身旁一位佳人相随,容华绝代,笑容可掬。 惊问是谁。王公子说,乃是姨母之女。 王夫人诧异道:“此前吴郎与你说的,并非实话,因见你那时虚弱,特编了话来哄你呢。我并没有姐姐,哪来的姨甥女?” 转而问婴宁,到底是谁家闺女。 婴宁道:“我不是嫡母生的。父亲姓秦,然而父亲殁时,孩儿尚在襁褓,不能记忆。” 王夫人道:“是了,我确有一姐姐曾嫁到秦家,可是早已亡故多年,又怎会还在人世?” 因细问其面貌,体态特征。竟一一符合。 王夫人喃喃道:“竟无丝毫差错。然而家姐已辞世多年,何得复存?” 正疑虑间,吴公子来了。 婴宁见有外客到,急忙避入内室。 吴公子问明了始末,惘然良久,想自己随口一说,岂能真有其事。 而后忽然似有所悟,问道:“此女莫非名唤婴宁?” 王公子应道:“正是。” 吴公子连呼怪事怪事。 王公子则诘问何以知之。 吴公子道:“秦家姑母去世后,姑父鳏居,祟于狐仙,旋亦病死。狐生一女名婴宁,幼时睡在床上,大家都见过的。狐仙在姑父去世后,仍是常来,后家人求得天师符,贴在壁上,狐仙这才携幼女而去。莫非竟是她?” 三人议论着,疑虑难明。 但闻婴宁在内室,吃吃笑个不停。 王夫人叹道:“此女不免过于娇痴。” 吴公子请求一见。 王夫人于是到内室去请她。 婴宁见姨母进来,仍止不住笑。姨母催她出来见客,这才极力忍耐,刚走两步,又大笑出声,乃面壁良久,稍稍忍住,缓缓走出。刚与吴公子见了礼,又忍不住,急转身回房,放声大笑。满屋子老嬷嬷小丫头,都被她逗得开心不已。 吴公子以旧日相识,决定亲往西南山村查探,就便为王公子做媒。 然而寻至山村,所谓小园庐舍,却根本无有,唯山花零落而已。 忆起姑母所葬之地,仿佛不远,然相隔十数年,坟冢早已湮没,莫可辨识。 吴公子诧叹而返,将所见告知王家姑母。 王夫人大惊,疑心婴宁是鬼。 于是到内室,将吴公子所看到的情况,直接与婴宁说了,想看她有什么反应。而婴宁听了,并无丝毫惊讶。 王夫人又对她的身世,表示伤感怜惜。 婴宁也毫无悲戚之意,只依旧孜孜憨笑而已。 众人觉其身份难测,然而天真可爱,亦颇喜欢。 王夫人叫婴宁暂且与自己小女儿同住。 每日清晨,婴宁便到王夫人处请安。 与小妹同住,亦习针黹,所做针线,精巧绝伦。 唯其善笑,殊异常人,禁之亦不可止。 好在其笑处嫣然,狂而不损其媚,人见人爱。 邻家少女少妇,都极爱与之相处。 王夫人观察许久,深觉婴宁贤淑难得,了无坏处,倒也配得上自己儿子。但总怀疑她是鬼,心中多少有些挂碍。传说鬼魂没有影子,于是王夫人便特地挑了一个晴天,将婴宁叫出来说说话。偷偷看她脚下,则形影了然,与常人没有丝毫不同。这才终于放了心,决定择吉为儿子与婴宁完婚。 到了结婚之日,王夫人原想让她盛装执新妇礼,而她始终大笑不止,根本无法完成,只得将这些虚礼全免了。 王公子知其天真无邪,深恐泄露房中隐事。 谁料婴宁于此,却绝不肯外说半句。 婴宁的笑声,总能给一家带来无尽欢乐。王夫人偶有不快,一见婴宁,也就心情舒畅,乐不可支了。家中小婢,每犯小错,怕遭责打,总是央求婴宁陪同一起去见夫人,这时回话,纵有天大罪责,也都一笑而过了。 