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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霹雳

  天已经完全黑了,判断不出具体的时间,幼霖靠在床上坐了一会,脑子里乱乱的,惦记着楚颐,又很担心易静天——他毕竟是为了送自己才出事的,希望他没事。而且只有他好起来,楚颐才不会那么难过。
  
  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昏昏沉沉。第二天上午,幼霖又去看望易静天,楚颐和那位狼大哥不在,只有巴特勒留守。听说易静天已经脱离了危险,接下来只需好好休养,幼霖才彻底松了口气。没见到楚颐,也不能进去看易静天,有些失望,想想今天父亲送完官医生会回家,他拜托巴特勒跟楚颐交代一声,也只好先走了。
  
  去交警队拿回自己的手机,回家换衣服洗澡,刚从浴室里出来,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接下来两三天,幼霖总是惦记着楚颐和易静天,只是每次打电话过去,要么是没人接,要么接电话的人是巴特勒,答案也总是一样,易静天在养病,楚颐在忙。
  
  好消息也有一个,就是安东尼突然从法国打电话过来,多次复查的结果表明他的脚没事,X光拍到的骨头裂纹是已经痊愈的旧伤,日本医生夸大了他的病情,最多只需要四个星期的治疗即可彻底痊愈。他将确定缺席欧锦赛,但是世锦赛还是可以上场。
  
  “世锦赛还是会碰到我的,你要小心喽。”安东尼的心情似乎非常好,声音从头到尾一直带着笑。
  
  幼霖靠在小区庭院的一颗大树上,听着安东尼恢复活力的声音,也由衷地开心:“太好了,不过你可别忘了肌肉压力训练啊。”
  
  “放心吧,恢复性训练计划早就制定好了,而且还有充分的后续计划。”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才挂断。想到世锦赛会遇到强大的对手,幼霖又有了干劲,他喜欢这种正面较量。
  
  安东尼和宋幼霖的官网几乎在同时发布了安东尼脚伤并无大碍的消息,请冰迷们不必继续担心。不过这件事到这里还远没有结束,本来一件小事,被弄成如今这样,思来想去,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矛头指向了那位做出错误诊断的日本医生,甚至还有人在国际滑联的论坛上抛出阴谋论,号召大家搜集那位日本医生为安东尼误诊、企图帮助本国选手取得好成绩的证据。无数法国冰迷跟站出来捍卫本国医生和运动员的日本冰迷针锋相对互相指责,其他国家的冰迷要么加入战斗,要么在一旁煽风点火,短短几个小时剧情急转直下,看得幼霖目瞪口呆。
  
  安东尼却并不关注那些,此时他复健需要严格控制运动量,大量的时间空闲难免让他有些无聊,便经常给幼霖打电话,或者随便聊几句,或者抱怨一下教练和赞助商,一来二去,两个人都感觉很自在。安东尼甚至暗暗有些后悔没有早点用这种方法下手,那样也许他还有机会。
  
  在这次的风波里,有四家赞助商跟安东尼解除了合同,网络上曾经一边倒支持他、喜爱他的声音,如今也在法国冰迷和日本冰迷的互相指责中掺杂了其它。不过安东尼仿佛不在乎,依旧是复健、拍广告、上电视节目,甚至还有了趁此空闲出一张唱片的想法。他的这种乐观和潇洒让幼霖非常佩服,就像比迪亚威尔的心理教练说的,没有最顶级的心态,成就不了最顶级的运动员。安东尼的成功,绝对不是偶然。
  
  四大洲锦标赛的难度仅次于世锦赛,鲁特森也非常看重,因此他让幼霖早早去举办城市韩国全州进行适应性训练。一直到幼霖出发去韩国的那天,也没有联系上楚颐,这让他有些心慌。不过他知道这个时候楚颐肯定也很不好过,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先去做自己应该完成的事。
  
  周六这天早上,幼霖就觉得自己眼皮狂跳,心里忽悠忽悠的,总觉得似乎要发生什么事。他偷空打电话给楚颐,依旧是巴特勒接听,说易静天已经清醒,楚颐刚刚睡下,问幼霖是不是有什么事急着想叫醒他。幼霖轻轻挂断电话,心里不安的感觉依旧没有散去。
  
  下午短节目比赛的时候,幼霖心更慌,差点把跳跃动作做重复了。从早上起,鲁特森就发现宋幼霖心不在焉,责备过他几句,不过最后的成绩幼霖还是排名第一,领先第二名七分。等完成绩去更衣室,刚一进门,幼霖就听到柜子里自己的手机狂响,连忙跑去接起来,是官医生。
  
  “幼……霖,你父亲……亲……车祸,你……快……快点回来吧。”只有这么一句,官医生带着哭音,声音沙哑,断断续续好几次才把话说清楚。
  
  幼霖后退了几步,手机摔到地上四分五裂,脑中一片空白。旁边的高桥见幼霖站不稳,伸手想要扶他却被甩开,站在门口的怀特见情形不对,立刻跑出去喊宋幼霖的教练鲁特森。
  
  好半天才恢复意识,幼霖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父亲出事了,我要回家,要回家。可是门在哪?回家的门在哪?哦,这边。谁挡着我?别挡我,我要回家。
  
  “幼霖!”鲁特森拦住了跌跌撞撞向前走的学生,啪啦啪啦拍他的脸。
  
  幼霖思维有些慢,又等了一会眼睛才变清明,看清楚山一般横在自己面前的正是自己的教练鲁特森,连忙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教练,官医生——我父亲的未婚妻打来电话说,我父亲出了车祸,要我马上回去。教练,你帮我订票,我去找车,马上去机场,行吗?”
  
  鲁特森的胳膊被宋幼霖的指甲狠狠掐着,偏生掐的人还不自觉,只能用自己另一只手拉住幼霖的胳膊,问:
  
  “详细的情况怎么样?宋先生有没有生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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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霖有些茫然地看着鲁特森,事实上刚才官医生也没说这事,他只听到父亲车祸,脑子里就只有立刻回国。鲁特森接过怀特递过来的拼装好的手机,对幼霖说:“我先打电话回去问清楚情况再决定,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每猜必错,这也是一种境界啊orz。本来我还想挣扎一下屡败屡战的,但是今天事关俺从98年爱到现在的荷兰,俺决定不开口了流泪。可是再一看,荷兰已经提前出线了,我还怕个毛?

所以今天晚上,意大利请你赢球吧,请你出线吧,荷兰就在通往八强的路上等你,等着要报2000年至今的仇。加油啊加油啊(挥小旗。


三连冠(待续)

  
  安东尼陪着幼霖来到体育馆,这时距离下午比赛开始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场地里三三两两选手正在热身。
  
  之前,大赛组委会请记者们在这个时候不要去打扰陷入悲痛的宋幼霖,因此在幼霖经过媒体区的时候,虽然两边都是记者,却没有人拦他。不过跟在一旁的安东尼则没那么好的运气,被扑上来的记者团团围住,拷问他的脚伤恢复情况和世锦赛备战计划。等他好不容易冲出包围,宋幼霖已经站到冰场上了。
  
  安东尼刚走过去,就看到幼霖加速了两圈起跳,四周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吓得他不敢眨眼,站在场边随时准备冲上去,同时拨通了鲁特森教练的电话,请他尽快过来。
  
  幼霖之前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曾经打电话给楚颐,依然是巴特勒接电话,依然说楚颐很忙,忙着开会。这已经是连续好几天巴特勒用各种理由说楚颐很忙。
  
  “巴特勒,你会把我打来电话的事告诉楚颐的,对吗?”幼霖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明悟,只是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当然,等少爷不忙的时候,我一定向他转达您的要求。”巴特勒的声音依旧一丝不苟,幼霖只能苦笑着摇头。
  
  站在冰场上,加速,旋转,跳跃,幼霖觉得只有这里才是自己的世界。他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面对,外面的每一件事都是如此残酷,一旦离开冰场,人生就晦暗无光。
  
  鲁特森赶过来,满脸担忧地看着场内的宋幼霖,可是他也明白,现在滑冰对于幼霖来说是最好的宣泄情绪的手段。若是情绪一直累积却得不到发泄,那种精神负担才是最可怕的。只不过他必须盯在这里,小心看着他,省得他受伤。
  
  又滑了一会,幼霖才看到了站在场边的鲁特森向自己不停招手。踏上地面,套好冰刀套,脑海中一直刻意想逃避的事又回到了自己面前。咬住嘴唇,含住眼泪,抬头却发现鲁特森正满脸慈爱地看着自己,双臂张开,就像……就像父亲一样。幼霖再也忍不住,扑到鲁特森怀里,痛哭出声。看得安东尼在旁边也心酸不已,双眼湿润。
  
  鲁特森轻轻拍着幼霖的肩膀,传递自己无声的支持,印象中这个学生善良却有些软弱,但他今天居然能做出留下来继续比赛这个决定,这是刻骨铭心的伤痛,也是让他渐渐成熟的过程。
  
  幼霖擦干眼泪,跟在教练和安东尼身后往比赛场地的方向走,路过媒体区,两侧的记者全部沉默,但是好奇的神色有之,跃跃欲试的神色有之,只是都出于礼貌没有行动。正像陶渊明所写的那样,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在别人眼里,父亲突然去世可能只是一条新闻,一阵惊讶,但是对于自己,却是摧心肝般的痛楚。
  
  想到这里,幼霖眼里泪水又涌了出来,他伸手拽了一下前面的鲁特森。
  
  “教练,我想换个表演滑的音乐,明天表演能来得及吗?”
  
  鲁特森回头看宋幼霖的表情,悲伤,却坚定。他停下来摸了摸幼霖的头:“当然,我现在就去联系克劳斯,若是他没空,你可不要嫌弃我的编舞水平低。”
  
  幼霖很想笑,但是笑不出来,眼泪却流了下来,轻轻点了点头:“谢谢您。”
  
  之前很多人都猜想宋幼霖会退赛,退赛预测失败之后又认为他会发挥不稳定,一个个怀揣着不能见光的想法,伸长脖子躲在角落里等待自由滑比赛结果。之前宋幼霖的表演,轻快却不够热情,稳定却不够深沉。可是他今天的表现,尽管音乐是一首内敛的冥想曲,大家却从他的旋转跳跃中感受到了一种爆发的感情,从他的舞蹈动作中看到了一种沉静的忧郁。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神,仿佛都在传达着他内心的灵魂。
  
  是的,这一次意外事故的发生,似乎让宋幼霖的表演升华了一般,动作编排还是老样子,气质却剧变。裁判也认可了他的这种改变,滑行技术和动作编排小分都给出了9.0,动作执行和音乐表达则达到了9.2,宋幼霖在他最悲伤的时候,用他最完美的一次表现,刷新了自己的个人最好成绩。
  
  音乐结束,现场和电视直播的画面全部聚焦在他的脸上。捂住脸低头站了一会,幼霖才抬手向四周观众致意。尽管有化妆遮挡,大家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韩国当地电视台解说员用“为他父亲的表演”来形容宋幼霖的这次自由滑,而NBC的解说员更是声音哽咽,认为这是一场他“从未见过内心如此坚强的运动员”献上的“从未见过如此感人的演出”。
  
  同一时刻在欧洲,易静天的病房外,楚颐皱紧眉头盯着巴特勒,声音严厉:“这种事,我不希望有下次。”
  
  “是,少爷。”
  
  宋幼霖四大洲锦标赛三连冠,本来就值得记者们大书特书,冠军又是在他唯一的亲人去世时取得的,这新闻的分量无疑足够占领各大报纸体育版头条。碍于记者们自己的道德准则,没有人去打扰这个时候的宋幼霖,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就此事大肆评论,一时间新闻铺天盖地。
  
  幼霖家中突然出事,身边却没有一个能帮上忙的人。关系亲密如安东尼或者鲁特森,和国内的那些人语言又不通,是以十几个小时后,宋教练车祸的具体原因之类依然无从得知。幼霖打电话回去,除了官医生,也不知道该问谁,不过此时官医生自己也哭到昏厥,顾不上别人。
  
  还要完成最后一天的表演滑才能离开,这段时间悲伤而漫长,幼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在热身场地上一圈一圈滑冰。鲁特森帮幼霖编排了一个新的表演滑节目,非常仓促,但总算是让他有事情可做,尽管他每次练习的时候都泪流满面。
  

纷纷扰扰

  安东尼陪着幼霖来到体育馆,这时距离下午比赛开始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场地里三三两两选手正在热身。
  
  之前,大赛组委会请记者们在这个时候不要去打扰陷入悲痛的宋幼霖,因此在幼霖经过媒体区的时候,虽然两边都是记者,却没有人拦他。不过跟在一旁的安东尼则没那么好的运气,被扑上来的记者团团围住,拷问他的脚伤恢复情况和世锦赛备战计划。等他好不容易冲出包围,宋幼霖已经站到冰场上了。
  
  安东尼刚走过去,就看到幼霖加速了两圈起跳,四周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吓得他不敢眨眼,站在场边随时准备冲上去,同时拨通了鲁特森教练的电话,请他尽快过来。
  
  幼霖之前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曾经打电话给楚颐,依然是巴特勒接电话,依然说楚颐很忙,忙着开会。这已经是连续好几天巴特勒用各种理由说楚颐很忙。
  
  “巴特勒,你会把我打来电话的事告诉楚颐的,对吗?”幼霖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明悟,只是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当然,等少爷不忙的时候,我一定向他转达您的要求。”巴特勒的声音依旧一丝不苟,幼霖只能苦笑着摇头。
  
  站在冰场上,加速,旋转,跳跃,幼霖觉得只有这里才是自己的世界。他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面对,外面的每一件事都是如此残酷,一旦离开冰场,人生就晦暗无光。
  
  鲁特森赶过来,满脸担忧地看着场内的宋幼霖,可是他也明白,现在滑冰对于幼霖来说是最好的宣泄情绪的手段。若是情绪一直累积却得不到发泄,那种精神负担才是最可怕的。只不过他必须盯在这里,小心看着他,省得他受伤。
  
  又滑了一会,幼霖才看到了站在场边的鲁特森向自己不停招手。踏上地面,套好冰刀套,脑海中一直刻意想逃避的事又回到了自己面前。咬住嘴唇,含住眼泪,抬头却发现鲁特森正满脸慈爱地看着自己,双臂张开,就像……就像父亲一样。幼霖再也忍不住,扑到鲁特森怀里,痛哭出声。看得安东尼在旁边也心酸不已,双眼湿润。
  
  鲁特森轻轻拍着幼霖的肩膀,传递自己无声的支持,印象中这个学生善良却有些软弱,但他今天居然能做出留下来继续比赛这个决定,这是刻骨铭心的伤痛,也是让他渐渐成熟的过程。
  
  幼霖擦干眼泪,跟在教练和安东尼身后往比赛场地的方向走,路过媒体区,两侧的记者全部沉默,但是好奇的神色有之,跃跃欲试的神色有之,只是都出于礼貌没有行动。正像陶渊明所写的那样,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在别人眼里,父亲突然去世可能只是一条新闻,一阵惊讶,但是对于自己,却是摧心肝般的痛楚。
  
  想到这里,幼霖眼里泪水又涌了出来,他伸手拽了一下前面的鲁特森。
  
  “教练,我想换个表演滑的音乐,明天表演能来得及吗?”
  
  鲁特森回头看宋幼霖的表情,悲伤,却坚定。他停下来摸了摸幼霖的头:“当然,我现在就去联系克劳斯,若是他没空,你可不要嫌弃我的编舞水平低。”
  
  幼霖很想笑,但是笑不出来,眼泪却流了下来,轻轻点了点头:“谢谢您。”
  
  之前很多人都猜想宋幼霖会退赛,退赛预测失败之后又认为他会发挥不稳定,一个个怀揣着不能见光的想法,伸长脖子躲在角落里等待自由滑比赛结果。之前宋幼霖的表演,轻快却不够热情,稳定却不够深沉。可是他今天的表现,尽管音乐是一首内敛的冥想曲,大家却从他的旋转跳跃中感受到了一种爆发的感情,从他的舞蹈动作中看到了一种沉静的忧郁。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神,仿佛都在传达着他内心的灵魂。
  
  是的,这一次意外事故的发生,似乎让宋幼霖的表演升华了一般,动作编排还是老样子,气质却剧变。裁判也认可了他的这种改变,滑行技术和动作编排小分都给出了9.0,动作执行和音乐表达则达到了9.2,宋幼霖在他最悲伤的时候,用他最完美的一次表现,刷新了自己的个人最好成绩。
  
  音乐结束,现场和电视直播的画面全部聚焦在他的脸上。捂住脸低头站了一会,幼霖才抬手向四周观众致意。尽管有化妆遮挡,大家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韩国当地电视台解说员用“为他父亲的表演”来形容宋幼霖的这次自由滑,而NBC的解说员更是声音哽咽,认为这是一场他“从未见过内心如此坚强的运动员”献上的“从未见过如此感人的演出”。
  
  同一时刻在欧洲,易静天的病房外,楚颐皱紧眉头盯着巴特勒,声音严厉:“这种事,我不希望有下次。”
  
  “是,少爷。”
  
  宋幼霖四大洲锦标赛三连冠,本来就值得记者们大书特书,冠军又是在他唯一的亲人去世时取得的,这新闻的分量无疑足够占领各大报纸体育版头条。碍于记者们自己的道德准则,没有人去打扰这个时候的宋幼霖,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就此事大肆评论,一时间新闻铺天盖地。
  
  幼霖家中突然出事,身边却没有一个能帮上忙的人。关系亲密如安东尼或者鲁特森,和国内的那些人语言又不通,是以十几个小时后,宋教练车祸的具体原因之类依然无从得知。幼霖打电话回去,除了官医生,也不知道该问谁,不过此时官医生自己也哭到昏厥,顾不上别人。
  
  还要完成最后一天的表演滑才能离开,这段时间悲伤而漫长,幼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在热身场地上一圈一圈滑冰。鲁特森帮幼霖编排了一个新的表演滑节目,非常仓促,但总算是让他有事情可做,尽管他每次练习的时候都泪流满面。
  
  You raise me up, so I can stand on mountains. You raise me up, towalk on stormy seas. I am strong, when I am on yourshoulders…
  
  在我无助的时候,是你给了我生命;在我失落的时候,是你给了我勇气。当我靠在你肩上的时候,我是坚强的,你鼓舞了我,让我能够超越自己。
  
  二十一年的父子情深,在幼霖即将冲击最有把握的一次世锦赛之前,在幼霖十二分努力准备参加冬奥会之前,就此被定格。出发来韩国参加四大洲赛之前的分别竟就这样成为永别,这个时候,幼霖才发现原来子欲养而亲不待,是如此令人痛苦。
  
  之前总觉得用不了几年自己就会退役,退役之后有的是时间和父亲在一起,是以幼霖之前每次回国都来去匆匆,谈话时还多是代言商演之类的事。他曾经想过等自己退役后给父亲买一个小花园,里面要有高高的榕树,两张原木摇椅摆在树下,自己好好陪父亲说说话,让他安享晚年。现在想想,那些就像梦一样,梦醒了,他依然什么都没有。没有花园,没有榕树,没有摇椅,就连父亲,也失去了。
  
  幼霖身穿一件拆掉所有装饰的备用白色演出服,脑子里全是父亲,流着眼泪完成了四大洲的表演滑。表演结束后,鲁特森让副教练带队将其他队员先带回比迪亚威尔,自己却要跟宋幼霖回中国。幼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影响整个团队备战一个多月后的世锦赛,坚决推辞,可教练却坚持。
  
  依然是一下飞机就赶去熟悉的M市第一医院,不过幼霖此时却希望时间能慢一点。若自己慢一点,就可以晚一点面对父亲去世这件事,就可以依然觉得也许父亲还在。只是,路再长也有尽头,神色憔悴的官医生双眼浮肿将他拦在医院之外,带着他回到了城东老宅。
  
  “很严重的交通事故,血肉模糊,法医检验之后很快就火化了,你父亲肯定不希望自己被人瞧见那副模样,尤其是他最喜爱的儿子。”官医生满脸平静,停了一下又说:“而且,现在医院里还有点麻烦事,你别去给自己添堵。”
  
  尽管并没和宋永辉完婚,官医生在幼霖面前还是以长辈自居,家中顶梁柱倒塌,孩子又是个常年在外的,事情都需要她自己来解决。
  
  幼霖手里拿着交通肇事现场照片,眼泪狂流双手发抖,小声说:“怎么会突然出车祸呢?他这么多年开车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提到这个,官医生重重叹了一口气,脊背似乎也不那么挺直:“车祸鉴定结论是双方都有责任。你父亲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在主路禁止转弯的地方调头,同时身后恰好冲过来一辆超速车,二车相撞,另外那个人也是重伤,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
  
  “他开车一向鲁莽,从来不管不顾,我说了他几次也没用。现在出了事,以后可就再也没机会说他了。”车祸距离他们举行婚礼的日子不到三天,官医生想到这里,也静静流下泪来。
  
  幼霖看着面前这位差点成为自己母亲的女性,明明很悲伤,还要擦干眼泪故作坚强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擦了擦眼睛:“云姨,医院那边还有什么事?父亲就我这么一个孩子,若是他有什么事没做完,我一定会替他完成。”
  
  官医生扯了扯嘴角,抬手帮幼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好孩子,你父亲知道你孝顺。不过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再跟你细说。”
  
  两天以后,官医生在公墓为父亲举办了一个小型的祭奠活动,请的人不多,只有宋永辉的几个学生、同事和官医生的二三好友,包括那位许护士长。幼霖在这几天也大概明白了官医生口中的麻烦事,和父亲在山西老家的几位表亲有关。不过现在一切都父亲的葬礼为先,那些事他打算等过了父亲头七之后再处理。
  
  只不过这世上不请自来和不会看脸色的人一向不少,假装悲痛的田教练刚刚走,父亲的表哥表弟们就凑了上来,身后还跟了两位记者。
  
  幼霖手中烧着纸,流泪盯着父亲的照片,心里想着您为什么狠心,就这么走了,留下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在这世界上。若是真有轮回,不知我们来生还能否继续做父子。正想着,就听到灵堂门口传来争吵声。
  
  “……别说你还没进我宋家门,就算是进了,男人说话女人能插嘴吗?”一个瓮瓮的男声传来。
  
  幼霖皱了皱眉,起身看过去,他刚一动,就发现有闪光灯闪过,两个摄影记者正举着相机对着自己。
  
  “谁让你们进来的?这里不准拍照。”鲁特森教练跳出来,一手一个,将相机抓到手上。
  
  那两个记者不服,不大流利的英语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往外蹦,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听懂了鲁特森之前说的话,追着鲁特森抢相机。
  
  幼霖衡量了一下,觉得鲁特森对上那两个记者不落下风,赶紧往门外走。还没到门口,又听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呢?你前一个丈夫就是车祸死的,我们家永辉本来好好的,若是不娶你这种丧门克夫的女人怎么会出事?你怎么不去死了算了,连累我们家永辉……呜呜呜呜”说到最后似乎觉得委屈,居然哭了起来,尽管那哭声听起来很假。
  
  幼霖来到门外,没看别人,先握住了面色惨白的官医生的手:“云姨,怎么回事?外面的保安怎么不管?”
  
