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擒君》by凌豹姿虐文啊! 再续前缘二 ______ 兽性大发 by 凌豹姿

【这个我比较喜欢,很揪心,很纠结,虽然小受很爱哭... ...】

【文案】

放鞭炮、撒小花!天下第一情痴易云斋终于寻回四年前女扮男装与他情定终身却无故失踪的心上人。

这段众人瞩目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翻版爱情,接下来当然是等着喝两人的喜酒啰!

然而事情发展却令人瞠目舌──来到准岳家的易云斋似乎被鬼迷了心窍,竟对初见面的病痨鬼左振玉说:「我可以脱你的裤子吗?」不仅硬将他「押上床」,还声称他才是自个儿的「正牌妻......

第一章

  静室里只有一盏摇摇欲灭的烛火,纵然没有风的吹动,但是微弱的火光好像就要熄灭似的不断摆荡,衬得室内更加的昏暗不明。

  朦蒙胧胧的纱帐垂下纱帘,遮掩住纱帐里的躯体,纱帐随着人儿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声音,伴着热烈的吐息。

  易云斋神智几近错乱,脑中的理智全都不翼而飞。

  他俊逸潇洒的脸庞被药性给整个逼得通红,呼吸越来越粗重,连眼瞳也同时放大,药性正在他全身激窜。

  他需要一个人来帮他解毒,不管什么人都好。

  萧兰薰刚掀开纱帐进入床上,她脸上的血色退尽,苍白如纸。

  少女般的神态,宛如清晨初绽的娇艳花朵,身上隐约传来的幽香,是一股普通佳丽也无法比拟的香味。

  只是她神情紧张,就连合上纱帐的手都在不断颤抖,好像内心的挣扎几乎要将她的身心给撕裂开来。

  闻到女人的香味,易云斋立刻就将她压在身下,撕扯着她的衣衫。

  “云斋。”她颤声娇喊,声音中满是恐惧与害怕,但是就算心中很恐惧,她还是没有落荒而逃。

  易云斋仿佛回复了些许理智,他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娇美容颜,随即暴怒大吼:“谁准你来的?回去……回去……”

  说到第二句“回去”,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像是野兽的嘶吼。

  张狂的药性就像千刀万剑一样砍在他的身上,每一下都是难以忍受的痛楚,他痛得几乎想要咬下自己身上的肉好让这种痛苦停止。

  萧兰薰解下衣衫,露出的雪白肌肤滑腻如水,让易云斋发出如负伤野兽般的低吼声。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回去!回去!”

  “别……别赶我走。”

  娇弱的声音不断颤抖,萧兰薰褪尽衣衫。

  烛光太暗,几乎无法看清楚她身上的雪白肌肤,但光是从她身上传来的香味,就让易云斋发出咆哮声,若不是顾忌她是他心爱的女人,他早就肆无忌惮的往前扑去。

  “云斋,我……我爱你真。”

  好像说出内心最深、最不可告人的秘密,萧兰薰往前一倾,让自己赤裸的身体被易云斋所拥抱,这些时日的相识,她一直不敢开口说出来的爱意,今天终于敢对他吐露了。

  “我很快就会没有理智,很快就会……”

  萧兰薰环住他的颈子,她羞涩不已,几乎无法说出口的喃喃道:“抱住我,我不想……不想把你让给别的女人,我怕你……”

  美眸里有着极深的担忧跟恐惧,那些担忧跟恐惧她无法说出口,只要一说出口,她知道自己就会心碎,而且那一天到来的时间只是长或短,她好怕那一天很快就会来到。

  “我怕你会不要我。”

  “胡说八道!我要娶你,只要我一回家,就要马上上门提亲……”

  他的声音忽大忽小,铁臂不由自主地搂紧身前的温香软玉,明明知道要推开眼前的人,但是rou体欲望比什么都还要狂烈。

  况且他早已爱上萧兰薰,只是她很娇弱,他一直等着洞房花烛夜,而不是在这种简陋的草屋,像要侵犯她似的要了她。

  他要给她最完美的一切,而不是像这样的要她。

  “抱我,抱紧我,什么都不要说。”

  他的鼻中闻到她身上早已熟悉的香味,欲望宛如脱缰野马,他再也无法忍受的压倒萧兰薰,脑中的理智全都化成烂泥,除了rou体的欲望之外,他再也记不得其他的事。

  纵然记不得其他的事,但是他还是记得在自己身下的女人是萧兰薰。

  “兰薰,我会娶你的,一等到……啊……”易云斋情难自禁的吻着她,几乎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内好好疼惜她。

  暗夜里,雪白的身子与健壮的身子结合,初次的痛楚让萧兰薰泪流满面。

  她紧紧咬住下唇,不发出喊痛声,搂紧身前心爱的男子,她知道这种机会再也不会出现第二次。

  每当他承诺一定会娶她时,那些透明的泪珠就会一颗颗的滚落;每当心爱男子说了一声“我爱你”,她就送上亲吻,好像要堵住这些话语,让自己耳里再也听不见这些话。

  “兰薰,我一定会娶你的,我一定会……一定会……”

  “我等你来提亲,我等你。”

  萧兰薰的眼泪不断掉了下来,纵然明知这是谎言,但她仍柔声应答,只是她已经心碎。

  而她心爱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她为何心碎。

  她永远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去,也但愿这个秘密可以永久埋藏在自己的心底。

  永永久久,无人知晓。

   萧家门庭已经不小,但是此时送来的聘礼却把门庭全都占满,倒显得萧家太小,以致无法容纳。

  光是聘礼的千斛珍珠及百斗夜明珠,就知道来提亲的人是何等的富豪之家,乐得萧家老爷萧大业笑得合不拢嘴。

  他的小女儿萧红儿前些年打扮成男子出外读书,化名萧兰薰,与易云斋同门学习,想不到暗生情愫,反而促成了一门好姻缘。

  而今日来提亲的人,正是闻名大江南北的首富之家独子!!易云斋。

  虽然这与东晋的梁山伯与祝音台故事略似,但不同的是梁祝两人以悲惨作收场,而易萧两家却将缔结美好姻缘。

  这桩姻缘太过轰动,还引起不少好事之人的传言。

  因为三年多前,萧兰薰不告而别,易云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回到家后,马上召告天下寻人,他要寻的正是他的未婚妻萧兰薰。

  一听首富之子在寻找心爱的女人,一堆想要攀炎附势的人恬不知耻的将自己女儿改名成萧兰薰,送到易府去,搞得易府女满为患,每个姑娘都叫作萧兰薰。

  这天下虽大,竟然有多数姑娘的名字都叫作萧兰薰,此等奇闻怎不数人啧啧称奇呢?

  易云斋是个翩翩美男子,姑娘家看到他,就算他身无分文,只怕还会想要委身下嫁,更何况他家财万贯。

  加上近两年多来,他爹亲不管事,更把所有家业交与他管理,他把家业发扬光大,经商手段比他爹亲掌事时还要厉害,可说是日进斗金。

  这样的男子谁不想要嫁?就算自己不是正牌的萧兰薰,但若是能被易云斋给看中,收进府里做个小妾,也是一辈子在金山银山里过日子。

  只是不论多貌美的女子,易云斋看也不看,这些女子根本就吸引不了他,就算她们是仙女下凡,也比不上他所爱的萧兰薰。

  他命世上最好的画工,依自己所言画出萧兰薰的画像广布于天下,只要听闻哪里有相貌肖似萧兰薰的女子,他就立刻丢下正事,不辞辛劳的去寻找。

  只是愿望终究成空,萧兰薰就像一缕轻烟消失于这世上,让易云斋差点绝望。

  三年过去,已经将近四年,若是萧兰薰还活着,他不懂她为何不肯来见他?

  她留下的祖籍等等都是假的,他派人到那儿寻找,只是荒墓一堆,所以有好事者传言他被女鬼所迷,只是易云斋并不相信萧兰薰是鬼。

  是人是鬼,他难道还分不清吗?

  他知道萧兰薰一定是有苦衷不肯跟他见面,他要用真情感动她,他要让她知道就算他家财万贯,他依然对她念念不忘。

  他只盼她早日出现与他团圆,若没有她,他这一生绝对不娶。

  易云斋近四年来不辞辛劳的寻找,原先讥刺他为了一介女色竟广散家财寻人的人,见他痴情不变,一本初衷,也不由得改变说法,纷纷竖起大拇指,赞说易云斋的确是天下第一痴情人。

  面对这样专情的男人,众家姑娘更是恨不得能化身成为美女萧兰薰,然后嫁给易云斋。

  毕竟普天之下,再也没有男人像他这么有权有势却又痴情万分的,以至于人人都暗中唾骂萧兰薰,觉得她就算有千般委屈,也该出来交代一下才对。

  就在萧兰薰消失的第三年,易府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仆役,手里拿着锦盒,只说要交与易云斋。

  锦盒被守门人带入后,易云斋一见盒中之物,脸色是又惊又喜。

  盒中之物并不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只不过是一枝普通的珍珠发钗,虽然昂贵了一些,但是式样已旧。

  但是这枝发钗却是当时易云斋隐瞒自己首富之子的身分,送给萧兰薰的订情之物。

  萧兰薰的身分于是揭开了。

  原来她是江南乡野的美女,家中虽然富有,但只是小村中的富翁而已,跟易云斋相比,犹如云泥之差,这也是为什么她始终不敢出来与易云斋相认的原因。

  她怕自己身世卑微,无法嫁入易家豪门,更希望易云斋能对她死心,想不到过了三年多,易云斋的心意丝毫未变,她才现身,并愿意嫁入易家。

  易云斋立刻从京城南下前往江南,但是他人未到,聘礼已到。

  那些聘礼引来人山人海的观看,这段被世上传颂的美好姻缘就要成真,更让所有姑娘家羡慕不已。

  整个小村被观看热闹的外人给占满,竟成了热闹的不夜城,尤其是易云斋出现时,他风流潇洒的模样引得观看的姑娘家们惊叹不已。

  世人都看过画里的萧兰薰是个绝色美女,再看到易云斋这位绝世美男子,全都认为他与萧兰薰简直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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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云斋不顾众人的观看,直接进入萧府,仅带了几个仆婢的他,依然有富豪之风,举手投足带满贵气。

  才见到易云斋一走进来,萧大业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的上前迎接,易云斋上前一拜,萧大业连忙道:“坐。”

  “谢谢萧伯父。”

  仆役送来香茶,易云斋浅啜一口,他剑眉星目,说话声音朗朗:“萧伯父……”

  一听他还称自己为伯父,萧大业亲切的说:“该称岳父了!你这个女婿我是认定了,我迫不及待想要你快快娶红儿入门。”

  易云斋嘴角微弯,声音却沉了一些。

  “我虽已先命人带聘礼过来,但是可否让我先见见兰薰?并非我怀疑这其中有诈,而是这三年多来,我焦急寻找,一时美梦成真,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在梦中,非得见到兰薰才能心安。”

  易云斋话虽说得客气,但是他不肯先称萧大业为岳父,又一定要先见到萧兰薰,就知道他对这一件事有多谨慎。

  毕竟这三年多来,各种诈骗不断,为的都是骗他上钩,迎娶他们的女儿,所以他怎知道这次会不会又是一桩诈骗事件。

  萧兰薰的发钗让他一眼就辨认出来,他实在无法怀疑这又是另一桩骗局。

  但是这三年多来的等待,要说萧兰薰只是因为身分悬殊不敢见他,他却有点起疑心。

  萧大业额上流出了汗水,他不自在的拭了拭,在秋日凉爽的厅堂上,他竟还满脸的汗水,实在有些怪异。

  “当然好!只是兰薰是她的化名,她的真名叫红儿,易少爷,你不妨以闺名唤之,更能显示你们之间的关系亲近。”

  “名字只是身外之名,不管是兰薰或是红儿,只要是她,她要我唤她什么名字,我都愿意。”

  听他说得深情,萧大业笑着点头,对着婢女说:“去请小姐出来。”

   没多久,萧红儿便被婢女搀扶走了出来。

  萧红儿泛红着双颊,国色天香的脸上有着几丝汗滴;她略施脂粉,本就貌美的神态,更如出水芙蓉般娉婷。

  就连在萧家围观的人也不禁倒抽一口气,因为她活生生就是画工所画的萧兰薰,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绝色美女。

  “兰薰。”易云斋忘情的站了起来。

  已经过了三年多,萧兰薰的容貌看起来略有改变,原本瘦弱的身子变得较为浑圆,就连下巴略尖的脸蛋都已变得有些圆润、但是她还是他心爱的女人。

  “云斋……”

  她唤得迟疑,仿彿也在他身上看到这三年多的改变,他变成商业巨擘,掌管家中产业,但唯一对她不变的依然是他的真心。

  易云斋立刻朝萧大业下拜,毫不迟疑的道:“岳父在上,我立刻派人禀报家父,择佳日将兰薰娶进门。”

  他如此的真心真意,令萧大业呵呵直笑,而萧红儿更是红透了脸颊,看到易云斋迫不及待要将她迎娶进门的态度,嘴边不禁绽出欢悦的笑靥。

  萧大业好客笑道:“不,我得带你逛一逛,虽然我家不大,不过有种一些桃李,这个时节观看花开,倒也好看。”

  易云斋不再拒绝,再见到萧兰薰,他只有满心的欢喜。

  “那就谢谢岳父。”

  萧大业带他逛尽整个萧家,由于萧家地处偏僻,村中土地并不值钱,所以他有许多土地,家中后院也不小,两人说说笑笑逛完后,已是一个时辰后。

  忽然,远远传来几声咳嗽声及器具摔碎的声音,萧大业满脸带笑的脸霎时冻结。

  易云斋见他脸色有异,又见声音从后院门外传来,好像后院的门后还有人居住,再细看这后院的门像是新装上的,看来后院的门原本不在此处。

  他问:“后院门后还有人吗?”

  “扼……没人。”萧大业飞快的说。

  话才说完,那咳嗽声加剧,自然不可能没人,萧大业要瞒也无法瞒了。

  “这住在后院的人是我一位外甥,他生了重病,因为自小孤苦无依,所以让他寄住,他前几年就病了,越病越重,这命只是拖着,我看再过不了几年就要死了。由于他的病会传染,所以让他一人独居在那里,只叫婢女送饭过去,你是尊贵之体,千万不可过去,要不然被传染可就不大好。”

  才说了这几句,萧大业就带过话题,易云斋仅是点头不说话,毕竟这是他人的家务事。

  “少爷……”易云斋带来的贴身仆役名字叫西宁,他小声的提醒:“天色快要黑了,少爷,回房内坐着吧,怕近傍晚会有蚊子。”

  “也对,你远道而来,也该休息了,我今晚设筵为你接风。”萧大业又笑了几声。

第二章

  西宁跟易云斋回到了西厢房,西宁个性较为内敛,不像别的仆役聒噪肤浅,因此易云斋才将他放在身边伺候自己。

  “要派人去禀报老爷已寻到兰薰小姐了吗?少爷。”

  易云斋刚才在人前温文儒雅的微笑,此刻变得严厉冰寒。

  “不。”

  西宁默默听着,最后才对他低声说出自个儿刚才观察到的异况。“刚才萧老爷在厅堂上,流了许多冷汗。”

  易云斋这些年来历经大风大浪,当然也知晓堂上有异的情况。

  他拿出衣袖里的发钗,钗是真的,人也是真的,那为何萧大业听见他要求跟萧兰薰见面时,会流下不寻常的冷汗呢?

  眼前看来风平浪静,更似美好圆满,为何他会有这其中定有问题的念头?

  “隔一段时间再禀报吧!”

  “是,少爷。”

  远处传来一阵低微琴音,那声音浅浅柔柔,听来令人舒服。

  西宁倾耳听了一阵子,才小声道:“好美的琴声!我记得兰薰小姐也会弹琴,也弹过这样的琴声给少爷听。”

  往日的记忆涌了上来,他与萧兰薰从初相遇时的知心,到了后来,她总是在独处时愁眉不展。

  他问她为何不快乐,她却张着一双几近含泪的眸子对着他。

  他用尽了所有方法宠她、爱她,她却越来越悲伤,让他几乎误以为他会在转眼间失去她。

  那一夜之后,床上只有斑斑血迹,却没有萧兰薰的踪影,他知道自己在药性发作下伤了她,急忙冲出去寻她,却再也找不到她。

  易云斋有些宽心了,但一想起这些年来苦苦相思的惆怅,到了今日可以稍解相思之苦,为什么……

  为什么他……却没有狂喜的感觉?

  “少爷,恭喜你找到兰薰小姐。”

  “你也觉得她是兰薰?”他反问。

  西宁不说话,只有远处的琴声一声一声如流畅的流水声,慢慢的滑过两人的心头。

  易云斋在萧家待了几日,萧红儿与他在一起时,已经会开始挽住易云斋的手臂,易云斋思及这几日两人的相处,不禁笑了出来。

  她红着脸,气道:“你为什么笑?”

  “我笑你变活泼多了。”

  跟往日脸上总带着轻愁的萧兰薰相比,萧红儿失却了愁意,更增几分活力。

  “我活泼不好吗?”

  萧红儿又是一阵嗔怒,却是俏红了脸,更加的秀色可餐。

  易云斋带着她在花园里玩球,若是他故意抛得大力些,她就接不住,只好懊恼的叫婢女去捡球。

  这次易云斋抛得太大力而抛过头,萧红儿恼火的跺脚。

  “你都故意欺负裁!”

  “我还要欺负你一生一世呢!”

  萧红儿一张脸红得都快烧了起来,在她旁边跟易云斋一起玩接球的萧花儿,见他们打情骂俏的样子则是暗暗咬牙。

  她一直认为那是妹妹萧红儿命好才能嫁给易云斋,若是自己也有这样的命,那易云斋爱上的一定是自己。

  为了讨好易云斋,萧花儿跑去捡球,球还未找到,反而见到一个怪人蹲在草堆中,让她吓得尖叫。

  “有妖……有妖怪!”

  易云斋先行过来,厉声大喝:“是谁在装神弄鬼?”