婴宁爱花成癖,每日四处物色奇花异种,还曾偷偷典当金钗,只为换几盆绝品好花。不数月,园中阶下,无一处无花。 后园有一荼蘼架,挨近西墙,西墙之外,便是邻居家了。 婴宁常常爬到荼蘼架上,摘花簪玩。 王夫人见了,深觉不成体统,每每呵斥,令不得如此。而婴宁旧习难改。 一日,西邻之子,望见婴宁正在架上摘花,顷刻为之倾倒。 婴宁回身看见,也不避开,却望之而笑。 西邻子见了,以为她对自己已意有所属,更是心神荡漾。 婴宁伸手遥指墙角,已而爬下架去。 西邻子认准这便是指定相约之处,欣喜若狂。 夜幕初临,便急匆匆赶赴墙角,果见佳人已在等候。 西邻子上去搂住便亲,嘴里心肝儿肉的乱叫,匆匆褪了衣衫扯了裤子就要顶入,忽觉私处似锥扎了一般痛彻心腑,一时号叫着跌倒在地。细看眼前心肝儿肉,却并非佳人,竟是一截枯木横卧墙边,适才顶入之处,却是墙檐滴水滴出的一个小洞。 其父听到叫喊,急奔来查看,但见儿子蜷曲地上,手捂下体,问之,唯呻吟不答。 不久他妻子赶来,好声问之,方实言相告。 举灯往树洞一看,里面竟缩着一只大蝎子。 其父盛怒,抬脚猛踹,三两脚踹碎了树洞,将蝎子一并踹死。 而后将儿子背回家中,连夜延请大夫,然而蝎毒攻心,回天乏术,西邻子撑到半夜,痛嘶而死。 西邻丧子之痛难平,次日即到州衙告了王家一状,揭发婴宁乃是妖孽。 而知州素来仰慕王公子年少才高,知他德才兼备,断无害人之理,审也不用审,直接判西邻诬告,将杖责之。王公子为之告免,言其丧子悲伤,以致诬告,情有可原,不必深究。 知州遂发慈悲,将其放归。此案就此了结。 王夫人斥责婴宁道:“痴痴颠颠到这般地步!我早知过喜则必伏忧。所幸知州大人明理,不至牵累,倘若糊涂官宰,则不问青红皂白,必先将你传至公堂对质,则我儿颜面何存?日后将何以见亲戚邻里?” 婴宁闻言,凛然正色道:“从今往后,儿媳再也不笑了。” 王夫人道:“人没有不笑的,只是笑须看场合。” 然而从此,婴宁竟不复笑。 再怎么逗她,也坚决不笑。 而同时亦不见有任何愁容。 娴静淑婉,不笑不悲。 一日夜里,婴宁忽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王公子一惊不小,问娘子何事伤感。 婴宁哽咽道:“此前因相随日浅,深恐相公惊骇见疑,故未敢以实情相告。今见婆婆及相公,对我均是疼爱有加,并无二心,心思以实相告或亦无妨?我本狐女,母亲临去时,将我托付鬼母抚养,相依十余年,始有今日。我并无兄弟,所能依恃者,唯相公而已。鬼母葬于荒野,十数年无人念及,不得与先父合葬,岑寂山阿,常自九泉含恨。相公如不惜烦费,为鬼母迁葬,使地下人消此忧戚,既是你我积德,也可叫天下人知养女未必无用,而不忍再溺死抛弃了。” 王公子当即答应,然忧虑坟冢迷于荒草,不易寻找。婴宁只道相公勿虑,路我都认得的。于是第二天禀过母亲,夫妻二人带着几个随从,备了车马棺椁,便望南山而去。 婴宁于荒烟乱树中,指示坟墓所在。令仆从小心挖掘,果得鬼母尸首,皮肉尚自完好,面容慈祥。王公子细看,正是那日南游所遇之老夫人。 婴宁抚尸哀恸良久。