  官修云紧紧握住宋幼霖的手,就如同沉船者握住浮木一般,试图从中汲取力量。
  
  “没事,我来应付就行了,你回去招呼其他人。”
  
  “唉哟,幼霖啊!我是你大伯母,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一位身穿黑红格子的短发女人两步赶过来,紧紧抓住幼霖的另一只手。
  
  幼霖扫了一眼那女人身上的红格子,皱了皱眉,手上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只好转头看那个女人:“您好,请问您有事吗?”
  
  “瞧瞧,不愧是世界冠军,这么有礼貌。我们千里迢迢从山西来,本来是打算参加永辉婚礼的,却不想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先给弟弟送终,幼霖啊呜呜呜呜……苦命的孩子啊呜呜呜……”
  
  说着说着,那位大伯母又开始哭上了,手也攥得更紧,肢体动作非常大,幼霖毫不怀疑她是想要满地打滚,只因拉着自己的手不方便动作才暂时作罢。
  
  一个黑黑精瘦的汉子这时候走过来,一把拨开那位大伯母:“滚!哭哭啼啼的真烦人。”见大伯母灰溜溜走开,他才带着笑看幼霖:“好侄子,你常年在外不知道,那个姓官的女人不是东西,居然要独吞你爹的家产,就连之前你爹欠我们的钱她都不打算还。正好今天你也在,我们今天来就是来问问,永辉答应给我们的钱什么时候给。”
  
  幼霖感受到云姨手上传来的颤抖,心中异常愤怒,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你说你是我伯父?拿什么证明?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欺负我年纪小,趁父亲刚去世就来欺负我们?”
  
  那男人脸上笑意一僵,回头看了一眼另一个稍胖的男人,又要开口说话,幼霖挥了挥手制止他:“而且,不管怎样,现在是在祭奠我父亲,有什么事都等到祭奠结束以后再说吧。”
  
  “那怎么行!要说就得现在说,现在人多能作证,等回头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带着钱跑了?”那男人表情有些狰狞,看幼霖皱了皱眉,连忙又放轻声加上一句,“我们好不容易才请来两个好心的记者,就是防着你们……防着那个女人当面不承认。”
  
  这时候那两个记者也没再继续纠缠鲁特森,而是来到人群中间,和那几个人站到一起,紧盯着宋幼霖和官医生,那种眼神让人非常不舒服。鲁特森则趁机取出了两台相机中的存储卡,又偷偷喊了门外的警卫,请他们将这群人轰出去。
  
  “宋幼霖,你不能翻脸不认人,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你……你他妈的什么东西,一个捡来的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那位大伯被拖走的时候,口中还兀自不停。
  
  纷纷扰扰一整天。
  
  参加完祭拜活动,鲁特森决定先回加拿大,幼霖则将官医生送去城东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以后就是一个人了,他窝在沙发上,透过玻璃窗凝视万家灯火。
  
  有敲门声传来,幼霖一动不动。不一会又有门铃响,再后来居然有钥匙□锁孔的声音,紧接着“啪”一声,客厅的灯亮了。
  
  灯光有些刺眼,幼霖轻轻皱眉,缓慢而僵硬地转过头去,却看到了门口站着神色略有拘谨的楚颐。灰色的风衣,还有慢慢扩散的香水味。
  
  楚颐顺手带上门,大步走上前将脸色惨白、下巴尖尖的幼霖紧紧搂进怀里,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对不起,我来晚了。”
  
  幼霖慢慢抬头凝视楚颐,半晌,却轻轻笑了:“你来了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大家评论一片怨念,好多潜水艇,挨个戳,全部戳漏。

故事的上半部分就到这里,明天开始下半部分,下部不会有上部这么长。

宋教练去世不是阴谋,前面伏笔有说他送幼霖去参加网络访谈时,曾经为了聊天,开到一半就在路中央突然刹车,这种开车方式非常危险,但宋教练开车似乎很随意。易静天那次也一样,不专心开车才出事,开车时明明不许打手机的(我对不遵守交通规则的行为非常害怕。

幼霖在成长,尽管代价很高。另外说巴特勒这件事,没有别人指使,他是自作主张瞒下了关于宋幼霖的消息,是一位忠心耿耿却不讨喜的老管家。顺便说那头狼是易静天的哥哥,也是楚颐的表哥,不是炮灰,是路人,后面还会出场。

安东尼嘛……他的另一半也会登场,到时候大家不要认错了(奸笑。

pps 告诉大家一个非常好的消息,世界杯淘汰赛到现在,四场比赛我全部猜中了(撒花),我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风雨过后

  左脚后内刃起跳,右足刀齿点冰,逆时针旋转两周后,右脚后外刃落地——漂亮的后内点冰两周跳。
  
  幼霖脸上带着笑向冰场防护墙冲过去:“父亲,父亲,我学会了。”
  
  “好孩子,好孩子。”宋教练满脸微笑,把幼霖抱起来转了一大圈,暖暖的阳光洒在幸福的父子身上,快乐的笑声也在向四周扩散。只不过随后周围的景色慢慢由冰场变成了森林,而且天色越来越黑。
  
  “父亲。”幼霖笑眯眯抱住父亲的脖子,对周围的奇怪变化并未觉察。
  
  “父亲……”
  
  幼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对面的楚颐也抬头,看到了他苍白的脸色,连忙走过来。
  
  “幼霖,又梦到父亲了吗?”楚颐轻轻将幼霖拢到怀里,温柔地揉着他的太阳穴。
  
  幼霖扯了扯嘴角,拨开楚颐的手站起身来:“陈律师还没到吗?”他想转移话题。
  
  楚颐微微皱了皱眉头,抬头看时间:“还有五分钟三点,他应该已经在门外了,现在就叫他进来吧。”
  
  巴特勒就像和楚颐心有灵犀一般,十几秒之后轻轻敲了敲门,带着著名的Poison律师陈子奇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幼霖也转过头去打招呼,尽管他不大想看到门口的人。
  
  陈子奇是楚颐的私人律师,据说曾经帮他解决过不少私人问题。之前幼霖的大伯父和几个记者曾经大肆指责宋幼霖并不是宋永辉的亲生儿子,却霸占了别人的个人财产,一度闹得舆论哗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是陈律师出手处理的。
  
  宋教练之前是幼霖的经纪人,如今他去世,幼霖的合约甚至财产都需要人来打理,楚颐推荐了陈子奇来帮忙。幼霖也没客气,请陈子奇准备了全权代理的合约,准备将一干事务全部移交,今天就是约好了来签合同的,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在楚颐的办公室里睡着了。
  
  幼霖刷刷签下自己的名字,并没有仔细去看具体的合同条款——陈子奇身为楚颐的得力助手,他根本不缺这点钱,只不过是来给自己帮忙而已。签好名字之后,他又坐在一旁发呆,楚颐则将陈律师拉到一边,不知道在叮嘱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幼霖觉得自己右边沙发一沉,然后一双有力的手臂将自己拉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我们晚上吃什么?”楚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轻快,可事实上他对幼霖的状况还是有些担忧。这一阵子幼霖稍微有点空闲就会发呆,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没有聚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在看向哪里。之前和静天一起车祸时还有轻微的脑震荡,拖到现在才得到治疗,再加上他父亲去世,悲痛外加头痛、呕吐,五六天就瘦了一大圈。
  
  幼霖回头看了楚颐一眼,发现了他眉眼间的担忧,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的眉心:“随便吃什么,我不要紧。别担心。”
  
  “好,等我处理完这两份文件,我们就下楼吃饭去。”
  
  看幼霖点头,楚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坐到对面的办公桌后面继续和文件战斗。
  
  四大洲赛三连冠,父亲去世,这些新闻都能使宋幼霖的名字上国内的体育版头条。好不容易事情基本平息,人们唏嘘过后刚把注意力移开,又有人跳出来揭秘宋幼霖是个捡来的孩子并指责他侵吞养父财产。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出闹剧,只有不懂法律的人才会认为养子没有财产继承权,但是八卦人人爱看,何况这种扑朔迷离得跟狗血剧有一拼的剧情,外加热爱撒泼、热爱骂街的亲戚群众演员,使故事一直都有后续,所以尽管事情已经过去近一个星期,对这件事的评论还是经常能见诸报端。
  
  幼霖不想理会这些事情——他的脑子很空,却装不下什么东西,心中迷茫,却又隐隐感觉自己目前的这种状态是不对的。父亲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官医生也决定去欧洲进修,暂时离开这个令她伤心的城市。外面的事情,幼霖知道很纷乱,也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却又不很清楚这些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这种状态,就好像他已经将自己隔离起来一样。
  
  直到刚才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和当天日期,他才惊觉此时已经进入三月,距离3月22号揭幕的巴黎世锦赛只有三个星期了。
  
  想到世锦赛,他才突然想清楚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拿到世锦赛冠军,拿到奥运会冠军。
  
  这是父亲最大的心愿,他必须要替父亲完成。只坐在这里悲伤是没有用的,也是父亲最不愿意看到的。
  
  幼霖看着认真工作的楚颐,心中各种复杂的感情同时蔓延,就那么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直到见他放下了手中的笔才轻轻开口:“我决定明天回加拿大。”
  
  这一阵子幼霖很少主动说话,每次都是楚颐哄一阵子他才说两句,不过楚颐还是没想到他主动提的第一个要求竟然是要离开。
  
  “怎么了?接到鲁特森的电话了?”楚颐连忙走过来,温柔地将幼霖拉起来抱在怀里。
  
  幼霖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想早点回去努力,拿到今年的世锦赛冠军。”
  
  楚颐略微犹豫。幼霖如今的身体不算好,精神状态更是令人担忧,但若是不让他回去不让他继续滑冰,只能增加他的心理负担,可是让他回去滑冰,又对他的身体放心不下。
  
  楚颐想了好半天才开口说:“再等我两天,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一下,然后陪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幼霖静静凝视楚颐,黑黑的眼中看不出情绪,这让楚颐有些心慌,生怕幼霖又胡思乱想。又过了一会才听到他的声音:“好。”楚颐这才松了一口气。
  
  之前巴特勒自作主张回绝了宋幼霖电话的事,楚颐得知之后心里不大舒服,但还是很明白这位老管家的想法,毕竟自己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也是全心为自己着想,只不过这次做的事情很不合自己的心意。不过几十年的相处,巴特勒就如同自己的家人一般,因此,尽管这件事使幼霖这阵子对他淡淡的,楚颐还是没有开口解释,只加倍温柔加倍小心,并决定单独带幼霖去加拿大,不需要管家再跟着。
  
  两个人一起回到比迪亚威尔,幼霖小睡了一会,稍微调整了一下时差,就不顾楚颐阻拦去了俱乐部的训练场,让鲁特森和俱乐部其他知情人也都吓了一跳。不过看起来幼霖精神状态还好,虽然话不多,但却一门心思认真热身,慢慢的大家也就放心了。
  
  荒废了一阵子,加上之前的情绪等问题,刚开始上冰,幼霖结结实实摔了好几下,半个小时之后找回了感觉,跳跃和滑行就顺畅多了。
  
  鲁特森就在场地边上看着,正像之前媒体和国际滑联裁判的评论那样,他也发现自己这个学生现在整个表演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配合音乐练习的时候,这种气质表现得更加明显。比如他在随着音乐《假面舞会华尔兹》起舞的时候,脸上依然有微笑和憧憬,但是这种微笑的感觉却似乎和原来大不相同,更沉静,更内敛。
  
  看着幼霖在冰上练了两个小时,鲁特森觉得差不多了,便喊了他下来。本来鲁特森还怕幼霖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伤情,想建议他搬回俱乐部,听说他那里有了客人陪他才作罢,劝慰了他几句,让他带着自己的录像先回去了。
  
  楚颐将小房子的一间客房改造成了简单的会议室,能支持多方网络会议,还兼任他的临时书房,下午的时候处理好国内的一些事务从书房里走出来,就看到了一身运动服拎着两包东西刚刚进门的幼霖。
  
  “晚上吃什么?你可好久没给我做菜了。”楚颐接过袋子往厨房的方向走,边走边跟幼霖说话。
  
  幼霖轻声说了几个菜名,多的话还是不大愿意开口,楚颐却想方设法要逗他说话:“我记得有人上次还说要给我做红烧排骨,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楚颐站在厨房门口逗着他说话,幼霖自顾手上忙着,只做了一道沙拉,其余的菜都是之前在路过的餐馆订好的,很快就可以吃饭。饭后幼霖收拾了桌子洗好了餐具之后,马上抓紧时间钻进自己的小书房里研究录像,想看看今天的训练还有没有其他不足。
  
  楚颐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发堵,幼霖对他就这么不冷不热好多天,也说不上是摆脸色,但就是无论如何也哄不好,心里也拿不准幼霖是不是生气他家里出事的时候自己联系不上,他现在不说话,自己也不好开这个头,何况在巴特勒的想法中那样做也是为了自己好,但是现在两个人就这么不上不下,楚颐心里也很不舒服。
  
  去餐厅磨了两杯咖啡,楚颐悄悄推开了小书房的门,看到幼霖正专心致志戴着耳机看录像,放下咖啡就想出去,只是临走前扫了一眼电脑的显示器,却让他停了下来。
  
  “你和安东尼怎么也弄这种花样了?先来尝尝这咖啡怎么样。”楚颐站在幼霖椅子后面,用手指轻轻梳理他的头发,笑着问道。
  
  幼霖摘下耳机,端起桌上的小杯子尝了一口。咖啡有提神作用,可是在他这却恰好相反,之前那一个多月,每天晚上睡前若是不喝一杯咖啡,他反而会失眠。楚颐一直陪在他身边,为了照顾他,也去跟巴特勒学了一点。
  
  幼霖正喝着,两只有力的手臂悄悄缠上了他的腰,不过因为他手里还拿着热咖啡,不敢乱动,也就没立刻将楚颐的手拍掉。楚颐却就势凑了上来,轻啄幼霖的脸颊。
  
  “笑一笑给我看看吧,今天我看到你对外面那个送报纸的笑了,怎么就是不对我笑?”
  
  楚颐有些无赖,幼霖自己自然明白今天只不过跟那个人说了一句下午好而已,哪里又对他笑了,不过这些话解释不解释也没什么用,幼霖还是没开口。
  
  楚颐用力将幼霖抱得更紧,故意将自己呼吸的热气吹在怀中这个小家伙的耳边,手上也开始不老实,把幼霖的睡衣三扯两扯就开了,露出小半个身子。
  
  幼霖迅速将手中的咖啡放下,抬手按住楚颐就要起身,却不想被楚颐大力抓住,紧紧箍着动弹不得,他轻轻皱了皱眉。
  
  “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怪我没在第一时间赶来陪你?”楚颐蹭着幼霖的耳朵,小声问。
  
  见幼霖摇头,楚颐又问:“若不是因为这个,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不喜欢我抱你,不喜欢我吻你,甚至连跟我说话都不愿意,对别人笑就是不对我笑?”
  
  楚颐并没有质问的意思,也没有很严厉的语气,只是温温柔柔,带了点委屈,两句话就让幼霖心软了。
  
  “我不是怪你,只是父亲刚去世,他一定不愿意看到我跟你在一起,想到这个,我就没有办法……”幼霖想了一会才说话,只是说到一半就被楚颐打断。
  
  “不管你父亲是不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他肯定不希望你每天皱着眉头不好好照顾自己,何况你现在身体不太好,每天还要训练,更要注意情绪才能快点康复。”
  
  “别胡思乱想了好不好?你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你父亲,才能不让他担心。”楚颐认真地看着幼霖的眼睛,轻柔地吻着他的额头,一下,一下,然后又把他紧紧按在怀里,轻拍他的后背。
  
  尽管幼霖没出声,但是他的身体微颤,加上楚颐能感觉到自己胸前的睡衣湿了一片,而且范围还在慢慢扩大,自然知道幼霖是在流泪。不过这还是楚颐见到他一个多月以来,幼霖第一次这么痛痛快快地流泪。之前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幼霖虽然伤心,虽然气愤,但是在外人面前从不示弱,一直压抑到今天。如今让他痛哭一场,对他大有好处。
  
  果然,哭着哭着,幼霖直接窝在楚颐怀里睡着了。之前他的精神一直不放松,不喝咖啡睡不着,稍有一点动静就会醒,如今却好多了。楚颐抱着他轻轻回到床上,静静看着他的脸,小心吻他的睫毛、脸颊、唇瓣,思绪万千。
  
  幼霖觉得自己好像好久都没有这么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了,醒来的时候身体每个毛孔都是放松的,也没再做梦。他能感觉到身边有人,熟悉的气息——楚颐还是抓住机会跑到自己床上来了,这让幼霖暗暗觉得好笑,同时又很甜蜜。
  
  他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怪罪楚颐,这种事没什么好责怪的,楚颐没有义务一定要在那个时候出现,何况没接到自己电话本就和他无关,不需要他解释就能猜到。幼霖只是难过自己和父亲天人永隔,所以才不大爱说话,这反而让楚颐觉得自己使小性子,每天都陪在自己身边赔小心。
  
  “想什么呢?”楚颐大力将发呆的幼霖揽进自己怀里,感受他细腻的肌肤,吻着他的眉眼,一会身上就开始发热。昨晚送了幼霖回房间,他又出去忙到凌晨三点多才睡,现在正困着。
  
  幼霖心里轻松不少,也很感激楚颐这段时间一直陪在他身边,起身轻轻吻了一下楚颐的唇角,然后跳下床就想逃开,楚颐一下子被“偷袭”得清醒了不少,哪能让他跑了,赶紧拖他回来钻毯子里,打算从头到脚好好惩罚惩罚幼霖。
  
  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甜言蜜语,楚颐只有极致的温柔,潮水一般将幼霖包围住,一点点驱散他的伤痛,他的不安。感受着这种爱意和珍惜,幼霖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和身体一样,都被楚颐彻底融化了。
  
  日上三竿,幼霖才再次醒来,抬头发现楚颐也一直睡着。自打记事开始,除了有两次生病,幼霖就从来没有睡过懒觉,今天却因为这种事,连训练都迟到了,幼霖想到这,脸“腾”地红了,轻手轻脚下床翻出干净衣服,去另一间卧室洗澡,又胡乱吃了点东西,赶紧叫出租车赶去俱乐部。
  
  宋幼霖之前训练从不迟到,鲁特森看看时间也有些着急,差点要杀到他家里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正要去打电话的时候,幼霖还是出现在了训练场,而且看起来精神比昨天好了很多,和之前在中国更是不一样,尽管不知道原因,老教练的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世锦赛,马上就要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Tinal的长评,抱住蹭,满地打滚。

腐摸怨念的大家,明天晚上七点半也会更至少三千字,我下去继续努力。


静夜多瑙河

  幼霖回到家,刚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楚颐已经早早按照热量营养配比准备好了晚餐,这当然不是他做的,外面有好几家餐厅提供经过认证的运动员标准餐。尽管不是楚颐亲自下厨,回到家里面对的不是空荡荡的房子,这依旧让幼霖觉得心里暖暖的。不过,每天餐桌上来来回回只有那么固定几道菜,吃一天两天还好,吃得久了,幼霖还真怕楚颐会不习惯。
  
  吃过晚饭,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幼霖打算继续去书房研究录像。楚颐见幼霖去书房,突然想起了昨天扫过电脑屏幕时看到的录像,连忙跑过去将幼霖扯进怀里,捻起他的下巴问:“我昨天忘了问,你和安东尼怎么还练起了双人滑?”
  
