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祭父文
己卯九月十六，父侠士突发急病，遽然离世。令人猝不及防。伤痛之余，而奠以文曰：
呜呼！人之躯宁如此脆哉？想父初十尚劳作如常，与房邻四川谈家常，赴西头阁台窜街巷，寝前尚无任何异兆。夜十一时许，父忽唤头疼，又语左半身不遂。呼母则则。母即唤弟，四时通话告吾。夜半惊心，急遽奔回。其时父头脑尚清，只是语不由人。急奔邻里呼120告急。时村医存良在场，帮扶担架抬之。晨六时入院输液，吾在父耳侧问，饮水不？父摇头。可见思维尚明。八时做ct，查无出血处。疑脑梗塞。初余窃喜，心想父病可救。即使卧瘫在床，尚能聆听父音，晤见父容。然十一时病情突变，喉咙噜噜，喘声粗粗，面如土色，至此与人再无应答。此九月十一事也。虽医再三抢救，儿媳孙婿伴父榻前，然呼叫无语。十四晨四时送父还家，母泪守相伴。即日，叔秀实从北京归，姑父祥云自并回，二舅淇三舅鹏九俱往探视。村邻街房络绎不绝。孙立军又赴阳泉求医取药。然则父实病在身，神志昏迷，唯有喘声吁吁。其情可怜，其妆惨然。吾恨无回天之术，拯父病难。九月十六申时，眼睁睁看父撒手人寰。二次ct诊断，大夫言可能患脑干梗塞症。现代医学之高明，卒不能救父一命！人之躯三五日即可灭，宁如此脆乎？天乎？人乎？而竟已乎？
念父人间七十八载，路崎岖，命坎坷。父辈兄妹四人，排行老大。幼聪颖好学，学业居同学之冠。同桌丁洪者后每每谈及此事，还连连啧叹。而后，父以教书为生。先后执教于南垴、沾尚、洪水、翟絮、河东诸校。由教师而校长，凡四十余年。世事茫茫，历程风雨，酸甜苦辣，唯父心明。一生忠心耿耿，呕心沥血，爱生如子，爱校如家。其敬业之忠诚，执教之辛劳，日月可鉴。曾忆文革期间，父在洪水任校长。灾难危及，尚不能独善其身。父老乡亲不忍将其批斗，想方设法，呵护尊师。老翁老妪，集队请愿，挽其调离。然父终不得幸免于难。事后父从不言及此事，无怨无气。惟检点其过失而已。倘能曲意阿谀，顺势随流，许能避及此难。呜呼！人之性能改乎？
父一生谨慎做人，和贵为本，老幼童稚无负于人。河东村邻，婚丧嫁娶，书联写契，诸事前往。街房邻居，排忧解纷，皆喜于帮扶。其懿德佳行，常为乡邻村民称颂。皆曰好人。父一生从教，乐业好学。六十三岁时尚任河东学校班主任。凡教书生涯四十载，培育学子逾千。传道授业解惑，可谓桃李满天下。吾辈之不及也。父一生衣物简朴，勤俭度日，十分憎恶奢糜之风。幼时家境拮据，短褐穿结，箪瓢篓空，萝卜为食，土窑伴眠。而后虽有薪水，然补缀依旧，粗食照常，其恬然自足欣然矣！
家旧宅门楼有一牌匾，上书“耕读传世”。四字诚为祖训。父一生从文，然耕穑之事，犁耧之惧，无所不通。锄刨挑担，粗陋农活，无所不会。教我锄耘，教我撒种，往事如缕，历历在目；挥之不去，忆之心酸。父酷爱土地，酷爱牲畜，爱农舍之尽有，诚为一“农夫”也！农风之淳厚，作风之勤苦，甚疑非读书人矣！
父生前常语吾曰：“我这辈知足矣！想吾辈吉银等同龄者，死者死，亡者亡，只剩二、三人矣！”父常以其自慰，自勉。所谓“知足常乐”。父笃信命运，，常言：“太医治是不死人病，天下人能不终乎？”致其忌医忌药。比及古稀之年，患高血压，脑血栓之疾，日只服一粒“降压乐”。倘吾能拗其就医，注重保健，许能延其一命。千言万语，悔之晚矣！每每念及此事，余心疼疚。此不孝子过也。常对天地日月神明，愧之惶之。
父临终前未曾与吾一语。气喘呼呼，神志昏昏。然归家两日，双目未睁，间隙有气哼出。躯体高温，孙辈四处购买冰块，为其降温。此孝心也。叔从京归，耳侧喊：“哥，我回来了。”须臾一气长出。然则真有其神志乎？待叔、舅、姑夫齐，随即阖目仙游。抑为盖犹忍死待亲人归邪？呜呼，悲哉！
小女原定十月十六出嫁，九月父尚捧喜糖告本家亲戚。父喜悦之心溢于言表。而今婚事已办，父九泉之下欣然矣！父生迹平平，无人为之作传。不孝无才，此文权当父传。吾生平爱文，自编自印，成一小册。园其文学一梦。父生时已见，聊为自慰。父葬松峰。墓址系父生前所选。上有祖母，下躺父躯。松峰旷渺，脚瞪沾岭，遥望蒙山，天高地阔，当不孤寂。吾母在世吾不敢言老，然光阴荏苒，若白驹过隙，离花甲之日不远矣！吾一日在世，当一日祭扫，九泉之下父当瞑目。
父生前喜书法，闲暇无事，常于废纸练字。密密麻麻，不可辨迹。其字刚劲，颜骨柳风。逢年过节，家联皆由父书。而今字在人去，睹迹泣梗。而后逢节，往昔父书，今夕谁写？彼者苍天，孰能解吾此时之伤悲之情？
天下儿女，有孝心者居多。吾原想退休之后，回家侍奉二老，略尽一点孝心。然天违我意，夙愿未酬。老父早去，吾心愧疚。诚留终身惋叹。父一辈未累我，父恩我今世不能报。可怜天下父母心。吾今思之，空余泪痕。尊老敬孝，人之天职。后辈当永世记存。
父出殡之日，其场面之隆重，始料不及。河东村民，教育同仁，志愿前来。花圈挽杖，堵塞街巷；哀乐绕梁，鞭炮齐鸣。城关联校为之开追悼会，祭文悲壮。太原祖父虹云，祖母志贞，挽书曰：“侠士安息悠然无愧，承先祖教育遗风，育桃李硕果累累”叔秀实挽之曰：“恭敬执教数十年实施道德文化，勤俭持家一辈子宽厚谦和”诚为父一生之总结。父九泉之下当自慰矣！
呜呼！拙笔赘文，不能尽言父之恩泽；悲嚎哀痛，不能唤醒父之忠魂。哭父不闻父言，奠父不见父容。呼天抢地，令人心碎。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庚辰（2000年）五月初一父逝八月不孝儿永胜奠
戊子（2008年）正月十五电脑记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