而后将鬼母入殓了,以车马拉回,寻到秦氏墓,将二人合葬。 是夜,王公子梦见岳母前来称谢。已而惊醒,转侧告诉婴宁。 婴宁道:“适才我已见过母亲了,母亲特意嘱我,不要惊动了相公。” “何不将岳母留下?” “母亲身死,现已为鬼,此处生人多,阳气盛,岂能久居?” “如今岳母已经迁走,小荣又该怎么办呢?” “小荣也是狐女,聪明伶俐,是狐母留下来服侍我的。我能平安长大,也多亏了她的照料。刚才问母亲,说是已嫁人了。但愿还能相见,一处作伴。” 自此之后,每年寒食,夫妻二人必到秦氏夫妇墓前拜扫,从未有缺。 婴宁婚后一年,生下一子,襁褓小儿,竟不哭闹,不畏生人,见人辄笑,真是大有母风。 异史氏曰: 观其孜孜憨笑,仿佛全无心肝。而墙下恶作剧,其机敏又谁人能及。至念及鬼母孤寂,凄楚哀伤,反笑为哭,则又可见我婴宁实是以笑自隐,天真无邪,而有情有义,绝非只顾自己开心者也。我闻山中有一种奇草,名“笑矣乎”,只须闻一闻,便笑不可止。斋中若能摆上这样一盆灵草,则合欢花、忘忧草之类,亦尽皆逊色矣。而若“解语花”之搔首弄姿,曲意迎合,我正嫌其作态耳。 司马少,2010年9月24日译。 【附】蒲松龄《婴宁》: 王子服,莒之罗店人,早孤,绝慧,十四入泮。母最爱之,寻常不令游郊野。聘萧氏,未嫁而夭,故求凰未就也。会上元,有舅氏子吴生,邀同眺瞩。方至村外,舅家有仆来,招吴去。生见游女如云,乘兴独傲。有女郎携婢,拈梅花一枝,容华绝代,笑容可掬。生注目不移,竟忘顾忌。女过去数武,顾婢曰:“个儿郎目灼灼似贼!”遗花地上,笑语自去。生拾花怅然,神魂丧失,怏怏遂返。至家,藏花枕底,垂头而睡,不语亦不食。母忧之,醮禳益剧,肌革锐减。医师诊视,投剂发表,忽忽若迷。母抚问所由,默然不答。适吴生来,嘱密诘之。吴至榻前,生见之泪下,吴就榻慰解,渐致研诘,生具吐其实,且求谋画。吴笑曰:“君意亦复痴!此愿有何难遂?当代访之。徒步于野,必非世家,如其未字,事固谐矣,不然,拚以重赂,计必允遂。但得痊瘳,成事在我。”生闻之不觉解颐。吴出告母,物色女子居里。而探访既穷,并无踪绪。母大忧,无所为计。然自吴去后,颜顿开,食亦略进。数日,吴复来,生问所谋。吴绐之曰:“已得之矣。我以为谁何人,乃我姑氏女,即君姨妹行,今尚待聘。虽内戚有婚姻之嫌,实告之,无不谐者。”生喜溢眉宇,问:“居何里?”吴诡曰:“西南山中,去此可三十余里。”生又付嘱再四,吴锐身自任而去。生由是饮食渐加,日就平复。探视枕底,花虽枯,未便雕落,凝思把玩,如见其人。怪吴不至,折柬招之,吴支托不肯赴招。生恚怒,悒悒不欢。母虑其复病,急为议姻,略与商确,辄摇首不愿,惟日盼吴。吴迄无耗,益怨恨之。转思三十里非遥,何必仰息他人?怀梅袖中,负气自往,而家人不知也。伶仃独步,无可问程,但望南山行去。约三十余里,乱山合沓,空翠爽肌,寂无人行,止有鸟道。遥望谷底,丛花乱树中,隐隐有小里落。下山入村,见舍宇无多,皆茅屋,而意甚修雅。北向一家,门前皆丝柳,墙内桃杏尤繁,间以修竹,野鸟格磔其中。意其园亭,不敢遽入。回顾对户,有巨石滑洁,因据坐少憩。俄闻墙内有女子长呼:“小荣!”