  幼霖不大喜欢这种恶少调戏卖花女的姿势,挣了几下却没挣开,只好老老实实靠着楚颐小声说:“是之前世锦赛组委会邀请我们两个在今年世锦赛表演的,有一阵子没练了,昨晚重新翻出来看看之前的录像。这又没有什么要紧的,就没跟你说。”
  
  楚颐箍在幼霖腰上的手臂更加用力,另一只手固定住他的头,对准双唇狠狠吻下去,纠缠了好一阵子,直到幼霖双眼迷离、身体发软才停下来。
  
  “你还没和我跳过舞,竟然就去和别人滑双人滑了。”楚颐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甘。
  
  幼霖靠在他怀里刚平息了呼吸就听到这种傻话,禁不住眯起眼睛笑了出来,这副样子被楚颐看到,自然又被惩罚了一通。
  
  好一会两个人才冷静下来,时间还不到八点,天却已经漆黑。楚颐和幼霖耳语了几句,又牵着他去放唱片的地方挑挑拣拣,好半天才挑出了一张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CD,幼霖也识趣地找来CD机和外接音箱,简单收拾一下客厅的桌椅,等楚颐过来。
  
  外面天黑了,屋子里的灯光也不是很亮,不过幼霖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眼中满是温柔的楚颐,周围仅有的光线似乎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他就那样一步一步走过来,伸出手,牵着自己,热热的大手硬而有力。
  
  怕惊扰到邻居,因此音乐的声音不大,在这静谧的晚上却更添了几分情调。赫伯特?卡拉扬指挥的《蓝色多瑙河》,翻新的老唱片,两个人就这样身体紧靠一起跳起了华尔兹。音乐越来越欢快,他们的步伐却越来越慢,跳着跳着,一直到音乐结束相拥相吻,四肢纠缠。
  
  在这个晚上,从楚颐走过来开始,幼霖真切地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爱意。不需要患得患失,不需要猜来猜去,那双眼睛说出了他的全部感情。和之前单纯的温柔不同,也不是出自怜惜,他的每一个动作,幼霖都觉得自己是被珍视、被小心翼翼爱护,被全心全意爱着;每一个眼神,似乎都在传达他的心声:炽热和柔情。
  
  一直以来,楚颐的一切似乎都是隐藏的,他善解人意,他温柔体贴,却似乎从来不表露他的心。直到这个时候,幼霖才确定了楚颐对自己的感情,才确定在这场相遇里,自己并不是唯一单方面付出的那个人。
  
  夜深了,幼霖感觉有些疲劳,楚颐却依旧压着自己不依不饶。回忆起之前芬兰那时候他也是突然这样,幼霖发现似乎只有在吃醋的时候,楚颐才会表达出比平时更激烈的感情,这真是……很有意思。
  
  每天都能发现楚颐新的特质,每天都能这样彼此相爱,一直到天荒地老,这是多美好的事情啊。父亲,即使你离开了,幼霖也并不孤单呢。想着想着,他沉沉睡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是黑黑的,楚颐正在用毛巾轻轻擦幼霖的身体,似乎是刚刚洗完澡。
  
  “几点了?”幼霖揉了揉眼睛。
  
  “快十二点了,你继续睡吧。”楚颐小声回答,手上的动作依旧轻柔。
  
  幼霖想起自己今天的录像还没看,赶紧要起身,却被楚颐拦了下来:“你生物钟刚刚恢复正常,别熬夜了,否则明天又要迟到了。”
  
  幼霖小脸红了一下,想起了早上自己训练破天荒迟到的事,点了点头,不过已经彻底醒了,却又一时半会睡不着。
  
  楚颐见状连忙拿一杯清水和幼霖的药过来,一边看着他吃一边笑着说:“还好今天晚上你醒了,否则我又要把药片磨碎了口对口喂你。”
  
  幼霖之前在白天也想起了自己昨夜似乎忘了吃药这件事,却不想楚颐早已经用这种方法解决了问题,一时又好笑又害羞,拽起旁边的枕头用力丢过去,两个人打闹了一会——大部分都是幼霖在打楚颐在躲,楚颐却似乎想起了一件事,突然停了下来。
  
  “幼霖,之前事情太多,我一直忘了问你,那天你和静天在医院的时候有没有看到给静天献血的人?”楚颐丢开枕头坐到幼霖身边,将他揽到怀里。
  
  幼霖一愣,不明白楚颐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楚颐见幼霖没说话,接着苦笑了一下:“我也是糊涂,你当时也昏迷了,哪能看到什么人。”
  
  幼霖心里暗暗好笑,易静天已经开始活蹦乱跳,估计他们现在是要找救命恩人了,当天那种情形的确很危险,不过幼霖后来听许护士长说过,区内四所医院一共收集了六包O型RH阴型血,足够让易静天转危为安。不过看楚颐眉头紧锁,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找这些人?报恩?”
  
  楚颐没有说得很清楚,只说六份血液里有两份是没有捐献人姓名的,外加当天情况很混乱,拖到现在已经无从找起。
  
  幼霖忍住笑意,心知楚颐还不知道自己就是那剩下的二分之一,不过能多看几眼楚大少难得的为难表情,他还是很坏心地继续说:“找不到就算了吧,人家做好事不留名,你还替别人鸣不平啊。”说到这,嘴角已经止不住笑意。
  
  楚颐听了幼霖的话,眉头非但没有松开,反而皱得更紧了:“不是这么回事,那天医院在检测血液安全的时候发现其中有一份血液的淋巴细胞和静天的完全不排斥,当时因为情况紧急就没有进一步检测,那份血也不能用,后来静天安全了,医院说起这件事,经过DNA比对才发现那个捐献者和静天有极高的几率是堂表亲,换句话说,那个捐赠者很有可能是静雨——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失踪多年的夏夏。”
  
  “之前那一阵子我和大哥一直在M市找,不过一直没结果,现在静天也回去了,而且他还打算回欧洲一趟偷偷拿几根外婆的头发,再做一次DNA检测。若那个人真是夏夏,这还是我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离他这么近。”楚颐边说边思考,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幼霖的表情。
  
  幼霖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很快,不正常的快,仿佛自己都能听到那种“咚咚咚”的声音。他不知道当天具体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不知道护士长拿了他的血袋之后有没有写上他的名字——之前他是觉得没有的,否则楚颐不会不问他这件事,可是现在他非常想确定当天的情况究竟如何,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二分之一,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楚颐又想了一会如何才能将那个人从茫茫人海当中找出来,才惊觉夜已经深了,转头看幼霖也是熬得眼睛发直小脸发白,赶紧将他安顿好,强迫他闭上眼睛好好休息,自己还要出去处理一些文件,这几天文件越来越多,又不能得到最新最及时的信息,处理起来让他颇有些招架不住。
  
  幼霖在楚颐出门之后就睁大了眼睛胡思乱想,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而且即使睡着了也一直在乱做梦,一会是车祸,一会是医院,一会又是父亲的葬礼上,胖护士长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自己乱伦。第二天早上醒来虽然没有迟到,但是精神状态反而更不好。
  
  为了这件事,幼霖纠结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决定暂时不跟楚颐坦白,国内的护士长那边,她之前就说过会一直为自己保密,不经自己允许不会告诉任何人——尽管这种保证的初衷只是想瞒住父亲和同一家医院的官医生而已,完全没想到会有今天这种情况。
  
  他的训练情况步入正轨渐入佳境,楚颐那边工作却似乎出了一些问题,而且问题越来越严重,连续好几天视频会议都开到了清晨,最后还是幼霖心疼得忍不住,主动让楚颐赶快回国,或者去欧洲,去他经常办公的地方,解决了问题之后再回来。楚颐见幼霖身体越来越好,加上事情紧急,也就放心离开了。
  
  转眼就到了世锦赛,俱乐部方面还是由鲁特森带队前往法国,幼霖挣扎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决定带上那样东西一起去巴黎。
  
作者有话要说:顶个铁锅爬上来,抱住坑底的筒子们,扭,俺不保证日更,但俺保证尽量多更,一般在下午五点到晚上七点半之间,超过这个时间大家就别等了。零碎时间俺都动用爪机码字了TAT,没存稿的龟速作者是最杯具的作者啊流泪。


波澜再起

  幼霖即使回国,也只能回M市,但那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伤心地,而且现在回去的话无孔不入的媒体和那几个攀上来的亲戚可能还会再纠缠一阵子。请陈律师传真过来一份计划表,幼霖研究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先跟大队回比迪亚威尔休息一阵子,顺便等楚颐。
  
  只不过安稳的日子没过几天,各大新闻媒体头条一夜之间都变成了“楚氏财团期权投资失败,损失流动资金超过九百亿美元”的消息,刚看到的时候惊得幼霖手一颤,差点将拿着的杯子摔到地上,赶快跑去打电话问问看楚颐到底怎么样。
  
  楚颐并不惊讶接到幼霖的电话,安慰了他几句,保证会在三天之内解决问题并去加拿大看他,幼霖才放心。不过楚颐自己却知道,这是有人故意在给自己设套,在石油一路看涨的背景下,一家子公司三百亿美元的流动资金全被挪用做了石油看涨期权的卖方,这分明就是想这家子公司破产。单纯如此也就罢了,事隔半个月之后竟然还把这个消息夸大并透露给新闻媒体,导致楚氏股价一路下跌,每天的市值损失都接近百亿。
  
  问题并不难解决,只是这口气让人忍不下。楚氏财团和易氏财团一向同气连枝,这种小打小闹根本不可能伤筋动骨,因此,背后人的目的就很耐人寻味了。想到这里,楚颐露出了一个冷笑。
  
  幼霖虽然得到了楚颐的保证,但他还是不放心,放下电话想了一会,再看看旁边的报纸,还是决定收拾东西先回国看看楚颐的情况再说。
  
  果然,由于国内对华人财团的关注程度更高,而且不仅仅是从经济方面,各种报道比国外要详细得多,幼霖刚下飞机就抱了一大叠报纸挨个看,发现情况并不像楚颐说得那么轻松。投资者对楚氏财团的信心缺失导致股价不停下跌,这才是这场风波最大的损失,而且数字还在持续扩大。
  
  幼霖现在也拿不准应不应该去找楚颐,既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在楚颐身边,又怕在他身边影响他的工作。犹豫了一下,幼霖还是决定先打电话给自己的经纪人陈律师问问情况,可是陈律师刚一听说他回国,连忙让他航站楼前面等一会,不到半个小时,楚颐就来到了他面前。
  
  幼霖很惊讶,仔细打量楚颐的脸色,发现的确像他说的那样还算不错,才扑进了他怀里,用力抱紧他。商场上的事幼霖不懂,只想要全心全意爱面前这个人,不愿意让他受到一点点委屈和伤害,却愿意用自己的全部努力帮他完成每一个小心愿。
  
  楚颐安抚了幼霖一会,将他带回自己的别墅,一进门就打开电视。幼霖看到电视里医院见过的那位凶巴巴的狼大哥正在公开宣布易氏会一直支持楚氏,同时会大量收购楚氏股票稳定股票价格,确保投资者的利益。
  
  “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看起来好像很严重,怎么就这么两天就没事了?”幼霖有些疑惑,被楚颐拉着坐到他旁边还不忘问问题。
  
  “有人设计我,我却偏不上套,顺便还能清清公司里的内贼,不是坏事,放心吧。”楚颐微笑着吻了一下幼霖的额头,信誓旦旦地保证。
  
  想起父亲曾经跟自己说过楚氏旗下有那么多著名的公司,再看看眼前楚颐完全不着急的样子,幼霖终于放了心。得知楚颐接下来的计划最好还在国内进行,幼霖也打电话给陈律师请他将代言活动都尽量安排在最近,打算这阵子留在国内陪在楚颐身边。
  
  “我能帮什么忙吗?免费帮你拍几个广告怎么样,陈律师说因为拿到世锦赛冠军,我的身价又涨了。”幼霖拿一颗不大的草莓塞到楚颐嘴里,又拿起一颗给自己。
  
  楚颐没有抬头,继续盯着眼前屏幕上的曲线,右手却准确地按住了旁边幼霖的脑袋,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不用,我倒是宁愿你用拍广告的时间多陪陪我。”
  
  幼霖郁闷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吃了两颗草莓,腹诽了几句:我倒是想多陪陪你,可是现在已经是每天形影不离了,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我又不是上帝,能让时间延长,怎么多?
  
  不过说到时间,幼霖突然想起了自己拜托安东尼的那件事……他抬头看了一眼楚颐,发现他还在盯着屏幕,看样子一时半会也不会结束,就轻手轻脚起身去门外拨通了安东尼的电话。
  
  “安东尼,是我,宋幼霖,结果出来了吗?”幼霖小声捂着话筒问。
  
  “嗯,出来了,没有血缘关系,下次把报告带给你。方不方便告诉我这是给谁检测啊?”安东尼那边估计在派对或者在酒吧,电话里面的音乐声非常大,幼霖也相应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没什么,多谢你,下次有机会再说吧,我先挂了。”幼霖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正想深吸一口气,眼睛余光却突然扫到旁边有人,把他吓得差点跳起来,是楚颐。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还要对我保密,偷偷出来打电话?”楚颐的语气还是很平稳,但幼霖能感觉得到他似乎有些生气,连忙过去扯着他的手臂:
  
  “没什么,以前一件不太要紧的事,我刚刚想起来,就立刻打电话问问,怕回头又忘了。”幼霖边说边观察楚颐的表情,不过完全没看出变化。
  
  “哦。”楚颐貌似相信了幼霖的解释,沉吟了一会问:“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巴特勒回来弄?”语气还是一贯的温柔。
  
  幼霖顿时一僵,他知道巴特勒不喜欢自己,同样的,他也不喜欢巴特勒,由楚颐这句话他知道楚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但是他拜托安东尼用头发检测自己和楚颐的DNA这件事,又不大好说,瞒着他把整件事做完了再来交代,或许楚颐会更生气,衡量了一下,幼霖还是决定不解释。
  
  他却不知道楚颐见到他的这种态度,心里却真的生气了。
  
  幼霖明知道父亲反对自己和豪门公子交往,自己却顶着压力依旧如故,而且还和这位楚公子有了超越友谊的关系,这件事若是被父亲知道了,估计他会气到不行。自己原本是孤儿,若真的碰巧是那位丢失很久的夏夏,跟楚颐之间原就有亲戚关系,这种乱伦的负担会压得他喘不过气。如今卸下了这个包袱,幼霖自己觉得轻松了不少。现在这种情况,夏夏估计就是那另外的二分之一,虽然很巧合另外那二分之一也是孤儿,但幸好不是自己。
  
  偶尔想到这些,幼霖脸上总会带着莫名的笑,这种无缘无故的朦胧浅笑被楚颐看到眼里,反而更生气了。只不过最近幼霖忙着为自己的父亲成立一个基金会,并向基金会捐献了父亲的全部遗产。这个基金会将资助有天分的年轻花滑选手出国比赛,就好像父亲之前做的那样,这也算是完成了父亲的一个心愿。因此,他在满足之余倒是没注意到楚颐的异常。
  
  又忙了七八天,易静天终于出现在了幼霖面前。好歹是共患难过,再加上原来也莫名谈得来,楚颐又在忙,幼霖只好一个人在客厅里微笑招待易静天。
  
  “我可是听说当天你帮我做了简单止血,医生说若是没有你的急救,我说不定都活不到医院,非常感谢你。”易静天说了一会,突然严肃起来,推过来一个小盒子给幼霖。
  
  幼霖连连摆手:“哪里哪里,都是因为你去接我才出的事,若是你不接我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说对不起还来不及,哪还能要你的礼物。”
  
  “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高僧开光的一块玉,我帮你戴上,就算原谅你了,你也接受了我的谢意,两全其美多好。”易静天来到幼霖身后,不顾他躲闪将一块白玉挂在他白皙的脖子上。
  
  “戴好了,玉的颜色和你的皮肤很配,也很漂亮。”易静天为幼霖戴好之后,习惯性又赞美了一句,但是这话却让幼霖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腼腆地道谢:“谢谢。”
  
  “咦?表哥,你的报表看完了?我们好久没去夜色了,晚上去玩玩怎么样?”易静天突然看到楚颐从书房出来,赶紧开口邀请。
  
  “我不出去了,不过若是幼霖无聊,你带他出去玩一会吧,早点回来就行。”楚颐走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一边倒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幼霖隐约觉得楚颐不高兴,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易静天更是看出来了,立刻借故离开,生怕自己这位表哥突然又发飙。送走了易静天,楚颐就站在门边的落地窗旁看外面的灯火,一口一口喝着咖啡,却不说话。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楚颐这个样子,傻子也知道他真的是不高兴了。
  
  “怎么了?是工作上的事让你不开心吗?还是你不喜欢易静天送这个给我?”幼霖轻轻走过去,从后面抱住楚颐小声问。
  
  楚颐深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会才说:“是有点不高兴,不过不是因为那礼物,而是不高兴他亲手给你戴上。”
  
  幼霖微微一笑,将他抱得更紧:“刚才是不好拒绝,不过我保证以后除了你给我的礼物,别的都不会戴,别不高兴,好不好?”
  
  楚颐继续看外面,好一阵子之后才轻轻笑了,回头捏了捏幼霖的鼻子:“小坏蛋,晚上必须补偿我。”
  
  那天之后,两个人重归于好,幼霖将易静天送来的礼物收好,和楚颐一起依旧过着蜜里调油般的幸福生活。
  
  五月二十三日是楚颐的生日,虽然认识已经满了一年,但是幼霖从来没有为楚颐庆祝过,马上就到五月份,生日礼物的事让他发愁了好几天。再加上鲁特森已经开始催他回去看新赛季的新节目,两头都让他焦头烂额。
  
  好在楚颐忙了一阵子之后,财团股价已经基本稳定,这天终于有时间带幼霖出去骑马,幼霖想念那匹高傲的纯英格兰马“不眠”好久了。不过两个人还没出门,易静天就黑着一张脸闯了进来,楚颐见状只好先将他带进书房。
  
  幼霖摸了摸鼻子,感觉今天八成是出不去了,不过这样也好,这阵子他虽然在楚颐工作的时候用楚氏的冰场训练,但是一直没有大块的时间看录像,今天正好趁这个机会去研究研究录像。一整个下午,楚颐和易静天都在书房里没有出门,幼霖也没敢去打扰,安静地一个人在楼上坐着。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他才听到自己房间的门响,楚颐一脸疲惫地走进来。
  
  “怎么了?还是公司的事吗?”幼霖连忙摘下耳机起身,将楚颐按在沙发上,乖巧地站在后面为他轻揉太阳穴。
  
  “不是,唉,还是因为静雨表弟的事,他找到五个献血者之后怎么也找不到第六个,这都几个月了,静天都快要疯了。”楚颐狠狠皱着眉,这还是幼霖第一次看到楚颐这么无奈的样子,不过听到后面,他却又觉得突然有一道雷劈到了自己头上,震得他四肢发麻。
  
  “怎……怎么会找不到?”幼霖的声音有些颤抖,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过楚颐此时正心烦,没发现他的异常。
  
  “最后一个献血者当天就在第一医院,静天查问了那天晚上在医院值班的所有相关人员,还反复研究了当时的录像。之前那五个,每个人都给了二十万美元作为酬谢,可就是找不到那第六个人在哪。”关于这个问题,之前楚颐跟易静天已经在书房讨论了一下午,现在想起来依然让他头疼。
  
  楚颐自顾说着,旁边的幼霖却已经呆了。他明明让安东尼帮忙在欧洲检测过自己和楚颐的头发,两个人明明没有血缘关系,虽然还没有亲眼看过那报告,但是他相信安东尼没有必要说假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I’ll see you again
As if we never said goodbye

以上,幼霖最后一场表演音乐二选一。

前一阵子大家天天念叨安东尼,我做梦梦到好几天忠犬;这一阵子天天看世界杯,我又做梦梦到自己的文得了一张红牌和一张黄牌,就在登录之后短消息那个位置一直闪啊闪……


小心求证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自己的血型?难道是之前许护士长拿去的自己的血液血型不对,因此根本就没被纳入他们的考虑范围?幼霖想到了这种可能,立刻就想回自己的房子翻自己之前的体检报告,他觉得医院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错,又或者是易静天漏掉了什么,想到这里,他又小声问楚颐:
  
  “既然已经找到了其中的五个,易静天有没有仔细查过那五个人家庭的状况,若是找到第六个,到时候又发现不对,不是反而耽误了时间?”
  
  楚颐苦笑,摇了摇头:“那五个人中有三个是男性,静天查了那三个人全家的DNA,已经确定无误,因此才全力找剩下的那第六个人。可是那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静天今天说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逼着第一医院的医生护士指认当天进出医院的所有人这种事他都做了出来,却还是没找到,他现在来找我,我又能想出什么办法?”
  
  幼霖越听越害怕,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恨不得立刻飞回家去看看自己的体检报告,恨不得立刻打电话给许护士长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幸好,可能是大赛参加较多,时刻要面对媒体的缘故,他的心理素质还算不错,除了脸色有些发白,神色倒还看不出什么。
  
  没有去成马场有些遗憾,楚颐决定晚餐带幼霖去城区吃日本料理。汽车越来越接近城区,幼霖觉得自己的心也跳得越快,到了餐厅里,精致的美食吃下去也如同嚼蜡,想来想去,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若的确自己记错了也省得继续这么庸人自扰,他终于在楚颐发动汽车之前鼓起勇气要求先送他回一趟家,他想要拿一点东西。
  
  一直没有人住,之前离开的时候幼霖在房子里大的摆设上都蒙上了一层白布,一进门满屋子白色。楚颐站在门口等,幼霖则快步冲进自己的房间,打开右边床头柜翻开比迪亚威尔运动医学中心上赛季给他的体检报告,血型那一栏赫然写着“O型RH阴型”。一时间天旋地转,幼霖有一种被一整盆冰水淋到头上的感觉,他需要紧紧抓住旁边的床单才不会跌倒,胸口处慢慢泛起闷闷的疼。
  
  怎么办,怎么办。
  
  似乎是觉得幼霖在房间里时间有些长,又听不到声音,楚颐在门口喊了两声“幼霖”,随后慢慢向卧室走来。幼霖听到了脚步声,定了定神将报告收好,顺手拿起了柜子里放着的几张之前的训练录像光盘,开门将楚颐迎了进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楚颐注意到了幼霖的脸色,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怕幼霖一个人在房间里触景生情,关切地问。
  
  幼霖摇摇头,轻轻握住了楚颐的手:“没什么,是这些东西被我放在了柜子的最下面,刚才站起来的时候头有些晕,别担心。”
  
  楚颐又打量了他几下,心里还是觉得这小家伙嘴硬,拉着他向外走:“咱们快点回去,好让你早点休息,这阵子跟我熬得瘦了不少。”
  
  现在听到楚颐说这些平日里很常见的关心话,幼霖却很想哭,他不敢想若自己真是楚颐的表弟,他们两个以后要如何相处,要如何判决这份感情,就如同让楚颐接受他和从小一起长大的易静天相恋一般,他肯定是无法接受的。想着想着,幼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挣脱楚颐的手,扑到他身上用力抱紧。
  
  楚颐有些惊讶,幼霖的力气很大,让他稳了稳才站定,伸手将幼霖揽住:“怎么了?是不是又想起宋教练了?”
  
