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篇
我真的不知道那两个家伙是什么时候打的电话,总之110是来了,把我们分开。
但我知道为什么我有那么大的火气:看笑话么?躺在床上不醒人事的别人的老婆是拿来取乐的么?
看他少了两颗牙,至少当时是笑不出来的。
交了罚款后,警察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警察都不知道该去保护谁了,以后别难为我们了。”
是啊,我是怎么了?为一句话和人打架。
但叶子什么要如此长眠?她又怎么了?
我和她憧憬了多少幸福,苦尽甘来的幸福:被一颗炸弹炸的无影无踪。
常常想把自己灌醉,又不敢,怕自己一醉不醒,叶子和可怜的宝宝从此再了无依靠。
……却又好想,一醉不再醒来……
因为情况特殊,医院让我看超声波扫描,是女儿。
叶子抚着肚皮幸福的话语回到耳边:“有个女儿多好,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像个公主,送她上学,接她放学。”
曾经的憧憬,如今的梦。
我愿捐骨髓、换肝换肾什么的,如果谁谁谁可以介绍找到大慈大悲的观音如来上帝耶稣扁鹊华佗神农毛泽东太白金星什么的,只要可以实现这个梦。
第一百六十篇
不过,这些人或神并没有来,敲门进来的是肖琳。
“犯得着跟人打架吗?要是有个闪失——唉,不说了,还好你没事。”
她进门便数落我,然后打开窗帘,把带来的鲜花换上。
我没有理她,藏住划伤的右脸颊——“哎呦,你也挂彩了吗,我瞧瞧。”
我摸过脸,感觉只是擦伤,并非皮开肉绽,也就懒得理它。
肖琳从医药柜里拿出双氧水和创可贴,拉过我的脑袋,“你呀,叫我怎么说你,这不是作践自己吗,你这样,怎样给玲珑妹妹信心?我对你都没信心。”
“什么信心不信心的?爱信不信。”
“告诉你个好消息,昨天我还在网上看到叶子这样的植物人成功分娩的消息呢。”
“那又怎样?我也看过了,孩子只有两三斤,而且,生完产妇后也没醒过来。”
“不要这么灰心嘛,前几天美国有个20年的突然醒过来了,醒了后还惦记着里根总统呢, 报道说,就象睡了20年的觉,睡觉前的事记得一清二楚。”
“真是个激动人心的消息,这么说,我有希望了,20年后就可以等到了?”
“好了,记得明天自己换。”
肖琳在我脸上按了按创可贴,回头帮叶子做了做手部运动。
“无论如何,谢谢你,肖琳。”
“这还象句人话。”
“肖琳,如果我死了,你会这样继续照顾叶子吗?”
“海涛,记得你向我退婚的那晚吗?你对我说,如果我有什么事,你也不会活下去。现在轮到我向你讲同样的话了。对,现在的叶子对你打击是很大,我知道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如此。但不幸已经发生了,你这样就能逃避吗?你看看你,公司也不管了,任何人都不要见,你就这样一辈子?当时我离开你,离开中国,也是同样的消沉,我能理解你。过去了就好了,只要你能坚持下去。如果没有坚持到最后一步,谁又能预料会有怎样的转机?听我的,振作起来,前面还有很长的路,现在不是世界的末日。”
肖琳蹲跪在我面前,眼神里充满了关爱和暗示。
第一百六十一篇
“没有比人脚更长的路,哼,叶子却只能原地不动。”
我明白肖琳的暗示,我不会比木头更傻。
肖琳拍拍我的肩膀,“别想太多了,这样吧,我们出去吃个饭,一是向你汇报公司的状况,二是你也该出去喘口气,老这样,也不是个事。”
拗不过她的坚持,我换了件外套随她去了“旧回忆饭庄”。
服务员是刚出山沟沟的丫丫,开口便问:“先生太太请点菜,向您推荐本店特色菜,旧回忆红油酥手。”
我盹了盹眼,没回答,肖琳笑盈盈点了点头,“海涛,那就尝尝吧。”
我点头应允,转头向窗外。忽然发现世界与从前大有不同,路上无论西装革履的,进城打工的,老牛吃嫩草的,都是手牵手一对一对的,更有甚者公然亲吻。
饮食男女们,幸福与欢乐,信手拈来。
“看什么呢,入了神了。来,为叶子早日康复干一杯。”
这话我爱听,一口finish了满满一杯。
几杯下肚后,肖琳突然低下了头,抿着嘴唇愣了一会,然后抬起头,
“海涛,下个礼拜我想拿些假期,回趟老家,看看爸妈。”
“尽管回好了,你自己做主。”
“我有点不放心你,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放心吧,已经习惯了,应付的来。”
“这些人看起来都很幸福的样子,”肖琳也看到了窗外的鸳鸯们,“你我的幸福在哪里呢?”
