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蓥山,巍峨耸立万丈多,
嘉陵江水,滚滚的东流像开锅,
赤日炎炎如烈火,
路上的行人烧心窝。
突然间,黑云密布遮天日,
“哇——”一阵暴雨就似个瓢泼,
霎时间,雨过天晴消了热,
长虹瑞彩照山河,
清风徐来吹人爽,
哎,有一乘滑杆下了山坡!
(白) 那位同志说了:这滑杆是什么?这是旧社会山区里边常用的一种交通代步工具,在咱们北方叫爬山虎,
二人抬。就是两根竹杆绑一个罗圈椅座,上边支篷,下有脚蹬板,前后俩人这么一抬,跟小轿一样。上年纪的
人爬山走不动,要坐这种滑杆,是又快又稳又保险。可也得年轻的棒小伙子来抬,要是叫我抬那就热闹了,又
外行,又没劲,一上肩,就打晃,走到山涧边上眼一晕,腿再一哆嗦,那也保险,连滑杆带我就一块儿往下折
啵!
这抬滑杆的是两个棒小伙儿,
长得胸宽背厚粗胳膊,
黑油油的面孔精神抖擞,
短裤短褂透着利落;
走起来两脚好象没沾地儿,
要论快,他们经常比赛追汽车。
嗬,这滑杆上边支着一个白布篷,
篷下面端坐着一位老太婆。
嘿!这位老太太真叫阔,
黄澄澄大赤金的首饰头上别(读如“博”),
身上头穿肥大的裤褂是银灰色,
这个材料本是九丝罗,
手里摇着一把雕翎扇,
胳膊上戴着透明碧绿的翡翠镯,
钻石的戒指放异彩,
闪闪发蓝把眼夺;
往脸上看,慈眉善目精神好,
腰板儿不塌背不驼,
不晕不喘不咳嗽,
年纪就在六十岁,看样子能活二百多——这还是少说哪。
您要问她是哪一个,
这正是,我们地下党武装纵队司令、威震川北的双枪老太婆。
在前头抬滑杆的叫华为,
拾后头的那个叫金戈。
这俩人心里好象窜烈火,
老太婆心里着急脸上还透着很沉着。
急的是她的政委江姐遭逮捕,
被叛徒出卖就在昨天晚上八点多。
这个叛徒名叫甫志高,
曾在重庆一个区委里边负过责,
地下党联络地点他知道,
有许多暗号他懂得,
有几个同志被他告密遭了陷害,
这一次下乡来又把江姐捉。
老太姿今天化装下山,一来是救江姐,
二来是除掉这个叛徒再也不能够叫他活。
可靠的情况已掌握,
在今天下午四点钟,准时开过来一辆刑警车;
这刑车开往重庆中美合作所,
党决定在大石桥头劫刑车。
老大婆下山之前虽然已经布置好,
怕的是敌人又临时玩出了别的鬼花活;
恨不能马上救出江政委,
一枪打碎了叛徒他的脑壳。
这滑杆走在公路上,
更快了,简直跟飞起来差不多。
眼前就是大石桥,
老太婆注目看明白:
见桥头上,站着乡丁八九个,
搜查行人乱咋喝,
靠桥头,路旁有一个大茶馆,
天棚下没人喝茶净是空桌。
老太婆看罢这个情景,
说:“伙计们,把滑杆儿抬到茶馆里边去歇着。
你们太累了,吃点东西喝点水,
每人打二两好酒喝。”
(白)“谢谢您,老太太!”
说话间来到了大桥口,
有乡丁大喊一声把枪托,
(白) “站住:滑杆从哪儿来啊?”
“从余家坨。别吵!
你们咋咋唬嘘的震耳朵!
又要检查吗?东西都在滑杆上,
有什么话到茶馆里边说!”
乡丁们一看:哟!这位老太太真阔呀,
听话茬儿这个主可是惹不得,
他儿子不定得多横哪!