  他以为幼霖是因为回到这里看到了之前和宋教练有关的东西,一时又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才忍不住哭了,连忙小心翼翼温柔安慰他,只是他越安慰越温柔,幼霖似乎就越难过,最后他也有些慌了,只紧紧抱住幼霖,轻轻拍着幼霖的后背,不敢再乱说话。
  
  幼霖哭了好一阵子,发泄了一下,心里似乎轻松了不少。楚颐见幼霖情绪稳定了下来,也赶紧打趣他几句,转移了话题,拉着他回城南别墅。不过楚颐还是感受到了幼霖心中的不平静,因为那一整个晚上在床上,幼霖都极其主动而且极度热情,就连睡熟了也紧紧抓住自己不放。想来他现在还是没有完全走出失去父亲的阴影。
  
  接下来的几天,楚颐想尽办法哄幼霖开心,幼霖心里有事,想知道法国那个DNA检测到底哪里出了错,而且还纠结是否应该继续瞒着楚颐,因此即使楚颐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哄得幼霖真正开心,直到这日易静天又来。
  
  这次,幼霖觉得这件事可能跟自己有关,因此就没有像以前一样自觉避开。楚颐和易静天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楚颐之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有避开幼霖,表哥不介意,易静天也就不甚在意。
  
  “我已经跟奶奶说了那件事。”易静天见楚颐听了这句话立刻皱起了眉头,连忙开口解释,“她年纪大了,也盼了这么多年,现在有希望总比之前的完全绝望好,而且奶奶也应该去检测DNA,这种事情瞒不过她和眉姑姑的。”
  
  听到这里,幼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这是他探听的好机会,连忙开口问易静天:“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你的奶奶也要来检测DNA,你和楚颐两个人还不够吗?”
  
  易静天听了幼霖的问题,先是抬眼看了一下楚颐,然后才笑着说:“表哥,看看,我们的世界冠军每天只顾着训练,根本就一点都不关心你。”
  
  幼霖有些迷糊,转头看楚颐,却见楚颐微微一笑,开口说:“媒体说过好多次,我的母亲只是易家老夫人的养女,前两天报纸上还在提这件事呢,你之前都没注意吗?”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大手报复性地用力揉幼霖的头发。
  
  幼霖傻傻地摇了摇头,心里却越来越凉。
  
  易静天见幼霖呆在那里没说话,就接着又解释了几句:“前一阵子那几个王八蛋设计表哥的楚氏,为的其实就是看易家的态度如何。他们害怕姑姑姑父去世后,表哥开始掌权,易家就跟楚家生分了。现在看两家关系依然如故,哼哼,说不定没几天牛鬼蛇神就会冒出来了。”
  
  楚颐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易静天:“说这么多做什么?”
  
  易静天先是一愣,然后恍然,立刻乖乖闭了嘴。
  
  此时的幼霖脑子里还在想着之前易静天说的话,楚颐不是易老夫人的亲外孙,和易静天也不是亲表兄弟,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自己请安东尼帮忙的时候,检测没能发现问题,难道自己还要再偷偷拿一根易静天的头发去检测一次?这可不像偷拿楚颐头发那么容易。
  
  三个人各有心事,易静天稍做了一会就早早告辞。反正夏夏的线索已经出现了,凭易家和楚家的能力,迟早都会找到,也不急于这一天两天。楚颐是心里有鬼,想起易静天先前说的那件事,又有些烦躁,干脆躲进了书房。剩下幼霖一个人梦游般回到房间继续发呆。
  
  第二天上午两个人一起来到楚氏大楼,楚颐去工作,幼霖去滑冰。二楼的冰场已经被封锁,而且还从三楼罩下来一个顶棚阻住自上而下的视线,这当然会引起不少顾客的抱怨,但是楚颐不管那么多,他可不希望幼霖每天为了训练跑到西郊的训练中心去,来来回回折腾几个小时,吃午饭都不能在一起。他希望幼霖能一直在这里,就在自己身边。
  
  幼霖目送楚颐离开,在更衣室想了一会才下定决心,拿出手机先是通过查号台查到M市第一医院的总机,又通过总机接通住院部,想要找许护士长,正巧今天许护士长当值。接电话的人去喊许护士长,幼霖在一边等得有些紧张,不过这件事迟早都是要弄清楚的,一直躲下去装鸵鸟不是办法。
  
  “喂,您好,哪位?”许护士长乐呵呵的声音传来。
  
  幼霖有些忐忑,不过他还是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并问出了想要的问题,两个人聊了十几分钟之后才各自挂断电话。
  
  这天上午,幼霖没有训练,只抱住自己的膝盖窝在更衣室的角落里,静静地发呆。
  
  没有思绪万千,也没有惊慌失措,相反,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似乎每一次遇到重要的事情,他都会暂时失去思考的能力,这一点可真是不好,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冰场的工作人员早被楚颐遣走,他们的作用就是随叫随到,不叫时绝对不许到,因此幼霖周围倒是很安静。坐了几个小时之后,腿有些麻了,幼霖的思绪才慢慢回到现实中来。
  
  不管怎样,日子还要过,该做的事情也还是要做,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是能多享受一下和楚颐在一起的幸福日子,哪怕只多一天,只多一秒,他也不想放弃。
  
  想清楚这些,幼霖慢慢直起僵硬的身体,膝盖往下像是布满了小蚂蚁,密密麻麻不停在啃。扶着墙站了一会,他慢慢向冰场入口走去。现在首先需要做的,就是为楚颐准备生日礼物。
  
  幼霖之前已经思量了很久,再贵重的东西对于楚颐来说都不算贵重,能真正表达自己心意的礼物才是最珍贵的礼物。因此他想为楚颐选一对袖扣——第一次在楚氏大楼见他的时候,他就对当时的那对蓝宝石袖扣印象很深。
  
  袖口并没有专门的统一区域选购,只能挨个专柜看,幼霖穿着一身普通运动服戴着帽子从东家走到西家,没有一个服务员上来询问,他看得倒也自在,只可惜一直没发现特别心仪的。
  
  在他身前有两位年轻的女士,遮住半张脸的墨镜,踩着细细的高跟鞋,也是东转转西转转,待遇却完全和他相反,无论到哪里都有人点头哈腰仔细接待,偏生这两位都不容易伺候,总觉得不是这不好就是那不好。幼霖觉得有趣,跟在她们身后走了好几家店,看了好半天的戏,才带着笑意离开。
  
  最终,幼霖选了一款蚕豆形状、下方还有两根藤蔓缠绕的白金袖扣,不是很贵,但是很别致,更重要的是那家店的服务员说,这款袖口是设计师手工制作,全球就只有这么一对,保证绝对不会有人重复。幼霖本来也很喜欢这对袖扣,再加上服务员这么一说,立刻开开心心付了钱,又掏出了自己之前用各色细细丝线、按照网上看来的方法编成的两个极其复杂又漂亮的结,衬在盒子的黑丝绒上,弄平整之后再将袖扣放上去,然后才请服务员为他包装好。
  
  这就是为楚颐准备的礼物了,幼霖喜滋滋地想,他喜欢最好,不喜欢……也得喜欢。
  
  接下来的几天,幼霖正常训练,除了偶尔会接到鲁特森的咆哮电话以外,一切很好。他已经决定在楚颐的生日之后再回加拿大,尽管这个决定会让鲁特森和楚颐两边都不满意,可他真的舍不下任何一边。
  
  五月十四日晚,两个人运动过后,幼霖小脸通红趴在楚颐身边,楚颐轻轻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看着幼霖亮晶晶的眼睛,和诱人的浅笑,忍不住又吻了下去。又折腾了好一会,幼霖才找到机会开口:
  
  “停一下,让我先说完。”
  
  “你说啊,我听着呢。”楚颐的口和手都没有停下来,继续在幼霖的身体上游移。
  
  幼霖用尽全力才能稳住自己的呼吸,按住楚颐作怪的手:“停一下……明天是你生日,你准备怎么过?”
  
  楚颐听到幼霖的话果真只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还不是老样子,和静天凑一起吃顿饭,唔,不过听说……”他抽空又在幼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个红红的印记,才继续说,“听说明天大哥和大姐也会来。”
  
  大哥大姐?幼霖想起了医院里的那位狼大哥,身体轻颤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又没了T T,不过明晚的没问题。

周末开始俺要去上冲刺班,准备月底考雅思,因此明天开始每次都会预告下次的更新时间,免得大家苦等,每次更新也会尽量更一个完整的大章节。计划全文22万字,还有七万,最迟八月中旬完结。

然后说,德国被西班牙打败之后俺才发现,其实俺在心里是向着德国的TAT,之前一直觉得手心手背都是肉,现在才发现其实俺喜欢手心的肉多一点。决赛的双方,一个是背弃了全攻全守、只知实用至上的荷兰,一个是凭借当年让我钟情的荷兰式打法的西班牙,很矛盾啊。若是荷兰凭借全攻全守打到今天,最后在决赛摘掉“无冕之王”的帽子,俺会乐疯了,不过现在,不管谁赢了,都只有惆怅。

叹气,补眠去。


易园之行

  幼霖独自坐在花园的藤椅上,望着前面灯火通明的大宅。
  
  易家大哥易静风觉得楚家别墅太小,而且里面没什么下人伺候,因此楚颐的生日聚会不如改到易家去办。楚颐原本也想如此,正好可以让幼霖留在楚家别墅里,省得大家见面尴尬——易家的有些人还因当初易静天车祸的缘故对幼霖耿耿于怀。但让楚颐没想到的是一向腼腆的幼霖,这次居然非常主动想要去易家参加自己的生日会,这就让他有些不明白了。
  
  “为什么突然想去?这可不像你。”楚颐揉了揉幼霖柔软的头发,伸出手指阻止他咬自己的下唇,感觉他似乎有些紧张。对,就是紧张,难道是怕自己一去不回不能让他陪着一同庆祝生日?楚颐想到这里笑了一下,又哄着他说:“我去两、三个小时就回来,剩下的时间我们两个还能一起过,好不好?”
  
  幼霖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楚颐总是这样,有时候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他会试着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但是也许是由于年龄差距,他总会把自己想得非常幼稚。的确,和这位楚少爷比起来,自己小了整整九岁,之前的生活也很简单,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就是低能的□。楚颐这种哄小孩的说话做事方法有时候会让他哭笑不得,不过那种关心和为自己着想的态度倒是实实在在的。
  
  “我……我只是想去看看你的亲人,而且今天是你恰好三十岁的生日,我想一整天都跟你在一起,好不好?”幼霖满脸恳求,美丽的大眼睛波光盈盈。楚颐虽然心里觉得不妥,但还是没忍心开口拒绝。
  
  天刚擦黑,幼霖就跟在楚颐身后来到易静天的家,离楚颐家不远,开车不到五分钟,步行估计用不上半小时。之前M市的易园——这是易家别墅的名字——经常只有易静天一个人常驻,听说从前他不忙的时候每天都会去楚家蹭饭,可是最近由于他们在这个城市找人的缘故,现在他的大哥和大姐也来了,还带来了不少仆人之类。仆人们平日里也大都闲着,今天正好给他们找点事做。
  
  远远望向易园大门,张灯结彩,颇有些“不夜天”的感觉。幼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看到国外夜晚的街道上无数闪亮的霓虹灯,曾经问过父亲说,国内不发达,而国外很发达,是不是就因为国外的霓虹灯更多的缘故?父亲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说你以后就懂了。
  
  如今自己的确是懂了,可是父亲却已经不在了。今天自己一定要跟楚颐来到易家,也是想看看这个有可能曾经是自己的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这里的人又是什么样子的。
  
  只不过刚刚进入易宅的大厅,那位狼大哥易静风就皱着眉头迎上来问楚颐:“老三,你怎么把他……我们几个聚会,你怎么带了外人来?”
  
  楚颐笑了笑,没有接话,反而问:“大哥,静天和二姐呢?”
  
  易静风揉了揉眉头,尽量让自己的眼光离开楚颐身后的那个人,转头说道:“老四在上面正在准备什么东西,静云在厨房,说她学了好久,今天一定要亲手做出一道菜给你庆生。”说到这,他也笑了出来,冷峻的线条刹那间变得极为柔和,脸颊上还有个浅浅的酒窝。楚颐听了也笑了笑,自己这位表姐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厨房终结者,奋斗了好几年从来没有完成过一道菜,不过她今天的这种心意自己倒是很领情的。
  
  幼霖在楚颐身后小心打量着这位很有压迫感的易静风,心里的感觉很难形容。没有真正验过DNA,他也不敢说自己就是易家丢失的那个孩子,但自己若真的是,那也就有了这样一位平日里严肃到不行,一提到家人就柔软下来的、能保护自己的哥哥。
  
  真是很幸福的事啊。
  
  幼霖嘴角噙着笑,跟在楚颐身后东打量西打量。楚家别墅的风格是精致奢华,而易家则是古朴厚重,满目都是褐色。这也许跟两家当家人的喜好有关,楚颐虽然有时候很深沉,但是幼霖绝对相信他不会喜欢一直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同时,这也比较好解释为何易静天总喜欢往楚颐家里跑。
  
  就在这时,易静天从楼上探出头,见到楼下的几个人连忙快速跑下来,也是稍微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幼霖,然后才过来给了楚颐一个大大的拥抱:“表哥,生日快乐。”
  
  易静风退到一边笑着看两个弟弟的互动,而易静天则拿出个扁平的小盒子递给楚颐:“表哥,这是我所有酒吧的终身免费卡,全球通用,给你的礼物。”
  
  楚颐接过那个红色小盒子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拳头捶了一下易静天的前胸:“你这分明是耍赖,你的酒吧我又能去几次?偏还让你弄出个终身免费的噱头。这个礼物不算数。”
  
  易静天在一旁乐得手舞足蹈,偏偏就要赖账:“表哥,就给你这个,你可不许太贪心。”随后他又跟幼霖打招呼:“幼霖,你也来了。之前你生日我没能送你礼物,今天补上,是我全球酒吧的两年免费卡。给你这个,有了比较之后,表哥才不会嫌弃我的礼物轻。”说完,他也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塞到幼霖手里。
  
  楚颐和幼霖都被他弄得一脸苦笑,旁边的易静风也轻轻扬起了唇角。在易静天这个活宝的穿针引线下,幼霖的冒昧前来总算显得不那么尴尬。楚颐帮幼霖简单引见了一下易家的哥哥姐姐,离开饭还有一阵子,让他先去花园里逛逛。于是幼霖此时就一个人坐在花园的藤椅上,带着笑意看着前面的灯火,听着里面不时传来的笑声。
  
  幼霖知道自己今天来到这里可能很不合时宜,但是他真的非常想接近易家的这些人,就为了他们可能就是自己血浓于水的亲人,失散了二十多年的亲人。之前,他在知道自己可能是夏夏的时候,满心都是恐惧,生怕自己和楚颐之间是表兄弟相恋,有违伦常。但是后来冷静下来之后,他又对“家庭”产生了极大的渴望——慈祥的奶奶,和蔼的伯父伯母,严厉的哥哥,漂亮的姐姐,这些都是他曾经梦想却从未拥有的珍贵感情。更何况他一直都知道为了保佑夏夏能活着,易老夫人已经吃斋念佛好多年。
  
  从小就只有父亲一个亲人的宋幼霖渴望有那样一个温暖的家庭,从小到大只爱过一次的宋幼霖也渴望没有负担地和爱人相恋,但这其实是两难。这世上几乎没有人能够心安理得地和自己的表兄弟相恋,楚颐绝对不例外。
  
  这个问题似乎无解,幼霖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叹气?是不是我们哪里招待不周?”一道清透的女声,还有皮鞋踏在石子上的脚步声同时传过来,幼霖抬头看过去,原来是身穿黑色长裤红色毛衣的易家老二——易静云。
  
  幼霖赶紧站了起来,轻轻弯了弯腰致意:“易小姐您好”。
  
  易静云拨了拨自己柔顺的波浪长发,笑着坐到了藤椅上,也顺手将幼霖拉着坐下来:“你也好。不过你是表弟带来的人,喊我一声‘大姐’就好,什么‘易小姐’‘易大姐’的客套话可真没意思。”
  
  幼霖不自然地笑了笑,说实话由于易静云坐得很近,她身上的香水味有些逼人,这让他很想打喷嚏。不过听到她对自己示好,幼霖还是很开心。
  
  易静云看到宋幼霖只微笑却没接自己的话,也笑了笑,接着说:“你觉得这里的花园怎么样?”
  
  幼霖之前很少参加交际酒会,只有时在重大比赛结束后会参加过一些赛后的小型酒会,不过在那里大家都有共同的话题,而不像现在这样自己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不过女士既然开口问,自己若是不回答显然很不礼貌。
  
  “其实这方面我不大懂,不过在这个花园里似乎有一股苍翠的绿意,想来应该是很好的。”
  
  “是啊,七十多年养出这么一个园子,养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易静云心不在焉地回了这样一句,却将幼霖吓了一跳,原来这个小花园已经有七十多年的历史了啊。
  
  易静云等了一会,发现旁边的宋幼霖惊讶倒是惊讶了,正如自己预料那般,可是他依然不接话,这让她稍微有些没耐心,自己继续说了下去:“楚家为什么没有好看的园子,还不是因为他们买得晚,下人没时间侍弄花园。主人家心软,在路边看到一些新鲜奇特的野花野草也总想往园子里般,他们倒是应该想想,野草养成到最后也只能是杂草,还不是只有扔出去的份,照我说他们一开始就不应该费那个劲。”
  
  易静云的声音很好听,是一种女性化的清亮,又有三分温柔和平静。这种嗓音让幼霖听得非常舒服,甚至想到了夜莺,因此隔了一会才注意到了她话中的意思。
  
  幼霖轻轻皱了皱眉,转头看了一眼易静云,易静云却在看向易园大宅:“静天曾经有一阵子很喜欢收集女明星,还捧了一个女人当上了什么影后,不过那几个明星只凭一张脸皮终究上不了台面,等哪天静天不稀罕了,还不是要远远打发了他们。”说到这,易静云转头过来,仿佛刚刚想起了什么一般,连忙道歉,“啊,抱歉,我说的是那些电影明星,没有说你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预告时间,擦汗,刚写出来就掐着时间贴上来了,生怕迟到,不过还是忙中出错了。

下次更新在7月12号星期一。


真相的一角

  其实之前她说的那些明星,幼霖也只是听听而已——他不愿意、也没有多想那些字里行间的意思。不过易静云后面补充的那一句却是确确实实告诉自己,她说的其实就是你宋幼霖。
  
  幼霖轻轻抿着唇,静静看着易静云,易静云也带着笑意任他随便看。等了好一会,幼霖才开口问道:“其实你刚才是想说,我平时滑冰也只不过是在出卖色相,根本上不了台面,对不对?”说到后来他还是没控制住,声音稍微有些颤抖。
  
  易静云听了宋幼霖这句话,突然有了一种自己正在欺负小孩子的感觉,非常怪异。她看着宋幼霖倔强地昂着头,明明眼圈就要红了,却偏偏强忍着等着自己的回答,死心眼一般。其实她只是由于今天做清蒸鱼再次失败,而且这个人跟之前静天的车祸有关,外加楚颐居然在今天这种兄弟姐妹间的聚会带上了这样一个外人,种种原因加一起,她才想过来敲打他几句,只是想稍微泄愤罢了,却没想到这人说话如此直来直往,差点让她招架不住,同时又在心里有些气闷:你不过是表弟的一个男宠而已,怎么还有胆子来跟我叫板?
  
  “不是不是,我哪能说你啊。听静天说你还是世界冠军呢。”易静云依然带着十二分温柔的笑容,似乎很有诚意地开口解释了两句,“我家楚颐……呃,他只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个生意人,哪里能配得上你,我看啊,他以后也就能找个像白家小姐那样的女人而已。”
  
  幼霖这时候已经开始觉得今天自己来到这里可能根本就是错误的,不是说在言辞上自己招架不住,而是这位易二小姐对自己的态度,简直就像是在自己心上狠狠地刺了一刀:在她眼里,自己为之付出十几年努力的花样滑冰不过是一个出卖色相的职业而已。是不是易家的人都这样想?
  
  幼霖想着想着,又开始习惯性发呆。不过这种发呆被旁边的易静云看到眼里,则解读出了一种□裸的无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一定要跟这人较什么劲,只是控制不住心中“腾”地冒出的那一股邪火。她不打招呼站起身来就要走,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慢慢回头又说了一句:“啊呀,世界冠军,我忘了告诉你,楚颐的未婚妻白若曼下个星期也会来中国,到时候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虽然这是个疑问句,但很明显易静云并不指望自己会得到宋幼霖的回答,甩下了这一句话,她便快速离去。和表弟的男宠斗气,传出去自己都觉得丢人。
  
  而幼霖则一个人呆呆坐在那里,感受着一道又一道雷劈到自己头上:易家觉得花样滑冰是出卖色相,和……楚颐已经有了未婚妻。
  
  五月的南方,其实已经可以说得上是暖和了,不过此时的幼霖却觉得冷,风吹在身上,又越过他的身体越过他身后的那些植物,不时引起一串串哗哗轻响。他想来看看易家,这是他得知自己可能的身世之后的第一反应——这也是人之常情,相信无论是哪个孤儿,都会希望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依然有亲人,更何况对象是看起来非常重情义的、锲而不舍寻找了二十年的易家。
  
  幼霖其实本来还想偷偷找个机会故技重施,设法拿到易静天或者他家其他人的头发之类——即使仅仅是暂时来做客,机会也比继续枯等下去要大得多。只不过现在的他却已经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无论自己身世到底如何,他都不想再去证实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至于楚颐的未婚妻,其实这件事在他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楚颐是楚氏的掌门人,而整个楚氏嫡系就只有他一根独苗,不结婚生子传宗接代基本是不可能的。父亲去世的时候,幼霖万念俱灰,曾经将自己身边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按照最坏的结果思考了一遍,他和楚颐之间的事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心里乱乱的,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件事带来的打击更大,幼霖只呆呆地撑着下巴坐在花园里。前院似乎有喧哗,又过了一会,易静天从小路轻快跑过来,对幼霖说:
  
  “幼霖,我奶奶来了,表哥让我先送你,他晚点才能回去。”
  
  奶奶?幼霖抬头向前院看了一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起身跟在易静天后面。
  
  易静天带着幼霖沿着花园里的卵石路来到一个角门,门口守着的高个子管家给他们开了门。幼霖出了易园,易静天还要返回去取车出来送他,不过被幼霖婉言谢绝了——易园离楚家并不远,天色也不算太晚,而且这里很安全,慢慢散步回去也不错。
  
  只是易静天刚刚离开,幼霖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风有点大,泪水又转瞬被吹干。回头看看易园的灯火阑珊,幼霖这时候深切地感受到了父亲那句话的正确性,他和这些豪门公子,真的不是同一类人。
  
  不算很远的路,幼霖却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感觉自己就这么一步一步离易家远去。不过这世界上的事本就如此,从来都是失意多于得意,自己本就和他们不在同一条路上。
  
  已经五月份了呢,鲁特森每天都要打电话过来催他一遍。九月份的时候新的赛季就开始了,作为新科世锦赛冠军,作为新赛季奥运会冠军的有力争夺者,他现在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新节目是什么样子,在鲁特森看来,幼霖这种做法简直就是自我毁灭。不过到了今天,他似乎是真的不得不走了呢。
  
  幼霖一路上昏昏沉沉,回了房间倒头便睡。他一整晚都在不停做噩梦,胸口似乎有一块重重的大石头压着,让自己喘不过气来。可是他潜意识里却很清醒,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直到最后失去知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头昏昏的,四肢也有些发麻。幼霖撑起身子打量周围,发现楚颐昨晚并没有回来睡。他冲了个冷水澡,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行李,又去煎了一个鸡蛋作为自己的早餐。正吃着,楚颐就回来了。
  
  “抱歉,我回来晚了,昨天外婆也来了,她不让我走,我总不能违了老人家的意思。”楚颐走过来,从后面轻轻将幼霖揽到怀里,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幼霖轻轻点了点头,又抬头问:“吃早饭了吗?”
  