她一语双关,看着啤酒杯在手里转。
“喝酒吧,我溜出来,不谈这些感情的事。”
第一百六十二篇
“我没有,别误解我,现在叫你谈感情,还不如叫公鸡去下蛋。”
“肖琳,真的很感激你,谢谢你能一直在我、我们身边。”
“不要这样讲,不要说叶子是因为我出的事,就算不是因为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肖琳,海虹公司的那个冯经理向我打听过你好几回了,人不错,考虑过吗?”
“那是个纯情小伙,别害人家了——我已经过了谈情说爱的阶段了,没兴趣。”
“你刚才还提到幸福两个字呢。是啊,谁不憧憬幸福?叶子和我一路走来没有真正几天幸福的好时光。现在想来,也许是我太倔强了,原本我可以不用去开什么公司的,叶子她有的是钱。她没有反对,她知道我不想让人小看我是高禅那样的人。要知道是今天的结果,我就做个吃一辈子软饭的人又能怎样?我很内疚,我对不起她,我答应过她永远不离开她。她的最大心愿就是有个孩子,她现在顽强的活着,我知道她的呼吸和心跳为的就是肚里的孩子。我要实现她的愿望,即便是无比的渺茫。我还会遵守对她的诺言。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会叫你扔下叶子不管,投入我的怀抱。但是你想过没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什么问题?”
“宝宝生下来怎么办?”
“她是我李海涛和叶玲珑的生命的延续,我会尽我所能,去做个最好的父亲。”
“那母亲呢?”
“母亲?……”我语塞。
“让她从小就知道她有个植物人的妈妈吗?或者,她没有妈妈?”
“我……”
我再一次陷入语塞。
第一百六十三篇
“都是因我而起,我来做孩子的妈妈。”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做她的妈妈?”
“我不是要你跟我结婚——可以掩饰起来。叶子红颜多劫,总是坎坎坷坷,我不忍心她的孩子从残缺开始她的人生。”
我看得出,肖琳是在认认真真地说,而且是熟虑后的想法,绝不是一时性起。
“你说的太突然了,我的脑子很乱,而且着怎么可能,我把叶子藏起来吗?那不可能。”
“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跟叶子有点像?我整容的时候或多或少有些参照她的模样。要说是姐妹,会不会有人信?”
我仔细看了看,别说,真有那么点象:睫毛弯弯,鼻直高挺,红口白牙,也许,美女都这样吧。
“你是说?”
“等孩子大了,就说那是她的小姨。”
“太天方夜谭了,谁不知道那是她的妈妈?”
“知道的人,不会说的,没有人会去揭穿谜底,是吗?”
“我不知道,我无法回答,我要好好想想。”
“那你就好好想想,每天啊,别总是灰心丧气的,你多想着这些,多想想孩子的将来。有什么好的想法,需要用到我的,我都愿意做。”
“只要是为孩子好的,我都可以做。现在首要的事情,就是孩子能顺利出世。”
“一定会的,走,我陪你去买些轻音乐,买些有关胎教的书。”
第一百六十四篇
叶子的肚子是一天天的隆起,体重也直线上升。
就像其他人一样,我买了许多产前产后的书;唯一不同的是,没有大肚子的陪我一起去买和一起研读。
我就是那个可以准确地削掉别人鼻尖上白灰的剑客,只是少了可以配合、站着不动让我削的人,好一种孤独和失落,用头撞墙也出不来那个人。
我特制了一张轮椅,可以固定头部,这样我可以常推着叶子出去晒日光浴,书上说这样对胎儿有好处——果不其然,小家伙居然可以和我隔着肚皮玩起对手指的游戏,hoho,给我阴霾的日子多少添了些亮色。
每当我在和宝宝游戏的时候,有时会瞥到叶子的脸,我感觉那是一张微笑着的脸;女人嘛,如果都愿意为你生孩子,还有什么能比她看到老公和孩子嬉戏而更令她感到幸福有加的呢?