趁早别捅马蜂窝,
说不定是哪个大宫的妈妈老老太太,
要不就是这——他们心里头不住地乱猜测。
眼看着老太婆坦坦然然进了茶馆,
他们看了看滑杆又摸了摸;
“嗬,这滑杆真漂亮啊!”随着也都进了茶馆,
见老板娘正和老太婆那儿把话说:
“哟,您老是喝茶还是吃鲜货,
有甜食蜜饯,咱们这儿的江米醪糟最好喝。”
“好,结我泡杯龙井,来碗醪糟蛋,
你再问问我那俩伙计要什么。
看样子这条路上又很紧啊,
卡子口今天也加多啦。”
“哎哟,可不是吗,听说共产党要攻城!”
(白)“哪有那么厉害!”
“您老人家可是不晓得!
现在连进城赶集都危险,
不知哪会儿就炸了窝!
连留胡子的老头儿都不敢进城去,
也不知谣言都谁说的……”
(白)“那老汉怕什么?”
“咳!别提啦,前几天县里说是要抓个蓝胡子,
可了不得喽!看见老头他们就捉,
什么大胡子、小胡子、长胡子、短胡子、黑胡子、白胡子、花白胡子、黄胡子……
他们还满不论颜色;
那天老头还真不少,
他们抓了足有三百多!
结果还是都抓错了,
闹了半天县里是要抓姓蓝的胡子!
您说这事儿缺德不缺德哟。
那一次把老头全都吓病啦,
这个事儿还不让往外说哪。哟,我都说了。”
在这时候过来个乡丁小队长,
笑嘻嘻地叫声老太婆:
“哎,我说老太太,您老人家从余家坨来,
看见共产党了吗?
说走马岭那边特别多,
已经成了共产党的天下啦,
您老听说没听说?”
“听说啦!有钱有势的都跑了,
县里也不派兵去捉捉!”
“咳!捉什么,”老板娘放下水碗插上嘴,
“捉啊,捉住一个得出来百个,
共产党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多!
说城门那儿贴着个大告示,
共产党头目人里有个双枪老太婆,
双手能打枪特别准,
叫谁死谁就甭想活;
她要说打鼻子,准不打眼,
说打眼珠都不沾眼窝。
这个事儿听着都神啦,
哪有这么大能耐的老太婆呀!”
这乡丁队长说了话:
“哪儿有?你不认识字儿啊!
你这门口贴的是什么!
这张告示就是通缉令,
悬赏捉拿双枪老太婆。
谁抓住给谁一万块!”
“哎,我说老太大,您说这一万块钱不得有一大筐箩?
要码起来得有这八仙桌子这么大吧?”
(白) “比这个多。”
“我就知道还得多嘛!
我要能抓住老太婆可就阔了,
升官发财坐汽车,我再对付俩老婆!”
“小伙子,你看我值一万块么?”
“哈哈!您老人家怎么说这个?”
“不,你要想这样发财可有危险,
老太婆的双枪专门揍脑壳。”
噫!这小子心里一“激凌”,
从脊梁沟里冒凉气,浑身一抖、脖 子一缩,
把舌头伸出来一寸多,拿手现往回揉,“哎哟啊!”
一个劲儿胡噜后脑壳儿!
他一回头,见几个农民进了茶馆,
再一看,远处也有人交头接耳地直凑合:
哎哟!不好,今天这里要出错,
怎么四外来人这么多呀?
又一想:哎——怕什么,是共产党来了我就缴枪,
连这一身制服都一块脱!
这老太大身上都是宝货,
要把她骗到岗楼去,这些东西都得归我,
不给我伸手就楞夺!
“哎。对。我说老太大,您看看这风声可不太好哇,
您快跟我到岗楼去躲躲。
一会儿我派人送您进城去,
给您雇一辆又快又稳的小汽车,
比坐您的滑杆儿强得多!”
“小伙子.你的心眼真不错,
这件事一会儿咱们再说。
你看外边那是谁来了,
快叫这孩子进来把水喝。”
(白) “噢,是您孩子!”
这家伙扭头这么一看,
来了乘滑杆门口搁,
下来一人好神气,
文明棍就在手里戳,
巴拿马草帽头上戴,
墨光眼镜把那二目遮,
派力斯的制服是米黄色,
金壳手表带在了左胳膊;
脚下的凉鞋喀喀的响,
更显着神气得了不得。
身背后跟看警察、马弁十几个
盒子枪大张机头都在腰里别(读如“博”)。
这小子一看是警察局长,
不由得心里一哆嗦,
跑出来急忙打立正:
“报告局长:您来巧啦,您老太太在里边喝茶正歇着。”
(白) “什么老太太?”
