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清净寺,始建于回历400年、北宋大中祥符二年(公元1009年),元至大二年(公元1309年)由艾哈默德·本·穆罕默德·古德西重建,明正德二年(公元1507年)、万历三十七年(公元1609年)曾两次重修。与杭州的凤凰寺、广州的怀圣寺并称中国三大回教古寺。
“清净寺”的名号很响,但很不幸的是,这个寺名其实是错误的,它的真名本应该是“圣友寺”。而出现这种错误,则纯属是张冠李戴。简单地说,“清净寺”原是地处泉州城南的另一座伊斯兰教寺,建于南宋绍兴元年(公元1131年),元末寺毁,寺中的一些碑刻被移置到位于城东的圣友寺,以致于后人误认圣友寺为清净寺。特别是明正德二年(公元1507年)重修该寺时,根据其中的一通《清净寺记》旧碑(元至正十年三山吴鉴撰),翻刻了《重立清净寺碑》,并由尚书赵荣书匾“清净寺”,更是加深了这种错误。包括1961年该寺被列为全国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同样也是以“清净寺”之名申报的。此后有人译出了嵌于门楼后墙上的两行阿拉伯文石刻,才发现此寺原名艾苏哈卜清真寺(AshabMosque),中文意译为“圣友之寺”,但因“清净寺”之名已经叫开,来不及更正,也就只好“将错就错”了。同样,鉴于“清净寺”之名已为众人所熟知,故下文也仍将承袭这种叫法,特此说明。
此外,清净寺虽然创建于宋代,但现存的建筑遗迹已是元至大二年重建之后的风貌,而在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单中,却将此寺的时代认定为“宋”,这也是不够严谨的,甚至可以说是错误的。
弄清了清净寺的渊源,那就开始认识清净寺现在的整体风貌吧。这座充满异域风情的伊斯兰教寺院,其绝大部分的建筑都是由花岗岩叠砌而成的,雄浑而又不失雅致。
门楼仿照叙利亚大马士革伊斯兰形式建造。大门用青、白两色花岗石精雕三层穹形尖拱顶,层层缩进,顶盖采用中国传统的莲花图案,表示伊斯兰教崇尚圣洁清净。门楼正额横嵌阿拉伯文浮雕石刻,据说中文的意思是:“真主秉公作证,除他外,绝无应受崇拜的;众天神和一般学者,也这样作证,除他外,绝无应受崇拜的,他是万能的,是至睿的,真主所喜悦的宗教,确是伊斯兰教。”
门楼屋顶为平台,称“月台”,是伊斯兰教“斋月”前,阿訇率乡老在斋月前及斋月末观望初升新月,决定穆斯林开斋和封斋日期的地方。月台东、西、南三面墙体上端砌筑24个“回”字形垛子,状如城堞,象征中国农历24节气。南墙正中,内、外各砌饰一尖拱墙龛。据说台之四角还曾建有四座阿拉伯式小尖塔,台后原有一座拱形圆顶小亭,均毁于明万历三十五年泉州大地震,万历三十七年曾重修,后因年久失修而再度毁于清初。
门楼后墙(北墙)右侧设有“之”字形登台阶梯,如今入口处已加装了一道铁栅栏,无法登临。某人二十年前曾上到过月台,依稀记得入口左右墙壁上还嵌有两块“月”、“台”字样的石刻。那时候的清净寺,虽地处闹市,却罕有人至,一片荒凉景象。
