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样说,王羲之的几个儿子(凝之、徽之、献之)在不同的侧面继承了王羲之的性格特点,并都用自己的方式将这些特点扩大化、乃至极端化了。
次子凝之,据说字也写得很好,官也做得颇高,还娶了一个很有名的老婆——当时著名的才女谢道韫。不过据说谢道韫对她的这位夫君实在很不满意,回娘家时还哭了一场,埋怨长辈当初没给她挑个好丈夫。她伯父谢安还有点委屈:“你丈夫怎么也是王羲之的儿子,人也不错,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谢道韫回答:“我从小看到的谢家儿郎,都是才学满腹、见识超群。本以为王家的子弟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怎么也没想到天底下竟有王凝之这么平庸的人!”言下之意,你们放着那么多好儿郎不给我定亲,偏偏给我找了个这么平庸的人。
上天弄人,谢道韫贵为名门的才女、千金,也无法给自己选个好丈夫,而才女偏偏有比平常女子更挑剔的眼光,和更低的忍耐力,谢道韫婚后的心情,想必相当郁闷。
王凝之其人如何,现已不得而知。《本传》中记载了这样一则故事,从中也可一窥此人的头脑和格调:王凝之笃信五斗米道——五斗米道是东汉末以来流行的民间宗教,是道教早期的主要流派之一。但在当时,五斗米道主要流行于民间,宣扬鬼神,治病不用药,单靠祈祷与符水,有很浓的原始巫术色彩,要是在今天,恐怕又会被归为邪教组织。王家世代信奉五斗米道,但别人也只是信信而已,没失去起码的理智。王凝之则不然,他的迷信程度已经越过了理性的边界。他做会稽内史期间,适逢孙恩等人反叛,幕僚都劝他提早做准备,防止贼众攻城。而这位王先生却独自躲入内室祈祷良久,出来时称他已经与神仙沟通,神仙会派鬼兵来助他。等敌人真的打过来,他那些鬼兵都不知去向,剩下的“人兵”因缺少准备被打得稀里哗啦。孙恩进城,毫不客气地杀了这位神仙保佑的王大官人。
王凝之死得毫无价值,成了时人的笑柄。只是可怜了谢道韫。那一年她四十多岁,已经做了外婆,城破时她带着三岁的小外孙,率领家僮边与贼兵搏斗,边逃往城外。但终因寡不敌众,被乱军所俘,送到孙恩面前。孙恩不想杀这位著名的才女,却不肯饶过谢道韫的小外孙。谢道韫毫无惧色,大声叱责孙恩,义正言辞反倒让孙恩不好再下杀手。这才救了小外孙一命。不过谢道韫的三个儿子都在这次兵祸中丧生。中年丧父丧子,对一个女人来说,实在是很残忍的人生际遇。令人叹息。
谢道韫很坚强地挺过这一关。她的晚年,设帐授徒,既以排遣忧思,又可从事自己喜欢擅长的事情。她余生的岁月,孤独寂寞或许不可避免,但也是充实而充满书香清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