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学已经渐渐淡出文学圈,极少写文学作品的时候,忽然接到州文联的邀请,让末学去写楚雄州农科所研究员李开斌事迹的报告文学。李开斌35年来致力于“楚粳”系列水稻培育,多次得到国家级、省、州表彰奖励,国家领导人亲自接见并高度赞扬。最初想要推辞和逃避,因为怕写不好这样一个“大人物”,但千斤重担已经压在肩上,没有退缩的余地和理由。这几个星期,一次次顶风冒雨奔走于各相关单位采访、跑到田间地头看农民群众收割稻谷、利用周末和晚上加班加点,集合多方意见不厌其烦反复修改,非常辛苦,却不曾抱怨;流过眼泪,但并非委屈。有一些感动,原来我们身边还有这样默默耕耘不问收获的菩萨;更多的是感恩,谢谢州文联为我提供这样一个学习锻炼的机会。全文近2.5万字,数字部分是引用相关调查报告,故事叙述部分均是采访后的原创。总的说来,这篇文章并没有违背末学一贯“弘扬真善美”的创作导向,甚至穿插了一些佛学思想,愿它能触及到您的心灵深处,拨动您某根麻木的神经,带给您一点小小的感悟。
还有5天,就是2012年元旦。这一天,楚雄州农科所水稻育种栽培站站长、研究员李开斌荣获了“全国粮食生产突出贡献农业科技人员”称号。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金碧辉煌的颁奖大厅,他受到了国务院的表彰,还跟温总理握了手。在过去的4个月里,李开斌,这位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农科所水稻栽培站站长声名鹊起。因为单从数字上看,他选育的“楚粳”水稻品种百亩平均亩产创造了世界纪录。这个消息有些挑战权威的意味。中央、省、州一些新闻媒体开始争相报道这则爆炸性消息。李开斌,这位敢为天下先的彝州人,站在前辈的肩膀上,励精图治,奋发向上,在这片红土地上耕耘着希望和梦想,一路向前,翻开了一页页新的历史,在地处边陲的彝州大地造就了中国现代水稻培育的神话。
“楚粳”造就的神话
在云南这片红土地上,“楚粳”系列无疑是一个招牌,尤其在农民群众眼中,“楚粳”就等于水稻,水稻就等于“楚粳”,而“楚粳”系列水稻就等于李开斌。可以说,没有李开斌,就没有“楚粳”系列水稻今天的辉煌。他主持育成的“楚粳27号”于 2007年5月17日被农业部确认为超级稻品种,成为云南省唯一获得的一个超级稻品种,实现了云南省超级稻品种零的突破。2006至2008年连续三年该品种年推广面积在150万亩以上,刷新了云南省单个水稻品种年最大推广面积110万亩的历史记录,该品种选育成果获2007年云南省科技进步一等奖。
同样由他主持育成的“楚粳28号”于2012年2月23日被农业部确认为超级稻品种。 2009年、2010年、2011年在云南省大理州弥渡县寅街镇头邑村实施百亩连片示范,经国家农业部、云南省农业厅组织省内外有关专家进行现场验收,百亩平均亩产分别达988.77千克、1002.11千克、977.07千克,连续三年创水稻百亩平均亩产世界纪录。该品种米质达国家优质米1级标准,成功克服了水稻育种高产与优质难于结合的重大技术难题,实现了云南高原粳稻区超级稻品种高产与优质的结合。
2011年秋收时节,优质水稻新品种“楚粳28号”大面积推广种植并获得高产,云南省推广种植面积达180.6万亩,百亩示范区平均亩产达1002.11公斤,刷新了此前由该品种创下的平均亩产988.77公斤的世界纪录。水稻育种,是一个颇具难度的科研领域,但李开斌不断攻克科技难关、再创优异成果的劲头却更足了。