即便是个熟睡的女人。
在这期间,岳父终于经受不住最后的打击,离开了人世。原本一直瞒着的,但无法瞒得太久。几个月没有收到叶子的电话后,他们于是不停追问。我寄了一笔钱给他们,但是不能去参加葬礼,此时此刻,我不能离开半步。我想象着葬礼是在一个凄凉的夜晚,洞哭声中,少了掌上明珠和她的夫婿,“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临近预产期的时候,肖琳去青岛,帮我把岳母接了过来。一是怕她过于孤单,二是她终究牵挂着女儿,三是,来帮忙帮忙叶子坐月子,虽然这个女人不会开口说想吃些什么,但最懂口味的,还应该是生她的母亲吧。
岳母见了面就嚎啕大哭,一边诉说女儿的不幸,一边说对不起我。我问为什么要这样讲?
“原先算命的便说玲珑是个苦命的孩儿,果然不假,现在是害了你们,难得还能这样照顾她。”
“妈,您别这样想。叶子没有半点的错,都是我没本事好好保护她。要说错,都是我的错,她是受害者。您千万不要自责,那样,让我更加内疚。出事前,叶子很勇敢,她一定能闯过这一关的。”
我这才发现,安慰人的时候,说的往往是自己都没底的话。
第一百六十五篇
命运就像出了毛病的ATM,不退卡、不吞卡、不出钱,就这么停在那。
终于出了点小变化,由一个电话开始。
“喂,请问是Li HaiTao先生吗?”不像是中国人,浓重的法式英国腔。
“请问阁下是?”
“我是Victor,记得我吗?替你们婚纱摄影的那个?”
“嘿!你好,Victor,救命恩人,哪里会忘记!现在你……?”
“现在我在深圳。你知道吗,我们在深圳开了分店,我记得你们的号码。怎么样,老朋友,你们好吗?美丽的新娘子好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们现在?唔,不好,简直是糟透了。”
“你们分手了吗?”
“比分手还糟,我的新娘子出事了,她已经昏迷了快半年了。”
“Oh, my godness!本来我是有好的事情想和你们商量的,听到这样的消息太令人吃惊和伤心了。这样,我可以登门吗?”
我无法拒绝曾经舍命救下叶子的异国恩人,我答应了他的请求。
他带来了鲜花。
他说,他的公司“情定巴黎”在中国的首家分店选在深圳,就是因为他认识我们。他打电话来,本来是要商量想用我们的照片作为主打宣传照,没想到世事难料,已物是人非。
“我认识巴黎最有名的脑专家,是我从小光屁股长大的朋友。如果你相信我,我联系他来中国。”
这个时候,任何的建议都是考场做卷的提示,
“那太感谢您了,我承担全部费用,哪怕来一秒钟都可以。”
“先不要说说费用,我所感动的是你们的爱,不应该埋没,因该让大家见证。如果你愿意,我还是想用你们的照片。不仅是宣传我们的摄影技术,而且,现在多了层意义,那就是,让人知道你们跨越重洋的爱。”
我想了想,“好吧,我同意。我不是要人见证我们的爱,真爱无需见证,自己最明白。我是想留住她在我脑海里的记忆,也让人知道,现在躺着床上的这个臃肿的女人,曾经是怎样的美丽。”
第一百六十六篇
闭着眼睛只会呼吸的叶子,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没有表情的肥肿的脸,圆隆着肚皮,摆成什么样就保持什么样的象腿。
如果不是在我记忆里还依然存在的话,那个曾经大名鼎鼎、光鲜照人的叶玲珑与现在的她丁点都不沾边,not at all。
那个法国佬的光临,仿佛送了迷失森林的我一只GPS导航手机。
于是乎我开始有了些想法。
老爸曾经臭骂我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贪图叶子的美貌。
他为什么这样骂呢?因为叶子确实如花似玉。
那我为什么爱如花似玉呢?因为我爱美人。
我为什么爱美人?因为我是男人。
笑话,我当然是男人——叶子现在美么?不美,因为我推她出去晒太阳的时候,非但没人夸,反而大人小孩看怪物般的远远的躲开。
如果不美,我还爱她吗?