门楼后墙的门楣上方嵌有两列刻有阿拉伯文的花岗岩石条。据说它的中文意思是:“此地人们的第一座礼拜寺,是这座受祝福的寺。它被称为最古老悠久的寺,公共聚礼之寺,号称艾苏哈卜寺(Masjidal-Ashab)。它建于希吉来历400年(公元1009年~1010年)。300余年后,艾哈迈德·本·穆罕默德·古德斯,即著名的哈吉·鲁肯·设拉齐(a1-HajjRuknal-Shirazi)修复并更新了它,建筑了这座高耸的拱、高大的门廊、庄严的门和这个新的窗户,于希吉来历710年(公元1310年~1311年)竣工。重修者此举系为求得至高无上安拉的喜悦,愿安拉宽恕他和那些以穆罕默德及其家属的名义帮助过他的人。”某人很是诧异于短短的两行阿拉伯文,居然能译出这么长的中文意思来,无奈不识天书,也就只能照搬照抄了。总之,这段文字已经很清楚地记载了该寺的原名、创建年代和重建时间,恐怕很难再有更确切的记载来推翻此说了。
门楼后部为一四方形露庭。露庭的东南侧,靠近门楼后墙的地方有一石构碑亭,名曰祝圣亭。亭壁嵌立两通石碑,右为明明正德二年重修清净寺时翻刻的《重立清净寺碑记》;左为明万历三十七年重修清净寺时李光缙、宗谦甫所撰《重修清净寺碑记》。此处原被居民占筑为灶舍,两碑长期隐藏于厨房内,不见天日。1953年维修清净寺时,为保护石碑,拆除了厨房,1983年又新建石构碑亭予以保护。这两处碑记虽然弄错了寺院名称,但却丝毫不损及“中国伊斯兰寺院中可考的最古汉字碑记”的珍贵身份,其对于研究早期阿拉伯与中国宗教文化交流史,伊斯兰教在中国东南沿海港口城市传播与清真寺的建置、组织机构等,都有着不可低估的历史资料价值。(现存两碑因岁久风化,文多磨灭,一些刻痕不清的字迹,也被随意篡改,某人曾搜集有近代收录的两碑文本,现一并附于文后,供有兴趣者参考。)
门楼的西侧为奉天坛,亦即古礼拜殿遗址。占地面积约六百平米,正门门楣部分雕刻阿拉伯文《古兰经》,大殿四壁均由花岗岩石砌成,巨大的窗户遍布各墙,增加殿内采光效果。
从殿内残存的12个柱础及9根残柱来看,奉天坛原本是有殿顶的,而据《重修清净寺碑记》上的文字,奉天坛应该是罩着一个巨大的圆顶。明万历三十五年泉州发生8.1级大地震,圆顶坍塌,其遗物连同殿内的其他设施一起堆积于大殿之中,致使大殿现有的地面增高了一米多。1961年清净寺列为全国重点保护文物保护单位之后,国家曾拨巨资拟恢复奉天坛穹顶。建筑师们参考叙利亚大马士革礼拜堂形式,经过多年努力,设计方案终于出炉。然而,在清理土地准备施工时,却发现原有基础不可能荷载沉重的石构屋顶建筑物,工程被迫停工。现在看来,重建工程受挫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给世人留下一些悬念和遐想,似乎比欣赏一个臆造的现代作品更为美好。
奉天坛西墙为朝向伊斯兰圣地麦加的正向墙,上额横嵌一长列浮雕阿拉伯文《古兰经》石刻。墙正中向后凹入一方形位置,南北两侧墙面砌饰6座巨大尖拱壁龛,龛与龛间开设长方形大门各2个,龛中及尖拱顶石板均雕有阿拉伯文经句。南墙面向涂门街,并排开设8个长方形大石窗,朝街外壁的窗顶楣上也横嵌有一长列浮雕阿拉伯文《古兰经》石刻。
此外,奉天坛西侧的地面和墙根还陈列有不少碑座和阿拉伯文碑刻,这对于某人来说也是天书,也就不作更多的注意。
奉天坛北墙外,有一口古井,供伊斯兰教穆斯林前来举行礼拜之前汲水净身和寺众平时日常生活饮用。
奉天坛西北角,还有一座东西向二进三开间的闽南风格砖木结构建筑,名为“明善堂”。此处原为中、阿混合建筑形式的堂屋,本是阿訇的住所,明万历三十五年大地震后,由于奉天坛圆顶塌毁后无法复建,明善堂被改为穆斯林礼拜安拉的场所。此后,明善堂亦屡毁屡建,遂成如今所见之貌。