在近几年粮食高产创建项目实施中,除肩负繁重的品种选育工作的同时,在关键农时季节,李开斌深入乡村和农户,大地当讲台,田头为课堂,手把手指导农民科学种稻,通过他精心指导的高产样板,达到了目标产量,起到了很好的示范效果。特别是2011年,为了在楚雄州实现水稻百亩方平均亩产突破900千克,力争950千克的目标,楚雄州农科所在大姚县选择自然条件不太理想的山区乡镇龙街乡开展“楚粳28号”高产攻关,促进当地农民增产增收。从样板落实到育秧,从大田移栽到田间管理,他不顾路途颠簸,日晒雨淋,经常往返上百公里深入田间监察苗情长势,及时制定和解决生产中出现的技术问题。真是天道酬勤,样板获得了成功。9月15日,省、州专家组对大姚县龙街乡张保村“楚粳28号”百亩高产攻关示范方进行实田验收,验收结果百亩方平均亩产达到911.50千克,创下楚雄州水稻百亩示范产量历史纪录,在场的人们脸上露出丰收的喜悦。农业部稻米及制品质量监督检验测试中心对“楚粳28号”的糙米率、精米率、垩白率、透明度、胶稠度、蛋白质含量等10余项指标进行了综合测试后得出结论:米质分析达国标优质米一级标准,优质与高产兼具。迄今,李开斌团队共育成经云南省审定合格的“楚粳”系列品种23个,累计增产稻谷30.61亿公斤,为农民增收64.28亿元。其中,“楚粳28号”百亩连片平均亩产更是创了世界纪录。
“‘楚粳28号’的产量是真的,不是炒作出来的,不是偶尔一年,而是连续3年重复出现。”在业界公认的纪录面前,李开斌依然保持着一贯的谦逊。他创下的产量,外界一片喝彩,同行间亦起疑猜。2011年国庆节假期,湖南省隆回县农业局的几位科技人员来到楚雄要实地了解“楚粳28号”产量和质量的真假。楚雄州农科所的同志把参与验收的农业部专家组人员名单、电话给了他们,并进行座谈,请他们提出宝贵意见。
说到“楚粳”系列水稻今天所取得的辉煌成绩,不得不追朔到李开斌的恩师兼岳父邓有成先生。1971年,为了解决楚雄州中海拔稻区品种问题,邓有成主持开展中海拔稻区的粳稻杂交育种工作。通过选用国内外几百个亲本进行杂交,历经14年的筛选鉴定和试验,到1985年,“楚粳4号”最先育成并首先通过云南省农作物品种审定委员会审定。当时为了区别于其他育种单位育成的品种和便于农民群众识别接受,邓有成将他们培育的水稻系列命名为“楚粳”,其含义是楚雄州农科所育成的粳稻品种,以后培育成的品种皆以“楚粳”开头命名。接着楚粳5号、3号、2号……17号等相继育成推出,形成了“楚粳”系列品种。
如果说邓有成先生是“楚粳”系列水稻的创始人,那么李开斌则是将“楚粳”发扬光大的继承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令邓有成最为欣慰的事情。1977年12月,李开斌从农业学校毕业后,分配到州农业科学研究推广所从事“楚粳”新品种选育研究工作。在这里,他遇到了恩师邓有成先生,李开斌吃苦耐劳、严谨认真的精神打动了邓有成,从他身上,这位40年来致力于水稻育种工作的老人,终于看到了“楚粳”系列水稻发展的新希望,他欣喜地将李开斌确定为自己的继承人,并将自己所学知识和技术全部传授给他。李开斌非常好学,刻苦钻研,工作起来常常废寝忘食,邓有成先生很关心他,看他总是到了吃饭时间宿舍里仍然冷锅冷灶,不是泡在温室里,就是在试验田里,就经常带他到自己家中吃饭,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对待。在这里,他认识了邓有成先生的女儿,也就是后来成为他妻子兼团队成员的张天春。
“一家两代三个人,就只做了一件事情。”谈起他们家的事情,几乎所有的人都这样感叹。的确,他们全家只做了一件事情。毛主席说:“人做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这句话也可以引申为:人做一件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只做同一件事。对于水稻培育这个艰辛的工作,李开斌坚持了35年,周而复始,年年如此。在保持岳父兼恩师科研技术的基础上,李开斌大胆创新,采用“集团混合法”,充分利用温室连续加代与株选鉴定相结合的育种技术,使单个品种的育成时间缩短了2至3年,尤其是“十五”以来,达到一年多育成1个品种,选育技术独特,成效显著。他们采取系谱选择和集团选择方法,经过9年时间选育出的“楚粳27号”,是云南省首个超级稻品种。由于适应性广,迅速在全省水稻主产区和川、黔毗邻地区大面积推广种植。
从楚雄老飞机场30亩试验田,到青龙桥实验基地、单位院子里一年种植3季的温室,再进入面上的指导研究,那条循环往复的路,李开斌走了足足35年,而且每一个螺旋,都达到了新的高点,创造出“楚粳”系列品种的神话!
