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得瑟地边走边瞄,搓着双手不停的四处寻找避风寒的小阁。他们的破衣兜里仅有两个在餐馆门口捡来的食客扔掉的一元火机,这一夜,他们恐怕要围着两个快用光的火机取暖了。
可怜的小男孩!他们又冷又饿,哆哆嗦嗦地向前走。冰凉的冻雨落在他们蓬乱的长头发上,那头发在大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恶臭,以致于好心的人连施舍他们都得捂着鼻子,他们稚嫩的脸原本十分清秀,看上去很美丽,不过没人没注意他们这些。大街上每个窗子里都透出灯光来,街上飘着一股酸汤豆米火锅的香味,因为这是冬天——他们都知道在家里的时候,经常在冬天里吃这个。他们在一个垃圾箱前面停下来,空空的垃圾箱铁皮阻挡着寒风,他们觉得更冷了,他们想起了家里有墙壁避风寒的日子。
“这里面要是一个温暖的窝多好啊”,一个男孩说。
“我进去试试看……嘿,不冷哩”另一个跳进去的男孩说。
“哎哟,好冷哦,我们今天就在这里躲雨吧”小男孩们陆续钻进了垃圾箱。
冻雨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不一会儿,寒风、冻雨渐渐的灌满了整个垃圾箱。“快点把盖子盖上”一个男孩叫喊。两个大一点的男孩合力将垃圾箱的盖子盖上了。
“好,暖和点了,睡吧”最大的男孩安慰道。
“老大,我睡不着,还是冷啊”四个男孩齐声说。
“给你们烤火吧”老大拿出捡来的打火机,用力一摁,啪咔,火星如救星般在眼前闪过,消失在漆黑的垃圾箱里。四双满怀希望小眼睛在老大面前轻轻滑过,不留痕迹地淹没在夜色中。
老幺的一双小手几乎冻僵了。啊,哪怕一颗小小的火星,对他也是有好处的!老大抱着老幺,又摁下了打火机——现在,这火星就是他们的救星。老大拿出另一个捡来的火机,交给老二,“快,大家都要温暖,摁下!”火星闪闪,在垃圾箱里放射着光芒,照亮了五个童心,照耀着他们的希望!小男孩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个大煤炉前面,炉火闪耀,炉面烧着一锅久违的老鸭汤,暖烘烘的炉子食物喷喷香,多么舒服啊!哎,这是怎么回事呢?老幺刚把脚伸出去,想让脚也暖和一下,踩着了老四的脚,老四叫了起来,火星灭了,火炉不见了。他们偎依在黑黑的垃圾箱里,手里只有一个打不燃的打火机。
老大又接连摁下了火机。火星闪闪,发出亮光来了。亮光落在垃圾箱壁上,五个小人儿在箱壁闪闪的,忽然变得像当年自己家墙壁那样温和可亲,在他们面前的炉台又出现了,老鸭汤火锅冒着晨雾般的蒸汽,每人面前摆着精致的盘子和碗,卤猪头肉切的整整齐齐码放在盘子里,糊辣椒蘸水是家里必备的吃肉调料,这都准备好了。更妙的是这老鸭从火锅里跳出来,扇动着无毛的光光的翅膀,摇摇摆摆地在炉台上走着,一直向这五个流浪小男孩求着吃掉它。这时候,火星又灭了,冰冷的垃圾箱又黑又硬。
老二接连摁下火机,火星闪闪,亮光重现。这一回,他们坐在火把节的大篝火旁。这大篝火,比他们去年火把节见过的大篝火还要大,还要美。堆成山的干柴哔哔啵啵的燃烧着,欢快的火把节歌舞在身后萦绕着,许多姑娘小伙子围着火把、围着他们,跳啊、笑啊,在向他们眨眼睛。小男孩向姑娘小伙伸出手去。这时候,火星又灭了。只见大把的干柴向下跌落,越落越深,落到了看不见的深渊里黑蒙蒙的不见了。老幺伸手抓去,碰到了老大冰凉的脚背,才万分失落的从梦境中醒来。
小男孩梦想的火把节
老二又摁两下火机,火星如救星般闪过。这一回,火星把垃圾箱全照亮了。奶奶出现在亮光里,是那么温和, 那么慈爱。“奶奶!”老幺叫起来,“啊!请把我带走吧!我知道,火星一灭,您就会不见的,像那暖和的火炉,喷香的老鸭汤,热情的火把节一个样,就会不见的!”
老大老二赶紧接着不停的摁下火机,要把奶奶留住。连续不断的火星将垃圾箱照得跟白天一样明亮。奶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大,这样美丽。她把五个男孩一一抱起,搂在怀里。她们在光明和快乐中飞走了,越飞越高,飞到那没有寒冷,没有饥饿,也没有痛苦的地方去了。
第二天清晨,这五个小男孩在偎依的垃圾箱里,两腮通红,嘴上带着微笑。他们死了,在欢乐的盛世的冬天夜里冻死了。太阳升起来了,照在他们小小的尸体上。老大老二手里还捏着一个打不燃的火机。
“他们想给自己暖和一下。”人们说。谁也不知道他们曾经看到过多么美丽的东西,他们曾经多么幸福,跟着奶奶一起走向新年的幸福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