明善堂第一进大门门额上悬挂民国十一年厦门关监督唐柯三于题写的横匾“认主独一”。门后匾额“三畏四箴”,为民国十三年唐柯三调任山东济南道道尹后所立。(注:从伊斯兰教义解释,三畏即“畏天命、畏圣言、畏末日”,四箴即“箴信真主安拉、箴顺先知穆罕默德圣人、箴遵天经《古兰经》、箴行五功”;而五功即教义规定的五大宗教功课“念、礼、斋、课、朝”。)
第二进大门门额上悬挂清嘉庆二十三年(公元1818年)福建全省陆路军门漳州总镇马建纪题写的横匾“万本一殊”。此处作为礼拜场所面积过于狭小,最多只能容纳三、四十人举行礼拜,故逢伊斯兰教盛大节日,参加礼拜祈祷的穆斯林常齐集于奉天坛举行露天礼拜。
2006年,阿曼驻华大使到清净寺参观后,将清净寺想建新礼拜堂的意愿转达于阿曼国王。阿曼苏丹卡布斯捐资50万美元在清净寺东侧兴建新礼拜堂,2009年竣工,形制模仿奉天坛,可容纳500多人。
明善堂第二进大门门廊处,还放置有一座精雕的宋代“出水莲花”石香炉,此炉原为奉天坛旧物,《重立清净寺碑》有“造银灯、香炉以供天”句,可能指的就是这座香炉。
此外,从清净寺门楼沿一条甬道往北直行,可以看到寺门内北面围墙正中嵌有着一方明永乐五年(公元1407年)《敕谕》碑刻,是为明成祖朱埭颁发保护伊斯兰教寺院的文告。碑文中有“今持授尔以敕谕护持,所在官员军民一应人等,毋得慢侮欺凌,敢有故违朕命慢侮欺凌者,以罪罪之”等句。关于此碑的来历,据史料记载,明永乐三年郑和首航西洋,在东南亚回教国的访问中,了解到泉州连续两次发生反回排外风波,伊斯兰教穆斯林遭受残酷镇压的情况,对中国与西洋回教国家的关系极为不利。归航回朝之后,郑和随即向明成祖奏明情况,请求颁旨保护泉州伊斯兰教,明成祖准奏而颁此《敕谕》。
相关介绍俱称《敕谕》碑“完好无损”,但以某人亲眼所见,此碑刻工拙劣,很可能只是一件复制品,但碑文的内容应该是真实可信的。
值得一提的是,清净寺现祝圣亭附近位置还曾建有一座可与开元寺东西双塔相提并论的石筑七级宣礼塔。《重修清净寺碑记》赞美其为“一柱干云,并紫帽峰而作对,七级凌日,参开元寺塔以为三”。此塔类同广州怀圣寺的光塔,既可作为召唤穆斯林礼拜之用,又可作为泉州港的航标塔。后亦毁于明万历三十五年大地震。明隆庆元年(公元1567年)重建五层木塔,清康熙二十六年(公元1687年)毁于飓风中,宣礼塔从此不复存在。
【附录1】
重立清净寺碑记
掌教夏彦高,谟阿津□□□仝募
明 □□将军福建都指挥使司都指挥□□□□许清 篆盖
赐 进士观户部政使□□□□□□□□事□□丁仪 书碑
西出玉门(或作“玉关”)万余里,有国曰大寔(或作“大食”),于今以(或作“为”)帖直氏(大寔、帖直氏:均为波斯语Tajiks、Tazi之音译,亦译作大食、多氏、大石)。北连安息(Arsaces,今苏联中亚之布哈拉)、条支(kufa,今伊拉克国条支),东隔土番(“番”音博bó;又作“吐蕃”)、高昌(今新疆吐鲁番境内),南距云南、安南(今越南),西渐于海。地莽平,广袤数万里。自古绝不与中国通(此语非史实)。城池、宫室、园圃、沟渠、田畜、市列(或作“布列”),与江淮风土□异(或作“不异”、“迥异”)。寒暑应候,民物繁庶。种五谷、蒲萄诸果。[俗]重杀(吴鉴似受《经行记》和《新唐书·大食国传》影响,不为无因,但这种叙述亦属片面),好善。书体旁行,有篆、楷、草三法。著经史诗文,阴阳星历,医药音乐,皆极精妙。制造织文、雕镂器皿尤巧。