其声娇细。方伫听间,一女郎由东而西,执杏花一朵,俯首自簪,举头见生,遂不复簪,含笑拈花而入。审视之,即上元途中所遇也。心骤喜,但念无以阶进。欲呼姨氏,顾从无还往,惧有讹误。门内无人可问。坐卧徘徊,自朝至于日昃,盈盈望断,并忘饥渴。时见女子露半面来窥,似讶其不去者。忽一老媪扶杖出,顾生曰:“何处郎君,闻自辰刻便来,以至于今。意将何为?得勿饥耶?”生急起揖之,答云:“将以盼亲。”媪聋聩不闻。又大言之。乃问:“贵戚何姓?”生不能答。媪笑曰:“奇哉!姓名尚自不知,何亲可探?我视郎君亦书痴耳。不如从我来,啖以粗粝,家有短榻可卧。待明朝归,询知姓氏,再来探访,不晚也。”生方腹馁思啖,又从此渐近丽人,大喜。从媪入,见门内白石砌路,夹道红花,片片堕阶上,曲折而西,又启一关,豆棚花架满庭中。肃客入舍,粉壁光明如镜,窗外海棠枝朵,探入室中,裀藉几榻,罔不洁泽。甫坐,即有人自窗外隐约相窥。媪唤:“小荣,可速作黍。”外有婢子嗷声而应。坐次,具展宗阀。媪曰:“郎君外祖,莫姓吴否?”曰:“然。”媪惊曰:“是吾甥也!尊堂,我妹子。年来以家窭贫,又无三尺男,遂至音问梗塞。甥长成如许,尚不相识。”生曰:“此来即为姨也,匆遽遂忘姓氏。”媪曰:“老身秦姓,并无诞育,弱息仅存,亦为庶产。渠母改醮,遗我鞠养。颇亦不钝,但少教训,嬉不知愁。少顷,使来拜识。”未几,婢子具饭,雏尾盈握。媪劝餐已,婢来敛具。媪曰:“唤宁姑来。”婢应去。良久,闻户外隐有笑声。媪又唤曰:“婴宁,汝姨兄在此。”户外嗤嗤笑不已。婢推之以入,犹掩其口,笑不可遏。媪嗔目曰:“有客在,咤咤叱叱,是何景象?”女忍笑而立。生揖之。媪曰:“此王郎,汝姨子。一家尚不相识,可笑人也。”生问:“妹子年几何矣?”媪未能解。生又言之。女复笑,不可仰视。媪谓生曰:“我言少教诲,此可见矣。年已十六,呆痴如婴儿。”生曰:“小于甥一岁。”曰:“阿甥已十七矣,得非庚午属马者耶?”生首应之。又问:“甥妇阿谁?”答曰:“无之。”曰:“如甥才貌,何十七岁犹未聘?婴宁亦无姑家,极相匹敌。惜有内亲之嫌。”生无语,目注婴宁,不遑他瞬。婢向女小语云:“目灼灼,贼腔未改!”女又大笑,顾婢曰:“视碧桃开未?”遽起,以袖掩口,细碎连步而出。至门外,笑声始纵。媪亦起,唤婢襆被,为生安置。曰:“阿甥来不易,宜留三五日,迟迟送汝归。如嫌幽闷,舍后有小园,可供消遣;有书可读。”次日,至舍后,果有园半亩,细草铺毡,杨花糁径。有草舍三楹,花木四合其所。穿花小步,闻树头苏苏有声,仰视,则婴宁在上,见生来,狂笑欲堕。生曰:“勿尔,堕矣!”女且下且笑,不能自止。方将及地,失手而堕,笑乃止。生扶之,阴捘其腕。女笑又作,倚树不能行,良久乃罢。生俟其笑歇,乃出袖中花示之。女接之,曰:“枯矣!何留之?”曰:“此上元妹子所遗,故存之。”问:“存之何意?”曰:“以示相爱不忘也。自上元相遇,凝思成病,自分化为异物;不图得见颜色,幸垂怜悯。”女曰:“此大细事,至戚何所靳惜?待郎行时,园中花,当唤老奴来,折一巨捆负送之。”生曰:“妹子痴耶?”女曰:“何便是痴?”