乡情催生的梦想
李开斌出名了,中央、省、州、市各级新闻媒体记者接踵而来,想对他和“楚粳”水稻系列进行采访报道,但采访李开斌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他不喜欢宣传报道,偶尔面对镜头总是少言寡语,远不如他在温室和试验田干活那么游刃有余。时代的进步需要留住一些古朴的东西,新闻媒体其实很希望报道像李开斌这样的标杆人物,树立先进典型,弘扬良好风气。但他又如此低调和惜时,总是一次次在媒体面前失约。2003年6月,楚雄州直机关工委要拍一部专题片,州农业局机关党委专职副书记金云书带着记者来到试验田。金书记说:“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么有名的农科专家竟然跟年轻人一起在田里打药。”好说歹说,他坚决不同意采访,总是强调“多宣传其他人吧,我做得还不够多。”最后片子没拍成。
不久前,楚雄一名记者要采访李开斌,先查了“114”查询台,打了好多个单位的电话,才找到他的手机,试着拨打过去说明来意,却听到他淡淡地说:“培育水稻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不值得宣传,就不用采访了。”记者采访过很多人,还是第一次遭到拒绝,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从这简短的一句话来看,根本分析不出这是因为他过于低调,还是有点傲慢,不愿意接受采访。这个采访任务不可推卸,于是记者硬着头皮恳切地解释说,这次是按照州委、州政府要求,由州委宣传部、州文联组织作家撰写报告文学,请他务必配合一下,不会占用太多时间。如果不采访他,稿子一个字都写不下去,完不成任务的后果很严重。也许最后这句话让李开斌产生了一丝怜悯,稍稍犹豫了一下,告知他在北京,三天后才回来。
三天后正好是楚雄州一年一度的“火把节”放假期间,好不容易约到李开斌,记者宁可牺牲节假日,也要赶过去采访。踏进州农科所的红色大门时,办公楼外温室里绿油油的水稻引起了记者的注意。她想,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些大棚温室应该就是李开斌工作的场所了。办公楼里静悄悄的,在大家都忙着欢度“火把节”时,李开斌和他团队的一个同事还在办公室奔忙。他的办公室不大,十多平方米的一件屋子,电脑桌椅等办公设备都比较陈旧,堆放着各种资料,全是关于水稻栽种、农业科技方面的书籍,显得有点杂乱而简陋。
记者见到的李开斌身穿一件朴素的短袖衬衫,一双老式凉鞋,个子不高,身材中等偏瘦,头上隐约可见丝丝白发,脸色青黄,慈眉善目,温和淳厚,看上去有些疲惫,明显留着睡眠不足的痕迹,跟人说话时,时而低头沉思,或举目远眺,像在思索什么复杂精细的问题,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看到记者风尘仆仆而来,李开斌抱歉地解释说,近几年来采访他的记者太多,他常常觉得无言以对,又觉得浪费时间,他只想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培育水稻,也许他多一分钟呆在试验田里,农民群众的粮仓里就会多一些大米。面对着今日有目共睹的成绩,他没有太多言语,只是默默递过来一份《高产优质超级稻新品种“楚粳28号”的选育科技查新报告》。州农科所的人说,李开斌的话很少,大多数时间都在专注于“楚粳”水稻品种的培育工作,他做了很多事情却不善于表达,也不喜欢大肆宣传报道,他历来只喜欢跟温室水稻说话,跟乡村田野说话,每一粒稻种就是他呈献给大家的一句话。也许,那些密密麻麻代表着权威和成绩的数字,以及乡村那一片片丰收的“楚粳”水稻,就是李开斌的语言吧?