  “吃了,不用管我,你先照顾自己,等一会我们一起去楚氏。”楚颐一边说话一边向书房走了过去。
  
  “白若曼是谁?”幼霖平静的声音从楚颐身后传来。
  
  楚颐停下脚步,皱紧眉头转头看幼霖:“你……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昨天晚上谁跟你说了什么?”他又返身走过来将幼霖轻轻揽住,安抚地揉了揉幼霖的头发,“别多想,那个女人没什么,这是我的事,你只要乖乖的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一股极其强烈的愤怒从幼霖胸口冲上来,让他的手也开始轻轻颤抖:“你不觉得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吗?”他用力地甩开了楚颐的手,眯起了眼。
  
  楚颐也没再凑上来,只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又向着书房的方向走去:“我说了那个女人没什么,你不相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他的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就被紧紧地关上了。
  
  这还是楚颐第一次用这种态度跟幼霖说话,不是惯常的情人之间的低喃轻哄,也不是他对待属下时那种严厉或者谦和。尽管语调还和平常一样,但是幼霖却听出了楚颐话里□裸的不耐烦。
  
  幼霖双手颤抖得愈加厉害,最后干脆将刀叉丢到餐桌上,靠在椅子上轻轻仰着头。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脱口而出那样一句话,他也不知道为何一向温柔的楚颐就这样突然转变了态度,他更不知道自己现在怎样做才是对,怎样做才是错。是和楚颐这样有一天算一天地厮守下去,不管他的未婚妻,也不管自己和他之间可能的表兄弟关系,掩耳盗铃等着结局的那一天,还是跟他仔细把一切说清楚,听听他的判决,又或者干脆快刀斩乱麻,远远离开。
  
  幼霖心乱如麻,打电话叫来出租车,穿上鞋出了门。不过在这个城市里,即使离开了楚家,他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司机见这位客人情绪不高,也没有个固定目的,偏又提前付了车费,便揣摩着把车开往闹市区,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口中偶尔还会尝试着说几句宽慰的话。
  
  幼霖其实在这个时候是很想要安静的,但是这位司机师傅也是好意,自己又不想接话,便直接让司机在前面路口停下,他随便去哪里转转都好。只不过下了车以后他才发现,这司机停车的位置距离楚氏大楼只有一条斑马线的距离。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笑自己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这里。不过不知道楚颐现在的心情怎么样,有没有来上班。他漫无目的地在商场里乱转,看着琳琅满目的东西,心情果然放松了不少,难怪听说女人一不开心就喜欢逛街,果然逛街是调节情绪的好办法。
  
  走着走着,幼霖又来到了那家卖袖扣的店。事实上今天若不是他先说的那几句话,楚颐后来也不会生气,他突然决定在这里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礼物给楚颐,先退一步也好。不过刚一进门幼霖就呆了,店面正中的那个玻璃柜里,和自己之前给楚颐选的那对“全球唯一手工版袖扣”一模一样的东西正在那里安安静静地摆着。
  
  他慢慢走过去,右手轻轻抚上了那个展台,描摹着那个白金纹样,轻声问旁边的销售小姐:“这对袖扣,我想要三对,你们还有吗?”
  
  旁边的销售小姐一听,立刻眉飞色舞连连点头,殷勤地捧了大本产品目录来,举着给这位年轻的顾客看:“有的有的,而且您还可以看看我们这其它款式的袖扣,每一种都有货,就算现在没货,也可以立刻给您从别的地方调来。”
  
  幼霖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却发现完全笑不出来,情绪瞬时跌入谷底。自己觉得那是精心选择的独一无二,实际上未必就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是不是其实自己的感情也是这样,自己觉得很珍贵,然而对于楚颐,或者在其他人看来,也未必有多珍贵。
  
  头好疼,胸口好闷,世界虽大,离开了楚颐,自己仿佛又将迷失方向,就像刚刚失去父亲的那段时间一样。
  
  幼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当他意识完全清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父亲老宅的卧室地板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父亲留给自己的大盒子。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父亲一个人是毫无所求地对自己好,因此潜意识里他才一直避免回到这个老宅来,因为他知道自己会触景生情。
  
  这里是父亲的卧室,屋子里的每一样老物件都有来历,幼霖怀里抱着的那个盒子,就是他小时候喜欢玩、又玩厌了的玩具,只是他的玩具一直不多,父亲又很珍惜东西,也就替他一直按样收藏着。
  
  现在再看盒子里面,一样样满满都是幸福的回忆,自己小时候玩过的不倒翁,玩具马,小弹弓,甚至还有端午时戴过的已经褪色的五彩绳,父亲不仅喜欢收藏自己的比赛奖牌,也喜欢收集自己玩过的一些小玩意。父亲一向是严厉的,甚至有时候严苛到不近人情的地步,但是他却一直知道父亲是很爱自己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再想再纠结也没用,父亲已经离开了,幼霖轻轻叹了一口气,信手在盒子里翻着。天色渐晚,他也应该回城南楚宅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今天没带手机出来,楚颐很可能会着急。正在他最后整理这些东西的时候,缠在五彩绳里的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件用浓黑的黑线、褪色的金线,中间又有几条发暗的红线共同编织成的一个圆形小链,小小的中间只能塞进去三根手指,一看就是给小孩子戴的。虽然丝线有些老,颜色也不那么鲜明,但是挂在链子上一块非常奇特的玉却吸引了幼霖的注意力。白底的软玉不算大,上面却又同时有天然的红、绿、紫三色,一看就知道非常珍贵。玉的一面刻着精致的如意形状,另一面却刻有一个小小的“雨”字。
  
  幼霖摩挲着那个“雨”字,轻轻开始颤抖。他慢慢扳过自己的腿,从脚踝上摘下了楚颐曾经送给他的那条脚链,把这两样东西分别放到自己的左右手里,紧紧握住。其实已经不需要再去证明什么了,他曾经在寂寞的时候把玩过无数次楚颐送的那条链子,对它的每一条纹路不说了如指掌,也绝不会错认,而刚才发现的那个小链子,虽然有些破旧,但是花纹绝对是一样的。
  
  而那个“雨”字……楚颐曾经说过夏夏的大名就叫做“易静雨”。父亲请先生为自己算命时,先生说自己五行缺木,可父亲为自己取名时却不用“森”字,而非要用“霖”,难道也是因为这个“雨”字?
  
  在他已经决定放弃探求这件事的时候,命运又为他偷偷掀开了遮住真相的一角。
  
作者有话要说:俺觉得若是荷兰不用全攻全守,那还是不夺冠比较好;但是他们真输了之后,俺又很惆怅。俺这人没救了orz。

今天这章很多吧很多吧 扭 下一章回加拿大。7.15周四,19:30。


投入训练

  回到加拿大已经两个星期了,这两个星期里楚颐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来。
  
  幼霖坐在更衣室的长椅上有些分神,鞋带还没完全解开就想脱掉冰鞋,这一用力正好擦到了脚跟上的裂口,疼得他一激灵。
  
  不管怎么下决心说服自己放下,终究还是放不下。
  
  从父亲的老宅回到楚氏别墅的那天,楚颐脸色很不好,就连自己说要回加拿大,也没见他像从前一样挽留,只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
  
  不过幼霖知道楚颐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淡,否则自己放在枕边设置了静音的手机里就不会有二十几个未接来电。楚颐他还是很关心自己的,他现在的这种态度,或者是真的生气了——其实这种可能性不大,或者只是想暂时逃避之前的那个白小姐的问题而已。
  
  也许自己真的是个傻瓜吧,明知道也许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却还是别扭地一个人回到了比迪亚威尔,也不服软先给他打电话——幼霖现在实在是不愿意继续思考这些问题。
  
  他小心脱掉冰鞋穿上拖鞋,看了看时间,离班车开车还有二十四分钟,这段时间正好可以去医务室为脚换药。
  
  鲁特森之前自然是狠狠摆了好几天的脸色,设置的训练任务非常重,不过幼霖训练很刻苦,态度也非常端正,认真得一如既往,他也没什么好说。不过看宋幼霖训练得越来越用功,鲁特森反而先害怕了——自己这个学生从来都不怕任务重,只怕任务不重,连忙又叫停先前的计划,重新安排幼霖的训练。尽管鲁特森已经尽可能缩减训练时间,不过幼霖在基础动作恢复训练的过程中,每个动作都要求自己做到尽善尽美,因此脚上也难免有些红肿和裂口,幸好都不严重。
  
  幼霖穿过冰场走进了医务室,此时的医务室里,斯内德先生正在为另外一位运动员检查身体。
  
  “嗨!幼霖,你昨天上网没?安东尼和那位卢西亚娜?辛普森小姐又有新闻了。”杰拉德一手扯着自己的衣服任凭斯内德医生在自己身上按来按去,一边专注地跟宋幼霖说着八卦。
  
  幼霖微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这个话题问道:“怎么了?是安东尼打算正式宣布追求辛普森小姐?还是辛普森小姐说了什么?”
  
  “都不是。安东尼这家伙昨天居然宣布他之前早已经和索尼唱片签约,下个月将发行一张EP,现在已经录制完毕,同时打算继续邀请辛普森小姐担任他表演滑的嘉宾。安东尼为了追求美女,居然决定开口唱歌了,真是想不到。”
  
  幼霖怔了怔,想起安东尼之前那次曾经跟自己说过,脚伤不是什么问题,正好让他有空出唱片……想到这,他轻轻笑了笑,也许正是因为安东尼想要出唱片的这个想法才让他结识了美丽而又热情的当红偶像歌星卢西亚娜?辛普森小姐,这对于他来说,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缘分。
  
  杰拉德离开后,轮到了幼霖。斯内德医生依旧非常有耐心,不厌其烦地反复重复着换药的时间和日常注意事项。其实斯内德同时也是俱乐部的心理医生,他一直坚持认为这种唠叨有助于帮助运动员康复,同时还能更好地舒缓压力。每个来医务室检查的运动员都很怕他的这种唠叨功,偏他还乐此不疲。
  
  “好了,回去别沾水,明天这时候再来换一次。”斯内德医生轻轻拍了拍幼霖的脚,帮他套好拖鞋,“对了,幼霖,你回来得太晚,错过了今年的体检,你最好尽快去运动医学中心补一份体检报告,晚了的话国际滑联在抽查时可能会取消你的参赛资格。”
  
  幼霖点头答应:“好的,我马上就去打电话预约。”
  
  回到俱乐部之后,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接踵而来,让幼霖忙得不可开交——当然,这其中也有鲁特森故意为之的原因在内,不过自己之前的确是没有听他的话,被他这样整也没什么怨言。
  
  楚颐依旧没有打电话,安东尼可能有了女朋友,三天后去运动医学中心体检,明天开始练习新节目,每个人都在忙,每个人都要进步,这个世界也在高速旋转,只不过和往年相比,每个人都渐渐变得不一样。
  
  鲁特森和克劳斯很显然是商量过的,他们为幼霖新赛季选的音乐都需要很强的表演能力,也许是幼霖上赛季的表现给了他们信心,让他们想在这个赛季尝试着拼一把。
  
  他的新赛季短节目曲目来自于法国音乐家圣?桑的管弦乐组曲《动物狂欢节》的第十三首抒情曲《天鹅》,低沉而悠扬的大提琴在两台钢琴的伴奏下徐徐描绘出了天鹅在水中的高贵、宁静和美丽的姿态。清澈的钢琴和弦表现着水波荡漾的情景,同时内敛的大提琴声表现着天鹅的浮游姿态,而且这首曲子和宋幼霖的的气质也是相辅相成。
  
  自由滑曲目则是出自百老汇音乐剧A Little Night Music中的名段《小丑进场》(Send in theclowns)。一般在马戏团演出过程中,每次出现演出事故的时候,都会有小丑冲进来演戏救场,这首歌曲从表面上看,便是一次演出事故发生时从空中摔落的那位表演者的内心独白。
  
  这首歌的音乐很抒情,歌词中带有强烈的自嘲色彩,让人感到了一种无奈,同时又十分动人。当幼霖在俱乐部视听室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竟然泪流满面,这让鲁特森和克劳斯大喜——选手对音乐的感知能力越强,表演时的契合度也就越高,成功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宋幼霖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就能如此深刻地体会到其中的悲哀情绪,这实在是很难得。尽管自由滑的时候只有音乐没有唱词,但是这并不会影响选手的表现力。
  
  事实真是如此吗?其实这只不过是幼霖在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想到了自身而已。
  
  “真是灿烂华丽啊,我们是一对不是吗?
  我已经躺在地上了,你却还在空中漂荡。
  这时候小丑在哪儿?
  
  ……
  
  一个身陷苦痛,一个却不能为所动。
  亲爱的对不起,我还以为你要的东西和我想要的一样。
  小丑在哪儿?叫小丑进场!
  何必去找?小丑,就在这儿啊……”
  
  可能是心有所感的缘故,幼霖练习这首《小丑进场》进度飞快,尤其是情绪表达极其出色,每次鲁特森站在场边看着宋幼霖表演都老怀大慰,两天之后,他甚至觉得只要宋幼霖临场的动作编排不出错,体力不出错,现在直接就可以用这套节目去参赛了。
  
  表演滑音乐由于幼霖的要求,初步暂定继续沿用去年四大洲赛时的You raise meup,这样的话教练、编舞和运动员的工作量都少了很多,之前幼霖在国内耽误的时间也能稍微弥补一下。
  
  接下来的那天,幼霖跟鲁特森请了假去运动医学中心体检,一个上午加上半个下午的时间才全部完成,然后回俱乐部休息——这一阵子幼霖为了方便训练,又从家里搬回了俱乐部。滑冰俱乐部扩建以后,原来吵吵闹闹的小队员们和青年组的运动员都搬到了后半区,前半区单独留给了一线选手,这样的安排反而比原来更安静了。
  
  幼霖在房间里整理着最近需要研究的录像,手臂高的一大摞光盘。翻着翻着,他突然发现了几张上个赛季结束以后安东尼的表演滑录像。事实上在类似比迪亚威尔这样的大俱乐部里,教练们经常会在空闲时间和队员们一起看录像研究对手,即使是纯商业的表演滑也不例外。可是由于幼霖今年回来得太晚,这一步骤完全没参与不说,鲁特森也没额外交代一句,直接就把这些需要仔细看的光盘塞到一堆训练资料里打包给了幼霖。
  
  幼霖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心里想着看来还是应该再去哄哄那位老教练,让他总这么别扭着真是一件麻烦事。
  
  随意抽出一张光盘放进电脑,幼霖打算看看之前安东尼的状态,不知道他的脚伤是不是完全好了。不过刚看了两眼,他就忍不住想要大笑。
  
  这场在底特律的表演滑,安东尼请了卢西亚娜?辛普森担任表演嘉宾,辛普森小姐站在冰场中央唱着“我的罗密欧,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之类的歌词,安东尼口衔玫瑰绕着她表演,在卢西亚娜唱到“你对我说‘嫁给我吧朱丽叶’”的时候单膝跪地送上玫瑰,一副十足诚恳的求婚派头。卢西亚娜也满脸惊喜地接过玫瑰,并和安东尼温柔相拥。
  
  最好笑的是特写镜头给到安东尼的脸上时,他的表情和眼神都极尽温柔极尽多情,似乎真的无比沉醉于这份来之不易的深情。看来,他们之间的绯闻真的不是空穴来风。若是单单想要吸引眼球的话,这样做似乎有点过头了。
  
  不过,安东尼这家伙在冰场上一向是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天生的罗密欧,若非如此,怎么会稍有一点绯闻都会让整个滑冰界鸡犬不宁,听说有很多记者居然打电话到比迪亚威尔俱乐部——这家和安东尼实际上没太大关系的俱乐部——询问大家对安东尼“新恋情”的看法,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之前楚颐曾经说过希望幼霖不要去参加什么表演滑,好好休息一阵子,幼霖也正有此意,上个赛季发生那么多事简直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因此经纪人陈大律师并没有为他签下什么表演合约,广告合约也极少。估计这就是和楚颐在一起的一个小弊端吧,他的独占欲表现得不明显,但实际上却很强,估计心里恨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时眼睛都要盯在自己身上。
  
  幼霖对于这些商业活动本来也没什么兴趣,父亲去世之后也彻底没有人来催促他攒钱了——超过千万美元的身家,对于他这样一个年轻人来说,已经很够用了。虽然和安东尼每年千万的吸金速度不能比,不过幼霖很知足。但由于他一直不出现一直不拍广告,代言身价反而越炒越高,这倒是让他始料未及。不过企业开价再高,他这边不签约也全是空的,说不定人家就想要借个噱头而已。
  
  幼霖又忙碌了几天,其实每天主要忙于练习节目的难度编排,晚上的时候要么研究录像,要么去听克劳斯讲解艺术表现的课程,偶尔还享受单独的补课待遇。幸好在国内的时候基础动作训练并没耽误,他现在在冰上做高难度动作并没有什么迟滞的感觉。只是总是有很多东西放不下,心事重重,倒是也暗合了忧郁的节目内容。
  
  其他选手的参赛计划早已经上报给了国际滑联,但是幼霖由于没有提供体检报告,即使上交也不会被受理,何况有些比赛的主办方早已经发出邀请函,无论同意或者不同意去参加那场比赛,都需要正式回函才行——这依然是幼霖迟归的后遗症。
  
作者有话要说:T T 今天有两章。


退役的计划

  不过这天,训练结束,鲁特森却心事重重地约他一起去运动医学中心。幼霖不明所以,不过想来应该不是自己的体检条件不合格吧。
  
  负责体检的医生早早就在办公室离等着——居然是运动神经学方面的专家格林医生。幼霖看到他坐在会议室里,心里突然一紧。不过格林医生仿佛看穿了幼霖的紧张,在他和鲁特森刚进入会议室的时候便连连说“不要紧张,不要紧张,只是有件事要你们来做决定。”
  
  尽管格林医生这样说,幼霖还是很紧张,毕竟若是完全没有问题,医生绝对不会让他再来医院,区别只在于问题的严重性。
  
  想到这里,他开门见山地问:“格林医生,请问,是我的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事实上格林医生之前在电话里已经跟鲁特森简单谈过了这个问题,不过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运动员解释,看到宋幼霖发问,他不禁将眼光转向了鲁特森教练。
  
  鲁特森翻了翻详细版的宋幼霖体检报告,很严肃地抬头看着幼霖:“呃,幼霖,这件事我们应该听听你的意见。你知道,这次的体检结果不算太好,”
  
  幼霖点了点头,认真地等鲁特森的下文。
  
  鲁特森和格林医生对视了一眼,格林医生接着说了下去:“我来说吧。是这样的,往年你的体检报告,心脏功能虽然不算特别强,但是只要不是太高强度的训练,基本是没问题的。”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翻到体检报告中的一页递给幼霖,接着说:“但是今年的报告却发现你的心脏功能出了一点……呃,一个小小的问题,对外力的承受指数有所下降。你现在的这种承受指数作为普通人那样生活是完全可以的,可你是一个运动员,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幼霖接过那份报告,上面满是穿插交错的各色彩线和大量的不认识的医学专有名词,根本读不懂那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问题。不过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刚过去的那个赛季发生的事情太多,的确有时候感觉心脏跳得不对劲,但是他一直以为那只是情绪上的问题,一直没怎么在意,没想到似乎很严重。
  
  “具体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幼霖还是很镇定的表情,这让一旁一直关注着他的鲁特森轻轻松了一口气。
  
  “首先,你必须一直保持情绪的稳定,其次要严格控制训练强度,第三,记住定期检查,按时吃药。若是能够做到这三点,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格林医生尽量把问题说得简单些,不过若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除了第三点,剩下的那两条都不简单。
  
  幼霖也不打算逃避问题,直接问:“格林医生,请你直接告诉我训练强度究竟要控制在什么水平。”
  
  格林医生又抬眼看了一下鲁特森才回答说:“关于这个问题,我曾经跟你的教练沟通过,一致认为临界值不能超过你现在训练强度的四分之一……”
  
  四分之一的训练量?这还怎么去比赛?幼霖皱紧了眉头。
  
  “……而且,你的运动生命应该不会太长,今年的奥运会若是错过的话,基本上很难坚持到下一届。”格林医生想了想,还是补充了这一句。
  
  时间在这个会议室里似乎凝滞了,好半天都没有人有动作,压抑在安静中向四周蔓延。
  
  幼霖叹了一口气,转头问自己的教练鲁特森:“教练,你直接说吧,我还能参加今年的奥运会吗?”
  