初,默德那(或作“默得那”)国王别谙拔尔谟罕蓦德,生而[神灵],有大德,臣服西域诸国,咸称‘圣人’。‘别谙拔尔’,犹华言‘天使’,盖尊而号之也。其教以万物本乎天,天一[理],无可像,故事天至虔,而无像设。每岁斋戒一月,更衣沐浴,居必易常处。日西向拜天,净心诵经。经本天人所授,三十藏,计一百三十四部(或作“一百一十四部”),分(或作“凡”)六千六百六十六卷。旨义渊微,以至公无私、正心修德为[本],以祝圣化民、周急解厄为事。虑悔过自新,持己接人,内外慎敕,不容毫末悖理。迄今八百余岁,[国俗](或作“国民”)严奉尊信,虽适殊域,传子孙,累世犹不敢易焉。
至隋·开皇七年(587年),有撒哈八·撒阿的·斡葛思者,自大寔航海至广,方建礼拜寺于广州,赐号‘怀圣’。宋·绍兴元年(1131年),有纳只卜·穆兹喜鲁丁者,自撒那威(或作“撒冉威”;波斯语Shiraf之译音,亦译为尸罗围、施那帏,中世纪波斯湾著名港口)从商舶来泉,创(或作“剙”)兹寺于泉州之南城。造银灯香炉以供天,买土田房屋以给众。后以没塔完里(阿拉伯语al-Mutāwāli的音译,又译作穆泰瓦利,意为寺产或麻札财产的管理人员)阿合味不任,凡供天给众具窜易无孑遗,寺因废坏不治。其徒累抗于官,墨□不决有年矣。
至正九年(1349年),闽海宪佥赫德尔行部至泉,为政清简,民吏畏服。摄思廉夏(阿拉伯语Shaikhal-Islām的音译,今译“谢赫·伊斯兰”,意为“伊斯兰长老”)不鲁罕丁,命舍剌甫丁哈悌卜(阿拉伯语khatib之译音,今译“海推布”,旧译又作“鸣教”、“唱教”,意为“宣讲教义者”、“宗教演说家”。与伊玛目、穆安津合称“三掌教”,专门负责宣讲教义教法,并于主麻日聚礼时在“敏拜尔楼”[讲坛]上宣念“呼图白”。)领众分诉。宪公审察得情,任达鲁花赤高昌偰玉立正议为之□理,复徵旧物。众志大悦。于是里人金阿里质以己赀(或作“愿”字),一新其寺。来徵余文为记
予尝闻长老言,帖直氏国初首入职方(《周礼》夏官所属有职方氏,掌管地图与四方的职责;由唐迄清,兵部皆设职方司主要掌管疆域图籍),土俗教化与他种特异。徵诸《西使》(即《西使记》,元·刘郁撰,1卷)、《岛夷》(即《岛夷志略》,元·汪大渊撰,1卷)等志尤信。因为言曰:天之欲平□天下,由来非一日情(“情”或作“绩”)也。庄子书、佛书皆言(或作“曰”)西方有大圣人,至隋而谟罕蓦德始出。其教大端,颇与理合。汉、唐通西域羁縻,不尽臣服。自礼拜寺先入闽广,□其兆盖已远矣。今泉造(或作“之”)礼拜寺增为(或作“至”)六、七,而兹寺之废复兴,虽遭时数年,名公大人硕力赞赞,亦摄思广(应为“摄思廉”之误)、益绵(阿拉伯语al-imām之音译,今译作“伊玛目”,原意为领袖、表率、率领者和思想理论界权威。此处专指在寺内率众礼拜的阿訇)之有其人也。余往年与修《清源郡志》,已著其事。今复□(似应为“志”字,或作“书”)其废兴本末,俾刻之(或作“诸”)石,以见夫善教流行,义无所不达也。
奉政赫公、正议偰公,皆明经进士,其于是役,均以大公至正之心行之耳,非慕其教者。偰公治泉有惠,期年之内,百废皆兴;而是寺之一新者,亦余波之及欤?谓非明使者与贤郡守,则兹寺之教坠矣!