当然爱,不然我在干嘛。
可是,男人不都是爱美的么?
既然美丽已不再,光彩蒙遮去,我依然爱的话,我还是不是个男人?
笑话,我当然是男人。
我站起身来,走到叶子身边,吻了她的额头:“亲爱的,你老公思索个伟大的道理来,说给你听听,”我把她的头侧了稍许,权作是她用心听我附过来的耳语,“爱情才是真正的狐狸精啊。”
说完我依床坐在地上,叶子红唇微启、笑颜盈盈——脑子里播放着刻录的DVD,在欢声笑语中我进入了梦乡。
第一百六十七篇
小玉在我们区内买了套2手房,终于搬了进来,几乎天天会推着女儿过来,给我带些吃的,和叶子说说话。
她的女儿已经可以坐住了,吃完奶瓶,会咿咿呀呀的乱说一通。
加上岳母,肖琳隔三岔五过来,家里渐渐有了些生气。
有时小玉会有模有样的说叶子的眼睛会动,有时又说手指头也会动,仔细看,又不动了。
“死盯着看楼都会动,你看错了。”
“没看错,现在我用手机在这等,非录下来给你看。”
她举着手机在叶子面前等。
“叮铃铃”电话铃响。
是床头叶子的手机的。
她的手机我没停掉,留个将来她还会继续用的希望吧。
刚开始打进来的不过是小玉、雪儿他们。后来久了,也就没什么电话了。要打的话,直接打我的号码了。
小玉顺手接了起来。
“喂。你是谁啊?MrTan?我不是叶玲珑,我是她的朋友。叶子她不方便讲话……你等会,海涛,你来接。”
“我是李海涛,请问哪位?”
“我是叶小姐的 lawyerTan哪,好久没联系,打个电话问安一下。你们好吗?”
“Oh,Mr. Tan,叶子她,她出事情了。”
“出事情了?出了什么事情?”
“6个月前在美国出的事情,她,昏迷至今。”
“Wawoo,太不幸了。不过她是这么有钱的人,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作为她的律师,我会过来了解情况。”
电话挂掉。
“谁呀?”小玉还在举着手机。
“叶子新加坡的律师,他说他会过来看望。”
“律师?律师过来有个屁用?巫师还差不多。”
“管他呢,怎么样,拍到了吗?”
我的话音刚落,“天哪!我录下来了,叶子的嘴唇动了一下!”
“哇”的一声,小玉的大喊声把她女儿都惊哭了。
第一百六十八篇
我拿过手机,看得到叶子的嘴唇微微张开又合上。
“我希望它不是,但它还是,那是条件反射。”
“反射你个头,叶子是想讲话。”
小玉把脸贴近,“叶子,等你好了我们去吃鸭血豆腐麻辣烫。”
天气渐渐转凉,我早早就把叶子的被褥换下,拿到阳台上晒。
我在书上学的,病人房间要保持空气畅通、阳光充足——我就当她是个不愿讲话的病人吧。
刚晒完回来,门口传来说话声。两个男人的声音,接着是门铃响。
我开了门,是Victor和另外一个人,瘦瘦的,带着眼镜。
“Hi,Li,这就是我们Doctor Vic。”
我连忙开门。Vic并没有急于进卧室看叶子,他四处打量了一番,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法国佬办事慢是出了名的,Eiffel铁塔建好10年还没人知道到底是要保留还是要拆掉——我保留了请他喝茶的寒暄——他主动又到厨房看了看。
谢天谢地,他终于提出看看他早就该看的病人。
“你有准备她的早餐吗?”Vic问我。
“有。”
“我看一下她如何吃早餐。”
其实叶子本可以完全依靠输营养液,但那样不仅会伤胃,而且我担心营养跟不上宝宝的需求,于是自己决定让她坚持用餐。
现在我很熟练了:头部垫高30度角,围上餐巾,左手一捏,右手汤匙一倾,半个小时一小碗就喂完了。
随后我们到了客厅,坐了下来。
“你的夫人有这个期间有生过病吗?”