  鲁特森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回答说:“好好计划一下训练时间,应该可以保持住你现在的状态,但是相应的,大部分的大奖赛和表演滑就只能不参加了。”
  
  幼霖松了一口气,只要还能参加奥运会,其它的都不重要。哪怕整个赛季只能参加奥运会这一次比赛,哪怕在他剩下的人生只能参加这一次,只要足够他完成父亲的心愿就好。
  
  离开运动医疗中心之后,幼霖和鲁特森边走边商量着新赛季的赛程,最后决定在奥运会之前只参加一场大奖赛——也就是说整个赛季,幼霖只会参赛两次,一场大奖赛,一次奥运会,就连奥运会之后的世锦赛也不会参加。其实这是一个谨慎得稍微有些过的决定,但是两个人都不是风险偏好者,不愿意用高风险去搏高收益,唯一看重的只有奥运会而已。
  
  “教练,关于我的身体状况这个消息还是暂时别公开了,我怕会有很多记者来。”幼霖在俱乐部门口停了下来,轻轻地说了一句。
  
  鲁特森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这样做是必须的,但是幼霖整个赛季都不怎么参赛这件事,等报名截止后国际滑联会公布各站参赛名单,因此根本瞒不了多久,过一阵子记者还是会来挖新闻,安静也只能一时。
  
  好在幼霖之前的奥运积分已经足够他参加冬奥会,不需要再去参加预选赛之类,省了不少事。
  
  此时幼霖心里也在想这件事,不过角度和鲁特森完全不同。不继续参赛赚积分的话,按照去年世锦赛以及从前拿到的那些积分,他的确是足够参加本届奥运会,但若是今年11月之前他能再拿两个大奖赛冠军,就能为国家拿到第二个奥运参赛名额。可是他如果按照鲁特森的计划减少参赛次数,直接就会导致国家第二个奥运参赛名额报销,国内的媒体和冰协可能又要对他发难了。
  
  这是一件麻烦事,而且是可大可小的麻烦事。最严重的结果可能是冰协决定取消自己代表国家的参赛资格,真是弄成这样的话,也完全没有办法,到时候只能请国际滑联来斡旋。
  
  走一步算一步吧。现在考虑这些对身体没有什么好处。
  
  其实幼霖虽然偶尔觉得自己不舒服,但是却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不过既然医生和教练都要求他注意运动量,为了这一年的奥运会,准备了这么久,背负了父亲的梦想和国人的期望,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倒在终点线前面,因此每天无比听话,定时定量运动,严格按照医嘱吃药,多休息,注意情绪,很快就过了一个月。
  
  国际滑联公布新赛季赛程和各站参赛名单的时候,普通观众是看不出什么门道的——他们可能连ISU的官网都没进过。而各国的教练和选手们却能从中一眼看出新科世锦赛冠军宋幼霖本赛季的参赛数极少,只选了一场临近奥运会的大奖赛作为热身,其它比赛一律没有报名参加。没听说他受伤还是怎么的消息,这样避赛难道是害怕参赛过多会受伤?奥运会的确很重要,但是为了奥运会谨慎到这种程度的可还真是不多见。
  
  大部分人看过之后只是惊讶一下就算了,不过安东尼却急急忙忙打电话过来详细问幼霖的情况。幼霖不觉得这个消息需要对安东尼保密,便认真跟他解释了一番。
  
  “怎么会这样?唉!那你是不是打算奥运会之后就退役?”安东尼站在幼霖的角度一思考,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估计会吧。若是拿到冠军,目标达成就休息休息;若是没有拿到,医生说我不能再等四年,那干脆也别再等下去了。”幼霖对这件事倒是很看得开,“父亲去世之后,我对滑冰的热情减少了很多。”
  
  安东尼沉默了一会,仿佛不大想继续这个话题,便换了一种开心的语气:“嘿,忘了告诉你,我的EP马上就要发行了,到时候我寄一份给你听听,怎么样?”
  
  “哦?真的!好啊。能先透露一点吗?”幼霖很惊讶,安东尼居然真的发行了个人专辑。
  
  安东尼“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只选了几首我受伤那阵子天天哼的歌,等你拿到专辑就知道我想要表达什么了。”
  
  幼霖笑着摇了摇头,转而又开始打趣他和卢西亚娜的绯闻,不过安东尼死不承认,偏说自己和辛普森小姐只是朋友关系。可是,若你们真的是朋友关系,为什么还要屡屡逃避“辛普森”这个话题?幼霖也不去点破,只在心里偷笑,任安东尼再将话题带到别处。
  
  安东尼若是能幸福,他心里的内疚会少很多。
  
  正当他已经开始适应在比迪亚威尔悠闲的训练兼休养生活时,楚颐却来了。
  
  这,算是楚颐先低了头吧?
  
  幼霖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那时候他正在俱乐部里和其他队员一起看老电影。听楚颐在电话里说他已经到了别墅门口,幼霖连忙跟鲁特森交代了一声,坐车回到了那个很久没有去过的家,远远的就看到一个黑黑的影子站在院子门口。尽管天比较黑,幼霖还是感觉得到楚颐在定定看着自己。
  
  酸的,甜的,涩的,诸多感觉在他的心里反复翻腾不休。
  
  似乎自从他们两个人正式确定了关系以后,从来没有过这么久失去联系,而且还是双方主观故意地断了联系。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倔强,两个人都有各自的理由,两个人都不认为自己是错的,但同时,两个人也都受了伤。
  
  想到这里,幼霖低头轻笑了一下,走上前去开门,同时问楚颐:“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没打电话给我?”
  
  寒暄几句进了客厅之后,楚颐自然一眼就看出这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又搬回俱乐部了吗?”
  
  “是啊,前一阵子很忙,而且现在那里也很安静,我就搬回去了。”幼霖一边回答他,一边简单收拾了一下鞋柜,将手里的东西放好,刚要抬头,就被楚颐紧紧箍到了怀里。
  
  熟悉的香水味,熟悉的怀抱,幼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心都变得很软。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今天的。下一更在20号周二,合掌。


奥运赛场

  
  绯闻之类的事情,幼霖从来就不在意,和楚颐分手之后,更没有什么害怕误会的人,何况他和安东尼之间的这些事经常被人翻出来讲,几年下来早已经算得上是过气的老黄历了。媒体咋咋呼呼捧个场,装装样子,其实大部分人肯定是嗤笑不信的。在这件事上,幼霖一直只是奇怪安东尼的态度和做法,现在知道了原因,也放了心,只是面上还不打算饶了这家伙。
  
  “结婚了却不告诉我,出事了就拿我来当靶子,安东尼,我真是到今天才认识你。”幼霖神色冷冷的,语气平淡,让人看不出喜怒,可是越这样,安东尼心里就越没底。
  
  “幼霖,幼霖,抱歉,我……我结婚那天是被阿德里安骗去的,我也没想到当天……”安东尼磕磕巴巴尝试解释,不过这件事他心里本就有点疙瘩,现在更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说了。
  
  幼霖心中偷笑,脸上还是板着:“那你事后也没告诉我啊?”幼霖快步出了更衣室,向餐厅的方向走去,安东尼就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委委屈屈一副小媳妇样:“我是不好意思嘛……”
  
  幼霖心中笑得更厉害,面上却不显,又晾了安东尼半分钟才说话:“这样吧,什么时候有机会把你家那位叫来让我看看,我就考虑考虑原谅你。”唬了半天,总得给他一个台阶下。
  
  安东尼听到幼霖松口,乐得差点跳起来,连忙说:“好,好,你等一会,今天是他陪我来的,现在就在万豪酒店,我马上喊他过来。”
  
  幼霖听了这话反而有些无语,看着兴冲冲跑去打电话的安东尼,也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阿德里安?辛普森的身材不高,和安东尼差不多,不过看上去就是很精明的那种,他自己也主动介绍说自己是犹太后裔。幼霖将客人请到了自己家里。
  
  “那估计是你的主意吧?”让安东尼把我推出去,既可以转移媒体视线,又可以试探出安东尼对我的想法,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主意里有点阴谋味。幼霖开门见山直接问,只不过当着安东尼的面没有说得那么透彻而已。
  
  阿德里安转头看了一眼安东尼,发现那傻孩子一头雾水,便笑着点了点头。和聪明人说话不用绕弯子,不这样做的话,他无法确定宋幼霖在安东尼心中的位置,也就一直悬着心。不过现在他倒是可以完全放心了。
  
  安东尼坐在一旁不知道这两个人一左一右打什么哑谜,不过他很快就被阿德里安分散了注意力,只留幼霖和阿德里安相视而笑。
  
  阿德里安也很温柔,虽然他看上去很精明,但是安东尼的想法,他从来都不会反对,即使有时候觉得安东尼的想法不合适,也不会直接说出来;也有时候明明是他想要如何,偏要转圈逗着安东尼主动开口,看上去乐在其中。安东尼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实际上却被吃得死死的,而且看起来也从之前和自己之间的那种感情中彻底走了出来。这样最好了,两个人作为对手从小到大一直互相关注,惺惺相惜的感情未必就是爱情。即使曾经有过那么一星半点的爱情小火苗,估计也会被时间、被这位温柔而腹黑的阿德里安先生给磨灭吧。
  
  幸福地生活吧,安东尼。
  
  幼霖的经纪人,还是那位来自楚氏的著名的陈子奇陈大律师。他这阵子有时候对着幼霖欲言又止,不过幼霖自己倒是不想打探什么关于楚颐的事,因此他每一次都在陈律师开口前,要么转移话题,要么直接闭口不谈。楚颐的消息,电视里、互联网、报纸上都时常能看到。他已经和白小姐公开出双入对,而且双方敲定了两年后的婚期,楚氏和白家的合作也更加广泛深入。事到如今,还有什么需要说的呢?
  
  陈律师似在不经意时说过,之前楚氏出问题,白家就是幕后推手,所以无论如何楚颐都会报这个仇,不会真的结婚。陈子奇说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幼霖误会那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只不过他不知道幼霖和楚颐之间的分歧并不在此,不娶白小姐,也会娶黑小姐红小姐,那样和今天根本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楚颐离开比迪亚威尔之后,也曾经打过几次电话来,只不过全被幼霖挂断,下了狠心和他断绝关系,所以后来他也就不再来碰壁了。
  
  幼霖现在也经常回想自己父亲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他和这些豪门公子不是一类人,真的不是一类人。他做不到像楚颐这样一边对白小姐温柔至极,一边又去不停谋算白家的产业,也做不到完全不顾别人感受,一心只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行。
  
  只是楚颐这张温柔的面具太好,等到发现那只是一张假面的时候,自己已经陷得太深,希望这位白小姐能够好运吧。
  
  楚颐和白若曼二人公开关系之后,媒体也纷纷介入,使出浑身解数挖掘独家新闻。拜他们的努力所赐,幼霖这才知道原来“贝曼银行”是楚颐按照楚家的习惯为未来妻子准备的产业,日后会直接交给儿子,这是楚家的一个传统。“贝曼”的“曼”字便取自白若曼小姐的闺名。而现在楚氏享誉全球的“贝欣制药”当年便是楚父为楚母准备的聘礼。
  
  请自己的情人来为自己的未来妻子产业做代言人,这种事情,楚颐还真是放得开。幼霖本以为自己会很平静很不在意,可是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他心中的痛还是无法抑制。于是幼霖在第一时间找到了陈律师要求解约——解除自己和贝曼银行的代言合约,也解除自己和陈律师之间的经纪人合约。
  
  陈律师一开始还大力劝阻,情人之间小打小闹,无论如何都没必要赔这么一大笔违约金进去,但是后来他见宋幼霖态度强硬,似是无法挽回,也显出了精明本色。宋幼霖和贝曼银行之间五年的代言合约还剩三年,每年代言费用五十万美元,根据合同,单方面违约需十倍赔偿违约金,陈律师毫不手软地为贝曼银行索取了一千五百万美元——这几乎是幼霖的全部财产总和,随后他主动辞去了幼霖经纪人这个职位。
  
  “我这算不算被你们总裁骗财又骗色?”幼霖签下最后一个名字,彻底断绝了和楚氏的全部关系,还不忘最后调侃一下陈律师。
  
  陈律师只笑了笑,没有回答,礼貌地告辞。不过他曾经暗示过,楚、易两家少爷的旧情人大部分都是他打发的,像幼霖这么干脆的却不多见。若是幼霖保证日后不会回来纠缠不休,回去他和楚颐说一声,过两年这笔违约金也许还会还回来。
  
  幼霖心中突然感到很悲哀,只摇了摇头却懒得说话,再多的钱也不能停止他此刻心中的痛。想了一会,他又拨通了俱乐部经理门德斯先生的话,请他帮忙指派一个经纪人,哪怕是实习经纪人也不要紧,只要能立刻帮他跑一趟银行即可,同时自己会向这位经纪人全权授权完成这个赛季。这种好事可不常有,门德斯先生立刻满口答应。
  
  幼霖换了一家银行开户,付出了一千五百万美元之后,账户上就只有不到三百万了。不过在同龄人中有这么多钱的还是不多,自己也没什么不满足的。
  
  他现在终于可以算是心无挂碍了,参加过一场大奖赛分站赛作为热身,让裁判们先看看他新赛季的节目,接下来就可以去参加奥运会了。
  
  鲁特森教练是知情人,他知道幼霖的退役计划——这件事到现在还在保密阶段,也邀请他留在比迪亚威尔俱乐部执教,从助理教练做起,还可以继续他的滑冰事业。幼霖仔细思考了一个晚上之后,最终还是拒绝了这份高薪又平静的工作,不过他还是偷偷拜托克劳斯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准备一场完美的谢幕演出。
  
  冬奥会大幕拉开,幼霖却并没有在开幕当天出现在中国代表团里。
  
  马上就要退役了,不再需要再去讨好国内冰协,幼霖依着自己心愿不住拥挤的奥运村,反而跑出去住酒店;不需要再讨好国际滑联,不想参加联合的广告拍摄便直接拒绝;不需要再对记者们忍气吞声,他每天戴着耳麦穿行于记者中间,却拒绝回答一切问题。
  
  这种感觉真好。
  
  放开这一切,人生果然海阔天空。
  
  在冰场上,在短节目比赛时,幼霖便是这样,骄傲、优雅、自然、随性的《天鹅》亦是如此。优美的大提琴,内敛却不忧郁,自由却不奔放,纯白的天鹅只在那里自在地生长,自在地完美。幼霖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看家本领。即使后半程体力有些不够,他还是将每一个动作都做到了极致,无论哪种难度的动作,外人看到宋幼霖做出来的感觉全都是轻灵飘逸,他的所有GOE全部得到了加分,最后竟然以92.90的高分刷新了国际滑联短节目的历史最高分,领先第二名的安东尼6.6分之多。
  
  安东尼的表现也不是不出色,只是宋幼霖的表现实在是太出色了。《天鹅》的音乐一响,所有的观众全部被他带入到了某个幽静、美丽的场景之中,一直到表演结束,大家才醒了过来。宋幼霖在场上的这种表演实际上是在和大家分享,分享一种出自他内心深处的感悟和情绪,这不是比赛,不是竞争,只是艺术。
  
  6.6分的差距,是在自由滑时即使宋幼霖出现一次较大的失误也不会有太多影响的差距,冠军的天平已经开始向他倾斜了。事实上在场上的几个动作难度总和,安东尼和宋幼霖差不多,但是幼霖这次的艺术表现力实在是太出色了,有四个小分上了9分。
  
  虽然也有些人承认宋幼霖的表现的确不错,比安东尼确实要好一些,但是有没有好到差距拉大到6.6分的程度,又成了他们关注的焦点,并且在短节目之后引发了激烈的讨论。看到这个分数,幼霖自己其实也很惊讶,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高的分数,不过对此也只是轻轻笑了笑而已。努力的时间已经过了,外部的评价又不由自己决定,这是他的第一届奥运会,也是他的最后一次表演。努力之后,享受这个过程就好了。这最后的过程。
  
  鲁特森也没想到幼霖这次会发挥这么好,半年前的赛季之初,幼霖的心脏问题曾经狠狠发作过一次,这让他中断了一个多月的训练,这个赛季余下的时间训练量也不算多。之前的那场热身赛——大奖赛加拿大站的比赛,幼霖只拿到了第五名,没想到来到美国参加奥运会,他临场的状态突然变得如此出色。
  
  6.6分的差距啊,只要他自由滑不出现太大的失误,冠军基本不会旁落。尽管老教练现在还担心幼霖身体状况会影响他动作的稳定性,不过他见幼霖在一边笑得云淡风轻,看起来心态不错,也便没有多说,只简单地拍了拍这个得意弟子的肩膀,留下了一句“加油”。
  
  冬奥会的好戏刚刚开始,楚、易两家对白家的围剿却已经进入了尾声。白氏财团的破产只占了《华尔街日报》很角落的一小块地方。白氏衰相早现,又得罪了那两家,现在也怪不得人走茶凉。
  
  幼霖对这些完全不关注,摆到他面前的只有这最后一关,自由滑的比赛,他的《小丑进场》。在场上身穿白红相间的格子装束,脖子上套了高领花边,右边脸上还画了扑克牌上“?”的花样,再加上涂得红红的鼻子,他从外表看上去酷似马戏团的小丑。成绩加上抽签的结果,幼霖会在最后一组的倒数第二名出场,这还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签位。
  
  我冲出去念出了自己的台词,
  可是面前却空无一人。
  你不是爱看滑稽剧么?恐怕这次真是我的错。
  亲爱的,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想要的东西和我想要的一样。
  
  小丑在哪儿啊?叫小丑进场!
  何必再去找呢?小丑,就在这儿啊……
  
  《小丑进场》虽然有略带嘲讽的歌词意境,但是宋幼霖在冰上的演绎却全部都是忧郁和深情。他表现的这个“小丑”并不后悔自己之前付出的那些感情,也不会带着嘲讽或者怨念,只有一种被辜负之后淡淡的怅然。
  
  他不会像闯进舞台的小丑一样进场,尽管他曾经从高处当众摔下,但是人生就是如此,起起落落,就如交错的弧线步,今天的交集,明天的分离,也许还有后天的重遇。不过哪怕是引领□的接续步,看上去都有那么一种忧郁的味道。宋幼霖再次将所有观众带入到了自己表演的意境中,自然也再次获得了满场的掌声。
  
  这套节目表演完,场边的鲁特森已经乐疯了,他一把狠狠抱住幼霖就不松手,老泪纵横。幼霖本来还算平静,但是老教练如此,他的情绪也不由自主被感染了,眼圈慢慢红了。将近二十年的努力,包含了父亲和教练的全部梦想,今天一切都会得到一个答案。
  
  幼霖最后得到了172.68分,刷新了他的个人最好成绩,但是距离安东尼曾经创下的173.02分的国际滑联自由滑最高分记录还有些距离。不过这个成绩已经相当出色了,在已经出场的所有选手当中排名第一,最后的排名只须看依然留在场上的安东尼的表演。
  
  幼霖在节目表演时的后半段呼吸频率已经失去了控制,赛后又坐在场边平静了好一会才能站起身来,可想而知他在比赛后半程发挥并不是太好,因此得到这么高的分数,其实他也有些意外。鲁特森一开始也非常担心他的的状况,不过看他休息之后面色好了很多,也就继续关注安东尼去了。
  
  安东尼是最后一位登场的选手。若是之前的短节目比赛他和宋幼霖之间的分差不是那么大的话,这个签位对他就是绝对的有利。但是现在的情况是,短节目之后他就落后了6.6,在他之前上场的宋幼霖又发挥十分出色,险些破掉了他之前的自由滑最高分纪录,因此这个时候若是他的心态不稳,输的可能性极大。
  
  其实幼霖也想过,这也许也是安东尼拿到奥运会金牌最好的机会。他们两个人都在黄金的年龄,黄金的状态,四年后尽管自己已经确定不参加,安东尼的状况却也不能保证四年后依然像今天这样好。而且,有了那位阿德里安?辛普森先生在,安东尼想要继续心无旁骛地再滑四年,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
  
  当初正是想到这里,幼霖终于彻底释然了。无论谁拿到第几名,其实对于他们这批运动员来说,都是一种圆满。忘掉比赛,忘掉奖牌,忘掉分数,也许才能找到滑冰这种艺术的真谛和快乐。
  
  只是他没有想到,即使这个赛季的训练时断时续,状态一直起起伏伏,这次来到奥运会以后抱着这种轻松的心态,自己的发挥反而异常的出色。人生的戏剧性大抵便是如此吧。
  
  安东尼的自由滑节目《日落大道》选自韦伯歌剧《日落大道》,这也和他在之前发行的那张EP同名——没错,安东尼翻唱了这首歌,又选了这首曲子作为自己新赛季自由滑的表演曲目。《日落大道》讲述的是一位过气的女演员妄图重现自己昨日辉煌,却被周围大部分人冷嘲热讽、最终以悲剧收场的一个黑色故事。
  
  安东尼之前发行的EP里便是用这首歌影射讽刺他受伤时对他落井下石的媒体,以及对他口诛笔伐的冰迷。出了专辑表达自己的心意还不够,冰场上他还要反复地强调,可见当日的伤害对他来说是多么的刻骨铭心,尽管他一直没有在其它的方面表现出来。
  
  他的表演也非常出色,悲愤中蕴含着爆发的力量,沉稳又不失激情,算得上是安东尼难得的好表现,只不过宋幼霖珠玉在前,安东尼最后的分数也只拿到了171.40分,没能实现翻盘。不过在他心里,奥运冠军这个名头虽然重要,奥运亚军也是极其值得庆贺的成绩,因此他并没有沮丧,下场之后反而主动去拥抱流泪的宋幼霖——两个人就像小时候一样,抱着流泪,然后又互相乱捶,最后相视大笑。
  
  颁奖的时候,幼霖盯着国旗静静地擦着眼泪。父亲,您在天堂上看到了吗?完成了您的这个心愿,我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负担,去开始新的生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27号周二19:30。

继续完结倒计时。


退役的确认

  
  奥运会的表演滑其实并不会被冰迷们特别关注,因为每届奥运会的这个时候都有众多其它赛事吸引眼球,一个非竞技性的表演的确很难吸引观众们的兴趣。
  
  不过,这并不影响幼霖接下来的计划。
  
  本来,幼霖曾经答应过安东尼,有生之年会用他唱的歌来进行一次表演,只不过现在安东尼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朋友之间玩笑或者约定都不要紧,不过这样做之后又可能会传出些什么绯闻来,牵扯到家属就有点麻烦,更何况是那位腹黑的辛普森先生。
  