不鲁罕丁者,年一百二十岁,博学有才德,精健如中年人,命为‘摄思廉’,犹华言‘主教’也。益绵苫思丁,麻哈抹没塔完里,舍剌甫丁哈悌卜,谟阿津萨都丁。‘益绵’,犹言住持(佛、道寺院主管僧之职称)也。‘没塔完里’,犹言都寺(亦作“都总”、“都管”,佛教僧职)也。‘漠阿津’(阿拉伯语al-mu'adhdhin的音译,旧译又作“买曾”,今译作“穆安津”,原意为“宣礼员”,在中国为“三掌教”之一,以前多世袭),犹言唱拜者也。
赞其事,总管孙文□□顺(或作“总管孙文、英顺”),推官徐君正,奉训知事郑士凯;将仕董其役者,泉州路平准(或作“平淮”)行用库副使冯马沙(或作“乌马沙”)也。
时至正十年(1350年),三山吴鉴志。
按:旧碑年久,朽敝无徵,掌教夏彦高(或作“高彦海”)、□者旧(?)、赵尹璋、蒲景荣、迭元高(或作“赵元高”)等,录诸《郡志》全文,募众以重立石;如尚书赵公荣立扁(或作“匾”)‘清净寺’三大金字,以辉壮之;他如参将马公谟(或作“马公谨”)、张公玹(或作“糱”),少卿赵公玹(或作“糱”),知州马公庆,指挥干公辅(或作“于公辅”),皆以本教为念,或茂(或作“议”)以修茸之助(或作“或募以修辑之初”、“或茂以修葺之功”),或厚以俸赀(或作“俸督”)之施,而咸有功斯寺者。然教中显于泉者尤多,以其□□□地(或作“以其□□土地”),故漏之。是故(或作“为”;“是故”似系“旹为”之误)正德丁卯(正德二年,1507年)夏之(或作“夏月”)吉旦。”
【附录2】
重修清净寺碑记
“清净之教流入中土,自隋·开皇始。经首言真主,以真命为天主,真心为人主,故其教主于斋戒沐浴以事天。凡一年必有一月之斋,如吾中国岁首月是也;凡一月必有四日之斋,值亢、牛、娄、鬼之日是也;拜必沐浴,非沐浴不敢入拜;斋必素食,非见星不敢尝食。教主遇斋,率众诵经,西向罗列,但有膜拜,而无供养。此教之大凡也。
郡建寺楼,相传宋·绍兴间兹喜鲁丁自撒那威来泉所造。楼峙文庙青龙之左角,有上下层,以西向为尊。临街之门从南入,砌石三圜,以象天三;左右壁各六,合若九门。追琢皆九九数,敢苍穹九天之义。内圜顶象天,上为望月台,下两门相峙,而中方,敢地方象,入门转西级而上,曰下楼,南级上,曰上楼。下楼右壁门从东入,正西之座曰奉天坛,中圜象太极,左右二门象两仪,西四门象四象,南八门象八卦,八一门以象乾元,天开柱子,故曰天门。柱十有二,象十二月。上楼之正东,曰祝圣亭。亭之南为塔四,圜柱子石城,设二十四窗,象二十四气。西座为天坛,所书皆经言云。
经楼睇之,清源在北,鸿渐在南,葵山在西,灵山在东,紫帽在西南,宝盖、天马在东南,凤山在东北,朋山在西北,众峰迤列,台展如垒;溪水从西来,二长虹阑之,大瀛海汪洋其东。俯瞰城中,千雉如带,双搭插天,通衢曲巷,飞甍联檐,西望一紫在趾踵下。楼北有堂,郡太守万灵湖公额曰:‘明善堂’。以楼为正峰,横河界之,通海水潮汐,短桥以济异时教众,每于月斋、日斋登楼诵经,已毕,退,休息于此堂之上。寺极观备是矣。
胜国以前,递坏递兴,无得而纪。按碑载元·至正有回夏不鲁罕丁与里人金阿里修之。
明兴,不知凡几缮。隆庆丁卯,塔坏,住持夏东升鸠众修之,太守万灵湖公捐俸以助。
