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37年,秦国的宗室大臣向秦王嬴政进言,大意是:诸侯各国的人来投效秦国,大多不过是为了替其君主在秦国游说离间罢了,请下令把一切外来的客卿统统驱逐出去。
李斯是上蔡人,上蔡属于楚国,而楚国正是秦国的冤家对头,因此李斯也在提名被逐之列。或许是出于自身的考虑,又或许是为秦国的社稷着想,于是李斯写下了这篇《谏逐客书》,提醒秦王人才的重要性。李斯列举了秦国从秦穆公至孝公、惠王、昭王四代国君的历史,说明他们正是由于重用了百里奚、商鞅、张仪、范睢等客卿,才使秦国由偏处一隅的小国,强大到了成为今天七雄之首。“向使四君却客而不纳,疏士而不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假使四位君主拒绝外邦来的人才,疏远贤士而不用,秦国会有今天的强大吗?最后他说:“物不产于秦,可宝者多,士不产于秦,而愿忠者众。今逐客以资敌国,损民以益仇,内自虚而外树怨于诸侯,求国无危,不可得也。”外国有许多可宝贵的东西,外国也有许多愿意效忠秦国的人才,如果你将他们都赶走,这分明是损害秦国老百姓的利益而帮助敌人,削弱自己而树立更多的对手。这样下去,要使秦国没有危险,那是不可能的。
李斯的《谏逐客书》使得秦王改变了秦国的人力资源政策,而正因为秦王的广纳贤才,秦国才能吞并诸侯,一统天下。文章中体现出来的政策思想即使放在今天,依然具有很强的启示作用。而政府官员在制定人力资源政策时又是否可以也捧读一遍《谏逐客书》呢?
“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人才!”——这是电影《天下无贼》中葛优扮演的小偷头目说的一句台词。的确,现在的社会人才比金钱更重要,人才的掠夺不仅出现在部门与部门,公司与公司之间,还出现在国家与国家之间。而对人才掠夺的最为成功的莫过于美国了。美国从建国到发展成世界头号强国,只花了二百年不到时间,这和美国的人才政策时息息相关的。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它是由早期的欧洲移民建立而成,而且至今还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仍在以一定规模接受移民的国家。美国历史上有两次移民高峰,一次是从上个世纪末到本世纪二十年代,来源以欧洲的白种人为主;另一次是从二次大战后的七十年代至今,移民人口主要来源于亚洲。爱因斯坦、冯·诺依曼、奥本海默……这些伟大的人物都不是美国土产的,原子弹、计算机这两样改变世界的东西都是在美国的土地上发明的,而发明它们的人才也都是移民到美国的。中国人、日本人、德国人、英国人……美国用它的“美国梦”引诱着世界各国的人才,用它的强势掠夺着世界各国的人才。看看战后美国诺贝奖获得者中绝大多数都是美籍某某裔人,看看哈佛、麻省理工、斯坦福这些顶级大学里有多少亚裔教授和学生,看看美国各大高科技公司有多少华裔工程师,华裔员工,你就会明白亚裔移民或亚裔美国人在保持美国的世界科技领先地位所起的作用。
为什么各国的人才都乐此不彼的流向美国呢?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美国有这些人才所追求的丰裕的物质生活,但更为重要的原因是美国有吸纳人才的政策。正是美国的移民政策中所体现出来的对人才的包容,让源源不断的来自世界各国的人才的聚集荟萃于此。由于每届美国政府背后都有利益集团的支持,主要是一些大资本家。这些大资本家要发展自家的产业当然不可能向秦国的宗室大臣一样建议美国政府驱逐外国来的人才,反而不断地抱怨美国的移民政策不利于人才的引进。美国政府其实也正在不断地加大引进国外人才的力度,美国总统布什的人事特别助理迪娜·鲍威尔,她本身是埃及裔美国人。而迪娜在挑选美国的栋梁之材时也一样是不限于挑选对象的国籍、族裔。人们会发现,布什政府第二届内阁的最大特点之一就是——移民和移民后代很多。诸如留任的劳工部长赵小兰、商业部长古铁雷斯和司法部长冈萨雷斯等都是移民。事实上,翻阅美国的历史很容易发现,历届的美国政府都特别重视人才的选拔和任用,而其中与其它国家的最大不同之处就是不问出身。聪颖的科学家,勤劳的工程师,能言善道的律师,叱咤风云的政坛人物,好莱坞的电影巨星……很难想象如果把这些人当中移民都驱逐出美国境内的话,美国的现在又会是怎样?