  于是幼霖放弃了之前的那首As if we never saidgoodbye——这首歌同样是当初安东尼选自音乐剧《日落大道》并翻唱收进了他自己的那张EP,幼霖之前本打算用这首曲子作为自己的谢幕演出。
  
  他这次重新选定了西城男孩的一首老歌I’ll see you again——正式告别的时候,总是要选一些告别的曲目才行。
  
  之前的那场被当成热身赛的大奖赛加拿大站,幼霖在表演滑沿用了上个赛季的节目You raise meup,因此他在今天上场之前,观众和媒体,包括大部分不知情的运动员教练员,都没想到他会突然更换这样一首曲子。
  
  宋幼霖一身白衣,看上去有点类似他短节目时的服装天鹅,配上稍微紧身的黑色长裤,摒弃了他这两个赛季以来的那种飘逸的感觉,反而让观众们觉得很新奇。事实上他今天这身演出服的特点就是没什么特点,是按照他当年第一次登上冰场正式参加比赛时穿的那身衣服放大了号码重做的,很有纪念意义。只不过这个细节,除了鲁特森和克劳斯等几位知情人以外,其他的人都不大明白。
  
  这样一首告别主题的曲子,并不需要什么特定的服装,幼霖也不喜欢用什么道具,他只是随着音乐轻轻地舞动,带着点哀伤和不舍,用心表演自己的最后一场冰上演出。右脚向后加速,接后外刃高速起跳,同时左脚刀齿点冰逆时针轻轻转体1440度,“唰”的一声,他的右脚后外刃向后稳稳落地,开场就是一个干净又轻盈的后外点冰四周跳。
  
  观众们惊叹于这个动作的精确和完美,不由自主地热情鼓掌,场面开始热烈起来。尽管是略带伤感的音乐,宋幼霖的表演也有些忧郁,不过,完全没有内幕消息的观众们此时并没有意识到什么。
  
  你一直是我的一部分。
  在我最需要的时候,
  我永远会感觉到你的力量。
  尽管你现在已经离去,
  但是我从未遗忘。
  我不能当面对你说,
  但是我知道你听得到。
  
  他今天的开场只是一个单独的后外点冰四周跳,并没有接什么联合跳跃或者连续跳跃,这种编排其实有些奇怪。接着,宋幼霖在四周跳落地之后继续加速,很快就又来到了场地的一边,他速度非常快,没有犹豫,再次用左脚后外刃起跳,一个勾手三周加后外点冰三周加后外点冰三周,再加后外点冰两周跳,利落地完成了一个3+3+3+2的难度跳跃。勾手三周的跳跃的确比较难,但是他的这个动作后面接的都是后外点冰跳,从裁判的角度看,这个动作难度和重复性都不符合比赛标准,但是这一串连续的旋转倒是非常花哨非常好看,现场的观众们果然因此沸腾了起来。
  
  当我迷失了自我,
  当我想你想到近乎疯狂,
  我告诉自己我是多么幸运,
  可以在生命中拥有你。
  
  音乐逐渐转向□,宋幼霖的基础步法一向是极其出色的,他正在完成一套非常漂亮的蛇形接续步,连着电视信号的摄影机紧紧盯住他的双脚,同时投影到现场的各个大屏幕上,让所有的观众都能近距离地看清楚选手的动作。
  
  我终会再见到你,
  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离开。
  我感觉你就在我的身旁行走,
  我知道,我终会再见到你。
  
  音乐还在继续,宋幼霖的跳入旋转还在继续。
  
  某天我终会再见到你,
  不,这并不是永远的离别。
  
  最后,宋幼霖以一个漂亮的单足旋转结束了全部的表演。近景镜头看得出他的额头上透出一层薄汗,体力似乎有些不支,只能安静站在场地中央等着呼吸变平稳,过了一会才微笑着向四周的观众致意。他将自己身边的小毛绒玩具全部捡到怀里,面带微笑慢慢走向场边。突然这时候,现场和电视的镜头都开始回放宋幼霖在步法结束前的一个表情,所有盯着屏幕的观众都看到了当时他的脸上慢慢划过一道泪痕。
  
  昨天自由滑结束的时候宋幼霖的情绪都没这么外露过,他只在颁奖的时候显得比较激动而已,这场表演滑却哭了,可见他今天真是很用心在表演,情绪完全融入了音乐。
  
  大部分的观众都会这么想,但是媒体却不会单纯这样认为,新闻工作者一向敏感,现场的导播单独将宋幼霖流泪的镜头提出来播放就是一个证明。
  
  回到了候场区,安东尼狠狠用力一把将宋幼霖拉进怀里,抱着他久久不松手,即使在他们旁边有五六台摄影机,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尽管早早就知道幼霖要退役,但是这一天真的来到的时候,安东尼还是觉得极其难受。
  
  这时表演滑的现场是一位爆冷获得了女单金牌的俄罗斯女选手的节目,不过美国的NBC体育台可不管那么多,电视台的信号此时就一直对着安东尼和宋幼霖,甚至旁边媒体区的有些记者也开始高喊宋幼霖的名字,希望能够立刻采访他。
  
  宋幼霖今晚的音乐、表演和安东尼现在的表现,联系到他之前几乎整个赛季的缺席,嗅觉极其敏锐的记者们已经把事情的真相猜中了七成,剩下的三成,只需要宋幼霖的亲自确认而已。
  
  “抱歉,抱歉,马上就有新闻发布会。”幼霖抬手遮住了眼睛,跟在安东尼身后穿过几台摄影机回到了休息区,留下一大群心中痒得不行的记者。
  
  安东尼不舍得失去这样一位竞争对手,不希望朋友就这样离开,但是他也知道此时幼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继续练下去,再加上幼霖接下来的计划是在欧洲留学,慕尼黑离巴黎不算太远,相比从前他们反而会有更多的机会见面。想到这里,安东尼也就不那么惆怅了,反而一门心思安慰起幼霖来。
  
  宋幼霖身为本届奥运会的男单冠军,他的出场本来就很靠后,去更衣室换好衣服之后,冰场上的演出已经全部结束了,他其他几位奥运冠军就跟在国际滑联的几位干事之后来到了新闻发布会大厅,准备等一会的记者会。
  
  “幼霖,我感到很遗憾。”他要退役这件事之前对有些国际滑联的官员不是秘密,体检药检报告、比赛分站申请和义演安排等等方面都要提前跟他们打招呼。此时记者们还没进入新闻发布厅,国际滑联的一位名叫肯特的官员就坐在幼霖旁边和他说着话,同时邀请幼霖进入国际滑联和他们一同工作。
  
  “谢谢您的好意,请帮我转达对卢森博格主席的问候,这件事我会仔细考虑的。”幼霖非常礼貌地和肯特交流。
  
  没一会,记者们就把发布厅的空位子占满了。大家刚一坐下,就有急不可耐的记者匆匆抛出问题:
  
  “宋幼霖,请问你今天下午的表演是说明你打算退役了吗?你知道,这个赛季你参赛很少,所以一直就有这方面的传言,而你刚才在表演滑的时候又换了那样一首曲子,所以……我想知道你现在会不会宣布退役。”一位漂亮的金发蓝眼女记者开门见山,她看上去很眼熟,似乎是来自路透社。
  
  幼霖低下头,好一会才抑制住自己的眼泪,即使已经下定了决心,即使已经准备了很久,真到了这时候,他还是很不舍。沉默了半分钟之后幼霖才抬头对那位女记者笑了笑,拿过话筒说:“是的,我正式宣布退役。我想感谢很多人,我的国家、国际滑联、我的俱乐部,还有我的队友和对手们,是的,我要离开了。”
  
  下面的各国记者纷纷交头接耳,把惊讶都写到了脸上,他们显然对这个大新闻完全没有准备。
  
  “这个消息很突然,幼霖,你介不介意说说原因?这和你几乎缺席整个赛季有关吗?”那位女记者继续追问。
  
  幼霖调整好了情绪,忽略下面疯狂刺眼闪个不停的闪光灯,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退役的理由是私人原因,我并不打算公开。这个赛季我缺席了大部分比赛,国家和滑联都对我表示了谅解,俱乐部、教练和队友们也给了我很大的支持,我的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作出的。之前对媒体和冰迷们封锁了消息,是不想对奥运会的备战有所影响,我很抱歉。”
  
  “刚刚获得奥运会冠军就退役,难道你就没有蝉联世锦赛冠军的打算吗?世锦赛也只在几个星期之后进行,为什么不在世锦赛之后退役呢?”尽管那位女记者还不肯罢休,不过现场的主持人不容许她一直发问,又点了一个小个子的男记者。
  
  “我当然不会参加一个月以后的世锦赛,因为我现在已经宣布退役了。”幼霖依旧笑眯眯地避重就轻,他不喜欢将自己的个人隐私公之于众,不想每个人都去讨论他的身体状况。
  
  另外也有几位记者换各种角度打探他退役的原因,不过幼霖应对媒体也不是一天两天,太极推手全部推到“私人原因”四个字上,却不多解释。最后各国记者只好转而向安东尼或者国际滑联的官员发问,希望从他们口中探得新闻,可惜依然一无所获。记者们都能猜到宋幼霖退役很可能是由于伤病,就是无法得到确认。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在后天29号周四19:30。

两首曲子,As if we never said goodbye支持者貌似只有一位,于是I'll see youagain顶上。


楚颐的错失

  楚颐在欧洲住了很久,又去视察了新西兰的分公司之后才回到国内。他出国之前将自家集团里的许多事情都交给了易静天。易静天这个人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撒泼乱跑,想尽办法不去管自家的生意,但是他却从不拒绝自己的这位表哥,原因也很简单:他在帮楚颐暂管的时候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一个不高兴胡乱处置了谁或者做错了事情,回头都有人帮他收拾,若是去管自家生意,干得不高兴想要甩手的话,哪里会有这么容易?
  
  楚颐这次离开的时间有点长,而且不知为什么,他看起来精神也不是那么太好,重重靠进办公椅里扯了扯领口的扣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按下桌上的电话请董秘书送咖啡进来,然后又打起精神继续听易静天汇报最近财团里的事务。
  
  易静天见楚颐如此,汇报的时候也就加了三分小心,心里暗暗决定之前有些本打算要利用表哥的冷脸去处理的事情,等会他也自己赶紧下楼去解决了,省得现在说出来让表哥的脸色更难看——楚表哥若真的发怒,那时候就连大哥都要让他三分。
  
  战战兢兢说了个大概,易静天停了下来,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咖啡,同时偷偷抬眼看楚表哥,见楚颐揉揉眉头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也就是说,他易静天此时已经可以功成身退了,这时候他心里才彻底放松了下来,又恢复了之前八分吊儿郎当的本色。
  
  又打量了两眼楚颐,还是觉得他的情绪不大好,易静天眼珠一转开了口:“表哥,前一阵子有个很有意思的事,不知道子奇跟你说了没?”
  
  楚颐忙着看文件,没有理会他。
  
  易静天见楚颐没有表示,便自动认为他是默认想听,就继续说道:“前几天你的前任宝贝,那位新科的奥运冠军,他去奥运会之前把子奇给辞掉了,你知道吗?”
  
  楚颐翻动文件的右手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翻了下去,没有接话。
  
  易静天一直紧盯着楚颐的表情动作,自然不会错过这么明显的一个细节,他偷偷笑了笑,继续说:“子奇帮你狠狠敲了他一笔违约金,防止他像之前的江纹那样纠缠不休,然后那个小家伙居然很天真地问子奇,说‘我这算不算是被你们总裁骗财又骗色?’,骗财又骗色哈,表哥,你居然做了这种事,骗财又骗色,哈哈哈……”
  
  易静天在重复宋幼霖的话的时候,脸上故意做出很可怜的样子,声音也极尽哀伤,重复了之后,他就在那大笑个不停,越想越觉得好笑,堂堂楚氏总裁居然被人指责骗财骗色,这事在整个圈子里都是前无古人,估计也后无来者了吧。
  
  正笑得开心,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右臂传来一阵疼痛,疼得易静天的笑脸突然凝结,然后皱成了一个包子。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不知何时走过来的楚颐,轻声地问道:“表哥?”
  
  “怎么回事?”楚颐皱紧了眉头,黑着一张脸,类似于易静天的记忆当中最恐怖的几次风暴的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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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颐很头痛,不,其实他之前就很头痛,现在头只是更痛了。
  
  静静靠在自己影音室的沙发里,他面前超大的屏幕里正是宋幼霖奥运会时候的自由滑录像,那首《小丑进场》。幼霖的小丑扮相和略带忧郁的表演,每一个动作都像在轻轻戳他的心,痒痒的,又有点疼。自己从来就没有把他当成小丑过,从来都没有,即使他们不能结婚,他也并没有打算就这么和幼霖分开。
  
  他身上有责任,楚氏是祖辈的心血,必须要传承下去,不管他有多么喜欢和幼霖在一起,也不管他们之间有多么深的牵绊,这种责任都不能回避。
  
  他不舍,但是幼霖直接将他从房子里赶出去,又不接他的电话,陈子奇的旁敲侧击也没什么效果,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才能得到两全。
  
  在内心深处,他自然知道自己有错,也因此不大敢去面对幼霖——他不想再听到幼霖口中那些决绝的话,也不想看到幼霖悲伤、愤怒的眼神。没心思处理事务,也没心思再去哄那个傻女人,这阵子他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一直这样呆呆的。
  
  怎么办?
  
  之前的人生中,能让楚总裁如此为难的事情并不多。
  
  将他掳来关在别墅里,用强硬手段逼他顺从?慢慢磨着求他原谅,想尽办法说服他甚至用假话哄一哄他?还是借着送还支票的理由再偷偷回去看他一眼,然后再制定计划?
  
  想了很久,他还是不能下定决心。幼霖那天强忍着眼泪命令他出门的样子在楚颐的脑海里实在是印得太深刻,这种印记让他不舍,让他胆怯,也让他举棋不定。幼霖的态度也很明白,完全拒绝和他接触,现在竟然连银行账户都换了。
  
  不过,现在倒是有个现成的出气筒可以先用用。
  
  想到这里,楚颐拨通了董秘书的电话,说了几句话。
  
  就让陈子奇先去中非待两年,学学怎么看人眼色,怎么揣摩上司的心意再回来吧。
  
  楚颐性子一向果决,一生之中难得有这样一次犹豫,只不过这难得的犹豫,日后却又让他疯狂后悔——因为待他下定决心去找幼霖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还打算写一点的,但是心里有点乱。家里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洪水,交通、水电、通讯全部断了,我从昨天凌晨开始基本没睡,昨天和今天也没吃过东西,一直守着央视新闻频道,不停打着一直不通的电话,疯狂刷着新浪微博、百度和谷歌,一直在电脑上听着吉林市“都市110”的广播直播,和同乡们加了同样的群询问、分享各种消息,就怕有什么坏消息传来。到今天白天的时候,我的家人们终于离开了危险区,也跟我联系上了。我今天下午写了这么一点发上来,还是上一章时构思好却没来得及写的部分,其余的就完全没思路,还请大家原谅。

中国这几年多灾多难,之前在电视里看到那些惨状,心里也会很难过很难过,但是当这种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自己的亲人身上,看着自幼长大的地方几乎全毁的时候,那种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时候看到任何一条新闻都能让我泪流满面,任何人传来一条有用的消息都恨不得用尽自己全部力气去感谢,得知了之前困在洪水里的亲人安全的消息的时候,那一刻真是让我愿意用一切来交换。

家乡的情况现在还不算好,接下来可能还会有大雨和险情,BLESS.

下一章在8月1号19点30,我会尽量写得长一点。原谅我现在无法集中精力,所有的关注都在家乡。合掌。


新的线索

  易家寻找易静雨的进展极慢,尽管他们的摊子铺得很开,在M市甚至整个地区大张旗鼓,但是已经将近两年过去了,事情还是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似乎在那天的血液捐献之后,他们一直寻找的那个人就彻底人间蒸发了。
  
  突然有一天,一直忙于此事的易静天一下子开了窍,灵机一动跑去问了他的哥哥姐姐们,有没有可能其实夏夏早已经知道有人在找他,只是他一直不想现身?按照易家将M市掘地三尺的这种找法,不可能夏夏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他没有像大家之前想象的那样主动认祖归宗,反而出于什么原因躲了起来,这种可能性虽然不大,不过也是有可能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易静雨不肯现身,不肯回到易家享受错失已久的亲情和无边的财富,但是人还是一定要找。易静天带着手下的团队,按照这种思路,又将当日在医院出现过的所有人排查了一遍,这次,就连肇事的卡车司机和当日同样受伤的宋幼霖都没有放过,还真的让他们发现了一些线索。
  
  “表哥,你再看看这个,这是我从加拿大宋幼霖以前在的那家俱乐部拿到的报告,原来他居然也是O型RH阴型血,以前他跟你提过吗?”易静天将手中的报告交到了风尘仆仆刚刚坐下的楚颐手上。
  
  这两年来,一开始楚颐一直忙着并购白氏,每天加班加点工作,化身加强版的工作狂,最后就连一向勤勉董秘书都开始偷偷向易静天抱怨,说自己的老板太不注意身体,底下的员工们也怨声载道。易家两兄弟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惊动老太太,只强行押着楚颐休息了整整一个月,这种做法让楚颐在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一直绕着易家两兄弟,说起来他们也好久没见面了。若不是这两个人说有夏夏的重要消息,楚颐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楚颐皱着眉头,安静地翻着从比迪亚威尔拿到的这二十一份体检报告,幼霖每次体检的报告都在这里,每年身高、体重、肌肉比重之类的变化都一目了然——说起来他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没有见到幼霖了,包括在媒体上。自从参加了国家举办的奥运庆功会之后,幼霖便彻底离开了公众的视线,半点消息也无。
  
  想到了幼霖,他心里又是一紧。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其它什么原因,这一年多的时间,他总是感觉幼霖似乎就在自己身边,有几次他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幼霖在餐厅喊自己下楼吃饭的声音,可是跑到餐厅一看,却是空空如也。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事。他知道自己的这种状态不对,已经分了手,已经彻底决裂,幼霖当天流泪的样子似乎还在眼前,以幼霖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回来找自己的;而自己是楚氏现在的当家人,不应该也绝对不能再放任自己继续这种状态,因此他发疯不停工作。只是在他内心深处总还是抱有那么十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的希望不肯放弃,哪怕能再看他一眼,哪怕能再抱他一下,一下就好。
  
  现在,手中拿着幼霖的体检报告,他虽然面上不显,其实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根本没听到易静天之前的问话。
  
  易静天和易静风心中惊讶,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思:若这位宋冠军真的是夏夏,事情似乎会变得非常棘手。夏夏不肯回家固然有了解释,楚颐这边似乎也还没放下,两人若是再相遇……算了,先把人找到问清楚再说。
  
  易静云也听说了这件事,想起之前坐在自家花园长凳上那个安静漂亮的少年,心中突然有些不安,她连忙跟自己的兄弟们坦白了之前曾经跟幼霖说过的那些话,若他真的是夏夏,那他不肯回家说不定也有自己这方面的原因,毕竟当初自己曾经代表易家将他全盘否定、从头到脚批判到一无是处的程度。
  
  楚颐紧紧握了握拳头,胸口里满满的都是心疼,这些事情幼霖从来就没对自己说过。他的血型自己不知道,因为自己在二姐这里受了委屈也不吭一声,这种性子,在外面还不知道要被人怎么欺负,这一年多也不知道他一个人要怎么过。
  
  宋幼霖似乎只有三处房产,M市两处,比迪亚威尔一处,楚颐很熟悉门路,带着易家兄弟只用三天的时间就找了一遍,只可惜幼霖并不在其中的任何一处,邻居们也说似乎很久都没有看他回来过,M大学那边也早早办了休学手续。楚颐来找幼霖,本来还有点近乡情怯的意思,路上一直在想自己要怎么面对他,见了面要怎么说,手心也有些出汗,完全没想到三处地方都没找到人,这下他可着急了。
  
  “幼霖一向很乖,他不是那种出门一年半载都不回家的人……啊,我们去他的俱乐部,他的教练一定知道他在哪。”楚颐有些慌乱,不过还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鲁特森,连忙向俱乐部的方向走去,易静天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紧皱眉头的大哥,还是跟了上去。
  
  鲁特森很意外,宋幼霖退役离开俱乐部以后,来比迪亚威尔俱乐部要求学习滑冰的人渐渐变多,来找幼霖的倒是很少,毕竟当初媒体报道过幼霖曾经拒绝了俱乐部为他准备的教练职位。不过他对楚颐这个人有些印象,知道幼霖似乎曾经跟这个人是很好的“朋友”,只不过很可惜他帮不上忙。
  
  “抱歉,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已经有一阵子没联系了,你知道,我们这样的工作,忙起来就顾不上别的。不过在去年的圣诞节之前,我倒是收到过一张他从希腊寄过来的明信片,因此我猜他在旅行。”鲁特森很客气地告知了他知道的全部消息,还附送了自己的无责任猜想。
  
  只不过对于楚颐和易家兄弟来说,这些消息还是远远不够的,他们想要立刻找到幼霖。易静风动用关系查到了幼霖的出入境记录,发现他的确在一年多以前去了法国,现在为止都没有回国,不过他持有的签证在欧洲的主要国家都通用,现在一时半会也不能确定他到底在哪里,欧洲著名的狗仔队也一直没有报道过和他有关的新闻。
  
  时间继续流逝,又过了几个月,楚颐的情绪也越来越暴躁,之前是冰山,现在则变成了火药桶,在公司里经常发火不说,回到易家对易家的二姐也没有太好的脸色。他生别人的气,但是更气自己。一方面是因为一直找不到人的焦虑,另一方面则是他从幼霖的体检报告中读出了幼霖退役的原因——之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就没有发现幼霖的心脏出现了问题,可是自从他离开了之后,幼霖先是住了一阵子医院,接下来每半个月都要回去做一次检查,而且每次检查的结果几乎都说明他的运动生涯随时可能结束,身体状况不太乐观。
  
  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自己在哪里?在幼霖最需要有人陪在他身边的时候,自己又在哪里?身体这样不舒服,他是怎么坚持到奥运会结束的?那种时候没有陪在他身边,楚颐心中已经万分难受,更不要说幼霖身体上的这些变化很可能跟自己有关——这要让他怎么办,让他怎么原谅自己?
  