“就是您……妈妈。”
“混蛋!我妈早死了!”
“要不就是您姥姥……”
“放屁!”
“啪”伪局长扬手就是一巴掌,
“哎哟!”打得这家伙一连气儿转了仨磨磨,
回过头来还直嘚嘚,
“您打我干什么!反正是您老太太,那还有错儿吗!”
他这儿还说哪!
“你们人都到哪儿去啦?放走了共产党我把你们一齐都枪毙!
快去叫他们到这儿来集合!”
(白)“是!”
伪局长一晃身形进了茶馆,
猛抬头见对面坐着个老太婆:
“啊!这……你是干什么的?”
老太婆微微一笑把话说;
“局长先生你好健忘啊!不认识我啦?
你亲口判处我死刑,大概你还能记得。
我孤身越狱走出去,
你冒着风雨带领大队人马把我捉,
连夜追了我五十多里地,
到现在这才三年多。
今天你们又悬赏通缉我,
我来了,你想要把我怎么发落?”
“啊!”伪局长撤步抽身要掏枪,
老太婆“噌”掏出来两支快家伙:
“别动!我这有俩,你要用哪个?
你那个都长锈啦,一打准卡壳!
今天不是那个风雨之夜,
你动手动脚不许可!”
伪局长“唰”的一下脸上变了颜色,
真好象万丈高楼失了脚、扬子江心断缆崩舟桅杆折!
双手一举缴了枪,
连一句整话都不会说了:
“这……这是……误会……这完全是……误会……”
“别害怕,我问你到这儿来干什么?要老实说!”
“是。重庆二处来人抓住一名女共产党员……”
(白) “她叫么名字?”
“叫……叫江雪琴。”
“是你亲自指挥把她捉的?”
“不、不……是西南特区沈副区长他做的,
这个事儿跟我一点儿没牵扯。
我是奉命来护路,
先行十里来巡逻。”
(白) “嗯。”
突然间他眼珠一转不讲话啦,
心里头暗暗直琢磨:
哦,老太婆不是专为来抓我,
她的目的是来劫刑车呀。
想到这儿他挺起胸来说了话:
“老太婆,你趁早离开茶馆快躲躲,
咱们是井水河水两不犯,
我查我的路,你劫你的车。
如不然,只要我张嘴喊一声,
我的警察进来就能把你捉,
你要是开枪把我打,
那,你今天就再也甭想劫刑车啦,
那刑车听见枪声马上就回去,
江雪琴立刻被杀不能活。”
说着话他一撤身形大声喊;
“来人哪!捉拿双枪老太婆!”
伪局长话音还没落,
呼啦啦闯进来警察、乡丁二十多,
长枪短枪拿在手,
一个个横眉立目嘴噘着。
伪局长一见哈哈乐:
“哈哈哈……老太婆,今天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就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小诸葛,
你把我当成菜花蛇啦!嘿,嘿,嘿……”
老太婆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把双枪就往桌上搁,
“局长先生你兴奋过早了吧,
未免你的大脑太浑浊。
你们把局长先生结我捆起来,
押到后屋去,由金戈同志负全责
(白) “是!”
“啊!”伪局长一看这些警察和乡丁,
个个全都不认得,
才知道他的警察、马弁早就被俘虏,
连身上的制服全都脱了。
这些人都是我们的狙击队员,
化装好专等劫刑车啦。
伪局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哎!我还是一条菜花蛇!”
这时候只听得马达声音突突响
公路上开来一辆铁笼大卡车;
这辆车开得特别快,
有两挺机枪在车棚顶上搁;
有两个匪兵机枪手,
四只眼,八下张望胡寻摸;
司机棚里坐着一个匪军官,
姓魏名叫魏吉伯,都管他叫“喂不话”;
车上的匪兵真不少, ’
起码也有二十多;
叛徒甫志高也在车上坐,
洋洋得意正和匪兵把话说
“弟兄们,今天下车我请客,
到了重庆大饭馆,上等酒席摆几桌,
招待不好咱们就打,
算帐要钱咱就撺桌!
