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玉 马郁

那时候，马玉家门前有一棵来历不明的大树，门前的空地总是被大片大片的落叶覆盖得悲喜交加。当年，有人走了很远的路来对他说，你不能离开这棵树。于是马玉让来人给自己改了名字，并且在送别的时候郑重地说，你要总是记得我，或者现在就忘掉。很显然，马玉离不开这棵大树，所以不去别的地方看戏，也不去远处看朋友喝酒，一直待在家里不出远门。不过，马玉并非整天寸步不离守着大树，也在山 上的果园里干活甚至过夜。站在果园的每一个角落，都能看见大树。

有时，马玉低着头站在树下一动不动，甚至常常闭上眼睛不看它，仿佛故意疏远，又仿佛在一处老地方越陷越深。奇怪的是，至今还没有人问马玉，如果远离大树，会怎样。也许是不忍心，也许是不值得。戏班子里的鼓师对马玉说，我们认识你，都还记得你年轻时的样子。马玉委托鼓师转告戏班的班主，把一个人的故事编成戏文并不难，但不要当着本人的面演他的戏，千万不要。

你已经老了，是吗。鼓师从地上捡起一片落叶，对马玉说，你这样心不在焉，恐怕对不起这棵树的记忆。站在大树下，也可以看见果园的每一个早晨，可以看见果园的每一个季节。没有人知道，马玉最怕别人来树下捡落叶，不论是谁。每当有人捡起一片落叶，马玉的心就被掀开一角，很难受。有许多夜晚，马玉独自把大树连根挖出来，打算移栽到别处去，但总是在天亮前又将大树栽回原处，不留一丝痕迹，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直到有一天，从远处来了一列长长的火车。许多人来为马玉和大树送行，人们帮助马玉和大树把所有的落叶都捡起来，装了满满一车厢。火车载着马玉和大树在起伏的原野上蜿蜒行驶，日夜不停。此时，马玉站在火车的一端，远远地望着列车尾部的大树，仿佛那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树。

2014-10-13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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