“没有,从来没有发过烧、感过冒,我每天都量体温的。”
“很好。MrLee,我是脑科医生,现在我正式接受你的夫人为我的病人。”
“谢谢。”
我的瞳孔扩大到黑眼珠一般大,逼着他继续往下说:
“人的大脑将会是人类解开的宇宙中的最后一个谜,也许永远是个迷,”
“我不了解您的意思。”
“我说的是它的机理和来历。正如不知道引擎的原理我们照样可以驾车一样,脑类疾病是可以治疗的。”
“我大概了解了些。”
“我刚才看了你的房子,环境很好,减少了病人感染的机会,事实上她也没有生过病。最重要的是,我有看到她吃饭的时候的吞咽动作。”
“您就直说吧,象叶子这样的植物人能醒过来吗?”
“我有说过她是植物人吗?”
第一百六十九篇
我挖了挖耳朵眼,皱起眉看着他:Gentlemen这可不是好莱坞的电影,楼顶上跳下都会有奇迹。
“Mr Vic,在叶子昏迷了3个多月后,医生是这样界定的。”
“那是他们的界定。正如大脑本身,对它的所有判定都一样的复杂和神秘。关于植物人,hehe,医学界的争论,比如我和同行们,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比如关于植物人的界定,就有昏迷期超过3个、6个、12个月不同的版本。”
我的肾上腺激素在狂涨,岳母递上了茶水。
Vic喝了一口,我希望他可以吐出更多让人激动人心的话。
“我有不少在6到12个月期间苏醒的病人。不过具体的方案我要研究,我会在明天给你答案,我们需要的是快。”
“Doctor Vic,要是您能让叶子醒过来,叫我去翻地球都可以。”
“Hi, MrLi,叶女士的苏醒,不仅是对你对她的爱的回报,也是对一个脑科大夫的。对了,还有一件事,门外的那个冒烟的东西不要烧了,污染空气——屋外和屋内。”
窗台上的水仙花开出了黄色的小花,在阳光下无比鲜艳夺目。
“叶子,闻到花香了么?以后要你来亲手给它浇水。”
超过我的预料,Vic当天下午就给我打了电话。看来他们是该急的也会急,并非举事皆慢。他的医院在北京有研究中心,并不需要我们去巴黎。
翌日清晨,我带着叶子踏上了北上的飞机,和那盆水仙。
第一百七十篇
如果Vic要向我学中文的话,我首先教他的会是“好为人师”四个字。
不管我懂不懂,他向我讲了许多有关大脑的知识。
“你的夫人脑中的血块已经消失了,那她为什么还是昏迷?没有答案,就像睡眠:可以接受的解释是大脑的自我保护。动物,包括部分哺乳动物,大脑还有一种保护方式,就是冬眠。没有食物了,大脑就发出信号,于是动物们就开始冬眠。
“除了外伤,人类还会因为恐惧、痛苦而昏迷。我们现在首要做的就是,让你的夫人的大脑发出冬眠结束的信号!”
“怎么做?”
“兴奋加药物。”
“安全吗?”
“把人唤醒不是件危险的事,呵呵,除非你唤醒的是北极熊。”
“成功的把握有多大?”