生曰:“我非爱花,爱拈花之人耳。”女曰:“葭莩之情,爱何待言。”生曰:“我所谓爱,非瓜葛之爱,乃夫妻之爱。”女曰:“有以异乎?”曰:“夜共枕席耳。”女俯思良久,曰:“我不惯与生人睡。”语未已,婢潜至,生惶恐遁去。少时会母所。母问:“何往?”女答以园中共话。媪曰:“饭熟已久,有何长言,周遮乃尔。”女曰:“大哥欲我共寝。”言未已,生大窘,急目瞪之。女微笑而止。幸媪不闻,犹絮絮究诘。生急以他词掩之,因小语责女。女曰:“适此语不应说耶?”生曰:“此背人语。”女曰:“背他人,岂得背老母?且寝处亦常事,何讳之?”生恨其痴,无术可悟之。食方竟,家人捉双卫来寻生。先是,母待生久不归,始疑。村中搜觅几遍,竟无踪兆。因往询吴。吴忆曩言,因教于西南山村行觅。凡历数村,始至于此。生出门,适相值,便入告媪,且请偕女同归。媪喜曰:“我有志,匪伊朝夕。但残躯不能远涉,得甥携妹子去,识认阿姨,大好!”呼婴宁。宁笑至。媪曰:“有何喜,笑辄不辍?若不笑,当为全人。”因怒之以目。乃曰:“大哥欲同汝去,可便装束。”又饷家人酒食,始送之出,曰:“姨家田产丰裕,能养冗人。到彼且勿归,小学诗礼,亦好事翁姑。即烦阿姨,为汝择一良匹。”二人遂发。至山坳,回顾,犹依稀见媪倚门北望也。抵家,母睹姝丽,惊问为谁。生以姨妹对。母曰:“前吴郎与儿言者,诈也。我未有姊,何以得甥?”问女,女曰:“我非母出。父为秦氏,没时儿在褓中,不能记忆。”母曰:“我一姊适秦氏,良确。然殂谢已久,那得复存?”因审诘面庞、志赘,一一符合。又疑曰:“是矣!然亡已多年,何得复存?”疑虑间,吴生至,女避入室。吴询得故,惘然久之,忽曰:“此女名婴宁耶?”生然之。吴亟称怪事。问所自知,吴曰:“秦家姑去世后,姑丈鳏居,祟于狐,病瘠死。狐生女名婴宁,绷卧床上,家人皆见之。姑丈没,狐犹时来。后求天师符粘壁上,狐遂携女去。将勿此耶?”彼此疑参,但闻室中吃吃,皆婴宁笑声。母曰:“此女亦太憨生。”吴生请面之。母入室,女犹浓笑不顾。母促令出,始极力忍笑,又面壁移时,方出。才一展拜。翻然遽入,放声大笑。满室妇女,为之粲然。吴请往觇其异,就便执柯。寻至村所,庐舍全无,山花零落而已。吴忆姑葬处,仿佛不远,然坟垅湮没,莫可辨识,诧叹而返。母疑其为鬼,入告吴言,女略无骇意。又吊其无家,亦殊无悲意,孜孜憨笑而已。众莫之测。母令与少女同寝止。昧爽即来省问,操女红精巧绝伦。但善笑,禁之亦不可止。然笑处嫣然,狂而不损其媚,人皆乐之。邻女少妇,争承迎之。母择吉将为合卺,而终恐为鬼物,窃于日中窥之,形影殊无少异。至日,使华装行新妇礼,女笑极不能俯仰,遂罢。生以其憨痴,恐泄漏房中隐事,而女殊密秘,不肯道一语。每值母忧怒,女至,一笑即解。奴婢小过,恐遭鞭楚,辄求诣母共话,罪婢投见,恒得免。而爱花成癖,物色遍戚党。窃典金钗,购佳种。数月,阶砌藩溷,无非花者。庭后有木香一架,故邻西家。女每攀登其上,摘供簪玩。母时遇见,辄诃之。女卒不改。一日,西人子见之,凝注倾倒。女不避而笑。西人子谓女意己属,心益荡。女指墙底笑而下,西人子谓示约处,大悦。