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枝子:
胡枝子之名,见于《救荒本草》,此书乃明太祖之第五子周王朱橚所撰,成书于永乐年间,他以王子之尊位,主治编撰《救荒本草》,实在是很错位的一件事。身在高位,有能力去为百姓做更多的实事,改善民生不是去修一部教老百姓怎么在灾荒年景可以吃什么草根树皮观音土来裹腹的书,这样的事交给民间医学家李时珍来做比较恰当。不过中国古代一向三荒八灾的,也难说得很。
胡枝子之名要在这么晚才见于书载,因为诗经楚辞里看不见它的芳名,唐诗宋词里找不到它的仪容。这么美丽的花,就没个人发现并赞美,还真是奇怪。话说中国古人是对芦荻蓼莪等茅草都要歌咏一番的,为什么胡枝子会成漏网之花呢?这个植物在中国山野可是常见得很的。
胡枝子又名随军茶(《救荒本草》),牡荆、荆条、楚子(《盛京通志》),扫皮、胡枝条(《青岛木本植物名录》),杭子梢(《中国树木分类学》),虾夷山蔌、胡枝花、鹿鸡花、扫条(《国产牧草植物》),野花生(《福建民间草药》),过山龙、羊角梢、豆叶柴(《江西民间草药》),夜合草、假花生(《闽东本草》)。
只要看这些各地对胡枝子的别称,就可以知道它分布是如此之广。山东福建江西,华北华南华中,基本上半个中国都有。事实上它北至东北内蒙古,西到陕西四川,无处不见它的花容。
胡枝子为豆科,蝶形亚科,胡枝子属的植物,豆科植物的花都相似,既然扁豆入得诗经,胡枝子怎么就没有人一写?可见凡名物都要名人去题咏,就像黛玉说的,那菊花“自从陶令评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还得入了法家的方眼才行啊。
胡枝子在中国不吃香,在日本却甚得大和民族的喜爱。被列入“秋日七草”之一。所谓“秋日七草”,乃萩,芒草,葛花,抚子花,女郎花,兰和朝颜。日本最早的诗歌总集《万叶集》有一首中山上忆良的《秋之七草歌》:
芽之花 乎花 葛花 瞿麦之花 姫部志 又藤袴 朝皃之花。
翻译过来就是萩、尾花、葛花、瞿麦花、女郎花、藤袴、朝颜。
秋天少花,我常年在植物园里行走,园中除了初秋桂花晚秋菊花之外,唯有月季还可以开一次,许多植物的叶片已经开始变干,一片凋蔽之景。日本人却硬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还选出了七种花,实在了不起。
这“七草”中,萩就是胡枝子,女郎花是败酱。这个有鲁迅为证。《桃色的云.序》的注释里说:“有中国虽有名称而仍用日本名的。这因为美丑太相悬殊,一翻便损了作品的美。如女郎花(Patriniascabiosaefolia)就是败酱。”芒和 葛还是芒和葛,瞿麦花是石竹的一种,朝颜是牵牛。兰,放在“秋日七草”里颇觉勉强,因为兰有春兰秋兰寒兰之别,秋天开花的兰是建兰,光说兰,未免不确。至于牵牛,秋天基本不开花了。
而“萩”,则是日文汉字,望文生义硬造出来的。他们“椿”是山茶,“萩”是胡枝子,春天开花的草木是椿,秋天开花的草木就是萩。简单思维,倒是直观得很。
回过头来看这“秋日七草”,芒如茅,葛花小,石竹矮,败酱为草,兰花在室,牵牛早凋,还真的只有胡枝子摇曳生姿于山泽间,粉花淡紫在屋舍边。以此为秋日七草之首,领衔翘楚,恰是正好。
胡枝子叶互生,三出复叶,因此还有一个名叫“三妹子”,是说它的叶子总是三片三片的长出来,就有了这个邻家小姑娘一样的可爱的小名。
《古今和歌集》中有关胡枝子的诗很多,收录几首于下:
无题
夜寒鸣雁急,无处借秋衣。
不见胡枝子,凋零下叶稀。
无题
秋日胡枝子,凋零已可哀。
如何山下鹿,又送此声来。
秋日胡枝子,编成作栅栏。
鹿鸣空入耳,欲见鹿姿难。
秋日胡枝子,秋花意外开。
高山山顶上,应有鹿鸣来。
秋日胡枝子,新花发旧枝。
见花仍念旧,心事不忘悲。
无题
秋日胡枝子,色衰下叶贫。
从今寒夜梦,难遇独居人。
过雁鸣声苦,相思落泪多。
庭前萩叶上,露湿奈君何。
萩叶露珠玉,贯穿即败残。
游人慎勿取,留在树枝看。
试折胡枝子,萩花尽落英。
惜哉枝折后,白露也同倾。
旷野萩花落,途边霜露生。
夜深霜露重,衣湿也前行。
豆科胡枝子属,全世界有90余种,中国有60种。全属大多为草木和小灌木,美丽胡枝子可以长到三米高,耐寒(零下30度),耐盐碱,耐瘠薄,耐旱,喜光但可以长在大树下依然生长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