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以前的某个冬天,我独自去山上,看见一棵长胡子的树。在寒风中落尽了叶子,枝头挂着一把一把的黑胡子。很想知道树的名字,问了很多人,都说不知道。只有一个人很不确定地小声告诉我,也许是盐肤木吧。多么奇怪的名字啊,我总也记不住。
多年以后的初秋,我看见漫山的花树盛开成淡黄色的海,一如板栗树开花的样子。忍不住问身边的每一个人,那是什么树?终于有个人告诉我:那是五倍子树。我有些疑惑,那真的是五倍子树吗?印象中五倍子树总是很小的样子栽在苗圃里,怎么可以长得这么高大,而且,这么大片大片的野生?
在百度输入 “五倍子树”之后,我看到“盐肤木”三个字。多年以前那个微小而不确定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原来我看到的那棵长胡子的树,是叫盐肤木,忽然觉得那么亲切。当冬天的盐肤木和秋天的盐肤木在我记忆里重叠的时候,我终于记住了它的名字。原来,记住一棵树的名字,有时候竟也需要这么多年。
当你知道一棵树或者一朵花的名字的时候,你会发现,其实它无处不在。仿佛你无论走到哪里,一转身一抬头,都可以遇见它。这个秋天,我才发现我的身边有如此之多的盐肤木。它们在秋日纯净的天空下盛开一树一树的细密的繁花,一棵挨着一棵,一片接着一片。只要你看见山上深绿中泛着微黄的地方,就是它们淡淡的身影。
白露之后,秋意渐深,盐肤木的花谢了,结出一串串美丽的果实。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它的果实,光洁,乖巧,羞怯,惹人怜爱。我以为它们就是五倍子。但是有人告诉我它们不是。五倍子是一种蚜虫寄生它叶上形成的虫瘿,由五倍子蚜刺伤它的叶子之后形成的一个囊。五倍子的生长,必须同时具备致瘿蚜虫、夏寄主树和冬寄主苔藓3个条件。这种蚜虫,冬天寄养在树下的苔藓里,次年春天,把蚜虫放到盐肤木的叶子上,让其长成虫瘿,夏末秋初的时候进行采收。晒干后的五倍子用于肺虚久咳、肺热痰嗽、久泻久痢等症状,为野生药材。
我对五倍子形成的过程感到惊讶。而且听说,只有五倍子蚜刺伤五倍子树叶之后,才能形成五倍子,其他的虫子都不能。这世间的万物相生相克真是多么奇妙。就像丝兰与丝兰蛾一样,物种间的寄生与共生,以及鸟类的迁徙,鱼类的洄游,都是了一个远古的承诺。
曾经对朋友说,认识了盐肤木,是这个秋天我最开心的事情之一。是为记。
【盐肤木】又称五倍子树、山梧桐、黄瓤树,为漆树科盐肤木属落叶小乔木。根、叶、花及果均可入药,有清热解毒、舒筋活络、散瘀止血、涩肠止泻之效。叶上所生的五倍子虫瘿,为鞣革、医药、塑料及墨水工业上的重要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