今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地大震、暴风淫雨而楼栋飘摇,颂圮日甚,住持夏日禹率父老子弟请余修之。余曰:‘公役也,有资舍财,无资舍力,无乾没,无冒破,以成厥胜。’众皆欣然。时丁君哲初,以吏部郎请给里居,与余谋佥同,于是始事。
先是楼北无庭除。左设居房,右置灶舍,中道如甬,后为占住者屠牛之垣。余是以移去之,易居为洗心亭,除灶为小西天,庭空月碧,楼影徘徊,亭光翼之,若增一胜。楼之坏者葺,欹者正,仆者隆起,因集颜鲁公‘遥天楼’三字额之,又题曰‘惟天为大’,以晓之尊天之意,逮及明善之堂,翕然改观矣,余乃记之。
余按:净教之《经》,默德那国王谟罕蓦所著,与禅《经》并来西域,均非中国圣人之书。但禅《经》译而便于读,故至今学士谭之。而净教之《经》,未重汉泽,是以不甚盛行于世。
然以余所观,释氏书祖心经,其始译则沙门玄奘奉诏为之,岂其人通夷语、解佛理,果无鲁鱼亥豕之误乎?唐一时君臣奉若天书,即二帝三王之经不啻,上好而不必甚,是以萧瑀、傅奕之徒皆言佛,而佛《经》滋多于是矣。
吾以为玄奘之译未必尽无讹,而《金刚》、《楞严》、《圆觉》、《法华》以下之书,岂必其真从西至也。禅《经》译而《经》杂,净《经》不译而《经》不杂。译者可言而亦可知,知之则愈幻;不译者不可知而可言,徒读之未尽。
尝按是以思,儒有声、色、臭、味、安、佚,不讲性之说,禅之教近之,故不有其眼、耳、鼻、舌、身、意,而空之于一切,但言性而不言命。儒有仁、义、礼、智,天道不谓命之说,净之教近之,故有其君臣、父子、夫妇,而归之于事天,但言命而不言性。之二者,习之而善各有得,习之而不善均不能无得。
乃今之习净教者何如也?沿其迹不得其真性,物肇于饮食之弥,文踵率其出沐之故事,曾于维天之命一思否?甚则以肉食为斋,以净为教矣。是以世俗见其然:信祥者,既以其囗,关于死生祸福之藉而急之;皈慈悲者,又以其多不合于斧斤芒刃之用而囗之。故清净氏之言天堂,反不如释氏之言地狱,虽其先守教之家,今亦掉臂而叛去,此教之所繇衰,而寺之所繇圮,乃末趋渐失使然耳,岂其初立教之本旨哉!
说者谓儒道如日中天,释道如月照地,余谓净教亦然。韩昌黎(韩愈)欲于佛,火其书,庐其居,此激太过之论,茫茫区宇,何所不有。邹鲁(指孔子)六籍之外,百家九流亦足补其大道,何必尽非上帝临汝无贰尔心。
吾于斯楼取其为事天之所,多言释道,不如冥冥。民可使由,不可使知,吾于《经》取其不译而已矣。夫是以议修复之,非徒以区区灵光之迹也。
是役也,郡大夫姜公,邑大夫李公,谓兹楼之胜,于文庙有关,捐俸助修,乃里中诸大夫君子相与协力成之,余何力之有焉。
役始于万历戊申岁之六月,竣于已酉岁之九月,费金囗百有奇。董役则林日耀、任才钟、李东、王延华,募缘则夏日禹、何仕全、何天启,而昼夜殚心竭力以稽工,实则日耀之功居多。例得并书。
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岁在已酉秋重阳之吉。儒林门人李光缙、宗谦甫顿首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