“50%,要么醒来,要么不。不过我会对你说,她的机会超过50%。”
我知道他的话有鼓励我的成份,不过,只要是大过0,比什么都好。
Vic以及其他医生还在拿着叶子的脑部扫描照片研究定方案。
我回到病房,坐在叶子的身边。
她的嘴唇动了动,我没看错,小玉说的是真的——又一想,是到了吃饭的时候了。医院说治疗期间不需要喂饭了,而且我也没带炊具来,于是滴了点橘子汁到她嘴里,怎样也是多些滋味。
我正滴着,电话响了,是肖琳的,昨天已经打过电话了。
“喂,海涛,那边还好吧?”
“医生正在讨论具体方案。”
“这里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
叶子和我都在北京,我想象不出还有什么对我能称作“事”。
“法院来传票了。”
“我没听错吧?什么传票?传谁?”
“你的。Eric的两个孩子把你告了,说是你想独吞财产,所以故意……总之,3天内你要到公安局接受调查。”
我去和Vic道别,简单的说了大概。他拍了拍我的肩:“我相信Victor以及自己的判断,虽然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相信你们的真爱无敌。你勇敢地去吧,在这不在这,治疗都是一样的。”
临走的时候,我吻了吻叶子的脸庞,“等我回来。”
“护士小姐,拜托你们,帮我仔细照料她,还有这盆水仙。”
第一百七十一篇
我终于在最不能离开的时候离开叶子,连背水一战、鱼死网破的机会都没。
因为有一样东西是我无法反抗的,叫法律。
Oh,sh*t,法律对我来说,是无法逾越的外太空,把我和饭都不能吃的叶子隔在两个星球。
我被关了起来,警察告诉我这叫审前羁押,连电话都不让打。
更为糟糕的是,警察问的小问题,我都无法说“不”:
“叶玲珑是不是在夜总会做过小姐?”
“你是不是在夜总会认识了叶玲珑?”
“你是不是早就认识叶玲珑的前夫富商Eric?早在婚姻之前?”
“你是不是和叶玲珑在嫁给Eric之后有过一个孩子?”
“你是不是和肖琳有过婚约?”
“你是不是知不知道叶玲珑继承了一大批遗产?”
“你是不是没有拿到那笔遗产?”
“肖琳是不是也有在爆炸现场?”
“肖琳是不是做了你的公司的经理?”
我是待宰的羔羊,回答了这些只能说“是”和“不是”的问题后,警察皱起了眉头。
“李先生,情况很不妙,或者说对你很不利。控方律师提出,你利用一个KTV的小姐,骗取她的感情,让她去结识并嫁给老富翁Eric,然后离婚瓜分他的财产。随后,你又假装和叶玲珑结婚,但并没有得逞,因为那是婚前财产。于是你和情妇肖琳骗叶玲珑去美国,制造了爆炸案。这样你就拿到所有的财产。”
我大笑:“都是些无稽之谈,凭想像就可以告人啊?我只想知道,你们会关我多久,我老婆昏迷至今,现在是最需要我的时候。”
“那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李先生。我不懂得你们这些白领儒商的感情世界,我只知道,没有三五个月,你恐怕很难走出这个大门了。”
看着那一张显然是还略显稚嫩的脸,我恨不得撞墙,这是个按章办事的主儿,如我的表弟一般的大。
“你今年多大?”
“24.”
“我在遇到我的老婆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大。我问你,你这样大的时候,会有这么多的心机么?控方有他们的理由,因为真正想得到财产的是他们。但是,请你回答我,你能肯定我和叶玲珑的婚姻就如他们所控?如果不是那样,你们怎么处理现在的局面?你们不仅伤害到我,更为严重的是将要伤害到不省人事的我的老婆,以及腹中胎儿。你们承担得起吗?”
“之所以派我来处理这个案子,似乎上头已经确认这是个很简单的谋财害命的案件。我相信你又能怎样?”
“我要打个电话。相信我,帮帮我。”
我握住了他的手,传出的是哀求的目光,虽然我更想说那是一种真诚。
“喔,这……”他显然有些迟疑,“其实,看守所里也没有那么严的。”
他递给了我他的手机。
“hello,Vic,我想了解一下状况。”
“MyGod,终于有你的电话了。第一,你需要在一个礼拜时间内准备50万左右的费用;第二,你要来签字,你的孩子需要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