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知道。我还会再来的。还会再来的。
也相信多年以后。它们依然历历在目。
[ChapterⅠ]
二零零九年二月十一日。
这是去机场前在博客上看到姐的留言。
[一直没对你提起其实我很佩服你写的文字很喜欢你做的图片 然 又要准备东西了又该走了 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 那天在KTV的时候 我知道虽然你还是不爱说话 但是我们就那样坐在那里 却不觉得尴尬 真好! 想告诉你 卡片我看到了 也打算带走了 呵呵 你说的我会记得 也要你保重^^]
姐我每次看到你的字句都会想起我们的那些日子。七年了。
二零零二至二零零五仍旧是我付出感情最多的三年。
我还记得第一次在实验的校门口看见你的样子。我还记得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样子。我还记得我们去问物理问题的样子。我还记得我们一起唱歌的样子。我还记得我们一起给我过十五岁生日的样子。
千日。
那是我的理想国。
在机场和寞一起喝掉了养乐多吃了很久没吃的果冻。
安检的地方依然历历在目。去西安之前她眼里的泪水。我回过头对他们挥手说爸爸妈妈再见。然后转过身去眼泪就一下子掉下来。
我还是不肯承认我是不能离开家乡的人。
一万零七百米的高空。经由成都。飞向昆明。
寞对我说她要写我们的故事。那里我的名字叫做念年。
念年。
这么多年我知道和我一样的孩子都学了文科。姐。寞。Nancy。安娜。柳。
这么多年我还是最害怕有人问我为什么不学文。
云南的玫瑰那么廉价。三百块钱就可以买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浪漫都变得廉价。
我只是把收下的第一支玫瑰也是唯一一支玫瑰在它凋谢前撕下了七片花瓣夹在我最喜欢的书里面。
我在昆明的街道上想起五月。是要在这样的城市里面生活四年。四年。足以让他了解这一切的美好 。
我也想有一天为这座城停留。在一个没有人知道我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只是为了明媚刺眼毫不掩饰的阳光。蓝天白云和清澈的空气。我也惊喜地发现海拔高度对我没有丝毫影响。
这是一个好兆头。我相信有一天我可以抵达西藏。
还是一贯的极端。精神与物质一贯的分裂。
想去香港台湾。想再去一次日本。
我喜欢自己被自己放逐。
晚餐在大理特色的小饭店里吃了那些叫不出名字的特产。
和昭通的服务生交流有障碍。我们说着语速比一般人快很多的天津味普通话。他就羞涩的笑。
他把我们点的菜写在牛皮纸上给了我们。我总喜欢收集这些细小的纪念。
五月你有没有在去往昆明南屏街的路上迷了路。有没有坐人力三轮车中途差一点翻车的经历。你有没有半夜在陌生的街头走到酒店路上见到一整只丢弃的羊骨。头部和躯干完整。小巷子里面灯光昏黄。就下意识地抓住寞的手。
我们像两个无业游民一样在这样的街头晃动晃动唱着我们的歌。肆无忌惮的笑。
你知道我一贯活得太伪装。可有时候不是。比如那一刻。
[ChapterⅡ]
昆明的海拔一千三百米。大理一千九百米。丽江两千四百米。玉龙雪山四千五百米。
时差一个半小时。八点多的时候晨光微熹。在去往大理的路上。
黑瘦质朴的云南人。一百四十八万常住人口。年平均气温二十四度。我喜欢这样子温暖的气候。
很难对一个城市留下好印象。这次又例外了。
然后他说。今天晚上你们就要抵达丽江了。
眼睛藏在墨镜背后就突然湿润了。窗外日光甜暖。你想着今天晚上你就要抵达丽江。今天晚上。
他说那里是艳遇之都殉情之都。是适合发呆的地方。
你就开始向往那座小城。可以发呆一个小时。一个午后。或者是一辈子。
告别的时候司机说那你嫁到云南来吧。我就笑了。
鲜花。中药。烟草。螺旋藻。银饰。茶。咖啡。
云烟。红塔。玉溪。石林。红河。小熊猫。阿诗玛。
就想起小时候爸爸那些漂亮的烟盒。
我对银饰有近乎偏执的喜爱。对银镯子有近乎疯狂的迷恋。
中午抵达大理。苍山洱海。青瓦白墙。油菜花开。
上观月。下观花。苍山雪。洱海月。