在中国,古代就有英雄不问出身的说法。李斯写下的这边著名的《谏逐客书》也有两千年的历史了。但是反观我们现在的人力资源政策,依然有很大程度上的缺失。首先是国内人才的培养和选拔。教育不平等的问题在中国已经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了,而其中最为人们所诟病的莫过于高考的地域性差别了。很难理解凭什么就说像北京这些城市的学生素质比其他地方的高呢?而每年的高考都会有一些“高考移民”,这些考生为了能考上自己满意的学校通过更改自己的户口,或者在高考分数线低的地方上学来达到目的。如果说高校高招的时候对西部一些落后地区有优惠政策,那大多数的考生都还能够感到平衡,毕竟接受教育的环境不一样,那些地区的学生拿到高分会相对困难一些。但是像北京这些地方的录取分数线也比其他省份地处许多的确是说不过去。去年海南高考状元李洋的悲剧让很多人再次感受到高考地域歧视的后果,李洋虽然只有一个,但是像李洋一样的考生却有很多,只是他们并没有李洋那么好运(李洋最后被香港城市大学录取)。在前不久的“两会”已经有代表反映高考地域歧视问题了,这对中国的人才培养和选拔会是一个福音。
其次是如何因应人才的跨国流动形势。中国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如何去引进外国人才,更重要的是如何减少本国人才的流失。有资料显示,早在20世纪90年代,在美国读书的海外学生就达到50万人,有35万来自亚洲,其中大部分是中国人。从改革开放后派出第一批留学生截至1995年底,中国共派出各类留学生共25万人,回国的有8万人,有16万留在国外,60%的在美国拿了绿卡。那么,可以想象,从1995年后到现在,中国又有多少赴美留学学成后留在了美国。想想现在新东方的火热,未来几年里将会有更多的人才外流,而这些外流的学生中又以国内的两所著名高校——清华北大的学生为主。有人说托福,GRE考试是美国的人才收割机,从中国现状看来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假,而且这种状况还会继续持续下去。忽然想到,如果不从学生个人角度来考虑,单从国家的层面上来说,是不是英语四六级考试也是导致人才流失(主要流向美国)的重要因素呢?因为真正英语好的几乎都是在外企工作,或者是直接出国了。而中国的大学每年还在不断地压迫学生必须过英语四六级,虽然大家都知道其实英语对大多数学生来说是多么的不重要。的确,英语在表情达意上比汉语(或者说中文更为确切)要直接、简单,汉语的含蓄与繁琐似乎相对来说比较不适应这个节奏越来越快的社会。自从中国政府推广简体字以来,汉语就在不断西化,简单化,只是在使用简体字的大陆,经济发达程度却不如依然使用繁体字的港澳台地区。
总的来说,21世纪是人才竞争的时代,是国际交流越来越密集的时代,是人才流动越来越频繁的时代,如何制定人力资源政策如何因应人才的跨国流动形势是每一个国家政府都必须考虑的事。2000年前的李斯不知道是出于对主上的忠诚,还是为了保自己的官位写了流传百世的《谏逐客书》,秦王采纳了他的建议网罗天下人才,从而很快的一统天下。2000年后的中国政府又是否可以从《谏 逐客书》中得到启示,制定一套行之有效的人力资源政策,抑或是参考一下美国的移民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