  蹲在草堆中的左振玉,手足无措的站起来,面对着高大的易云斋,左振玉就像喘不过气一样地按住胸口,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左振玉脸上蒙了一层层的纱,教人看不清其真面目。

  “你是谁?在这里偷看做什么?”易云斋喝问的声音毫不犹豫,甚至是无情的。

  左振玉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不知是不是易云斋太过英俊,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英俊无俦的男人,以致无法言语。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跟在易云斋后头的萧红儿忽然拔尖的声调响遍整个花园,她的语气好像左振玉出现在这里是多么不应该的事情,又好像他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似的。

  左振玉不自在的摸了一下脸,却又惊觉自己在摸脸地急忙放下手,小声道:“我见咪咪跑出来,就出来寻它。”

  “寻那只猫作啥?你快快回去后院,不要把病传染给我们。”

  萧红儿说得毫不客气,萧花儿更是一脸嫌恶,谁都知道他一身恶病,萧家的人恨不得他赶快死。

  被他们当众如此露骨的嫌恶,左振玉身躯颤了一下;他仰头,无法控制自己似的,目光朝着易云斋英俊的脸上望去,就像无法不让自己不看着他。

  西宁拉着易云斋退一步,摆明不想让他们靠太近。

  “少爷,请退后,这一位应该是萧老爷说的那位患了重病的外甥。”

  易云斋望了他奇怪的打扮一眼,左振玉身子轻颤,急忙转过身。

  “我不是要故意出来惊吓贵客的,我以为咪咪在花园里。对不住,我马上离开。”

  萧红儿指着门口,颐指气使的骂他。

  “你快点滚,快点!”

  左振玉快步的离去,易云斋反而看着萧红儿好一会儿,眼里满是疑惑。

  “你为问对他这样说话?”

  萧红儿有点心虚的道:“我又没说错,他身体有病,而且病得很严重,怎么请大夫都看不好,我怕大家被他传染。”

  易云斋不想责备她,眼里却露出不认同的神色。

  “他是你的表哥吧?我见你对他说话半点儿都不尊重,比唤婢唤奴还要轻慢,我不想我未来的妻子是这样的人,你自个儿想想吧!”

  萧红儿心有不甘的噘着一张嘴,甚至哭了出来,转身就跑回房里,急得婢女在后头也追了上去,只有萧花儿见她被骂,一脸乐不可支的模样。

  “少爷,你何必呢?”西宁不赞同他为了如此的一件小事,竟这样当众人之面说萧兰薰。

  易云斋皱紧眉头,“想我易家家大业大,若是她都这般仗势欺人,连亲表哥也不看在眼里,那我不在府里出外经商时,整个易家岂不是大乱了?”

  西宁无话可答,不过还是忍不住劝道:“好不容易找回兰薰小姐,你对她这般凶,她心里会难过的,她年纪尚小,再教导就是了。”

  易云斋却低声说:“西宁,带我去她表哥那里。我想要当面跟她表哥致歉,我未来的妻子得罪他,纵然他宽宏大量,我也不能就此作罢。”

  易云斋责备萧兰薰也就罢了,西宁一听到他竟想去见那穿着奇特的怪人,让他差点儿说不出话来,急忙阻止他。

  “少爷,你没听到吗?那男人身上带着怪病会传染人啊!”

  易云斋却执拗得很,不肯听他的劝。

  “带路。”

  “少爷……”

  易云斋一怒,“我叫你带路,你没听到吗?”

  见易云斋生气了,西宁只好不情愿的带路。

  西宁只希望那患怪病的表少爷可以离他家少爷越远越好,那人会死会活他可不在乎,若是把怪病传染给他家尊贵的少爷,可就糟糕了。

  左振玉住的地方让西宁皱起眉头,这地方破破烂烂,东边吹风西边漏雨的,根本不像给人住的地方。

  屋前装了风铃,风声吹过,一阵轻悦的铃声响起,颇有诗意,倒也显得这地方虽然破烂却不俗气。

  左振玉站在屋子的廊前,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发着呆,浑然不知有客到来。

  西宁不敢靠他太近,远远的唤他:“表少爷……”

  左振玉身体一僵,慢慢的转过覆上无数轻纱的头,那轻纱像头套一样,只能看得见眼睛及一张嘴,除了这些之外,完全看不清他的容貌。

  此刻他正错愕的张开嘴,好像怎么也无法想像会在自个儿的地方见到易云斋这样的贵客出现在门前。

  “易少爷?”

  他的声音轻浅,易云斋走近他,而且靠得极近,像要听清楚他模糊的话声,好听懂他在说什么似的。

  左振玉反而退了一步,小声道:“我身染怪病,请勿太过接近。”

  “我是兰薰未来的夫婿,我今日见她对你失礼,特来向你陪罪。”

  “对啊,你是兰薰的夫婿……”

  左振玉喃喃自语,目光却一直望着易云斋,甚至望得连西宁也觉得诡异。

  好像感受到西宁的刺人视线,左振玉的手不由自主地摸着自己的脸,随即又马上放下。

  他不敢跟易云斋相望,极小声的回答:“易少爷客气了,我在萧家白吃白住,身染怪病还让他们派人照顾,他们不愿见我,也不愿在贵客面前提及我,也是应当的。”

  易云斋关心的说:“我认识几位良医,可以……”

  左振玉摇头,嘴角浮现一抹苦笑,“我这病已经没药医了,之前聘了几位良医也查不出病因。”

  “能让我看看病处吗?”

  一听他要看病处,左振玉忽然倒退了好几步,“病处在脸上,非常的可怕,我不想以真面目示人。”

  “还是可以医治的吧?不妨试试我叫来的大夫?”

  “不、不用了。”左振玉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这是我的报应,我不想再多见大夫。”

  听他说得严重,西宁深觉这个怪病表少爷把病归为报应,恐怕极不正常,不知为何自家少爷一直要往前靠近他。

  拉住易云斋的衣袖,西宁不愿再让他向前靠近。

  “少爷,天色已晚,得回去了。”西宁小声叮咛。其实他只是要让自家少爷快些离开,别在这里跟这怪病表少爷纠缠。

  “等一会儿吧!”易云斋根本听而不闻。

  他还要再靠近左振玉,左振玉人已贴近门板,打开门,“那就这样了,易少爷,改日再见。”

  他要将门合上,易云斋反倒推开门踏进屋内。

  西宁急得头上直冒汗,不知少爷发了什么疯,竟然亦步亦趋的跟着这位怪病表少爷。

  左振玉也被吓得一脸慌张,而西宁则怕被传染,完全不敢进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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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看看你的脸吗?”

  易云斋不合理的要求,让左振玉发出惊慌的声音。

  “我的脸不能见人!易少爷,求你不要开我玩笑。”

  “我不是开你玩笑!你的声音好像兰薰,比红儿还像,让我看看你的脸……”

  左振玉惊慌失措,他用双手盖住自己的脸,好像这样就能保护自己的脸不受易云斋的窥探似的。

  “请你不要再靠过来!不要再靠近了!我不是萧兰薰,我也不能让你看我的脸,我的脸很丑,不像萧兰薰美艳……”

  握住左振玉抵抗的双手,易云斋硬是扳开他盖在脸上的手,左振玉发出惨叫,往后倒去。

  易云斋抓住他的脚,他的身形没有像一般男人高大,一下子就被易云斋给压倒在地。

  “你的身高、体型都极像兰薰,说话的语调也好像,尤其是声音……你的声音实在太像、太像了!”

  他扯下他的面纱,左振玉惨叫一声,整个面纱脱落,露出他的真面目。

  那张脸根本就不能算是人的脸,毁伤得很严重,不像是外伤所致,但是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样的病因所引起。

  除了眼睛与嘴巴还算正常之外,这根本就不算是人睑。

  左振玉夺过面纱,急忙盖在自己的脸上,眼泪却已经无助的涌出,他凄楚地大喊:“你看到了吧?我不是……不是你所爱的萧兰薰!”

  易云斋愣在当场,也颇知自己失礼,任何人有了那样的怪病,绝对不愿意将真面目显露在人前。

  “对不住,我思念兰薰过头,一听到你的声音,忽然之间无法控制。”他小声的道歉。

  左振玉紧缩着身子,纵然压抑哭声,想也知道他受了很大的伤害。

  “请你出去,快点出去……”他吼道。

  易云斋还要道歉,左振玉比着门口对他下逐客令。

  “我不只不是美女萧兰薰,我还是个男儿身!要我解下裤子证明吗?就算声音再怎么像,我也不是萧兰薰,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他哭得悲切,易云斋反而不忍。

  “对不住,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会将你的真面目说出的。”

  “少爷,出来吧,别再说了,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站在门外的西宁赶紧出声劝易云斋。

  西宁一则是担忧左振玉把病传染给少爷,二则是他不晓得少爷为何会认为左振玉是萧兰薰,一直强要看他的真面目。

  照他看来,他们两个人不但不像,而且根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更何况这位怪病表少爷还是男的,真不知道他家少爷是哪根筋出错,竟然会认为左振玉是萧兰薰。

  易云斋还是不肯出去,反而走上前说出更令人匪夷所思的话,就好像他刚才根本还羞辱不够左振玉似的。

  “你刚才说我可以验你的男儿身,那我可以验明正身吗?”

  左振玉双唇颤抖,他心痛似的一手按住胸口,难以忍受这样的羞辱,不禁叫道:“你……你胡说些什么?快出去!求求你快出去,别再羞辱我了!纵然我在这里是个无依无靠的食客,你也不该这样侮辱我。”

  若不是一直待在易云斋身边服侍他,知道易云斋并不是疯子,不然西宁恐怕在听到易云斋对左振玉的请求时,也会觉得他家少爷疯了。

  少爷要验男人的正身干什么?站在门外的西宁吃惊地想着。

第三章

  西宁不断催促易云斋离开,但是他好像完全没听见,反而更加急促的道:“你刚才说我可以验明正身的,我想验身行吗?”

  “不行!”

  左振玉当然不肯,他才刚被扑倒在地,因此坐在地上连连后退,颤抖惶恐的声音显露出他的惊慌。

  他怎么样也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人,竟想验明他的男儿身。

  左振玉一紧张之下,喉咙一阵干涩,忍不住的咳出声,越咳越厉害,连气都喘不上来。

  “少爷,我求求你出来吧!”西宁再也顾不得自己是否会被传染,踏进屋内大减。那怪病表少爷一身肺痨似的咳法,人见人怕、鬼见鬼愁,他急忙就要拉着易云斋出去。

  易云斋摆脱他的手,趁着左振玉剧咳无暇顾及自个儿的时候,直接将手伸入他的裤底验身。

  西宁发出惨叫。

  这人病得这般奇怪,少爷竟还敢摸他的身子,而且还摸他那里,不知会不会被传染到怪病哪?

  左振玉身体一僵,他飞快抓住易云斋的手,急忙从自己的裤子里抽出来,苍白的双唇变得更白,翻过身子,压住自己的胸口继续咳嗽。

  只是他一边咳,眼泪却滴到地上,被泥地给吸收。

  易云斋呆呆的望着自己的手,刚才探入他裤底的抚摸,已经证明眼前这人是男儿身。

  “少爷,快去洗手!快、快!可别被他传染了怪病。”西宁着急的拉着易云斋往外走。

  西宁颇识大体,因此在左振玉面前还不敢把“传染怪病”这几个字挂在嘴边,但是刚才见了自家少爷的作法,他一时着急,再也顾不得说场面话,脱口就说出自己内心的忧虑。

  纵然说得难听,却也是事实。

  左振玉缩住身子,一手摸着床沿,另外一手将自己环住,好像在抵御易云斋带给他的伤害。

  他靠着小床,幽幽饮泣,哭得几乎断肠。

  易云斋被着急的西宁给拖出破屋,拉着易云斋急急回到西厢房,西宁便要人烧水来洗易云斋的手。

  “少爷,你……你这是做什么?他是一个待死之人,你却拿自己健康的身子跟他搏命!少爷,你纵然思念兰薰小姐,但是兰薰小姐就在你的身边,你却把一个病男人当成她,你……你……”西宁懊恼的真想骂出口,却念在他是主子,实在无法骂出来,要不然他早就骂得满嘴都是粗言粗语了。

  “他的哭声好像兰薰她那一晚也是对我这样哭的。”易云斋痴痴的道,好像心思都回到了往事当中。

  “少爷,那一晚你药性发作,发生什么事你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哪里还会记得兰薰小姐怎样哭泣,她的哭声又是怎样?”西宁见他一脸被鬼迷住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对易云斋吼出声,完全顾不得自个儿的身分。

  西宁说的有道理!

  那一晚他只记得自己不断挺身进入温暖的身内,其他的就只剩下模糊的片段记忆。

  “少爷,我求求你!这三年多来你失魂落魄也就罢了,连老爷都看不下去,故意要让你去执掌家业好使你振作;你虽主管家业,再振家风,但是内心对兰薰小姐还是无法忘怀,好不容易找到兰薰小姐,你又不满足,竟对那个怪病表少爷动手动脚……”顿了一下,西宁不禁气道:“你……我真不懂少爷你在想什么?”

  “他真的很像兰薰,你不觉得吗?”

  西宁见过萧兰薰无数次,甚至可以倒背如流萧兰薰爱什么、喜欢什么,但是他一点儿也不觉得那个怪病表少爷像萧兰薰。

  西宁摇摇头,“少爷,他们完全不像!一个是男,一个是女,再说那人的声音也不像兰薰小姐,我不知道少爷为什么会说他们相像,他的声音纵然偏柔了些,还是男子的声音,兰薰小姐的声音是一般女子的声音。”

  西宁说得有条有理,易云斋不禁困惑的扶住头,他现在回想起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才发现那岂是一个怪字可以形容。

  哪有人初见面,就要见他人的病处,还要验明一个男子的正身?现在仔细想想,左振玉的声音是男音,的确不像萧兰薰的声音。

  一阵迷惘涌上心头,他无法解释自己刚才的作为。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刚才一直认为他是兰薰,现在想想,他根本就不可能是,我是在做什么啊?”

  西宁见易云斋说话终于正常了,欣慰的点点头。

  看来少爷终于回复正常了!

  “少爷,你刚才就是一脸被鬼迷住的表情,完全不像以前的样子。该不会是那怪病表少爷住的那间屋子不太干净,少爷你一走进去,就被鬼给迷了吧?我看以后我们别再到那地方去比较好。”

  易云斋心不在焉的点头,西宁唤来下人,把洗过的水给捧出去,再将易云斋的手用丝巾擦干。

  门外传来几声轻响。

  “云斋,你在吗?”

  轻柔的嗲音在门外小声轻唤,这声音比那怪病表少爷的男声更像往日萧兰薰的声音,真不知他家少爷怎会误认。

  西宁笑道:“兰薰小姐来了,我去开门。”

  萧红儿进门,便走到易云斋的身前,双手环在背后,不好意思的小声道歉。

  “云斋,对不起,我刚才实在太坏了,你责备我都是应当的。我不该对亲表哥那么坏,只是我刚才好害怕他把怪病传染给你,所以才那么大声斥责他,你不要怪我好吗?对不起、对不起……”

  见她一直说着对不起,易云斋展露笑容。

  “傻瓜,是我对你太凶了,你刚才在房间里哭了?”

  萧红儿眼眶泛红,好像才刚哭过,她将头蹭在易云斋的怀里,“你刚才真的对我好凶,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易云斋轻抚她的发丝,心想萧兰薰就在他的身边,他怎么会误认一个抱病将亡的怪男人为萧兰薰,自己实在太不应该了。

  也许是这个愧疚,让他对萧红儿更加温柔。

  “为了陪罪,我这几日带你到府城里玩好吗?一天就可来回,听说府城这几天要拜城隍,非常热闹,我们一起去吧?”

  萧红儿开心的说:“好,谢谢云斋。”

  她比往日脸上总带着轻愁的萧兰薰更加的快乐,一见到他,总是会露出最美的微笑,因为她即将成为他的妻子,再也没有任何可烦恼的事,所以也没有必要轻愁。易云斋为萧兰薰的转变找到一个颇为合理的解释。

  易云斋环住她的身子,目光紧盯着萧红儿美艳的脸庞。

  三年多前,他不知道萧兰薰为何烦恼,但是他总希望她能展露笑颜,将心事全都放下,但为何他现在如愿以偿,两人的大婚之日又将来到,一切都是喜气洋洋,他心里深处的某一块地方却觉得落寞,比没见到萧兰薰之前还要寂寞?

  “兰薰,我爱你,这一生一世再也不会放开你。”他这些话从未变过,他知道萧兰薰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萧红儿脸上露出羞涩的笑颜,献上唇,让易云斋放肆的亲吻自己。

  一吻过后,她急促的呼吸,软倒在易云斋的怀中,这是易云斋在萧家住了这么多日,第一次亲吻她,令她目眩神迷。

  “我骂你、责备你,都是为你好。兰薰,我希望你别趾高气扬不把他人看在眼里,你跟我说对不起,我很高兴,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对你的表哥说声对不起。”

  萧红儿身体微僵,继而露出美艳的微笑应允他。

  “好,只要云斋要我这么做,那我就去做。”她在心里暗忖:我才不可能去向他道歉!

  易云斋抚摸着她红肿的双唇,点头嘉许她,“好,你是我的乖兰薰。”

  府城每七年都有一次祭拜城隍爷的活动,是这里的一大盛事,各种五花八门的杂耍及小贩摊子,令人目不暇给。

  萧红儿刚看了一个杂耍,开心得直拍手,萧花儿也在一旁看着,但萧红儿依偎着英俊非凡的易云斋,而她却被府里的婢女扶着,令她嫉妒不已的以人群拥挤为由,挤在易云斋的另一边,也学萧红儿偎着他。

  易云斋不以为意,还以为是人多挤着她,体贴的对她说:“花儿,你那边人太挤了,我先带你出来,以免你被挤伤了。”

  萧红儿一听,脸色一变,萧花儿示威似的朝她一笑,仿佛在说她也没啥了不起。

  萧红儿立刻挽住易云斋的手,叫道:“云斋,我的脚被人踏着了,好痛啊!”