  初见幼霖的时候,楚颐只觉得那是一个被他父亲保护得有些过度的少年,天真、漂亮,让他起了些逗弄的心思,只不过和他接触得时间越长,彼此了解越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也投入了几分真感情,只是当时的他绝对没有想到,最后居然会发展到让他管不住自己的心。
  
  刚听到易静天说幼霖有可能是静雨的时候,楚颐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但是冷静下来再想,却觉得很有可能。幼霖有段时间的确对易家寻找静雨的事情很关注,每次也都很喜欢和静天聊天聊很久,自己还曾经因此有些不高兴。为了和自己在一起却远离了亲人不能相认,幼霖他当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之前,楚颐一直全力帮易静天寻找静雨,但是现在他满脑子并不是找到静雨以后如何如何,而是一直在猜想着幼霖的心情,他为什么会这样做?他当初的想法会是怎样?他是不是不愿意再见到这些人所以才躲了起来?再见面的时候自己要说什么才能让他不再难过?已经失去了养父,和亲人又不能相认,自己又没有好好待他,他会不会很伤心?这两年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他手里的钱够不够生活?
  
  越想越焦躁,越想越着急,楚颐觉得自己都要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的留言我都看到了,只是还没回复,挨个抱住,抹泪。

现在灾区的情况已经开始变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下章8月4号19点30。


重逢

  这天,幼霖来到慕尼黑欧洲哲学研究所刚好满了一年。这一年,时间紧迫日子充实,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太多,无论他怎么努力,面前总还有那么多座大山。不过这种生活他很喜欢,忙着学习各个学派的思想,忙着写分析论文或者忙着考证,这是和滑冰完全不同的生活,带给他的也是完全不同的成就感。
  
  他之前的几天就忙着在牛津查一些资料,确定了论文的终稿,明天才能回到慕尼黑。为了考证毕达哥拉斯的这位学生,完成自己的学年论文,幼霖在希腊、德国、英国和意大利已经跑了几圈。不说埃皮诺教授治学异常严谨,要求十分严格,就说自己在这个考证的过程中,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虽然有些辛苦,但是这小小的辛苦非常值得。
  
  回到慕尼黑,幼霖直奔研究所将论文打印出来送到埃皮诺教授的办公室,再去助理教授奥布莱恩那里拿到了下一阶段的研究计划和参考书目,又去研究所图书室领回一大捆参考书,然后才准备回家。
  
  坐在出租车里,幼霖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心脏,感觉它跳得似乎有些快,最近的确有点超负荷,看来这阵子要注意多休息了。
  
  他目前住在租来的房子里,房东斯内德一家都是很和蔼的德国人,经常邀请他和他们家庭一起去野餐或者一同吃晚饭。只不过幼霖自己也很忙,他和埃皮诺教授的其他学生相比,基础薄弱得很,因此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疯狂读书,缩小和同学们的差距,再加上经常要在欧洲各地考证查资料之类,一年住在这里的时间并不多。
  
  现在是晚上七点钟,斯内德一家应该在家,回来之前自己曾经打电话确认过。毕达哥拉斯的思想有些偏唯心,他的这个学生的思想……
  
  幼霖右手拎着一捆书,左肩上挂着电脑包,一边思考一边走到斯内德家门口,放下书正要敲门,手上的动作却突然慢了下来。
  
  周围的空气中有一种似有似乎的香气,曾经那么熟悉,却又感到有些陌生,好多似乎是上辈子发生过的那些事,那种甜蜜和温柔,那种酸涩和悲伤,种种被尘封的场景和片段突然从脑海深处涌了出来,让幼霖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正在犹豫,满脸带着笑的斯内德太太从里面打开了门,热情地拥抱了一下幼霖,拎了他的书进屋。而斯内德太太身后站着的那位,一身黑色风衣高高瘦瘦、神色似乎有些激动的东方男子,便是久违了的楚颐。
  
  “幼霖,这位先生说他是你的朋友,所以我请他在这里等,你认识他吗?”斯内德太太见幼霖的表情有些奇怪,连忙开口解释,同时拉住了斯内德先生,警觉地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楚颐。
  
  幼霖对身边这位善良的女子露出了一个微笑:“是的,我认识他,多谢你替我招待客人,美丽的斯内德太太。”
  
  幼霖带着楚颐上楼,斯内德家的二楼是两个套间,每个套间里住着一位房客,幼霖的这一间向东,很宽敞,基本的家电家具一应俱全,里面还有独立的书房、浴室和厨房。这种条件对于留学生宋幼霖来说,已经算是极好的了,可是对于奥运冠军宋幼霖、易家公子易静雨,以及他楚氏总裁曾经的爱人来说,这种生活环境却是极其简陋的。
  
  幼霖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转身进了厨房:“你想喝什么?我这里只有纯净水和橙汁。”
  
  没一会,他就从厨房转了出来,手里拿着两个透明的玻璃杯,一个里面是清水,一个里面是橙汁。楚颐接过了装有清水的那一杯。
  
  幼霖摘下眼镜放到书架上,隔着茶几坐在楚颐对面,轻声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楚颐静静坐在那里,手却有些颤抖,贪婪地打量着对面的幼霖。两年不见,他瘦了好多,而且脸色也不太好,不知道是他身体不舒服,还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缘故。不过能和幼霖这样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话,他之前真的想了好多次,最怕的就是幼霖像上次一样将他赶出去。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说:
  
  “幼霖,你这两年……”
  
  幼霖轻轻皱了皱眉,刚想说话,门口的衣架那边传来一阵电话铃声,是幼霖外套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喔,是学长。”
  
  “抱歉,我刚刚到家,这阵子会休息,估计短期不会再出门。”
  
  “嗯……嗯,好,等我有时间,我会打电话给你,明天可能就去找你……好,到时候提前跟你说,嗯,就这样,再见。”
  
  幼霖和电话里的人并没说几句,但是他却一直眯起眼睛微笑着,一副很开心的样子。看看幼霖现在的表情,再想想他和自己说话的样子,脸上和眼睛里全是清冷,似乎想要拒自己于千里之外,这种认知让楚颐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想要爆炸的感觉。
  
  幼霖刚刚放下电话,身上就有一股大力传来,将他紧紧箍到那个充满了熟悉香味的怀抱里,并试图将他横抱起来放到大腿上。幼霖眼睛先是一暗,然后就使出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拼命挣扎。既然已经分开了,既然彼此都有了新的生活,不管楚颐来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他却是不打算和楚颐、和易家再有任何牵扯的。
  
  幼霖本来就有些疲倦,最近因为劳累过度,身体也不大舒服,自然是没什么力气。楚颐将幼霖死死抱住,完全不管他像绝望的小兔子般的无力挣扎,用唇封堵住他的喊叫。将他抱紧在怀里的那一刻,楚颐觉得自己的心霎时被填满了,之前所有的焦虑烦躁犹豫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浓浓的欣喜。自从他们决裂的那天起,自从离开了幼霖在加拿大的房子那天起,楚颐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的心这么踏实过。不管幼霖如何挣扎,他都不会放手,以后也一直不 会放手。
  
  怀里的幼霖还在乱动,楚颐的身体却很快有了反应。思念他太久,渴望他太久,楚颐觉得自己已经疯魔了,无法再忍下去。他抱起幼霖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卧室,将幼霖趴着放到床上,没有开灯。不管幼霖如何挣扎,不管幼霖如何让他滚开,他都极尽温柔地安抚他,怜惜他,轻哄他,用最虔诚的心传达自己的爱意,膜拜他的身体。
  
  幼霖自然也感受到了楚颐的这种温柔,这个曾经欺骗了他全部感情的面具,尽管有这样的认知,可他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反应,身体轻轻颤抖,口中逸出呻吟,满心的愤怒和委屈,最后都化成了浓浓的悲伤,跟着眼泪一起流淌。这两年多,他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想楚颐,躲着他们希望永不相见,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研究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要出现?
  
  幼霖越想越伤心,胸口也有些不舒服,刚开始闷闷的,紧接着就是抽紧的疼,疼得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死死咬住下唇,皱紧了眉,幼霖没一会就开始觉得意识模糊。
  
  和以前相比,幼霖瘦了好多,一把骨头摸起来真让人心疼。楚颐打开床头灯,将幼霖翻过身来抱在怀里。小家伙一开始挣扎的还有些力气,后来却放弃了,心里一定全是不高兴,想到这里,楚颐低下头吻了吻幼霖的额头,刚要哄他,眼角余光却扫到了一道红色,细看过去,吓得他几乎魂飞魄散。
  
  一道又粗又长的疤正在幼霖的胸口处狰狞地笑着,一眼看上去就知道那伤口很深。
  
  “幼霖!幼霖!这是……”楚颐刚想要问幼霖这伤疤是怎么回事,却突然发现幼霖紧紧皱着眉头,半张开的眼睛里全是迷茫,脸上还有水痕。
  
  “幼霖,幼霖,你不舒服吗?告诉我好不好,幼霖,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楚颐一边说话,一边注意幼霖的表情和眼睛,没有得到任何反应。感觉不大对,楚颐连忙套上衣服,给幼霖穿得厚厚的,最后用大风衣将他裹紧,抱着他跑到楼下去找那位斯内德先生,请他帮忙将幼霖送到医院去。
  
  斯内德夫人目送那三个人离去,想了想,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报了警。幼霖的这个客人实在是太奇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外边大雨,而且开始打雷,先传这些上来以防万一。下章在后天8.6 19:30。


幼霖的态度

  一番折腾下来,德国的医院和警察将一头雾水又难得鲁莽的楚颐弄得灰头土脸,若不是他在将幼霖送进医院之前给易静天打了电话通了消息,欧洲媒体们几个小时之后就完全可以等在看守所外面看楚氏总裁的笑话了。
  
  易静天很厚道地没有笑话自家表哥,因为他也被目前的状况弄得有些焦头烂额。一心找寻的夏夏已经找到了,可是没想到他完全不承认血缘这回事,说破了嘴皮子他就是不合作。
  
  “幼霖,你昏迷的时候医院给你抽了点血测DNA,你的确就是我家的夏夏,不会有错的。”易静天第一百次说这件事。
  
  “我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我不承认那个结果,至于你们要怎么认为,我也不管。”幼霖油盐不进,出院以后靠在自家的床上,手里捧着一本《西方哲学史》。
  
  “那咱们再去测一次,你当面看着,他们会用最快的速度出结果,一切过程都可以让你亲眼看见,怎么样?”易静天口干舌燥,继续劝幼霖。
  
  “我没空,而且我也没兴趣。我自己有父亲有家庭,没事去验什么DNA?”幼霖继续盯着书本,完全不理易静天在一旁跳脚。
  
  宋幼霖现在既不承认他昏迷那两天时楚、易两家私下进行的DNA检测的结果,也不同意当着他的面进行重新检测,他坚持自己拒绝的权利,无论如何也不肯合作。
  
  楚颐已经有三四天没怎么吃饭了,眼窝深陷形容憔悴,坐在酒店的沙发里和易静天对面,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不过他发愁的事情和易静天还不大一样,夏夏即使不愿意回易家,但毕竟还是找着了,静天这么多年的心愿已经完成了一大半,都是亲人,尽管幼霖再不想承认,他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
  
  可是幼霖之前明明就知道自己有家人,退役之后去做了那么危险的手术,手术之前和之后也从来不跟任何人联系,若不是为了找夏夏,自己还不知道会错失多久才肯顺着心意来找他。那段时间他一个人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会不会很孤单?身体是不是一直不舒服?手术会不会很疼?一个人有没有寂寞?自己全都不知道,全部不知道。
  
  他对当天幼霖眼中的那种冷漠印象极深,而且还看出了几分不耐烦,若非幼霖如此,那天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失控了情绪——这件事让幼霖和他之间的距离更大了,幼霖现在甚至都拒绝和自己见面。
  
  可是现在怎么办?补偿他吗?保证以后会好好爱护他吗?可是这听在幼霖耳朵里就像是笑话一般,若是换了自己,被如此伤害,也是不会再相信了吧。家人、爱人都这样,他要伤得多深才这样把自己裹得那么紧,现在从他身上完全找不到之前那个极乖的、爱笑的幼霖的影子。
  
  易静天功力不够,易家大哥和二姐来这边却是连门都进不来。幼霖只跟他们说了几句话,意思便是打扰了斯内德夫妇这么久,若是你们再这样反复地敲门,影响人家休息,那他不如干脆回学校去住宿舍好了。
  
  幼霖的身体本就不大好,去住宿舍怎么能行?于是大家很有默契地减少了上门的次数。
  
  这也让幼霖偷偷松了一口气,其实他现在是名副其实的色厉内荏。楚颐的事情暂且不谈,易家之前找了他这么多年,自己在已经知道了身世的情况下还一直瞒着他们,看易静天每天苦闷地继续找,他已经很对不起易家了,现在他们找上门来,自己又是这种态度,无非是仗着自己的身世和身体不好,笃定了他们不会拿自己怎样。虽说易二姐之前说过几句不好听的,但是现在自己心里还是难免内疚,好几次在易静天面前就差点绷不住严肃的表情,控制不住想要落泪了。
  
  对楚颐,那种感情有些复杂,让他自己也有点理不清。每次易静天来这里,那个人总会在窗外马路的对面站着,紧紧盯着这边的窗户,看起来一天比一天憔悴。楚颐之前的行为十恶不赦罪大恶极应该凌迟应该车裂,但是自己其实是舍不得的。那天深度昏迷前隐约听到的紧张呼唤,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时看到那双充满惊喜又自责的眼睛,让自己一直坚持否定他的心也稍微有些松动。
  
  幼霖休息了一个星期,又开始了忙碌的生活。学业上本来就落后不少,最忙的时候又病休了一周,下一篇论文的期限就要到了,这让他每天手忙脚乱无暇思考。易家那几位和楚颐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也都突然消失了。这样也好,大家冷静一下,没必要一直为那件事纠结,一切维持原状就好了。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明天一早还要飞往希腊去查资料,幼霖拎着一个装了三、四本书的袋子,背着电脑,耳朵里听着音乐,从小区停放的车辆中间快速穿过,一边走路一边思考着应该准备的东西,完全没注意到小区内多出的车辆都集中在斯内德家门口附近。走到门口正要敲门,门却突然开了,易静天从斯内德家里面走出来,微笑着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幼霖,你总算回来了。”这家伙完全不看别人脸色,就是自来熟。
  
  幼霖皱了皱眉,不过看易静天满脸的讨好,也没多说什么,跟在他身后进了客厅。
  
  “奶奶来了,就在你房间里等你,你要不要上去陪她老人家说说话?”易静天回头跟幼霖又说了一句,然后才笑着跟斯内德太太打招呼,一副看起来比幼霖还熟悉这里的样子。不过……奶奶来了?易老夫人吗?幼霖有些犹豫,脚步也在客厅里停了下来,脸上现出几分迷茫。
  
  易静天一直小心观察着宋幼霖,一见这种表情,心中大喜,之前在幼霖面前提到他的身世问题,幼霖一直都是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拒绝,今天还是头一次露出这种表情,易静天连忙给旁边的大哥二姐丢了个眼神。
  
  易家大哥易静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极其和善极其真诚的笑容,走到幼霖身边说:“幼霖,上去和奶奶谈一谈吧,她老人家想见你,已经想了好多年了。”
  
  幼霖眼中的迷茫之色更重,他其实是不喜欢易家这些人的,但是奶奶吗……
  
  易家二姐见幼霖虽然犹豫,却没有要上楼的意思,也过来拉住幼霖的手,柔声说:“奶奶这几年身子不如从前那么结实,你……你去见见她好不好?二姐从前跟你说的那些混账话,二姐跟你赔罪,让奶奶帮你做主,等会怎么罚我都行,先上楼去看看,好不好?”这种温柔和祈求,眼中似乎含着泪的样子,跟当日那个风风火火的形象倒是完全不同。
  
  易静天见幼霖还是原地站着不吭声,心里有些急了,大手一伸抓住幼霖的胳膊向楼上走:“跟哥哥上楼,哥哥不会让人欺负你就是,来吧。”他倒是三下两下将幼霖拽了上去,幼霖也没反抗。两个人一起来到幼霖的房间门前,易静天开门将幼霖塞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门,下楼跟自己的哥哥姐姐炫耀去了。
  
  将近两个小时之后,幼霖和易老夫人才从房间里出来,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阿风,我们先吃饭,等会咱们一起飞美国,回祖宅祠堂告诉你叔叔婶婶,静雨总算是找到了。”老夫人的声音还有些发颤,但是其中的喜悦之情毫不掩饰,易家三个晚辈也极为高兴,易静天更是跑上楼来一把将幼霖抱紧怀里紧紧勒住,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好都传达给他。
  
  易老夫人看到这一幕也是极为欣慰,二十多年了,多亏佛祖保佑夏夏还活着,而且之前的生活还算平顺,让她对自己早早离世的小儿子终于有了交代。
  
  在美国住了半个月,将身份证明和祭祖祠堂之类的事情都处理完毕之后,幼霖还是提出回到慕尼黑去读书。易家人并不像他之前想象得那么死板和高不可攀,大哥虽然严肃,但是他的严肃表象下却又十分关心家人,只是每次说出来的话都很别扭,需要仔细琢磨才能明白;二姐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总跟幼霖异常内疚地说,那天是她自己第一次出手帮助表弟处理感情问题,没想到却差点让她后悔一辈子,每次说到最后反而要幼霖去哄她;易静天更是把他对幼霖的全部宠爱都明明白白写到了脸上,化成了行动,任何一个小玩意,只要他突然想到幼霖可能喜欢,不管隔了几个大洲,都会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幼霖手里,每天都让幼霖心里暖暖的。易家老夫人,幼霖的奶奶,更是把幼霖含在嘴里怕化了,每天捧在掌心里,让易静云和易静天也要偶尔拈酸,装模作样几回。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幼霖还是坚持要回去学他的欧洲哲学,大家拗不过他,也只能同意。
  
  临行前一天,奶奶将幼霖叫到自己房间,又给了他一大堆压箱底的宝贝,还嘱咐了好多生活中需要注意的问题,生怕他一个人在外面不方便。之前和父亲一起生活,两个男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比女人更细致,这种被人细细叮嘱的感觉,让幼霖幸福得想要流泪。
  
  交代完了之后,奶奶又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开口说话,不知为何,幼霖总觉得奶奶将要说的那些,才是她今天将自己喊过来的正题。
  
  “孩子,你和楚颐的事,我都知道了。”
  
  幼霖有些惊讶。他并不惊讶奶奶知道这件事,但是他没想到奶奶会这样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严格说这件事也是幼霖的伤疤吧,认亲祭祖这一大套活动下来,亲戚也见了不少,但是楚颐却从来没出现过。
  
  奶奶见幼霖有些怔怔的发呆,又开始心疼,好好的孩子,偏被楚颐那小子欺负成这样,瘦瘦的,怎么都养不胖。那个可恨的楚颐。
  
  “幼霖,奶奶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差点让贵叔把楚颐的腿打断,阿天在旁边拦着才作罢,他这件事做得是不地道……”奶奶一脸不高兴,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幼霖打断。
  
  “奶奶,算了,我都快忘了。”幼霖一脸淡然,似乎那个人的死活和他完全无关。
  
  “真的忘了?”易老夫人又追问了一句,同时紧紧盯着幼霖的脸,看得幼霖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去。
  
  幼霖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易老夫人抓住幼霖的手,拍了拍,从旁边拿出了一叠纸,说道:“之前呢,楚颐那小子已经将他七成以上的财产转到了你名下,剩下的这些都是需要签字确认的,喏,只要你肯签,也都是你的。”
  
  幼霖一头雾水,他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或者产生了什么幻觉。
  
  “虽然楚家的资产还算不错,但是他的那些钱我们易家也不放在眼里,比起你父母留给你的那些,还差得远。”说到这里,易老夫人凑到幼霖耳边,“不过,这小子是想要给你吃定心丸,他昨天跟我说,今后他不要楚氏,不要别的,只要你。”
  
  幼霖有些愤怒,这算是怎么回事?不理他,他还要强送?“大不了都捐出去,谁怕谁?”
  
  易老夫人听了幼霖赌气般的想法,也不着急,笑眯眯笑了半天才开口说:“乖孩子,我知道你心软,不过说实话,你真舍得他无家可归流落街头啊?”
  
  那么有心计的人也会无家可归流落街头?麻烦他给流浪汉们留点活路好不好。
  
  “他这么做,无非是想传达一个信息,希望你能相信他。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我怎么也不能一直拦着他,总归还需要你当面跟他谈谈,把这事说清楚了才行,否则一个两个终身不娶终身不嫁的,我这么大岁数可受不了这些。好孩子,只要你拒绝他,奶奶跟你保证,他日后绝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好不好?”易老夫人慢条斯理地说着。
  
  幼霖暗恨楚颐,一肚子坏水,居然反过头来逼自己做出决定。
  
  “喏,去吧,他在你房间里等着,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要当面跟他说啊。”易老夫人将那叠文件塞到幼霖手里,又将他推出自己的房间。
  
  “快去吧。”
  
  幼霖慢腾腾地挪向自己的房间,前进一步退半步,估计不比蜗牛快多少。他其实并没有做好单独和楚颐谈问题的准备,之前还能任性不见面,现在认了亲,日后总要见的,怎么办怎么办。
  
  慢慢扭动自己房门的旋钮,幼霖尽管一步三退,但最后还是进了门。刚一进门,就被一个熟悉的怀抱圈了起来,那人的动作仿若捧着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在他身后,熟悉的香水味早已经充满了整个房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会有一个,时间不确定,短期不大可能。大家的评论都还没空看,不晓得砖头柿子攒了几层orz。14号考试,我先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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