买了民族风的小吊带。银镯子。手工扎染的大块蓝布。
物质方面我喜欢大理胜过丽江。是商业气息还未来得及侵蚀的好地方。
面对面用两根吸管喝完椰子一样的同一颗金沙果。拍下我们在一起的照片。
纳西宴的灯笼我依然执迷。是不会拍照片的外行。我连光圈快门都不懂。
那么就拿着相机咔嚓一摁。就好了吧。我害怕那些条条框框的制约。
束河古镇。
那是你第一次怀疑这里是否是人间。我喜欢那些窄窄的小巷没有路灯。红灯笼遍布了夜色的样子。
有白色的猫无声穿越过夜色。
小桥。流水。人家。
也是你第一次语言开始苍白。
第二次是丽江。
[Chapter Ⅲ]
第三日。
玉龙雪山。
你看他们都坐索道坐电瓶车只有我们两个人坚持走上山顶。那些路途的尽头有我们见证的风景。回忆里面有我们的歌。
是喜欢海胜过喜欢山的人。可是那一刻你只能缄默。
阳光刺眼。遍地青葱。石板路。木头栅栏。视野辽阔再无一人。雪山近在咫尺。
你看见空气里面清澈穿越过的样子。心里的尘埃都被洗练不见。
你那一刻无比清醒。看见脚下的路途和心里泛着的光芒。
云杉坪。她说有多少多少人在这里选择殉情。登上最高最开阔的地方。然后同年同月同日死。
像古老的纳西民歌唱的一样。这里遍地开花。没有痛苦忧愁。
这里遍地开花。没有痛苦忧愁。
我们在时间的无尽里走过。
印象·丽江。
我以为张艺谋导演的会是多么商业的一场演出。然后我又错了。
这一场旅行处处带给我惊喜与震撼。
十万人的演出。他们和他们全部是丽江纳西族当地人。唱着我们听不懂的字句举着我们看不懂的符文。
他说我们不是演员。我们不是明星。可我们用心的为你们唱了。你们听到了么。你们还会来么。
我们在这里等你。我们在这里等你。
他们说。
天神赐我生命。地神赐我牛羊。
我们在众神面前欢舞。祈求千年吉祥。祈求大自然赐你们福祉。
他们说。
我们是九天先祖的后代。我们是七地神宗的后代。
我们最终生息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
他说。我们一起许愿吧。
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高举过头顶。心里有澄澈的虔诚。
叫天。天答应。叫地。地灵验。
只要你走过神道。走过祭坛。
只要你相信。只要你相信。
然后眼泪再也无可控制地掉落下来。
你抬头看见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那么澄静地照耀着远方的雪山。
你此刻只能敬畏只能沉默只能毫无目的的虔诚。
于是你就信了。
我还记得它的名字。叫做。The DeathlessNaxi.
我们就这样坐在蓝月谷的石头上看天看山看水看纳西族的女子牵着牛羊穿越千年时光来到我们面前。
寞在放Faye的歌。我们没有语言我们只能微笑。
近乎贪婪的在记忆里面凝固这一刻。这样的景色。
[Chapter Ⅳ]
丽江。我最终还是写到了丽江。
丽江以一种甜暖毒药的姿态,在二月十三日的夜色里,横亘在自己心里。
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我只是知道这是一个让我想要停留的地方。
你从看见那条路那个水车那些遍街的红灯笼那些青瓦白墙的时候就知道。
也知道语言开始苍白。相机的镜头开始无法记述。
你抬头看漫天星斗在澄澈空气里面呼吸。
你低头看见那蔓延看不到尽头的青石板路。
你向左边看那潺潺流水小桥青葱树木。纳西族女子自顾自的走过。
你向右边看那些遍布了满街的银饰店披肩店书店咖啡店酒吧。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忙着或者闲着自己的事情。
小巷子里面弯弯曲曲有美好的客栈。有安静流淌的纳西古乐。
然后你就知道了这里为什么是一个适合发呆的地方。
一辈子用来发呆算不算得上贪婪。
我依然坚持。这不是人间。这不是人间。
酒吧一条街的美好混乱或者疯狂。
空气里漫溢出来甜暖诱惑的味道。
花火缭乱。腰肢缠绕。
酒精或者茶或者咖啡或者香烟。袅袅缠绕在这座古城的上空。
你看见谁的美好的面容在你世界里一闪而过。交会然后离散的刹那没有名字没有记忆。