  听她叫痛,易云斋也顾不得萧花儿,赶紧抱起萧红儿,并吩咐西宁,“你将花儿小姐带出去,我先看兰薰的脚怎样了。”

  萧花儿气得直发抖,她一看也知萧红儿在作假,因为萧红儿在易云斋的怀抱里正对她露出刺眼的微笑,仿彿在宣告胜利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她萧红儿。

  易云斋抱着萧红儿出来,坐在人少处,替她脱下绣鞋揉脚;他贵为首富之子,肯对她这么温柔体贴,让萧红儿更加喜上心头。

  “好痛啊!刚才踩我的人好坏。”她撒娇的说。

  易云斋笑道:“人多就脚多,地方小,只好踩着你了。没关系,我叫人去买个数药,贴一会儿,你就不会痛了。”

  西宁也扶着萧花儿到他们身边坐下,望着离这两三步就有一家药铺,他自告奋勇说:“我过去买,小姐、少爷,稍等我一会儿。”

  西宁前脚才刚走,易云斋忽然像想起什么,吩咐别的仆役照顾她们两人,便往那家药铺过去。

  西宁正要掏出银子付帐,易云斋已走进店中。

  “店家,可有止咳的药粉?”

  “少爷,你买止咳药干什么?你没咳嗽啊!”西宁正觉得怪异,这萧府中又没人咳嗽,唯一咳嗽的人只有……只有……

  咦?莫非少爷要买止咳药给那怪病表少爷?

  “这位公子,止咳药分有痰及无痰两种,不知公子要买哪一种?”店家详细问。

  易云斋也不知左振玉是什么病状,便道:“都给我带上一份,上面注明即可,给我最好的药材,银两高些也无妨。”

  买完了专治咳嗽的药粉,西宁忍不住嘀咕,“少爷,有药难治无命之人,你这是何必呢?”

  易云斋不悦的说:“你没见他咳得这般严重?难不成你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吗?要人死,也没必要这么痛苦而死吧?”

  见他说的话重了些,西宁不敢再回嘴。

  真不知道少爷是怎么搞的,只要一提到那怪病表少爷,他的脾气就上来,连在兰薰小姐面前也是如此,真是太奇怪了!西宁困惑的想。

  主仆两人一回来,便见到萧红儿跟萧花儿两个好像在吵架,萧红儿眼泪都快流出来的扑进易云斋的怀里。

  “姐姐骂我!云斋。”

  萧花儿咬牙气道:“是她骂我!”

  易云斋不知她们为何吵架,只能做和事佬的说:“别吵了,我看也晚了,我们回去,早些休息吧。”

  其实时间还很早,就算现在赶回家去,恐怕不到黄昏就到家,只是两姐妹这一吵架,玩兴已少了一半,加上易云斋买了药之后,似乎也不想多逗留在这里。

  他们一行人回到萧宅,一送萧红儿进房,易云斋便问西宁:“那两包止咳药,你有带在身上吗?”

  西宁不甘不愿的道:“带了。”

  “跟我到表少爷那里去,把止咳药给他。”

  见过易云斋上次的异状,西宁怎么也不肯让他再去那种鬼地方。

  “少爷,你上次到那里时,就已经怪里怪气,回来后,我劝你不要再过去,你不是应好,怎么又要过去?若真的要过去,请仆役送去就好了!少爷,我求你别过去,那地方诡异得紧。”

  “我上次对他很失礼,理应登门陪罪,不是吗?”

  西宁真想吼出为什么一定要登门陪罪?

  少爷可是万金之躯,那怪病表少爷孤苦无依,又患了那种奇怪的怪病,怪病表少爷的命贱,怎能与少爷的贵命相提并论?

  “少爷,你没听到他的病会传染吗?要不然我们在门口跟他说话道歉后,立刻就回房休息好吗?”

  不敢违逆易云斋的心意,西宁只好提出折衷之道。

  “好吧,若你觉得这样才会安心,那就这样做吧。”

  西宁不情愿的带路,到了破屋门口,他敲了几下门,唤道:“表少爷在吗?”

  左振玉将门开了一个缝,并不把门打开,这也正合西宁的心意,他们本来就不要进去屋内。

  他将止咳药递到左振玉的手中,动作虽然恭敬,却十分小心的不让自己的手跟他的手相触,以免被传染。

  “表少爷,上次我家少爷对你有些失礼,心里挂意不去,因此买了止咳药,特地来此致歉,希望你能接受。”

  两包药粉沉甸甸的置在掌中,左振玉心中有些感动,他小声的道:“谢谢你家少爷,我收下了。”

  “那我们离开了。”

  易云斋站在西宁的身后,左振玉的目光凝视着他,好像情不自禁的开口道:“不知你们渴了吗?要不要喝茶?”

  一说出口,他就满面羞赧,想也知道易云斋不可能在这里喝茶,别人都避他唯恐不及,他怎肯留下来喝茶?自己的盛意邀请,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西宁正待回绝,易云斋却出声道:“那么劳烦你了,我也正好渴了。”

  “少爷……”西宁气得跺脚,这怪病表少爷不识相的邀请也就罢了,少爷竟又像当日被鬼迷住一样的应答,甚至还推开门步入室内。

  左振玉端来两杯茶,西宁喝了一口就想吐出来,想不到少爷还一口喝下,仿佛那茶有多好一样,易家比这更好的好茶成干上百,少爷还不爱喝,怎会到了这里竟变了性,爱喝这种烂茶?

  只有“被鬼迷了”这一句话可以形容现在的少爷之外,西宁不知道少爷为何会变成这样。

  左振玉也知自己的茶是下等货,他羞怯的说:“易少爷一定喝惯好茶,我前些年出外,将娘亲遗留给我的余银用了不少,现下又得了怪病,花了不少银子,因此……因此……”他说明自己阮囊羞涩,喝不起好茶。

  易云斋则询问道:“我们这次见面已经是第三次,我还未问过你的名字。”

  左振玉有些紧张的看着他,“我姓左,名振玉。易少爷来提亲,是地方的盛事,我早已听闻易少爷的姓名跟模样,所以当日在花园里才会知晓贵客就是易少爷。”

  两人又安静了一会儿,西宁恨不得赶快离开此处,又想到刚才自己喝了茶,不知有没有被传染;自己笨已喝一口,少爷却是喝了一杯,回去厢房后,得赶快催吐才行。

第四章

  “少爷,天色要暗了,我们走吧!”

  西宁不断的催促,易云斋身子却是动也不动,好像根本就不想动。

  “少爷,天色真的晚了,我们快回去吧!”

  西宁故意提高声音,左振玉也知道西宁是故意的,谁爱待在这样破烂的地方,更何况易家是富豪之家,自然更看不起这样的地方。他低下头,拨弄着药包,小声道:“那我不送了。”

  “少爷,走吧!”西宁又说了一遍。

  “你会弹琴吗?”易云斋忽然指着架上的琴问左振玉。

  西宁简直快要昏倒,少爷怎么还不快走,为什么还要有一句没一句的与怪病表少爷说着话。

  左振玉摇摇头,“我不会。”

  “我教你好吗?”

  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也就罢了,但是讲到后头,少爷竟然要教他琴?少爷一定是被鬼迷住了,除了被鬼迷住之外,绝对不会有人做出这样愚蠢的举动!

  左振玉拨弄药包的手收紧,他抬头面对着易云斋。“对不起,我刚才说谎,其实我会弹琴,只是琴艺不佳。易少爷,你不用教我,我本来就会。”

  “可否弹给我听?”

  左振玉断然拒绝,“不,我琴艺不佳,弹得不好,只是自个儿乱弹而已,不能在贵客面前献丑。”

  “少爷,天真的暗了,走吧!”

  西宁再三催促,易云斋只好站起来准备离开。

  他弯身对左振玉说:“那日对你真是失礼,我不知怎么了,竟会做出那样的行为。”

  左振玉偏过头,对他当日失礼的事并不回应。

  “天暗了,回去小心。”左振玉淡淡的说。

  才走回厢房,西宁急忙倒茶给易云斋,要冲淡刚才左振玉倒给他们喝的劣质茶水味,易云斋接过茶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他为什么要说自己不会弹琴?”

  “啊?”西宁一时间不明白易云斋在说什么,细思之下,才知他挂意着刚才左振玉的话。

  “琴上都没有灰尘,他一定每日都在弹,我们在这里听到的琴声都是他弹的,他为什么要说自己弹得不好?他明明弹得那么好……”

  “少爷,我们怎知他在想什么。”而且他也不想知道那个人在想什么。

  易云斋细思之下,发现很多事情都不对劲。

  “不对、不对,一切都不对!”

  西宁实在感觉不出哪里不对,也许是左振玉不爱别人听他的琴声,这种事也是时有耳闻,并不算什么。

  “少爷,并没有什么不对,你只要一到那里,就整个人都失了魂!少爷,他那里我看真的不干净。”

  不理会西宁的说法,易云斋觉得有太多事不合常理了。

  “他为何不肯弹琴给我听?为什么巴不得我赶快走?他原本说不会弹琴,一听到我要教他,他又立刻改变说法……这一切都不对劲!人人都想趋炎附势,为什么他连弹一曲琴来巴结我都不肯?他明明家徒四壁,连茶水都淡而无味,更何况他看病也需要银两,若是巴结我,说不定我会替他寻访良医医治他,他为什么不肯?”

  “少爷,你别想了,吃完饭后就休息吧。”西宁开口劝他。

  西宁实在不愿他多想那怪病表少爷的事,他那病已经够怪了,偏偏他家少爷见了他,还挂记着他,真是有够莫名其妙。

    休息一夜,天才刚亮,易云斋已经自行着好衣装,西宁揉揉眼睛,爱困得很,可是易云斋已经起床,他也不得不起来。

  “少爷,今儿个起这么早做什么?要带兰薰小姐去玩吗?”

  易云斋道:“你睡吧,我要去后院小屋。”

  后院小屋?不就是那个怪病表少爷住的地方吗?西宁目瞪口呆的问:“少爷,你……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我要去听他弹琴。”

  少爷莫非是疯了?但是看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并不像疯了,可是怎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来?西宁吃惊的看着易云斋。

  “如果兰薰小姐找你呢?你知道她每日醒了后就会找你的。”西宁急着提醒他,想要打醒他的疯病。

  易云斋淡淡的道:“就说我出去了,别让她来扰我。”

  少爷真的疯了,要不然就是被鬼迷住了!西宁愣愣的张大嘴巴。少爷舍弃心爱的兰薰小姐,却要去听一个怪病男人的琴音,这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不行、不行,他今日得去附近的灵庙,帮少爷求灵符戴在身上趋吉避凶。

  一开门,便看见易云斋就站在面前,让左振玉饱受惊吓的退后两步,像是怎么也无法想像他怎会出现在里。

  外面风冷,左振玉有些犹豫的在屋内对他说:“易少爷,外头风冷,你进来坐吧!”

  易云斋点点头,走进屋内。

  左振玉抱着琴,有些艰难的开口,“我每日早上都会弹琴给亡母的神位听,易少爷若不嫌吵的话,就坐着吧!”

  易云斋住进萧家好几日,早就知道这个时候必定会有琴音响起,却不知他是用琴音祭拜自己的亡母。

  琴音铮铮,宛如行云流水,不知是太紧张,还是有旁人在的关系,左振玉弹错了不少地方,等他弹完琴之后,额头上已经冒出汗水。

  他拿着布巾拭去汗水,只见易云斋还是坐在屋内不走,他只好倒上一杯茶,放在易云斋的面前。

  “你弹得真好听,自从兰薰离开我之后,我就再也没听过这么好听的琴声了。”

  他的赞美让左振玉不安的一动。

  易云斋接着又问:“你吃过止咳药了吗?”

  “多谢易少爷的美意,我吃过了,昨晚就不怎么咳了。”

  “有效就好。”

  他们就这样坐着,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大部分时候两人都是沉默的。

  接下来的日子,易云斋几乎每天都会来找左振玉,而且是同一时辰过来,有时候西宁也会不甘不愿的跟过来,但是大部分他都是一个人来。

  也许是因为比较熟识了,易云斋请他弹琴,他就会弹,话也比以前多了一点,只是若提到他的怪病,他就沉默不语,直到今日,他的话才比较多了些。

  “这病也许是一种报应,报应我负心无信。”

  听到他这样说,让易云斋有些困惑。

  “你为何这样说?”

  左振玉抬起头,当他那双美眸盯着易云斋时,易云斋情不自禁的很想去碰碰他的脸,只不过他的脸被层层的纱覆住,所以他才没做出这种无礼的举动。

  “我曾经有个心爱的人,我对他撒了一个谎,忽然之间,不撒第二个谎就圆不了第一个谎,不撒第三个谎就圆不了前两个谎……等我撒上一百个谎时,我已经不能说出实话,因为我知道若我一说出实话,就是我失去他的时候。”左振玉面露哀伤的说着。

  “为什么不对她实话实说?若是她也同样倾心于你的话……”

  左振玉咬紧下唇,悲伤不已的垂下头,“因为若是说出实话,我就不是他想要的人,他也会一辈子恨我让他坠入这么难堪的情况之中。”

  “我不懂。”易云斋摇摇头,实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左振玉抚着琴轻声问:“易少爷,兰薰这几年来不见踪影,难道你心里不怪她、不恨她吗?”

  “我不怪她,我知道她一定是有苦衷才会离开我。我们心心相许,她知晓我的心,我也知晓她的心。”

  听见易云斋如此深情的回答,左振玉一个失神竟弄断琴弦,琴弦啪的一声划过他的手掌,血丝瞬间渗出。

  易云斋急忙拿着布巾包住他的手,为他止血。

  “疼吗?”易云斋担忧的问。

  没有回答易云斋的话,左振玉反倒提出问题,“若是你跟红儿成亲之后,我可以到你家去看你吗?”

  因为疼痛而流出泪水的明眸露出哀痛的神色,好像得要透过rou体的痛苦,才能让他把深埋在心里的话问出来似的。

  易云斋心中一震,左振玉说得痛苦哀切,好像心都碎了,让他忍不住想要把他拥入怀里,亲吻他的唇,吻去他的泪水,然后将他放倒在床上,不顾一切的强要池。

  想伸出手将他拉入怀中的冲动几乎难以控制,易云斋若不是自制力极强,绝对做不到立刻站起来制止自己。

  易云斋头晕目眩,连退了好几步,连他都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对这长相怪异的怪病男人起了这种可怕的想法。

  左振玉知道自己的问题有多么奇怪,竟这么恬不知耻的想到他家里白吃白喝。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说不出只是什么,左振玉眼眶一红,就要落泪,而易云斋却一句话也不说的立刻转头快步走出屋外。

  左振玉想要追出去,却踏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眼睁睁的看着易云斋离去。

  他用手敲着自己的心口,仿佛在责怪自己的愚蠢。

  “我是在说什么?我怎么能这么恬不知耻竟还想去见他?我……我……”他喘了几口气,颤抖的脱下遮面的纱。

  左振玉抚摸着自己的脸,不用铜镜照看,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早已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就算自己还是以前的花容月貌,也没有办法跟易云斋相认。

  因为他在三年多前骗易云斋说自己是姑娘家,然而随着相处的时日增加,他的恐惧感却日益增加。

  易云斋若是知晓萧兰薰是一个不存在的女子,而是一个叫作左振玉的男子,他会不会恨透自己的所作所为?

  光是想到这一点,就让他心惊胆战。

  他没有办法承受易云斋的恨意,甚至连易云斋的爱,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他爱的不是自己,是一个叫作萧兰薰的假女子。

  他不敢在易云斋的面前说爱,更不敢让易云斋发现他的男子身分,他害怕也惊恐,唯恐有一日易云斋发觉事实,他会对自己恨之入骨。

  但是两人相爱日深,易云斋望着自己的目光总是火热的,他知道易云斋想要他,虽然他也深深爱着易云斋,恨不得能把自己的所有一切给他,但是他不能,直到那一日!!

  那一天易云斋神智不清,根本无法分辨自己是男是女,让他有机会圆自己的心愿,只愿易云斋负心于他,从此忘了他这个人。

  想不到易云斋没放弃过他,反而不断寻找着萧兰薰,而自己则在这段日子里怪病开始发作,无法见人,再好的名医也不能断定他能活上多久。

  “我深深爱着你,只是我不能说。云斋,你能懂吗?能吗?”左振玉伤心的说。

  他病体孱弱,根本无法在易云斋跟萧红儿成亲后,北上到他家里见他一面,更何况适才易云斋的落荒而逃已经说明了一切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泪水落下,左振玉扶桌痛哭。

  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不能把爱恋说出口更加痛苦的事情,更何况是双手将自己深爱之人送给他人。

  为了易云斋那句“不寻回兰薰,不成亲”的话,左振玉不忍见他孤独终老,才会奉上发钗,联合萧府的人骗他。

  萧大业眼见攀龙附凤的机会到来,当然是马上答应,尤其在萧红儿见过易云斋后,更是一心想嫁给他。

  他的计画很顺利的进行,但为何他的心里就像破了大洞一般的空荡荡?

  见了他,无法唤他;望着他,心痛不已。但若是他不再来小屋,他不知自己的心会不会更痛?

  细雨初落,相见难,不见更难。

  “少爷,我早就叫你不要到那鬼屋里去,你看你这是什么脸色?”

  西宁已经自动把“后院小屋”改名叫作“鬼屋”,因为他家少爷现在每日都要过去那边坐一个上午。

  他去求来好多的灵符挂在少爷身上,但少爷还是每日去鬼屋听什么鬼琴声,看来那里的鬼一定很厉害,才会连庙里求来的符咒也镇压不了。

  刚下了一点小雨,西宁看见易云斋淋雨回来,脸色乍青乍白,一脸就是撞鬼的脸色,不免忧心忡忡。

  “西宁,陪我到府城妓院去。”

  “少……少爷,我有没有听错?你……你要到妓院去?”

  易家养了几个宠婢及舞妓,易云斋当然不是那种不解人事的人,更何况他温柔多情、人长得英俊,有哪个姑娘不想服侍他?