及昏而往,女果在焉。就而淫之,则阴如锥刺,痛彻于心,大号而踣。细视非女,则一枯木卧墙边,所接乃水淋窍也。邻父闻声,急奔研问,呻而不言。妻来,始以实告 火烛窍,见中有巨蝎如小蟹然。翁碎木,捉杀之。负子至家,半夜寻卒。邻人讼生,讦发婴宁妖异。邑宰素仰生才,稔知其笃行士,谓邻翁讼诬,将杖责之,生为乞免,遂释而出。母谓女曰:“憨狂尔尔,早知过喜而伏忧也。邑令神明,幸不牵累。设鹘突官宰,必逮妇女质公堂,我儿何颜见戚里?”女正色,矢不复笑。母曰:“人罔不笑,但须有时。”而女由是竟不复笑,虽故逗,亦终不笑,然竟日未尝有戚容。一夕,对生零涕。异之。女哽咽曰:“曩以相从日浅,言之恐致骇怪。今日察姑及郎,皆过爱无有异心,直告或无妨乎?妾本狐产。母临去,以妾托鬼母,相依十余年,始有今日。妾又无兄弟,所恃者惟君。老母岑寂山阿,无人怜而合厝之,九泉辄为悼恨。君倘不惜烦费,使地下人消此怨恫,庶养女者不忍溺弃。”生诺之,然虑坟冢迷于荒草。女但言无虑。刻日夫妻舆榇而往。女于荒烟错楚中,指示墓处,果得媪尸,肤革犹存。女抚哭哀痛。舁归,寻秦氏墓合葬焉。是夜,生梦媪来称谢,寤而述之。女曰:“妾夜见之,嘱勿惊郎君耳。”生恨不邀留。女曰:“彼鬼也。生人多,阳气胜,何能久居?”生问小荣。曰:“是亦狐,最黠。狐母留以视妾,每摄饵相哺,故德之常不去心。昨问母,云已嫁之。”由是岁值寒食,夫妇登秦墓,拜扫无缺。女逾年,生一子,在怀抱中,不畏生人,见人辄笑,亦大有母风云。 异史氏曰:“观其孜孜憨笑,似全无心肝者。而墙下恶作剧,其黠孰甚焉!至凄恋鬼母,反笑为哭,我婴宁殆隐于笑者矣。窃闻山中有草,名‘笑矣乎’,嗅之则笑不可止。房中植此一种,则合欢、忘忧,并无颜色矣。若解语花,正嫌其作态耳。” 底本:《聊斋志异》手稿本。 【注】 [1]莒(jǔ)州,清初属青州府。雍正八年升为直隶州,十二年改属沂州府。知州分两种,一种是直隶州知州,正五品,除品级低于知府(从四品)外,其他与知府相当;而各府属州(因一县之地太大而升为州)的知州,从五品,除了品级高于知县(正七品)外,其他都与知县相当。这一篇里的知州,属于第二种。原文称之为“邑宰”“邑令”,是笼统的叫法(邑宰、邑令,原指县令)。 [2]鳏居:男子无妻独居,与寡居相对。鳏,guān。 [3]“扯了裤子就要顶入”,这一细节原文仅“就而淫之”四字,译文参考《红楼梦》第十二回,凤姐毒设相思局惩治贾瑞故事。 [4]解语花: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解语花》:“明皇秋八月,太液池有千叶白莲数枝盛开,帝与贵戚宴赏焉。左右皆叹羡久之,帝指贵妃示于左右曰:‘争如我解语花?’”明皇,唐明皇。贵妃,杨贵妃。后因以解语花比喻美人。文中“解语花”,则仅仅比喻杨贵妃这一类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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