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沉重过往与凛冽伤口一起抛到这座古城的喧嚣或者静默里面。
然后自顾自的离开。
反正每段关系都是孤独。
千年。一切都没有更改。
时光依然静好。承载着所有不为人知。
依旧买了喜欢的银镯子。买了纳西族男子手绘的灯笼和古老东巴纸印制的书籍。
你看他说在这样的纸上面写字千年都不会褪色都不会消失。
是适合用来书写诺言的。诺言实效的时候还有一个凭证在你心里。千年不灭。
王家卫说的。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忆力太好。
谁到鹊桥东。望眼看不够。四步一停三步一走两步一抬头。
[Chapter Ⅴ]
十九岁的情人节。
我和寞小姐在云南。大理。苍山洱海。
求签解签之后你又掉下了眼泪。绕道寺庙后面的房顶上。坐在没有人看得到的地方。四顾全部是苍山洱海的包围。
每一次结果都是一样。你以什么样的理由说服自己不相信。
我早就知道自己满手碎裂的掌纹是一个咒语。现在只是大片大片的温暖。伤口潜伏在不远的前方。你说命运固然强大,可总有些东西比它更强大。
我就让自己信了。
让苍山洱海见证。那些执迷不悔的路途。
坐在甲板上。阳光炽热地打在自己的肌肤上。风吹乱我的头发。寞发来短信,她说离,别哭。让苍山洱海见证我们的幸福。
晚餐我们依然是吃很少的东西然后离开喧嚣世俗的人群。在荒无一人的楚雄街头夜色里面手牵手。走在马路中央。唱着我们的歌。
《阴天》 《很爱很爱你》 《红豆》《原来你也在这里》。
那么多年歌词已经在记忆里渐渐褪色。可是我们记得无数次唱起这些歌的时候,我们的样子。
寞。这些话是留给你的。
我一直很庆幸有这么多人在我身旁忍受我包容我等我长大。这么多年。你一点也没变。
我只是在一月末的时候发短信对你说。二月我们一起去旅行吧。
然后你在半分钟之内回。好。什么时候。去哪里。
再一个恍惚我们就已抵达苍山洱海。抵达丽江。
你看见那些年月里面的我们。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幸福。能够好好的。抵达心里的地方。
终有一天我们都会安定下来。留下来陪一个人一起生活。看细水长流的风景。
你知道的我们都会幸福。
[Chapter Ⅵ]
他说香格里拉最适合去旅行的时日是五月十五日至六月二十日。
然后你就记下来这些字句。
你总是知道你还会回来这里的。会停留在这里的。哪怕一个下午。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
石林。
那些千百万年前的海底嶙峋矗立的巨石。被岁月侵蚀的洞口与磨平了的棱角。
阿诗玛的电影你在西安昏昏欲睡的选修课课堂上面看到过。
那些晃动的镜头静默的歌声和年月里面的等待。
曾几何时。我们都说过。等一个人。带我走。
二零零四年开始写博客。从来不看以前的字句。觉得耻辱和不肯承认是自己所写。
明天的自己转过头看这一刻依然保持清醒的姿态。
其实诺言和誓言的分别只不过是一个是听的人当真了一个是说的人当真了。
时间与空间只是把它们当作一个笑话而已。
你只是要一份安全要一份安定。自给自足。
摊开掌心你依然只是看到满手碎裂的掌纹。抓得住风抓不住流年。
假如你知道我也曾经想要为之停留过。
假如你知道我也像很多人一样期望那一份归属。
假如你知道其实我什么也不想要。
[Chapter Ⅶ]
我在去云南之前把博客改成了从未有过的明媚的颜色。
我总是想要蜕变新生。想要做一个干净明亮的孩子。
在阳光下镜头前开怀的笑。在很多人面前毫无防备的讲话。听明媚的歌看明媚的美好的字句。大声的唱歌肆无忌惮的欢笑。
你在夜色里面看见你的脸。你还是不清醒看不见自己。或者是因为害怕看见自己所以就一直一直逃。
过了很多年我还是不爱说话。在离你很远的地方习惯了独自成长。只是暗暗计划下一次爆发。没有人能拦得住。
好吧那么就让我铭记这一次。
零八年零九年我放逐了自己太多次。在飞机上告别一座城迎来一座城太多次。
我以自己想象不到的适应力投入新的生活走在新的陌生的城市的路上。
抬起头。静默。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