  直到遇到萧兰薰之后,他才一改往日的风流行径,专心对待萧兰薰。

  自从萧兰薰失踪后,易云斋失魂落魄到完全不近女色,没想到找到了萧兰薰,他却说出这种话来,让西宁错愕不已。

  易云斋抓住他的手,脸色白得很可怕,“现在就去,快!”

  西宁惶恐的问:“少爷,你究竟是怎么了?”

  易云斋根本就无法对西宁说出原因,自己竟对着一个容貌丑陋无比的怪病男子产生强烈的欲望。

  见着左振玉的泪水,他竟想伸出手去搂住他瘦弱的身子、吻干他的泪水;他甚至想在左振玉的身体里展现自己的热情,比当初见到萧兰薰时还要冲动,更遑论现在让他提不起兴致的萧红儿。

  他怎么能对西宁说出这样的事情?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这种诡异的事情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下身火热的疼痛让他想忽视都很困难。

  一想起左振玉的眼泪,他的全身就像大火在焚身一样的炽热无比。

  “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易云斋发怒吼叫,西宁吓得直哆嗦。

  “我去,立刻去。”西宁被他大喝得不敢不从,立刻收了银两及外衣与易云斋一同前往府城。

  他们到了府城的热闹妓院中,易云斋点了几个女子作陪,西宁见他神色有异,根本就不像是来寻欢的,反倒像来发泄什么似的,擅于察言观色的西宁乖乖在门前守候,不敢再说半句。

  只听得房中惯于服侍男子的花娘轻吟浅哼,最后却是声声讨饶,易云斋找了一个花娘不够,又接连找来别的花娘服侍他。

  不知少爷是不是被鬼迷住的关系,怎么行径如此怪异?西宁愣愣的想。

  西宁张着眼站到清晨,从房内走出来的易云斋神情依然怪异,一夜欢乐之后,他却丝毫没有一般男人的喜悦之情,他那苍白无血色的脸让西宁看了就发抖。

第五章

  “西宁!”

  “是,少爷。”西宁胆战心惊的应答。以前易云斋几乎每日都去鬼屋,那阵子他的心情都很开朗,下午陪着萧兰薰时,也还言语带笑。

  现在他不去鬼屋,却忽然变得很难服侍。

  他变得不爱见萧兰薰,不爱见萧府的人,就算萧兰薰吵着要他陪她玩耍,他虽然没有发脾气,但是脸色却极其难看。

  他知道少爷还是深爱着兰薰小姐,就是不知道他为何一时之间性情大变,连兰薰小姐也不爱见。

  少爷仍像往日一样那么早起来,但走出门口没多久就又回到床上躺着,他隐隐约约知晓可能跟鬼屋那个怪病表少爷有关,但是少爷不讲,他怎么敢问?

  他只能暗自推测那怪病表少爷得罪了少爷,让少爷心里很不开心,所以少爷才变得很奇怪。

  不过,那怪病表少爷弹的琴声最近也变得零零落落,根本就不知道在弹些什么。

  他们两个为何变得这么奇怪,西宁不敢多问,只能尽心服侍易云斋。

  “酒呢?”

  “我叫人去打酒了,少爷等着,等会儿就来了。”

  易云斋早已看出他在说谎,他大怒道:“我叫你打酒,你偏给我拖延!西宁,你越来越大胆,不把我看在眼里了吗?”

  西宁吓得头发都竖起,他原本是故意让人慢一些去打酒,因为少爷今日一直在喝闷酒,他怕他闷酒喝多了会伤身,不敢让他喝太多,想不到少爷就算醉了,还是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少爷,对不起,我马上去叫人取酒来。”他不敢再欺瞒少爷,立刻要人送上美酒。

  易云斋酒量向来很好,但是他这么狂猛的喝法,西宁前所未见。

  就在他喝得醉茫茫时,忽然听到暗夜里传来不成音调的琴音,他霎时发怒摔下酒壶。

  就算掩住耳朵,那琴音也一样灌入耳朵,易云斋简直快要疯了,一个得了怪病的丑陋男子不知道为什么让他对他心心念念。

  他站了起来,拍案大怒,“我要去叫他不准弹了,叫他不准再弹了!”他弹得他都心慌意乱了。

  “少爷……”

  西宁要扶起他醉倒的身子,他用力一挥,把西宁给推开。

  “不要烦我,你们统统不要烦我。”

  他大吼大叫的走出去,西宁吓得缩起身子,不敢再拦他。

  易云斋走到后院小屋,门只是虚掩着,并未关上,好像主人在期待着客人来到似的。

  他在门前发出声响,里面也立刻响起跑步声,左振玉冲出来开门。

  “易少爷……你、你来了。”

  说出来的话短促不成语句,左振玉想要伸手摸摸眼前的易云斋是真是假,可是却没有这个勇气。

  纵然他闻到易云斋身上浓厚的酒味,还有他今天来的时间是夜晚,而非往常的早晨,他依然喜悦不已。

  他退后一步要让他进来,“我立刻去泡茶,易少爷,你先坐着。”

  左振玉的身子原本就消瘦,这些日子没见,他瘦得更加不成人形,但是他的明眸一见着易云斋所流露出来的欢欣之情是怎样也掩饰不了的。

  “你……你是故意的吧?”

  易云斋低沉如狮吼的声音,让本来背过身子要去泡茶的左振玉感到头皮发麻,他不明所以然的回头,却被易云斋给抓住手臂。

  他力气大得几乎要折掉他的骨头,让他忍不住的哀叫:“好……好痛……”

  “你是故意装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故意弹琴来扰乱我,甚至故意在我面前流下眼泪勾引我的吧?”

  “易少爷?”左振玉迟疑的望着他。

  左振玉被他一推,摔进屋里的地上,易云斋单脚蹲下,高高在上的俯看着左振玉。

  左振玉喘着气,他没有看过这么恐怖的易云斋,他的危险眼神让他全身发颤。

  “你到底要干什么?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被易云斋这么怒问,左振玉吓得浑身发抖。他对以前扮为女人的自己向来温柔体贴,就算来这里寻他听琴,也是一派温文儒雅,从没像今晚这么狂暴。

  易云斋的大手伸了下来,他以为他要动手打他,害怕得弯过身子,但是他没打他,下一刻响起的却是衣帛的撕裂声。

  左振玉的衣衫从前头被整个撕下,袒露出上胸,易云斋狂暴的撕下他的衣衫,他身上的薄衣变成碎片落在地上。

  “住手!住手!易少爷,我求你住手,你究竟要做什么……”

  易云斋将半裸的左振玉摔在屋中唯一的小床上,左振玉惨叫不已,转身想要逃跑,身后的衣衫却被易云斋整个撕下。

  他握住他光裸的大腿用力撑开,让他的双腿几乎快跟腰腹分家,他吓得哭了出来。

  “易少爷,拜托你住手……”

  “你是要勾引我吧?你知我有财有势,所以用尽方法想勾引我,弹那种像兰薰一样的琴声、用像兰薰一样的语调说话、用兰薰那样哀怨的眼神盯着我看,你是故意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故意的!”

  左振玉全身颤抖的看着他松开裤头拉下裤子,瞬间他已明白易云斋想要做什么。

  “易少爷你疯了吗?”

  他极力想要逃走,但是他的双腿被定住,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惨叫声。

  男人的阳刚硬是凿开他私密处的粗鲁行为,已经令他痛得几乎要晕过去,更别说易云斋拉起他的身子,整个冲入他的身体里。

  易云斋在他的身体里逞欲,他挣扎了一会儿,因为力气太弱,无力逃跑,只能躺在床上喘气。

  一见他不再挣扎后,易云斋的动作霎时变得温柔起来。

  “兰薰……兰薰……”

  易云斋忽然把头埋进他的发中嗅着他的香味,左振玉心中一阵哀伤,无法忍耐的抱住他的肩头,轻声唤着在午夜梦回只有自己一人时才敢唤的名字。

  “云斋、云斋……”

  听到他轻唤的声音,易云斋的动作忽然变得剧烈起来,但是左振玉已没有刚开始时的疼痛,反而还有一股麻麻的快感涌上脑门。

  他又羞又惧,却又无法自己的发出娇吟,因为易云斋的动作越来越温柔,却越来越激情,令他的吐息急促,心跳如擂鼓般的怦咚作响。

  “兰薰,我爱你!我爱你!”易云斋不断重复的说。

  左振玉含泪的回应,“我也爱你,云斋。”

  易云斋一夜没有回房睡觉,西宁再也耐不住担忧的心情,纵然对左振玉有着强烈的排拒,但是为了易云斋,他还是来了。

  门没关上,所以他自行的推开,一进入屋内,他惊讶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少爷跟那个怪病表少爷竟睡在窄床上,两人不但赤身裸体,屋内还有股欢爱过后的味道……西宁一看到此景,简直是气得全身发抖。

  他拉起易云斋,大声唤道:“少爷……少爷……”

  易云斋有些头晕的张开眼睛,一见到西宁,还以为自己是躺在自个儿的床上,又闭上眼睛。

  “让我多睡一会儿,我头好痛,昨晚铁定喝了太多。”

  “少爷,起来穿衣服。”

  西宁用力瞪着左振玉,左振玉羞得目光不敢与他对视;他拿起薄被往自己赤裸的身上盖住。

  易云斋终于在西宁的吼叫之下起身,他摸着头,只觉得头痛欲裂。

  “我头好痛,早知道就不该喝那么多的酒……”

  “不要脸!亏你还像个读书的斯文人,竟然趁着我家少爷喝醉时,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怪不得你会得怪病,更怪不得你会短命。”西宁毫不客气的恶骂一通。

  听见西宁这番怒骂,易云斋终于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跑来睡破屋里的小床,而破屋的主子也睡在床上,只不过他现在满脸惶恐,被子盖到他的肩头。

  “这到底怎么回事?”易云斋怒火攻心,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凌乱的床面,还有左振玉局促不安的脸。

  西宁赶紧拿起衣服给易云斋披上。

  “少爷,你昨日喝了酒又外出,一夜都没回来,早上我来寻你的时候,你就在这里了。”西宁比着左振玉,好像所有的错都是因左振玉而起。

  仿彿看到恶心的虫类,易云斋作呕不已,光是想到自己跟一个男人共度了一夜,他就无法忍受。

  “快点离开吧!”易云斋不愿多说多问,但是从他发抖的身体就可以知晓他在知道自己昨夜跟男人共睡了一夜时,心中受到多大的震撼。

  “易……易少爷……你……你还会再来吗?”左振玉轻拉住他的衣袖,望着他的眸中满是渴望。易云斋这段日子都没有来,他吃不下也睡不好,连琴都无心再弹。

  好不容易昨夜他来了,却强要了他,但是这一切都比不上他以后再也见不到他的恐惧来得大。

  他希望易云斋再来看他,就算两个人只是默默坐着也好,他总觉得自己来日无多,再也无法多看他几眼。

  “你疯了吗?发生这样的事,你都不觉得羞耻吗?”易云斋厉声的唾骂,甩开他的手。

  西宁更是用力推了他一把,“就算我家少爷要男人,也不会看上你!你自己去照照镜子,看你自己长得什么怪样?”

  左振玉被他骂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易云斋拂袖踏步离去,西宁更是在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不要脸的人!”

  绝望忽然涌上心头,左振玉拿起铜镜,镜中明明是他自己的脸,却宛如妖怪一样。

  就算自己一直待在他身边,易云斋也一样会娶别人,他认不得自己是萧兰薰,他只知道自己是个无耻的丑陋男人,竟然趁他喝醉跟他共度一夜。

  一想起方才易云斋脸上嫌恶的表情,悲伤忽然排山倒海的涌来。

  他已经不配待在易云斋的怀里,只有自己的表妹萧红儿才够格在他怀里受他的疼爱。

  这一生一世,易云斋都会像对待萧兰薰一样的待萧红儿如掌上的珍宝。

  三年多前,易云斋因药性发作而待他非常狂暴,但是昨晚的最后,他待他极其温柔,让他第一次享受到情爱间的欢乐。

  光是想着他把双手放在萧红儿的身上……左振玉一愣,心酸及心痛的感觉都涌了上来。

  他知道易云斋再也不会过来看他,他在易云斋的眼里只是个无耻之徒。

  泪水滑下,他绝望的掩住自己的脸,恨不得能当场死去,不用面对他那嫌恶的目光。

  “少爷,今日就陪兰薰小姐出外游玩吧!”西宁故作开朗的建议,显然想要让易云斋忘记今早发生的事情。

  “我昨晚喝得有多醉?”易云斋想问个清楚。

  “很醉!少爷,你根本就毫无神智了,所以才会上了那个男的恶当。”

  易云斋气得握紧拳头,一掌打在桌上,虽然他对昨夜毫无记忆,但是却记得左振玉今早用薄被掩住身子的样子。

  光是想到那个画面,他就一阵作呕,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竟会跟一个男人发生关系。

  “我究竟在做什么?究竟在做什么?”

  西宁小声道:“少爷,我早就说过那个地方不干净,你前阵子发狂般的跑去,又发狂般的不去,我总觉得会出事情,我的直觉果然应验了。”

  “别再说了!这件事永远都不许提。”易云斋低吼。这是他人生经历中最可怕的一件事,但愿自己永远都不会再想起。

  西宁担忧的看着他,“少爷,你跟兰薰小姐的佳期将近,是不是要派人回报老爷,说要来迎娶的事情?”

  “嗯,派一个人去找我爹,跟他说明这边的状况,我应该会在这里成婚,才把兰薰带回家去。”

  西宁喜不自胜,“那我立刻要人送信给老爷。”

  “嗯。”易云斋还做了另一项的决定。“西宁,顺便问问萧老爷能否迁走后院的那个男人,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

  西宁更加喜上眉梢,他早就觉得少爷一直去找那个怪病表少爷实在是太奇怪了,若是能让他迁离这里,绝对是好事一桩。

  “好,少爷,我立刻去办!”

  “慢着,现在最要紧的是叫下人送上一桶热水让我净身。”他抬起手臂闻了一下味道。那淡淡的香味不是属于自己的,而是属于另外一个男人的,一想起这件事,就令他全身涌起一股作呕的感觉。

  西宁赞同的点头,“对、对,少爷,你先去洗澡去去霉气,我马上叫人运来热水。”

  在西宁勤快做事之下,浴桶里马上加满热水;易云斋脱下衣衫,却见袖子里掉下一小片的破布,他还未想那破布是什么,西宁已经捡起。

  西宁大骂:“这不是那个怪病表少爷穿在身上的旧衣吗?他一定偷偷撕下这块布,施咒放在少爷身上,所以少爷才会每次都像被鬼迷住一样的去他那儿!无耻的下流人,看起来人模人样,谁晓得暗地里竟这么无耻!”

  易云斋将身子浸入桶中,虽然当日他的确在见到左振玉的泪水时,曾有想要占有他的念头,但是他已去妓院发泄过了,不可、能……不可能自己主动去找他吧?

  不可能!他再怎么想都不可能主动去找左振玉,但是那块破布夹在他的衣内,却让他一阵良心不安。

  难道他曾撕了他的衣服吗?不敢再想也不愿再想,易云斋洗过身子,穿好衣服便起身。

  “今日就陪兰薰小姐出外游玩吧!少爷,好不容易寻回兰薰小姐,你这几年的苦苦等待好不容易才有了结果哪!”西宁说得语重心长。

  听从西宁的话,易云斋便在这日带着萧红儿出外踏青游玩。

  看着萧红儿娇俏的脸庞与记忆中的萧兰薰几乎一模一样,他不爱她,还能爱谁呢?

  就在今日,他告诉萧红儿他爹应该很快就会来信让自己迎娶她入门,萧红儿一听,高兴得笑了起来;见她开心,他也笑了。

  只有萧花儿闻讯时,脸色却很难看,她懊恼的咬唇,心里满是含恨带愁,更是充满嫉妒跟不甘。

  全萧家的人都知道萧红儿根本就不是萧兰薰,只不过是因为她长得最像萧兰薰,所以才能嫁给易云斋,若是自己的脸能再像一点,现在英俊的易云斋怀里的人就是自己了!萧红儿气恼的想着。

第六章

  左振玉错愕的问:“要……要我搬出去?”

  早上易云斋跟西宁才拂袖离去,还未到中午,萧大业已经来到后院小屋,与他商谈要他搬出去的事情。

  左振玉一阵茫然,爹娘早亡,留了一笔不少的银两给他;他寄居在萧大业这里,每月给些碎银贴补他们。自从三年多前回来后,感染恶疾,身体变得十分虚弱,连出外做事都不能,多走几步路就头晕目眩,只能在这里干耗时日,但是银两日渐用罄,萧家对他也就渐渐不如以往。

  后来,甚至将他迁居到这破屋里,美其名是怕他的恶疾传染给别人,其实是要他自己住不惯,赶紧搬出去才是真的。

  但他的病体已让他无力一人生活,纵然知道自己在这里不受欢迎,他还是无法出外独居,更何况易云斋来了,他有机会可以见到他,他更不能走也不愿走。

  “振玉,不是我这个做舅舅的不爱你住在这里。你想想看,你每月给那么一点点小钱,连个仆婢都请不起,我还得供你吃供你住,若不是看在你帮红儿找了这门大视事,我早就请你出门了。”

  “舅父,你也知我这病越来越重,怎么出门?”

  “难不成你要我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吗?就是云斋请你出去的!他说得很明白,他希望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萧大业干脆把罪归在易云斋的身上,虽然他早就想要寻个名堂将左振玉赶出去,只是近来忙着招待易云斋,还没心思理会他,哪知易云斋却先出声要求要左振玉搬出去。

  左振玉大受打击,好像一道轰雷打在他的头上,他的脚步踉跄了几下,头晕得几乎要倒下。

  霎时,他明白了一切。

  昨夜发生事后,易云斋不只嫌恶他,还希望能永生都不再看见自己,以免想起昨夜的事,他在他心中不是萧兰薰,而是一个耻辱。

  “我会搬出去的。”他不想当场哭啼出声,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我收拾细软,马上就走。”

  萧大业满意的点头,走出小屋。

  萧红儿在后院的门口等待萧父,一见他走出来便小声问:“他肯走吗?”