吃完饭,头等班子逛一逛,
不顺气,你们就砸家伙!有什么乱子我顶着。”
匪兵的排长答了话:
“嘿嘿,甫专员这才叫‘小辫拴秤陀’,
是又打腰,又走运,
抓这姓江的女共产党,一枪没响光说说。
这次军统局准得有赏,
您吃酱的,我们也得来点稀汤喝吧?”
“咳,放心吧!只要这条路上出不了错,
下车请客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咳,算了吧!您这种请客我们常做,
一文钱从来没花过,
砸妓院,砸饭馆,
砸戏园子更甭说,
一气儿我往台上飞过九把壶,
茶碗摔了四大摞,
砸完了不论前台与后台,
还都得到跟前紧央告(读如“哥”)
您要是打算真请客,
得在您腰包里边摸一模。”
这时候汽车正把大桥上,
有乡丁大喊一声截住车:
(白)“站住!”
“喂不活”在司机棚里答了话:
(白)“干什么?”
“检查!”
“检查?这是长官公署的车,谁敢不让过!”
“我们奉司令部的命令,
不论谁都得滚下车!”
说着话上来了乡丁俩大个儿,
一伸手先把机枪夺下车。
“喂不活”跳下车来一瞪眼;“混蛋!”
他伸手刚要把枪模,
没曾想他身背后过来两只手,
象十把钢勾一样紧紧扣住他的胳膊,
“咯吱”一声背过去,
差一点把两只胳膊都拧折。
这小子一看不对劲:
“有情况!弟兄们赶紧抄家伙!”
车上那俩小子正说话哪,
这一下,“嗷”的一声炸了窝啦,
匪兵们抓起枪来要动手,
往外一看可了不得了!
有警察、乡丁和马弁,
带红臂章的还挺多,
什么机枪、步枪、手榴弹,
距离不远全都对着这辆车;
又听有人大声喊:“伪军要注意!
赶紧缴枪别罗嗦!
谁先动手谁先死,
谁想抵抗谁甭活!”
嘿!匪兵们真听话,
都把武器送下车啦,
双手一举当了俘虏,
在最后,叛徒甫志高“噌”的一下跳下车,
纵身就往河里跳,
这小子腿脚真利落;
有华为上去一把没抓住,
这叛徒“扑通”一声跳下河。
好华为刚要下水把他赶,
一旁惊动了老太婆:
“华为,他是哪一个?”
“叛徒甫志高,想借水路要逃脱!”
“不要追,只管让他随便跑。”
“报告司令员:这叛徒再也不能叫他活!”
“好,再让他多活几分钟,
你们搭救江组快搜车。”
“报告司令员,全车已经都搜遍,
没有江组是空车!”
“啊?”老太婆一听双眉紧皱,
派人拉过“喂不活”:
“我问你,我们的政委在哪儿?
她现在是死还是活?”
这小于死硬又顽固,
低着头一个字也不肯说。
这时候甫志高已然凫出一百米,
水面上有时露出他的脑壳,
老太姿站起身来掏出枪,
面对大家把话说:
“甫志高背叛革命净作恶,
执行枪决罪应得,
今天我代表人民代表党,
立刻处决,时间不能拖。”
说话之间一甩手,“啪”!
真叫准,这一下甫志高脑袋揭了壳了,
冒了两冒沉下水,
回过头来再叫“喂不活”:
“我问你,我们的政委在哪儿?
现在她是死还是活,你说不说呀?”
“哎,我说、我说、我全说!
今天早晨沈副区长临行之时变了计划,
怕的是从旱路明着押送走不脱,
把江雪琴从水路秘密押送重庆,
起程时间是今天早晨九点多。”
“喂不活”说出了江政委,
英雄们大喊一声震山河;“追!”
愤怒的眼睛好象窜烈火,
全都瞅着老太婆:
“请司令员赶快下命令。”
老太婆微微一笑把话说:
“想不到敌人真狡猾,
果然玩出鬼花活。
放心吧,同志们,我早派人把嘉陵江面全封锁,
刘队长带着神枪射手二百多;
慢说它是一只船,
即便是条兵舰也走不脱。
今天的任务完成得很不错,
金戈同志押俘虏,华为开汽车,
回山去准备听消息,
行动迅速别耽搁。”
“是!”英雄们一听心里乐,
押着俘虏上了山坡。
这就是大石桥前除叛徒,
老太婆下山劫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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