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直
雪小禅
一直是个很坚定的词。
极有质感。一直!就是一直!没有弯度……它有些坚硬。和一些看起来或读起来湿润的词语比较,真的少了些曲折 。少也些妥协。
像陈老莲的画,一直那么高古。一眼看上去,就掉进去了,再上来,是难的。
像虚谷的猫。肥而充满了神秘,一直有秘而不宣的态度。
也像金农的画。他笔下的梅,肥瘦恰好,朋友说,那是一种寂寞和静默应该有的态度。
一直是难的……过程需要大量反对意识的阻挠,谁能一直?谁能?
“我会一直这样爱你……”多少小说,多少电影中,男人和女人都这样说。——没有多少爱情能一直。一直的是刹那,这个刹那,天地之间,你,我,如此相爱。一直下去的,是时间,是那弘济桥上一亿年的化石。这条鱼死在了石头上,成了化石,一睡亿年。这是我们找寻时间的线索……它一直在。
那些一直,是金属似的决心,坚硬的在心里生了根,长成的树,也是金属的。看似无情,实则动心。
那些一直,更像一些看似华美的玻璃器皿,干脆利落地掉在地上,瞬刻粉碎。
真正的一直,是分秒不曾改变。到死,也是这个姿势……像那些琥珀,像那些钻石。
琥珀是永远将刹那定格了。而钻石,足够的坚硬,对抗时间,不管岁月多绵长,它的亮度,不曾改变。一直照耀着这黯淡的时光。
从生,到死。一直。就是这样一个谜。无解。
那么,也好。
就一直不懂吧。
懂了,就疼了。
不懂,一路小鹿似的往前撞着跑着……总有到头的那天。再黑的夜到头也得亮。
就一直这样走吧,写吧,唱着吧。
就一直这样孤独着清凉着喜悦着吧。
就一直这样在时间左右,与它为敌,与它反戈,再与它,化干戈为玉帛吧,那玉帛上,写着两个字: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