  萧大业哼了几声,“幸好他识相肯走,就算他不肯走,我也会撵他走。”

  “爹,云斋说过些日子就会娶我,千万不要在这时候发生了什么问题,耽误我们成亲的事。”

  生米未成熟饭,萧红儿还是有些惊惧,如果洞房花烛夜过了,两人已成夫妻,她就不会这么担忧。

  萧大业反倒哈哈大笑,根本不将女儿的忧虑看在眼里。

  “你怕什么?就算左振玉自己去向易云斋说他是萧兰薰,他会相信吗?光看他那一张脸,就能判定他在说谎,更何况他的发钗都拿给我们了,他有什么证据说他是萧兰薰?况且他还是个男子,易云斋要找的是名叫萧兰薰的绝色姑娘。”萧大业不屑的加上一句,“他现在像吗?”

  听到萧父这样说,萧红儿仍然有些担心,毕竟左振玉一直住在这里,难保他不会把真相说出来。

  “爹,他若住得近些,不小心漏出口风让一些好事之人传言反而不好,不如把他赶远一些,不准他住在这个村子。”萧红儿心生歹计的建议。

  萧大业觉得她的顾虑也有些对,更何况他们把病重的亲外甥赶出门,这对萧家名声确实有伤,若是让他住得远些,就没人知道他的身分,加上他身染怪病也不会有人敢探问他。

  “好,我叫仆役送他到府城的城郊处去住,离这里有一段的距离,料想应该影响不了我们。”

  “就让他住得离我们越远越好,到时候他病发死了,更加死无对证。”萧红儿露出笑颜。

  现在只等易云斋的爹应允他们的婚事,他们就能马上成亲,她就可以到易家过着少奶奶的富贵生活了。

  易云斋这些日子睡得很不安稳,西宁非常清楚他家少爷自那一晚酒醉在小屋里过了一宿之后,就没再睡好觉过了。

  想也知道一定是那个怪病表少爷害的!怎么有人那么不知羞耻,明明是个男人,竟然趁着他家少爷酒醉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真是可恶透顶!幸好萧家已把他迁走,要不然光是听到他的琴声,就让人想吐。

  无耻的小人,大概就是指这一类型的人吧!真不晓得他想沾上少爷是要捞得多少好处?啐,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怪病表少爷这么无耻的下等人!西宁忿忿的想。

  “西宁,夜好静啊!”

  冬雪下了,天气已经变冷,易老爷那边的回信因为天候的关系有些耽误,也因为天冷的关系,虫儿及鸟儿都跑去冬眠,所以夜特别静。

  “少爷,等你在这里跟兰薰小姐成亲之后,到时候老爷若看见你将少奶奶带回家里,一定会很高兴见到少奶奶的。”西宁自顾自的说。

  “兰薰……”易云斋轻轻的叹一口气。为什么他寻到萧兰薰,也要跟她成亲了,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喜悦的心情?

  好像他跟萧兰薰多年前的倾心相恋都是假的,他其实一点儿也不爱萧兰薰,要不然他为何没有即将要成亲的兴奋之倩呢?

  爹的回信还未到,但是他却希望爹的信不要太早到,他忽然希望亲事可以越拖越久,最好……他不要娶萧红儿。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情,但是他跟萧红儿相处得越久,他就越难以忍受她。

  以前的萧兰薰有这么俗不可耐、娇蛮无理吗?还是他过度美化了萧兰薰?

  萧兰薰在他眼中是天下第一美丽的女子,但是萧红儿跟以前的萧兰薰再怎么像,他还是觉得她的美欠缺了往常萧兰薰的灵气跟温柔,好像只有那张脸皮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今晚好静……”

  易云斋已经连续讲了好几次“今晚好静”,可是夜晚安静才好睡觉,西宁实在不晓得他到底想要讲什么,还是他住不惯这么冷清的地方?毕竟京城繁华,要什么就有什么,小村里寂静,没什么好玩的。

  他体贴的问:“少爷,若是你嫌闷着难受,我们可以到府城那儿去听曲,热闹一下。”

  少爷最近死气沉沉,刚见到兰薰小姐的喜悦似乎在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之下渐渐散去,虽然见到兰薰小姐时仍然以礼待之,但是他还是看得出来少爷跟多年前对待兰薰小姐的方式不一样。

  他知道少爷深爱兰薰小姐,却无法解释少爷对兰薰小姐越来越冷淡的缘由,照他看来,兰薰小姐还是兰薰小姐,他不懂少爷心里的想法,也无法理解为何少爷对兰薰小姐不像以往那般的骄宠。

  西宁看着他,忍不住暗暗叹一口气。

  夜静无琴声,小屋里的人搬走后,易云斋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照理说左振玉这男人如此无耻的竟然跟他强行男女之事,他当时气愤欲呕,可是等心情平静后,却又怀念起他的琴声、他说话的声音,还有他看自己的神情。

  “好吧,去府城听曲,我觉得很闷。”

  易云斋说不出自己为何而闷,但他的心中一直很苦闷,这些日子以来听不到琴声,让他更加愁闷难受。

  西宁立刻起身准备,只要能让少爷心情变好,要他半夜做苦工他都愿意,更何况到温柔乡里听曲,那可是人间一大享受啊!

  到了府城,易云斋点了几个姑娘,纯粹只为了听曲而来,没像上次一样要花娘陪侍,西宁在旁边也听得津津有味。

  听到了天方亮,两人才打道回府,哪知在半路定到一条长街时,猛然见到西宁这一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

  “这个死怪病的,还没死啊?”不是西宁爱咒人,而是他真的很气左振玉。他自己下流也就罢了,干什么牵扯上少爷?

  西宁脚步一停,就要易云斋走别条路,谁知他反而定住身子,目光难以移开的喃喃道:“他好像又变得更瘦了。”

  他管他是瘦是胖,总之见了他就是秽气,还是赶快走别条路!“少爷,我们改走别条路吧!”

  “他在做什么?”

  “他摆个摊子,似乎在帮人代写东西,赚些润笔银雨,还有帮人写写春联,他现在正在挂春联呢!想也知道新年还未到,他写春联有个屁用?最好是全部卖不出去。”少爷心真好,还想知道他在干啥,他可是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只是少爷问起,他只好不情愿的回答。

  “天气这么冷,他穿得好少!”

  易云斋想要往前走去,西宁急忙挡住他,气道:“少爷,你忘了上次你吃了他的恶亏吗?别再过去了!他不值得你多看他几眼,管他穿少穿多、管他是瘦是胖,少爷,我们回萧家吧!兰薰小姐今早要是没看到你,一定会大发娇嗔的。”

  易云斋听了西宁的话,没再往前走,但是他的身子就像被人定住似的一动也不动,西宁见他又像被鬼迷住的神情,想也知道他是不会移动了。

  西宁不甘不愿的道:“少爷,旁边有家酒楼,我们上二楼去,楼旁的窗子可以看见他在做什么,我们去那里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少爷昨儿个连晚膳都没用过,可别饿坏了。”

  因为可以看见左振玉的一举一动,易云斋才勉为其难的同意西宁的提议。

  他们上了楼,饭菜也端了上来,但是易云斋却没吃几口,目光全都集中在左振玉的身上。

  “他又咳嗽了,一定是那药吃完了!”易云斋担忧的望着左振玉弯低着身子咳嗽,“他穿那么少,身子已经很不好了,为什么不穿冬衣?”

  “说不定他没钱买不起……”

  话一说出口,西宁就后悔了,因为易云斋正瞪大眼睛,忽然道:“没错!他说过他阮囊羞涩,在萧家里已经喝不上好茶了,现在人在外头,一定更没人照顾他。”

  “少爷,天已经亮了,我们快点回萧家吧!”西宁无奈的劝他。

  易云斋终于站了起来,但是他不是要回萧家,而是快步走下楼,往左振玉的摊子走了过去。

  西宁看到此景,哀哀惨叫,他早就知道他家少爷被鬼迷住的表情一出现,铁定又会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来。

  重重叹一口气,西宁不情不愿的跟着易云斋的脚步走向左振玉的摊子。

  左振玉一见有人靠近,热络的说:“这位爷要看春联吗?或是要请人代写书信吗?”

  当他一抬头见到易云斋便马上低下头,想也知道他是不可能来买东西的,便不再说话。

  易云斋不在意左振玉的冷淡态度,只在意他刚才咳嗽时的难受。

  他着急道:“你又咳了,我马上叫西宁送上好的止咳药给你……”

  “多谢易少爷的美意。不过,不用了,我的身子我自己会调养。”

  “调养什么?既然要调养,为何出来吹冷风,摆这什么摊子?”易云斋因为心急,所以讲话口气极重。

  左振玉冷冷的说:“我不像易少爷大富大贵,可以随心所欲,我无以为生,比人家多读几年书,还能有一技之长赚些润笔的费用,易少爷若无要事,请赶快离开,莫耽误了我做生意。”

  听他讲话冷淡,不像往常对自己那般礼遇,易云斋也不知是什么感觉涌了上来,总之他不能忍受左振玉说话时一直不肯看他的感觉。

  “你摆这摊子能赚几文钱?我一夜听曲花费的银两都比这些多!”他不是故意讥讽他的,只是一时气恼才会口不择言。

  “我知我自己命贱,与易少爷富豪之人大不相同,易少爷不必出言相讽。我不知易少爷要到府城来,要不然一定不会在这里摆摊,伤了易少爷的眼睛,我立刻就走。”

  左振玉卷了为数不多的东西就要离开,易云斋看得是又生气又难受;他不是故意要让他伤心难过,更不是故意要逼他离开萧家的。

  “萧家难道没有好好安顿你吗?”

  “萧家贵客要我快走,难不成我还死赖在那里吗?”左振玉说到伤心处,强忍住泪水离开。

  易云斋想要追上去,西宁却拉住他。

  “少爷,拜托你别再节外生枝了!你都快要成亲了,何苦跟这个男人纠缠不清?他们萧家怎么处理他,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跟少爷没有任何关系。”

  “他好瘦,穿的衣服好单薄,你看他刚才咳得那么厉害,他现在不晓得住在哪里?萧家到底有没有好好的安顿他?”

  见易云斋又想要追过去,西宁只好安抚道:“少爷,你先在酒楼里待着,我去查查他住在哪里,这样可好?”

  易云斋飞快点头,西宁无可奈何的跟了过去,幸好左振玉的身子不好,走路很慢,走没多久,他就穿进一间破庙里,然后一直没出来。

  西宁在破庙的窗口探头探脑,这一看,不管他对左振玉有多大的厌恶感,也不由得同情起他来。

  看来他好像无以为居地住在破庙里,而且生活似乎快要过不下去了。

  西宁折返回去,说明左振玉现在的情况,易云斋听了之后,又生气又悲伤。

  “我叫他们迁他出去,不是赶他出去!怪不得他不肯看我,怪不得他跟我说话的态度与以往不一样!他一定以为是我交代他们这样做的。”易云斋恼火的说。

  易云斋一副要回去找萧家人拼命的样子,让西宁吓得赶快拉住他。

  唉,少爷只要一扯到怪病表少爷,就失了理智!

  “少爷,萧家是兰薰小姐的娘家,以后是你的岳家,你现在这样子是要去跟兰薰小姐了断亲事吗?为了一个姻亲,这么做值得吗?你等了三年多的兰薰小姐,难道要因为这样而跟他们家闹翻吗?”

  西宁一句句说得易云斋气焰顿失,他颓坐在椅子上,一想起左振玉孤伶伶的住在破庙里,还得拖着病体出来摆摊,可见生活一定过不下去,他得帮他寻个住处,然后安顿好他。

  西宁叹气的道:“少爷,他现在以为是你将他赶出萧家,你们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想也不宜太过接近;不如我们请人每日来府城买他的春联,让他的生活好过些,至少不用住在破庙里,他有了银两之后,也可以调养好自己的身体。”

  这方法并不合易云斋的心意,但是西宁说得合情合理,他只好勉为其难的同意。

  返回萧宅后,易云斋便派自己的一个家仆每日去向左振玉买春联,还要家仆向左振玉说家里的老爷欣赏他的文墨,要他多画些花鸟图画,给的赏钱比左振玉订的价格还要多。

第七章

  “他现在的衣服有穿暖一些吗?有没有比较不会咳了?”

  易云斋的问话里满是担忧,他要人不只是到左振玉的摊子上买春联,还要人注意他有没有穿暖,身子有没有比较好。

  听着仆役回应的话,西宁在一边收着仆役带回来的墨画。

  要命啊!现在这些画已经堆得满室都是!少爷原先就不是要这些春联及墨画的,所以看都不看一眼,为的只是要帮助左振玉渡过难关,不过少爷的关心似乎已经超越帮助人的界线了。

  他若听到左振玉今日咳得不严重或多加了一件衣服,就会开心喜悦;若是听到那怪病表少爷今日的身子比较没有那么好,就会烦恼。

  这一切,看在他这个贴身仆役眼里,真的觉得自家少爷又像当日被鬼迷住一样。

  西宁收拾着这些东西,他虽然有些识字,但是要他完完整整的认出一首诗来还是没办法的,不过他真的觉得左振玉的字写得还真不差。

  左振玉的字端整又秀丽,要能把字写得这么漂亮的人,在他脑海里只有几个人而已,看来这怪病表少爷也不是腹内无墨水的人,他的字猛一看,还真像当年兰薰小姐写的字。西宁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萧红儿咚咚咚的跑了进来,看到西宁在收拾纸张,她偏过头看着,也不知为什么最近易云斋爱收集这些,堆得整间房间都是。

  她看不懂索性就不看,跑向易云斋,拉住他的衣袖撒娇道:“云斋,今日我们出去玩好吗?新年就快到了,我们到街上去买些让新年更热闹的东西好不好?”

  易云斋差点要拨开她的手,若不是强忍住这股冲动,他早就推开她了。

  他越来越难以忍受跟萧红儿在一起,甚至以前与萧兰薰在一起的美好回忆,也不能让他对萧红儿有一丁点儿的好感。

  每次看到她,他就越来越不耐烦,她那类似萧兰薰的声音及酷似萧兰薰的脸庞,却令他感觉不到一点儿萧兰薰以前娇柔艳美的气质。

  与萧红儿相处久了,他只发现她娇蛮、无理及任性,说话时总是喜欢搬弄口舌、出口伤人,教他忍不住想要问自己当初为何会爱上她?这苦等三年多的焦虑,难道只是为了娶这样的女子进门?

  还是他当初真的是年轻气盛,毫无识人之明?

  而那些美好的记忆,全都只是自己的想像而已吗?

  “我爹曾交代要我去见这边的商客,我正好今日要出去。”他撒了一个谎,因为他根本就不想跟她在一起。”

  想不到萧红儿脸泛桃红,开心不已的跳起来,“那你爹来信了,应该有提成亲的事吧?”

  易云斋还没收到易老爷的信,他也很纳闷为何他爹还未要人传信过来。

  他淡淡道:“这是临行前我爹交代的,前些日子陪你贪玩,误了不少正事,这些日子就要办正事了。兰薰,你跟你姐姐一同去玩吧!”

  萧红儿噘嘴,可是又不好放肆,只好不情愿的问:“那你爹到底何时会来信呢?”

  “应该是这几日吧!”他随口应答。

  萧红儿信以为真的说:“只要你爹这几日来信之后,我们就可以成亲了吧?云斋,我好期待嫁给你,我希望日子越快越好。”

  易云斋一想到要跟眼前的人成亲,不知为何寒意上身,竟有百般的不愿意。

  他不愿多想,只好点头,等她出去后,西宁忍不住多嘴起来。

  “少爷,你为什么要骗兰薰小姐?我们根本就没要拜访人啊!”

  “我要去府城。”

  “要去府城作啥?”西宁皱眉,忍不住问道。虽然他知道答案可能是什么。

  易云斋不愿回答,也没办法回答,西宁只好跟着他前往府城。

  到了府城,不是为了逛热闹的街道,也不是为了要去听曲,而是为了看那得了怪病的左振玉是否过得好。

  他现在有了银两,已经没住在破庙,而是住在一间向人租来的小屋里,他身形单薄,似乎已经瘦得只剩一口气在苟延残喘的活着。

  西宁虽然厌恶他,可是还是忍不住起了同情之心,心想他要是再不去看病,大概活不过今年,而易云斋则是整个身子剧烈的颤抖着。

  他知道左振玉在受苦,却又没办法跟他见面,毕竟他一直以为当初是自己把他赶出萧家,更何况两人还做了那种事,再见面只是尴尬至极而已。

  “少爷,我们回去吧!我们去请府城最好的大夫来看他的病,就说是买画的老爷听说他身子不好,特地为他聘的好吗?”

  易云斋点头,要其他仆役去聘请大夫看他的病,才神情恍惚的返回萧宅。

  坐在房里,易云斋想着左振玉那么单薄的身子骨可以拖过今年的冬天吗?

  一阵敲门声响起,西宁去开门,原来是萧花儿来访。

  西宁待之以礼的道:“花儿姑娘,有事找少爷吗?”

  萧花儿脸上带泪,右颊还红了,看来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正是易家准少奶奶萧红儿打的,她们两人为了易云斋吵架已经不是第一次。

  但是这次萧红儿气焰高张到说易老爷的家书就要到了,她即将要嫁进易家,根本不把萧花儿看在眼里,竟然动手掴她耳光。

  萧花儿又气又恨,不甘受辱,更厌恶萧红儿那高她一等,像是一辈子自己都会不如她的态度。

  她不信她万项都胜不了萧红儿!萧红儿只是脸皮长得像萧兰薰,其他的都比不上她,她不会把易云斋让给萧红儿的。

  萧花儿一走进来,便走向易云斋,轻声的对他说:“易大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她慎重的态度,让易云斋提起精神听,硬把自己的心思从左振玉转向萧花儿。

  “怎么了?花儿?”

  “其实红儿根本就不是萧兰薰!萧兰薰出外读书一年多,但红儿从小到大一直都待在在家里不曾外出过,她懒散、自恃貌美,甚至一个字儿也不识得。易大哥,你可出题考她,她一定连个大字都不会写。”

  易云斋听得目瞪口呆,西宁更是全身僵硬。

  “怪不得……怪不得我对她亲切不起来,原来她根本就不是兰薰。”易云斋呆怔道。

  “对!真正的萧兰薰另有其人。”萧花儿意有所指的说完话,连忙走出去。

  她知道等会儿就会有风暴出现,而她可以在这风暴里屹立不摇!

  西宁首先怒吼道:“少爷,若是我们被骗,那发钗在萧家人手里,也就代表他们知道真正的兰薰小姐在哪里!他们竟敢冒名顶替,真是有够不要脸!”

  不用跟萧红儿成亲让易云斋心里的一颗大石终于落下,但另外一股汹涌之怒也涌上心头。

  萧家竟敢欺瞒他,这种事他岂能容忍?

  而且正牌的萧兰薰一定是受尽苦楚,才会把他的订情之物交给萧家人,要不然她怎么会让这么重要的东西离身?

  “到大厅去,请萧老爷上厅!”

  易云斋猛地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霎时变得冷酷。

  他对萧家以礼相待,想不到他们竟然欺骗他,当真以为他是好欺负的吗?这件事他非得查清楚不可。

  到了大厅,萧家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知道易云斋忽然召集他们到大厅。

  “云斋啊,是有什么事吗?”萧大业小心的问。

  他总觉得易云斋的脸色不比以往,而且他在萧家住得越久,似乎对成亲的事越来越淡漠,该不会他想要临时取消婚约吧?

  易云斋微笑的说:“岳父,由于我爹的寿辰即将要到了,所以我想请兰薰画幅八仙过海的图,顺便提上诗句来庆贺。我叫你们来,是要你们看看兰薰的画作本事,她的字跟图都堪称一绝呢!”

  萧大业神色大变,萧红儿会不会写字,没有人比他这个亲爹更明白了,看来是易云斋的心中已经起疑心了。

  而萧红儿更是脸色发白。

  易云斋示意西宁,“将笔墨呈上,我要将这幅八仙过海挂在家中正厅,让人人都知我有个蕙质兰心、女中状元的妻子相伴。”

  萧红儿不敢提笔,但她反应极快的娇嗔道:“云斋,这种小事请别人做就行了,为什么我得自己画?”

  西宁大眼瞪着她,完全没了以前恭敬的样貌,“你若是兰薰小姐,就请下笔。”

  “你这是什么意思?狗奴才,你这样子对主子说话对吗?看我不叫云斋把你赶出去才怪!”萧红儿恼羞成怒,忽然斥骂西宁。

  西宁也毫不畏惧的怒视着她。他的心只向着少爷,没向着她:她若是假的兰薰小姐,他对她的态度还会更不恭敬哩!

  “你若真的是兰薰小姐,岂会连句诗词都写不出来?兰薰小姐爱弹琴,我也没听过你弹琴,说不定你也不会弹琴,你根本就不是兰薰小姐!”

  “你……你这奴才竟然对我这么凶!云斋,你瞧瞧他还有把我这未来的少奶奶放在眼里吗?”

  她不动棰,却大哭大闹了起来。

  此时,萧花儿慢慢的从内室走出来,她接过笔写了两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萧红儿看得连哭声都停止了,愕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

  “我才是萧兰薰,只不过因为我的容貌已经不像当年的模样,爹说红儿比较像我当年的样子,所以才要红儿嫁给你。我虽然疼惜妹妹,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割舍对你的感情,云斋,希望你能原谅我欺骗你。”

  听着萧花儿自编自演,还说得像那么一回事,竟说自己是假冒,她才是真的,萧红儿一张俏脸已经气到快黑掉。

  萧红儿倏地尖声怒叫:“你胡说!你才不是萧兰薰,我才是正牌的萧兰薰!”

  萧花儿的嘴角露出一抹奸笑,“要不然你写个字来瞧瞧啊!萧兰薰外出读书,岂会连个字都不会写?”

  “我会写,谁说我不会写的?”

  她抢过萧花儿手里的笔在纸上乱涂乱抹,更加显得她的确大字不识一个,根本就不可能是萧兰薰。

  “你写这什么鬼画符,只有鬼才看得懂哩!”萧花儿出言讥讽,走上前去,迫不及待的想投入易云斋的怀里,“云斋,这三年多来,我的容貌虽然稍微有变,但我还是一心爱你的兰薰。”

  易云斋冷眼看着这一场天大的闹剧,此时他已经不相信萧家人说的任何一句话了。他冷道:“那我问你,兰薰最爱什么花?”

  想也知道女孩家爱什么花!萧红儿赶紧回答:“牡丹花。”

  被萧红儿抢去先机,萧花儿怒道:“云斋是问我又不是问你!当然是牡丹。”

  易云斋双拳握紧,这两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他至爱的萧兰薰,否则不会连这样简单的问题都答错。

  “那她最爱什么色的胭脂?”

  “当然是现在流行什么色,就爱什么色。”萧花儿这次马上就回答,以免被萧红儿抢先。

  易云斋的双拳不只握紧,甚至微微发颤。

  狂怒在易云斋的心里犹如旋风般扬起,这些人简直在污蔑他对萧兰薰的钟爱之情。

  “那我再问你们,兰薰为何离我远去?那一夜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冷声的问着她们两人。

  想也知道能让萧兰薰不告而别,一定是因为小俩口吵架。萧红儿这次抢先回答:“因为我们吵架,我一气之下就离开了。”

  萧花儿也点头道:“对!那一天我们之间有了一些小争执,所以我才会离开你。”

  西宁在一旁听得不断摇头,就算他不是易云斋,他也知道这些事的答案。

  萧兰薰酷爱梅花,因为梅花在冬令开花,铁骨寒香,令人敬佩;她不像时下姑娘,她不抹困脂、不上花粉,总是一张素脸。

  最后一夜发生的事情,则是因为易云斋中了仇家的毒;那毒很奇特,压根儿无法可救,他们好不容易求助一个隐居的名医,那名医说只有把毒引到别人身上,才能解毒,所以萧兰薰才会以身解毒,之后却不见踪影。

  “兰薰在哪里?”易云斋站起来,走向萧大业,低沉的声音只有风雨欲来的凶狠。

  萧大业被他吓得全身发颤,比着两个女儿道:“她们都是兰薰,你爱哪一个,就挑哪一个!”

  易云斋拍桌大怒。

  都到了这时候,萧大业还说这种浑话,让他的怒火更加上升,他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要不然绝不善罢甘休。

  “她们都不是兰薰!告诉我萧兰薰在哪里?你有她的发钗,一定知道她在哪里!你要是不说,我就告你欺骗易家首富、谋财害命萧兰薰,我倒要看这案子有哪个官不接的?就算不接,我也要把你们逼得妻离子散,让你知道我易家的手段。”

  萧大业被他恐怖的脸色给吓得全身发抖。

  事已至此,他再瞒也无用,看来只有告知实情,才能躲过一劫了。

  但是左振玉已不和去向,更何况他若是病死在外地,让易云斋知晓他们萧家将他赶出去,害他无依无靠,病发而亡,等于是间接害死萧兰薰,到时候他一样性命难保,不如……

  干脆就半说真话半说谎话,自保还是唯一之策。

  “易少爷饶命!这发钗是小人捡到的!那是一个极像小人女儿的貌美姑娘临死前握在手里,我曾见过那幅画像,就猜想她可能是萧兰薰,所以埋了她,拿了她的发钗,想要叫女儿冒名顶替,替女儿寻一桩好亲事,并非对萧兰薰谋财害命。”萧大业随口胡诌,只盼这番话能瞒过易云斋。

  易云斋不肯相信,“你说她死了?你将她埋在哪里?”

  萧大业索性乱说:“我把她丢进乱葬岗里,已经找不到尸体了,但是天可作证,我绝对没有谋财害命萧兰薰,我愿意到庙前斩鸡头立誓我绝对没干过这种缺德事!”

  他只有将左振玉赶出去而已,真的要做谋财害命这种事,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也做不出来呢!萧大业在心中暗道。

  见他一脸胆小懦弱的模样,易云斋想也知道萧大业做不出谋财害命的事情,看来他捡拾发钗是真的,而萧兰薰也早已病逝。

  就在易云斋恍神之间,远派到家里的仆役忽然回来了,西宁接过仆役手中的信件,交给易云斋。

  易云斋根本就不想看信,因为这桩亲事已经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这封家书也没看的必要了。

  但他还是将信拆开,仔细阅读。

  吾儿云斋:

  爹亲这几日反覆细思,实在不知该如何写这封信。

  这封信着实难写,因此我百转千回,若我说那桩亲事是骗局,你必然不信,但请让爹从头细说。

  三年多前你中了奇毒,引毒到了萧兰薰身上,然而萧兰薰不知毒性严重,隔日不告而别,你从此之后日思夜想,茶饭不思。

  那毒性是至阴之毒,传到女子身上,若不在一个月之内解毒,只怕早已香消玉殒,我不忍见你绝望,因此没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只盼你早日放弃萧兰薰。

  纵然萧兰薰此刻还活着,那毒性强烈,恐怕她早已面目全非,不再是你所认识的萧兰薰,更何况当日救治你的名医曾私下对我说过这阴毒若在男子身上还可拖个几年,但在女子身上只怕早已救不活了。

  我不愿你被骗,更不愿你成亲之后后悔,百般思量之后,还定决定把实情说出,愿你体谅老父的心思。

  回京来吧!那人必定不是你所爱的萧兰薰。

  因为萧兰薰早已过世,不知埋葬何处了,名医的医术高明,其说法必不会有错,愿你收拾伤心,回家来吧!

  严父亲笔

  看完信,加上萧大业的话,让易云斋忽然热泪涌出。

  他苦苦期盼跟萧兰薰还有再见面的时刻全在这一刻幻灭,原来他爹早已知道她身亡了,只是不愿说出来,让他心痛如绞。

  但是盼了快四年,他的一切期望全数落空,这个时刻才告诉他萧兰薰已经过世,要他怎能接受这样既痛苦又伤心的实情?

第八章

  萧家欺瞒他们,试图诈婚,易云斋岂肯再住萧家,立刻搬出萧家,不管萧红儿及萧花儿的大哭大叫,他直接前往府城,住进客栈。

  知晓实情这一夜,易云斋一夜都不能安睡,西宁略微识字,他看过易老爷的信,自然也知晓信中写些什么。

  易云斋的泪水一滴滴的落在书信上,让他看得心痛。原来兰薰小姐已经死了,是老爷不敢对一心期盼的少爷说出口。

  易老爷今日莫可奈何的说出实话,易云斋的心整个都碎了,但也所幸因此而没有中了萧家的恶计,迎娶根本就不是萧兰薰却敢冒名顶替的萧红儿。

  “少爷,你睡一下吧,要不然你一夜没睡,会伤身子的。”西宁忍不住的哀求。少爷若睡了,至少还不会苦着一张脸,他的苍白脸色让他这个仆人看了都好心痛、好难受。

  “我们明日就上京城去,立刻就回家去!我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了。”易云斋有气无力的说。

  西宁知晓他不想继续待在这个伤心地的心情,便点头道:“好,少爷,我们立刻就上京。”

  易云斋回想方才他问萧大业萧兰薰埋在何处时,萧大业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只说那日下了大雨,他将她随手丢进乱葬岗里,根本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现在也想不起来,让易云斋更加心痛难忍。

  “兰薰……兰薰……”他喃喃呼唤,多么希望她的芳魂能够与他相见。

  为什么她都不肯来寻他?为什么那一夜之后,她要转身就走?为什么与他在一起时,他们明明如此相爱,她却终日愁眉不展,仿佛心里有无数个结难以解开?

  她难道不晓得凭他的财力,除了无法为她摘下月亮及星星之外,他可以为她挡去外头的一切恶风恶雨吗?

  在他怀里,她是永远安全的,为什么她要离他而去?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他到现在还是无法想通。

  “少爷,既然我们明日要走了,那这些向左振玉买来的墨画不如都丢了吧?”西宁建议道。

  他心烦意乱的点头,“丢了吧!”

  西宁很想把这些从萧家带出来的画全数带走,只是这些东西不方便带着上京,他见其中有些东西画得挺美的,很想收下来欣赏。

  “这梅花画得真漂亮!少爷,我可以收着吗?”

  一提起梅花,勾起了易云斋的往事。

  他也曾带着萧兰薰去赏梅,那时萧兰薰还笑着依偎在他怀里,往事令人难以忘怀啊!

  “拿过来给我看看。”

  西宁见他心思移转了,至少不再悲伤着兰薰小姐的事,他也高兴得急将那张自己觉得画得很美的画呈到他手中。

  画里是冰天雪地中有一枝寒梅独立傲冰雪。

  易云斋忽然全身一颤,“这好像……好像……”好像萧兰薰的笔法!他猛地站了起来,“其他的呢?都拿给我看看!”

  西宁不懂他说的“好像”是什么意思,但见他脸色大变的模样,他飞快呈上几张正拿在自己手上的画跟字。

  “少爷,这个左振玉虽然病得要死,做人也有那么一点怪,但是他画的图、写的字可真不错,可惜他长成那副怪样子,人家不敢去买他的东西,若是他长得正常些,没得那怪病,我看应该会有不少人欣赏吧!”西宁有感而发的说。

  易云斋越看这些字画,脸色越变得苍白,接着他又把西宁整理好的一叠字画全都打开。

  他一边看,一边扫下看完的,搞得满室都是纸;他那激狂的样子,让西宁以为他是失去萧兰薰而忽然发疯了。

  “少爷,你是怎么了?别吓我啊!我禁不起吓的……”

  易云斋扯住惊慌失措的西宁,扬高声调的问:“爹的信呢?收到哪里去了?快拿出来。”

  西宁被易云斋吓得急忙从包袱里拿出易老爷的书信,他那副疯样让西宁怕得满头冷汗,连后背的衣衫部湿了。

  “纵然萧兰薰此刻还活着,那毒性强烈,恐怕她早已面目全非,不再是你所认识的萧兰薰,更何况当日救治你的名医曾私下对我说过这阴毒若在男子身上还可拖个几年,若在女子身上只怕早已救不活了。”

  易云斋不断重复念着这段文字,西宁看他身子摇摇欲坠的模样,急忙扶住他。

  “少爷,你清醒些!人死不能复生,兰薰小姐虽死了,但是你还是得要面对现实的活下去啊!”

  易云斋推开他,摇晃的坐在床上,不断自言自语。

  “毒性强烈、面目全非……不会是我以前见到的兰薰……若在男子身上,还可以多拖个几年……”

  “少爷,你究竟念这些要做什么?”少爷干什么一直重复老爷信里的话?西宁实在不了解。

  “为什么兰薰当年要不告而别?为什么我说要去提亲,她给我的祖籍都是假的?为什么她越听到我说爱她,她就越闷闷不乐?因为她撒了第一个谎,就得撒上第二个谎,撒上第一、第二个谎,就得说上第三、第四、第五个谎来圆谎……”易云斋低头喃喃的说。

  西宁听得一头雾水,“少爷,你究竟在说什么?”

  易云斋一手掩住脸,不断的拍打桌面,几近要疯了。

  “你怎么敢这样骗我?我这样爱你,你怎么敢?”

  易云斋站了起来,气得都快吐血,原来他这几年来倾心相恋的萧兰薰竟不是女子,而是一个货直价实的男人!

  “怪不得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是兰薰!怪不得我每次见到你就失了魂!你弹的琴、说话的方式、泪眼瞅我的样子全都是一样的!左振玉,你怎么敢这样欺骗我?你怎么敢这样戏弄我这样一个痴心的人?”

  “少爷,你究竟在说什么?”

  “不要跟过来!我要去找人算帐,算这三年多来的烂帐!”易云斋一脸要杀人的表情,狠狠瞧着他,让西宁吓得不敢跟上去。

  易云斋开了门就冲出去,西宁紧张的追出去时,已经看不见他的踪影,根本就不晓得他到哪里去的西宁只能在客栈门口跺脚。

  易云斋来到破屋前用力敲门。

  左振玉在夜里咳了几声,从里面唤道:“谁啊?是街尾的林大婶吗?说好明早帮你代写的,怎么这么晚了还到我这里来呢?”

  左振玉将门开了一个缝,见到来人是易云斋,他想要把门合上,易云斋却用力的推开门,害他差点跌倒。

  他那不怀好意又怒气冲天的怒吼声,让左振玉的心中涌上不祥的预感,他心虚得颤抖不已。

  “易少爷有什么事吗?为什么夜半……你不是住在萧家吗?”左振玉怯怯的看着易云斋。

  “你将发钗交出去给萧家时,跟萧家谈了什么条件?”

  左振玉一愣,他不懂易云斋为何要不断摇晃着他的身子,几乎快把他清瘦的骨架给摇散了。

  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待他?让他苦苦的爱他,结果却让他发现他根本不是貌美温柔的女子,而是一个男人?易云斋怒火满腔,愤怒得几乎想要杀掉眼前的人。

  “左振玉,你为什么不说你就是萧兰薰?你就是我易云斋苦苦等待三年多,像个疯子一样寻找的萧兰薰?”

  左振玉双唇头抖。

  他想要用力推易云斋,但是易云斋在盛怒之下力气实在大于他数倍,更何况以他病弱的身躯,根本就没办法抵挡易云斋的狂怒。

  “我……我是男子,怎么可能是萧兰薰?你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易少爷,我这般丑陋,根本不可能是你心目中宛如仙女般的萧兰薰。”左振玉慌乱的猛烈摇头否认。

  “你到现在还在说谎!我为你三年多不娶、为你睡不安稳、为你散家产,就是要寻你!你怎能这样欺骗我?你为什么三年多前骗我说你是个女子,你害得我好惨、好惨!”左振玉脸上的泪眼纷飞,易云斋贴近他的脸怒吼。这些谎言他究竟还要骗他到什么时候?

  左振玉听闻他这么说,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住,忍不住掩面而泣。

  他怎能说他一见易云斋时就对他一见钟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自己是女子,那时的他完全被爱冲昏头哪!

  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若是男子,易云斋根本就不可能会爱上他,所以他才撒了一个小谎,但接连的事件却不得不让他一直撒谎下去。

  最终,谎言无法成为事实,他就算再怎么爱易云斋,他仍然是一介男子,仍然得眼睁睁看着易云斋娶别的女子为妻。

  “对不起!云斋,不要恨我!不要恨我!”左振玉虚软的嘤嘤哭泣。

  他抬起泪眼,想要伸手碰易云斋的脸;易云斋却忿忿打落他的手,这股恨让他心痛不已。

  他好恨!好恨!

  “你没资格碰我!我这一辈子都会恨你!”

  左振玉一听,哭得柔肠寸断。

  他早已知道易云斋知晓事实后,他对自己的反应只会这样,他会恨他入骨;往日有多爱自己,他现在就会有多恨自王。

  “别恨我好吗?云斋,我……我是真的献出真心爱上你……”左振玉哭得身子骨几乎要抖散掉,“我没办法说出口。我也知你不会理会一个男子的爱,我是不知羞耻的爱上你,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不爱你!”

  “你还敢说得振振有辞?左振玉,你这下贱的男人,但愿我这一辈子不曾认识你!”

  易云斋狠狠的掴了他一个巴掌,然后恶狠的望着他,“我欠你一条命,害你毁容、生病,我会还给你;至于你欠我的,我不会轻易饶过你!”

  易云斋把左振玉用力的拉回客栈,西宁正在房里等得着急,一见他竟然拉着左振玉回来,左振玉脸上的泪痕未干,眼里全都是眼泪,易云斋则是一脸凶狠模样,让完全不知发生什么事情的西宁一时手足无措。

  “不住客栈了!立刻起程回京城!要仆役先行去请当日医我的名医在家中待着,我要带病人回去医治。”

  “少爷,那名医医人要价可是天价啊!为什么要……要……”西宁不敢直说,但是摆明就是认为易家根本就不需要为了左振玉把那名医请来。

  “你毋需多问,立刻起程,照我的话做。”

  回京城的一路上,西宁只知气氛诡异,但不知何因;少爷根本就不与左振玉说话,简直比往日他被鬼迷住的样子还可怕。

  左振玉则是终日以泪洗面,默默无言;每日替他送上饭菜,他就眼泪和着饭菜一起咽下。

  病体瘦弱的左振玉根本无法赶路,但易云斋却一律不管,纵然听到他夜半发出剧咳声,也不像以前着急要买止咳药让他服上。

  “少爷,我看是不是不要赶这么急,那个左振玉的身子似乎撑不住……”

  “他会撑住的!他知道他欠我的,没有这么容易一死了之就还清!”

  易云斋以冷酷的目光直视着西宁,他那目光让西宁寒进骨头里,他不知道左振玉得罪了他什么,但是他从来没有露出过这么恐怖的目光。西宁吓得不敢再为左振玉请命。

  回到易家,易云斋只对众人说带了一个朋友回来,但他并未把左振玉安置在客房,反而另辟后院,将赶路后几近晕眩的左振玉带了进去,又请了当初的名医来为他看病,并且交代名医不准漏了口风,连易老爷也不懂他在做什么,只有西宁越来越明白易云斋为何性格大变。

  因为左振玉被医治后,他的脸一天天的回复;西宁每次送饭菜过去时,都要先倒抽一口气,才敢看他的脸。

  因为左振玉的脸越来越像萧兰薰,甚至此萧红儿还要像,那神韵、灵气,根本就是正牌的萧兰薰。

  虽说左振玉是客人,但是易云斋把他关在后院,不准他出门,就连易云斋本人也从没来看过他,只有西宁一个人在伺候他。

  一等名医医治完离开易家后,易云斋才第一次来到后院,当他见到左振玉时,左振玉泪眼蒙眬的看着他。

  他们相对无言,易云斋就像无法忍受他的脸似的立刻冲出去,回房后,却是疯狂的砸毁东西。

  “少爷,我求你了!我们不要再想兰薰小姐……就这样算了……算了……就当一场梦吧!”

  西宁立刻想通事情的来龙去脉,怪不得少爷当初在萧家,只要见到这个怪病表少爷,就被迷得神魂颠倒,也怪不得兰薰小姐当年要不告而别,不敢与少爷相认,因为他是个男人,根本就不能与少爷成亲!西宁想通这一切,只能哀叹造化弄人。

  “要我当成一场梦?那我那些爱恋算什么?算什么?”易云斋生气的吼叫。

  从此之后,易云斋过着声色犬马的日子,甚至还在妓院住过好几天;他只要去后院见过左振玉,那一夜他就会像疯子一样的跑到妓院去泄欲。

  左振玉的病虽然治好了,脸也回复正常,但是他却愁着一张脸,只要易云斋来过,他就会伤心悲泣。

  最后,易云斋实在日子过得太过荒唐,害易老爷气得病了,易云斋才收敛了一些。

  但他不到妓院去,反倒在家里养了许多美婢美妾,让她们在后院前头玩,有时还陪她们玩耍,左搂右抱的大声嬉戏,一副唯恐左振玉听不到的样子。

  左振玉每回听到笑声,他就会伤心的流泪,并对着西宁道:“西宁,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家少爷!”

  西宁当然也知道是左振玉害得他家少爷性格大变,但是望着他深情的眼眸中流露出悔恨跟痛苦的眸光,忽然间西宁什么话也骂不出来。

  因为他能深刻的了解到左振玉同样也深爱着他家少爷,只是左振玉无法说出口,而他家少爷也不会接受左振玉的爱。

  “我只有死了,他才会……才会回复正常。”

  “你胡说什么?兰薰小……”他硬生生的改口:“左少爷。”

  左振玉痴痴的望着窗口,默默的流着眼泪。

  “是我害他的!他若没遇见我,他一定会很开心的过日子。是我爱上他,才让他那么痛苦;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撒了谎、是我骗了他的感情,他才会那么放不下我!如果他知道我死了,他就恨无所恨,这样子,他就会回复正常了吧?”

  西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哪知左振玉话刚说完,忽然用力的举头往柱子上敲过去,额头上都是血。

  他一探他的气息,竟已没有气,让西宁吓得立刻打开门,跑到院子里去呼救。

  “少爷……少爷……”西宁吓得牙齿打颤的大叫。

  易云斋冷冷的看他一眼,“如果是左振玉的事,不用来禀报。”

  “但是……但是……”

  “滚!我不想听到他的事。”

  西宁忍不住哭道:“少爷,他撞柱子自尽了!左少爷好像不想活了,他说都是他的错,才会让少爷过得这么痛苦;他希望你能回复正常,不要再牵挂他这个人。”

  易云斋破口大骂:“胡说!他才不可能死,他如此无耻的欺骗于我,怎么会死?”

  他推开西宁,手却忍不住颤抖的赶到后院,只见左振玉倒在地上,额头上不断冒出血。

  易云斋大吼:“去请大夫!快一点!快一点……”

  他将他抱上床上,用布巾去擦拭他的额头及脸上的血痕,那流出来的血太多,仿彿在昭示着他求死的心有多强烈,整个布巾都变红了。

  “兰薰……兰薰……”

  摸着左振玉冰凉的手,易云斋忽然放声大哭。

  自己无法承认的爱恋就这样逼死了心爱的人,而他死前还心心念念着自己,还要他回复正常……他难道不知道他再也无法回复正常了吗?

  他只要看着他,那股刻骨的爱恋就涌上来,他怎么能回复正常?怎么能够?易云斋痛苦的想着。

  “少爷,大夫来了!快让他医治……”西宁带来大夫。

  在大夫紧急的救治之下,一息尚存的左振玉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第九章

  “对不起!云斋,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

  纵然在昏迷中,左振玉还在喃喃的道歉,照顾他的西宁眼泪都快滚了下来,而他的道歉声,声声几乎都要断了易云斋的肝肠。

  易云斋痛入骨髓,抚床哭泣。

  他究竟在做些什么?三年多前,他曾允诺要照顾萧兰薰一生一世,要替她挡风遮雨,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他最爱的人。

  而现今他却是伤左振玉最重、最深的人,他为何违背自己的誓言?为何不再守护他心爱的人?

  “阑薰……兰薰……”他声声轻唤。

  左振玉睁开眼睛,一见到他,便眼中含泪地哭泣道:“都是我把你害得这么惨!云斋,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爱我,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事已至此,难不成两人要弄到玉石俱焚才肯罢手?西宁不想再见到有人自尽,他猛然跪下,求易云斋放手。

  “少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放左少爷走吧,就当两人从来不曾认识吧!”

  易云斋全身一震。

  要他抹去往日甜美的记忆、要他亲手送走萧兰薰,一想起来,一股战栗让他全身惊颤。

  要他再也看不到萧兰薰,他做不到!

  这个方法是没有方法中的唯一方法!左振玉泣音如诉,声声悲恸,“是我负了你,我愿意这一辈子长伴青灯古佛,一辈子为你祈福,祈求你福寿双全……”眼泪一滴滴的落入锦被中,“如花美眷相伴。”

  易云斋怒吼:“我不要如花美眷,我只要……只要……”

  左振玉听他前一言就知后语,他哭得全身颤抖又晕了过去。西宁赶紧请来大夫,才让左振玉转醒过来。

  后院那么大的骚动,早已引起易府里的风声,传言说易云斋将萧兰薰关在后院,易老爷自然不信自己的儿子会干出这种荒唐事,但是大夫接连跑了好几趟,让他不得不信。

  这日,他直接来到后院,一见到躺在床上昏睡的左振玉,不由得倒退好几步。

  “遮……这不是萧兰薰吗?”

  纵然没有亲自见过萧兰薰这个人,但是易云斋曾请名师画出她的画像,眼前的人比画里更加具有神韵,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人就是萧兰薰。

  “她没死?”

  易老爷一见在场的人脸上都挂着泪水,萧兰薰额头上又撞破一个大洞,再加上之前传言儿子勤跑花街柳巷、在家养了美妾宠婢等等胡作非为的事情,易老爷瞬间了解泰半的事情,他即刻下令:“立刻叫人将萧兰薰送出易府!”

  易云斋大惊,易老爷则开口臭骂他一顿。

  “我不知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或恩怨,但是她都已撞柱自尽,那就代表她已不愿留在你身边。你若不爱惜她,何必折磨她?就算老天能够容忍这样的事,我也不许易府里有人受到委屈。”

  见到额头上的血痕,脸上泪痕未湿,易老爷深知自己的儿子个性冲动,恐怕一切都是他的错,再让他跟萧兰薰有所交会,只怕萧兰薰要被逼死了。

  “立刻将她送出府!不准少爷去见她、动她,甚至碰她一根寒毛,并奉上金银百两送至远处,让少爷永远都寻不到她。”

  易云斋全身发抖,“不……不,爹,别把他送走。”

  左振玉三年多前已经不愿见他,现在若是送走他,恐怕自己永远再也见不着他了!要他再也见不到他……不,他绝不愿意。

  “你这样对待别人家的女儿,你还敢要我不准把她送走?要不然我把你送走好了。”

  易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骂得更加难听。

  “爹,我错了!我求你别把他送走,我跟他有一点点误会,现在我已经想通了,我要娶他为妻,一辈子的爱他……”

  易老爷也知他对萧兰薰用情极深,虽然他不知他们之间为何会吵闹到萧兰薰要自尽的地步,但是儿子的声声恳求还是让他心软了下来。

  “你敢对天发誓?”

  易云斋立刻对天发誓,“我易云斋对天发誓我这一辈子只爱兰薰一人,永远的疼借、怜惜他,此生不负于他。”

  易老爷听他发誓发得恳切,怒气终于平息了一点。

  “将她转到客房去!她不是犯人,不用被你关着,而且只要她一醒,若是她伯你、惧你、说要离开,你不得阻拦,听见了吗?”

  “是。爹,我不会再让他离开我的。”

  易云斋抱住左振玉的神情温柔而多情,教易老爷看了着实不忍。

  “我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但是你既然爱她,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能让你这般折磨她?真要她死了,你才哭泣悲伤、后悔莫及吗?那你这三年多来何必苦苦追寻?我看她三年多前离你而去,一定也是你的错。”易老爷忍不住叹道。

  西宁听了易老爷不明就里的碎念,又想笑又想哭,不过他家少爷若是能因此想开,可能也是好事一桩吧!

  “少爷,事已至此,不如将左少爷送出去安置吧!”

  将左振玉移到客房的易云斋好似打定了主意,不像往常烦乱。

  “少爷,你这样折磨自己跟兰薰小……左少爷是何苦来哉?”

  易云斋望着左振玉娇美的容颜轻声道:“爹跟你都说得对,我不应该这样折磨他跟我,萧红儿与他面目相似,一心想要嫁我,为何我与她相处越久越是厌恶,反而是他面目全非,我却得每日上破屋去见他一面才安心;见着他的泪水,我身如火焚、难以自己,明知他是男子也没办法控制我自己……”

  “少爷……”西宁伺候过易云斋在萧家的那段日子,也知道那时的他有多奇怪。

  “我爱他啊!我是这么爱他,就算他隐藏身分、面目全毁,我还是情不由己的爱他、看他、怜惜他,那又何必这样作践自己跟他?这世上断袖龙阳之恋也时有耳闻,我究竟在嫌弃他什么,弄得他要自尽?我真是太薄幸了。”

  不太懂易云斋在说什么,但是西宁还是很用心的听。

  “我要把他留在身边,我要娶他!”

  “娶……娶他?”西宁吓得差点咬到舌头。少爷又疯了吗?

  易云斋反倒是心念一转之后,心情霎时轻松许多。

  他原本就是聪明之人,只不过是为情所困,才会被萧红儿等人骗了这么久,现在神智清明,一切忽然全豁然开朗。

  “没错!我要娶他,他叫作兰薰,小名叫振玉。我要让他以女子装扮嫁给我,这一生一世,我只认他为妻。”

  “等……等,少爷,你是说真的?”

  “没错!你好好照顾他,我得去学学龙阳之间是怎么相爱的,我去打听消息,一会儿就回来。”

  “少爷……喂……少爷……”

  易云斋好像放下肩头重担的一扫之前的阴霾,但是西宁则是又开始担心起来。

  少爷又疯了!没错,他铁定疯得厉害,才会想要让男子嫁给他!西宁苦着一张脸哀叹。

  左振玉醒来,西宁则是把易云斋曾对他说过的话告诉左振玉,左振玉听了,心情反而更忧伤。

  该不会是他的存在,让易云斋的心智混乱吧?左振玉心想。

  西宁才讲到一半,左振玉忍不住要落泪,易云斋就已开门进来,他一见左振玉一脸悲戚,立刻就瞪了西宁一眼,将他赶出去。

  “振玉,我买了这里很有名的莲蓉包,你受伤了,我撕给你吃。”

  易云斋此刻的一言一行仿佛是三年多前两人相处的模样,让左振玉心痛难忍,差点就要哭出来。

  “怎样?你不喜欢我对你好吗?”易云斋柔声的问。

  “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怨我都是应该的,我没资格让你对我好。”拭去泪痕,左振玉强自振作,却又忍不住的哭出来。

  他一哭,易云斋撕下一小块包子,塞进他的嘴里,那又甜又香的味道让左振玉想哭也哭不出来。

  “好吃吗?”

  左振玉嘴中全都是甜香的味道,他呆呆的点头,不知易云斋今日为何转性。

  往日对他冷酷的易云斋已不复见,现在在他眼前的好像是三年多前不知他是男儿身的易云斋。

  “好吃。”

  “再吃一些好吗?”

  他怎么会拂逆他的要求?左振玉飞快点头。

  易云斋又撕下一小块放进他的嘴里,看着他嚼了几口才问他:“我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

  一得到左振玉的应允,易云斋忽然靠近他的脸,以自己的嘴品尝着他甜香的唇齿,让左振玉吓得不敢动。

  “你好甜好香,我好像从来没有吻过你。”

  左振玉气息转为急促,因为易云斋的双手竟揽住他,并在他耳边轻吻着他。

  “那一日我喝醉到小屋去,是不是我欺负你的?”

  左振玉的气息急促到无法回话,但是他泪眼相对,让易云斋从他的眼神中已经得到答案。

  “嫁给我吧!振玉,不过要委屈你穿女装嫁给我,我们永远的在一起,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

  “你……你疯了吗?”左振玉听到他这么说,再也难忍悲伤的泪水滑落,若是能嫁给他,自己何必躲他这么久?

  “我爱你!除了你,我谁也不要!若是这样叫疯,那就让我疯吧!”易云斋深情款款的对他说。

  “你……你……”

  “就算你三年多前实话实说的对我说你是男人,我恐怕还是会爱上你。”易云斋露出一抹苦笑,对他说明自己的心情。

  他已经想通了,就算左振玉对自己坦诚是男儿身,也许他照样会无法自制的爱上他。

  “你可知萧红儿与你面目相似,我却越见越厌,每日得去小屋听一个怪病男子的琴音才能心安;他面目全毁,可是每当落下泪来却让我激动得难以抑止,差点就想抱住他,永远也不想放开他?这种种状况吓得我惊恐慌张,不敢再上小屋听琴,可是还是无法将他忘怀。”

  左振玉听得目瞪口呆。

  易云斋继续说:“我叫萧家把你迁出去,却想不到他们竟把你赶出去;一见你在外头受苦,我心如刀割,才会吩咐下人每日都去买你的墨画,盼你的生活能好过些。就是那些字画,才让我认出你就是萧兰薰。”

  “真的吗?原来是你!”左振玉一听,不禁大吃一惊。

  怪不得那时固定都会有个仆役来买画,他若问那仆役他家老爷是谁,那仆役总是吞吞吐吐,看来是被易云斋吩咐不可说出去。

  握住他的手心,易云斋搂住他。

  “我只爱你一人,若要我眼睁睁的让你走,我做不到,我知你也是这样待我,所以不忍我孤苦,才叫萧红儿冒名顶替你的对吧?”

  易云斋的这番话,让左振玉感动的含泪点头。

  “我们成亲吧!我不要只因为你是男子,就另娶一门媳妇,让你心酸痛苦,更误了那女子的终身。你是我最爱的人,我这一辈子都不愿意放开你,我要你幸福、要你快乐、要你永远陪着我。”

  左振玉感动至极的又哭了出来,只不过这次是喜悦的泪水,而非像往常一般是悲伤不已的落泪。

  喜堂里面拜完了天地,易家一片喜气洋洋。

  易云斋寻到心之所爱的萧兰薰,只是萧兰薰在三年多前舍身解毒,面目全毁;此事刚好被她的舅父萧大业用女儿萧红儿肖似萧兰薰的面貌顶替。

  但萧家不以此为满足,还怕事迹败露,叫人把萧兰薰赶出去,害她流落街头,险些病死。

  而易云斋虽然不知她就是萧兰薰,但是对她始终挂念着,最终萧兰薰终于与易云斋有情人终成眷属,萧家人则受万人唾骂。

  萧兰薰的多情跟委屈,引起诗人作诗赞咏,男人们更是恨不得有这种美貌的女子与自己相爱一生,一时之间,两人的爱情传为奇谈。

  只有西宁跟萧家人知道真相,只不过任由萧家人如何造谣生事地说萧兰薰是男人,根本就没人相信,还以为他们是故意想破坏这桩美好姻缘,众怒之下,萧家人只好闭嘴,不敢再多说。

  而唯一知情的西宁,当然不会多嘴的说出真相。

  自从易云斋跟左振玉和好之后,他便回复正常,仿佛是想要成为一个不使左振玉蒙羞的夫君似的,他比往日更加认真经营家业,让易老爷也忍不住的赞声好。

  左振玉则孝顺公婆亲自理家,两人已有夫唱妇随的样子,看在西宁的眼中,不管再怎么说,现在这种状况总比易云斋随便娶个乱七八糟的女人,过着痛苦的一生还好。

  一想起若是不幸娶了萧红儿入门,易家恐怕鸡飞狗跳的惨况,西宁就不停感谢老天,幸好只有自己不长眼,错认萧红儿为萧兰薰。

  纵然真正的萧兰薰是男的又如何?反正只要少爷开心就好了。

  总之少爷做的事都是对的!西宁是这样认为的。

  只有易老爷心里暗暗称奇,他觉得萧兰薰可能是吉人天相,要不然一名普通女子得了这毒早已死去,偏生她还拖了好几年,因此他认定萧兰薰是个有福气的人,这样的好姑娘当然配得起自己的儿子。

  洞房花烛夜,偏生一堆人想找易云斋喝酒,西宁帮他挡了几回,要他赶紧回去房间陪伴左振玉。

  有了西宁的帮助,易云斋顺利的闪避一些闲杂人等。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深爱的左振玉今晚可以完全的属于他,怎不教他气血上涌,恨不得赶快回房呢?

  推开房门,轻声合上,掀起红巾,左振玉一脸酡红欲醉的表情,看得易云斋更加入迷。

  他这些日子以来读了不少龙阳文章,为的都是替今夜做准备的。

  他抱过女人,但是从未抱过男子,那两次抱左振玉时都是神智不清,想来对左振玉而言,也不是一件太愉快的经验。

  他今夜得一雪前耻,让左振玉觉得跟他亲热是一件愉快且高兴的事情。

  他不想伤了他,更不想让他痛得悲泣,他已经见过他太多的眼泪,今晚他只想让他欢喜的在自己身下承欢!

第十章

  易云斋轻声唤道:“振玉……”

  左振玉羞极,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两个人竟可以完婚,但是易云斋爱他的心是那么强烈,让他不忍拒绝他的求亲,更让他心甘情愿当他的妻子,就算一生都得要以女装出现,他也不后悔。

  “你好美!”

  他轻轻的抚摸着左振玉的脸颊,易云斋的动作是那样的温柔多情,让左振玉羞得抬不起头。

  轻轻的将他放倒,易云斋小声询问:“你每次与我亲热之际,一定都是痛得咬牙,你会不会怕今晚的事?”

  第一次时的确痛不欲生,第二次时易云斋碰巧酒醉,刚开始待他极其粗暴,但是到了后来,自己竟也享受到一些欢爱滋味,只是这事羞人,他不敢说出口。左振玉害羞得完全不敢说诂。

  “我会待你非常温柔,跟前两次绝对不一样。”他保证。

  见左振玉脸上浮现红晕,易云斋着迷的吻上他的唇,左振玉的衣衫被他渐渐解尽,凌乱的堆在一旁。

  “嗯……嗯……”

  左振玉轻声的发出喘息声,因为易云斋不只吻着他的唇,他的手还不安分的往下一探,握住自己已经挺立的地方。

  他羞得想要拉住他的手,易云斋的手却急促的动了起来。

  一时之间,左振玉忍不住张口粗喘,快感涌上全身,只是这快感太过羞耻,让他强忍着。

  易云斋看出他的羞赧,在他耳边轻声说:“我要你开心、舒畅,我们是夫妻,没有什么好害羞的;让我碰你、取悦你,你只要感受欢乐就好了。”

  易云斋说得深情,左振玉便不再拒绝易云斋,完全沉浸在他为自己制造的快感之中。

  “云斋,我……我……”他红着眼,强忍住想要发泄的感觉,却无法制止的不断轻吟。

  “没关系,我喜欢看你狂乱的样子……”

  左振玉用力喘息,忽地全身一颤,在易云斋的手里得到高chao的羞怯感让他羞得差点哭出来。

  易云斋见他涨红着脸,一脸就要哭出来的模样,热血上涌,忽然低下身子,狂烈的再度吻他。

  “好丢脸……我好丢脸……”

  左振玉蓦地掩住脸,根本就不敢看易云斋,惹得易云斋差点笑出来。

  “你那么喜欢我的服侍,怎么会丢脸?我还觉得你又可爱又迷人呢!”他开心的说。

  左振玉羞得全身都红了,再也不肯把掩住脸的手拿开。

  易云斋忽然碰着他胸前的花蕊,伸舌舔弄,还不断咬嚿。

  才刚止息的热情,忽然在易云斋又咬又舔之下,再度有了动静,让左振玉红透了脸。

  他悄悄的低头望向易云斋,发现易云斋手里不知道涂了些什么,忽然顺着他后背的曲线下滑……

  “云……云斋……”

  “抹得湿滑,等一下才不会伤了你。”

  他说得明白,倒让左振玉又红了睑。

  他轻声道:“我要伸指进入了。”

  “嗯。”他点头,一张脸又羞红了。他早已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易云斋。

  感受到略微的压力,左振玉轻蹙眉头,易云斋的手指越窜越深,直到某一个地方时,他忍不住全身一颤,欲望竟又再度苏醒。

  易云斋喜孜孜的道:“就是这里了。”

  他不断的触动那个地方,引得左振玉气喘吁吁,身子在快感下不断的扭动。

  左振玉一点儿也没感觉到疼痛,只有要命的酸麻,让他整个身子轻颤不止,恨不得……恨不得……

  恨不得易云斋进入他的体内!左振玉羞红着脸,却难耐身体的焦虑,希望能快点取悦自己心爱的男人。

  “云斋……可以了……可以了。”左振玉说到后来几乎快哭了出来。

  他觉得他的身体就像不是自己的,在易云斋的手里被他揉捏,令他又羞又喜。

  易云斋架起他的腿,他羞耻的部位被他看得一清二楚,这种姿势让他的脸几乎要烧起来。

  易云斋慢慢将他的阳刚挺进,左振玉原本以为这会是痛苦万分的事情,可他不但感觉不到一丝痛苦,反而还喜悦得全身连连发颤。

  他慢慢进入,像怕伤了他,易云斋进入得越深,左振玉越希望他能更快填满自己体内的空虚。

  左振玉紧扣住易云斋的手臂,易云斋忽地整个进入他的体内,开始在他的体内抽送起来。

  “啊……啊……唔嗯……”左振玉咬住下唇,但还是忍不住的轻吟出声。

  他整个身子快被易云斋给折成两半,但是他不但不感到痛苦,整个人还快要在无上的快感下晕了过去。

  易云斋吻着他的唇,他也忍不住地回吻他,在左振玉温暖的包裹之下,易云斋猛地全身一颤,在他的体内释放一切。

  “舒服吗?没弄痛你吧?”

  易云斋问出来的话简直让他害羞得想死,但他担忧的目光让左振玉不得不实话实说。

  “一点也不痛,还……”他脸红的说:“还很舒服。”

  他才刚说完,易云斋在他体内的阳刚竟又转醒了过来,左振玉惊吓得睁大双眼,易云斋则难以忍耐的吻他。

  “振玉,我可以再一次吗?我终于可以碰你、爱你,我非常的想要你……”易云斋语气急促的说。

  易云斋说得如此热情诚实,让左振玉脸色通红,下身竟又开始有了动静。

  他轻点着头,靠向易云斋的胸膛,感受着易云斋风狂雨骤的爱意。

  “少爷,我可以进去吗?”西宁先敲了门,然后非常小声的询问。他怕打扰了房里面的人,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让他知晓可别未经允许就擅自进去。

  一阵慌乱的窸窣声响起,接着响起一阵轻呼声,站在房外的西宁听见易云斋低沉的声音。

  “别管他,继续睡吧!”

  然后又听到左振玉慌乱的声音。

  “别再……西宁会知晓的……”

  “没我的命令,他不敢进来的!你看他不是站在门外,不敢进来吗?”在房内的易云斋一副理所当然的说。左振玉的美艳只有他可以看,就算是他的贴身仆役,照样不能观看。

  “我都不知你这么霸道。”

  “当然了!上次被他白看,害我真想把他抽上一顿,你没看他望着你发痴的样子,要不是我知道你本来就美艳得能让人失神,怪不得他的话,我早就把西宁打一顿了,至少也要罚他一天不准吃饭。”

  站在门外的西宁听得是脸色乍青乍白,不过他深知易云斋说的对。

  就在他们新婚隔天,他捧着洗脸水进门要给他们两人洗脸,他心想反正都是男人嘛,应该没关系,可是后来他知道自己错了。

  这一天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明明是男儿身,却比女人更让男人酥麻没力,纵然同是男人,还是不一样的。

  那天他刚好看见左振玉被易云斋抱在怀里,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然后羞得双脸通红,急着推开易云斋。

  那幅画面他早已看得全身都酥软了,当场愣住。

  左振玉上身微露,下半身虽被被子给盖住了,但是他那绝世的艳情,还是让他差点流下口水。

  他上回虽然在小木屋里看过左振玉这模样,但是那时他气他很无耻,根本就没来得及细看,哪像这次,他看得痴痴茫茫,直到被易云斋怒吼一声,他才回神。

  一想起那个时候擅自进入,可真是尴尬啊!

  他绝不敢对左振玉有什么非分之想,而且光是想着跟个男人在一起,他就鸡皮疙瘩掉满地。

  但是如果有像左振玉这样的老婆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只不过他自知没这个福分,只能空想而已。

  “我得去向婆婆和公公请安。”

  里面还继续传来细碎的讨论声,每日来这么一段,西宁早就会背了。

  “不用去,我们才刚新婚,睡晚一点是正常。”

  “但是……但是……”

  他的声音愈加霸道,“没什么但是的。”

  “唔……嗯……你做什么?”

  接着又传来一阵左振玉的惊慌叫声,听到了这里,西宁知道今早他们都不必他服侍了,立刻掉头就走。

  他得快走,以免等一下又听到不该听到的声音,他可能又得去喝一大壶降火的青草茶,若是还降不了火,就得喝上那苦得要命的苦茶降火。

  他可不想自找罪受哪!

  房内,易云斋抱住左振玉的身子,他想起身,奈何易云斋一双手在他身上漫步游走。

  “不准再动了,要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易云斋这么一说,让左振玉吓得不敢动弹。

  他以前不知他这么霸道,现在成亲后,才知道他对他的霸道跟宠爱,比以往更要让他羞赧。

  易云斋手指灵巧的在左振玉下身探索,经过易云斋这么一调戏,他很快地就有反应轻哼出声。

  翻过他的身子,易云斋不断在他唇上落下吻来,他羞怯的回吻他。

  左振玉现在终于懂得回吻得他,让易云斋开心不已。

  左振玉心跳不已的环住易云斋的颈项,怯怯的探入他的口中吻着。

  吻着易云斋的同时,左振玉的下身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易云斋飞快的将左振玉平放在床上,一个挺入的动作让他差点冲动的大叫出声。

  虽然掩住了叫声,但他却掩不住身躯的颤动。

  “小声点喔!天亮了,外面会有仆役走动……”

  易云斋就像要逗他似的说了这种话,让左振玉羞得槌了他臂膀一下,随即又被易云斋给弄得全身无力、香汗淋漓,再也顾不得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外面仆役会不会听见怪声了。

   新婚还未半个月,易家却来了一名不,速之客!!萧红儿。

  萧红儿一见到左振玉一身女装的打扮,忍不住自鼻孔里冷嗤一声。

  “不要脸!抢了别人的未婚夫。”

  易云斋今早出去谈生意,易夫人出外烧香还愿,易老爷也陪同她去,易家主事者只剩下左振玉。

  西宁一瞧见萧红儿,就对左振玉道:“少奶奶,把她赶出去吧!我们根本不必看她脸色。”

  “少奶奶?”

  萧红儿掩着嘴,差点笑出声,让左振玉心虚得脚软。

  “左振玉,别人不知你的底子,我还不知道吗?只要你叫云斋收我为妻,我们两人平大,那我就不把你的身分对易家的人说出去,要不然你的身分一泄露出去,易家可是会很难堪的。”

  左振玉被她说得一惊。他不担忧自己,担忧的是易云斋。

  西宁听了倒是很想骂人。

  这个无耻的萧红儿,竟敢到这里威胁,仗着左振玉娇弱,还想当少爷的妻!呸,他们还没告萧家就很不错了,她竟然敢痴心妄想!

  西宁在心里骂到一半,却想不到谈生意的易云斋竟然提早回来了。

  他眉开眼笑的走进来,可能是为了能提早回家陪伴娇妻而喜。

  他一进门,萧红儿就立刻跑到他的身边,娇声道:“云斋。”

  易云斋脸色一变,“谁准这个人进来的?”

  “云斋,萧兰薰是什么底子,我们都知道!你若是娶了我,我就愿意保守秘密,若是不愿意,我就传扬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萧红儿恶毒的说:“让你易家不容于世!”

  易云斋冷冷一笑,“好啊,你去说呀,最好说得天底下人都知道!我爹上次还要我向萧家告欺瞒之罪,我倒要看最后是谁赢谁输。”

  “你!”她气结的看着他。

  易云斋搂住左振玉,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见他担忧得脸都发白,身体也微微颤抖,他就一阵怒火上涌。

  这个无耻鼠辈竟敢登门让左振玉受到惊吓,他以前还念在至少左振玉在她家住了几年,加上左振玉又一直说是他自己把发钗交出去,不关萧家的事,所以他才大事化小,想不到她竟自己上门来求婚。

  “西宁,将少奶奶送进房里,让少奶奶休息一会儿。”易云斋不想在左振玉面前表现出自己是多么冷酷的一个人。

  见西宁牵着左振玉进入内室,萧红儿一喜,以为他同意了两人的亲事,就要上前抱住他,易云斋却低沉的道:“萧红儿,我看你是愚蠢至极,竟敢威胁我!你不知道我能让你走出门口就马上消失,一辈子都在烟花巷里陪客吗?”

  他的眼神寒酷如冰,让萧红儿一惧。

  易云斋大笑出声,笑声里毫无暖意,“告官我还嫌太慢,我真要让你萧家活不下去,根本是易如反掌!”

  他接着又说:“你爹没这么蠢的找上门来,还懂得明哲保身的闭嘴,你倒是蠢得令人想吐!告诉你,就算当初找不到振玉,我一样不会娶你的,光是看到你就让我想吐,纵然你跟振玉的脸皮再怎么相像,你根本就比不上他一丝一毫!”

  他说得骇人恐怖,让萧红儿气焰全失。

  易云斋冷冷道:“是你惹怒了我,非得把你萧家搞得家破人亡不可,我看你还是赶快回家收拾细软,准备逃命去吧!”

  萧红儿被他吓得拔腿就跑,再也不敢再踏入易家一步。

  “振玉,安心吧!我已经晓以大义的将她劝回,她不会再来找麻烦了。”处理完萧红儿一事,易云斋便快步回房安抚左振玉。他相信萧家除了愚蠢的萧红儿之外,没有人敢再来这里耀武扬威的。

  “真……真的吗?”左振玉还是很担心。

  “当然是真的。来,在我脸上亲一个,我为了提早回家,还被人笑说我离不开新娘子呢!”

  他挤眉弄眼的模样,让左振玉笑了出声,刚才紧张的心情似乎也扫去不少。

  他在易云斋的脸上印一个甜蜜的吻。

  易云斋的回礼则是把他吻得晕陶陶,一手已经探入左振玉的裙底,揉捏着他雪白的臀部。

  他惊吓道:“今早才……不行……不行。”

  “有什么好不行的?你刚才难过,为夫的正在安慰你啊!”

  “你没正经!”左振玉轻骂,却腰际一颤,被他挑逗得全身酥软。

  易云斋倾下身来吻他,两个人的爱热情如火,只盼望天天都能如此。

  “我爱你!振玉,你为我受苦这么久,我会用我一辈子来爱你。”

  “我也爱你,云斋。”左振玉搂住他,轻轻在他耳边吐露这一生永远也不移的爱意,只是以前吐露时艰困万分,现在能轻易吐出则是因为他相信易云斋的爱。

  屋外的西宁正想敲门,忽然听到里头传来喘息的声响,他飞快的拔腿就跑。

  天啊!幸好他逃过一劫,要不然上火后,那一壶苦茶可就有得喝了!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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