提到院子里见到的温室时,李开斌介绍说,那就是他们做杂交水稻的温室,是他重要的工作地点之一。记者跟随他走进温室准备观察李开斌工作情形,刚刚打开玻璃门,顿时感到一股热风扑面而来,热得有些受不了,不知道那些绿油油的水稻何以能在这么高的温度里默默无语?或许它们的生长本来就需要这样的温度,这些对于毫无一点农业知识的记者来说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就在那时,天空忽然电闪雷鸣,乌云密布,顷刻间雨点如撒豆般落下来,滴滴答答打在温室顶上,大雨和冷风使室外开始降温,站在室内却觉得像处于“彝州热坝”元谋,浑身渐渐冒细汗。记者不禁问李开斌:“这个温室的温度是恒定的吗?一般是多少度呢?”他回答说:“这里平时的恒定温度是32度,但到了做杂交的季节,就高达40多度,湿度一般是70%以上。”
长期生活在四季分明气候宜人的楚雄,一年当中最高温度也很少超过30度,这样的温室环境让经常上山下乡采访自以为适应能力很强的记者头晕目眩,呼吸有点困难,细密的汗珠从额头冒出来,然后顺着太阳穴流下,后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在记者闷热难受得想要逃离的时候,李开斌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温和含笑地看着自己亲手种下的一棵棵水稻苗,不时用手去摸摸这棵,又整理一下那棵,面对这些不会说话的水稻苗,他的眼神就像面对自己可爱的孩子一样慈祥深情。的确,那一棵棵青葱般的稻苗,无一不是他的孩子,从整理土地、选种、撒种、生根、发芽,调控温湿度,防治病虫害,长到今天这样一尺多高,枝叶嫩绿,头顶稻穗的稻苗,就像父母养育孩子的过程,在这期间要花多少心血,又如何算得清楚呢?看着他凝视水稻的表情,记者忽然心头一热,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此情此景大约已经重复了30多年,每天呆在温室里3个小时,那么自从他工作以来,已经累计呆在高温高湿的环境里工作长达38325小时。一般人只不过呆在温室里几分钟就憋闷难受,而他却能数十年如一日,在高温高湿的环境里埋头工作,不知道在每个阳光炙热的日子,温室内外都一样闷热不堪的时候,他有没有想到过回家休息,让自己享受片刻的清凉?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他如此孜孜不倦呢?带着这样的问题,记者咨询了一些熟悉李开斌的人,原来在农科所,最让大伙佩服的,就是李开斌对水稻研究的执著和热爱。农科所所长黄光和是李开斌念中专时的同学,他冥思苦想,然后说:“要问他有什么爱好?那就是水稻。”但是,水稻培育对于李开斌来说,不仅仅是“爱好”两个字所能囊括的。“楚粳”水稻,是一代又一代楚雄农科人智慧的结晶,是李开斌用数十年心血灌溉出来的辉煌成果,也是他魂牵梦系的终生事业和精神追求!
看到李开斌那么忙,记者不敢耽误他太多时间,因为他本来一年当中有300天都呆在温室、试验田或者各村寨的田间地头,只有极少时间能在办公室处理一下材料,放假不休息跑来办公室,必定是有什么重要资料要查。但窗外的雷雨似乎没有要停的样子,一下子出不了门,只好依旧留在办公室,刚好有更多时间采访他一下。记者暗喜,觉得今日的雷雨真是天公作美!李开斌找了一些文字、图片及视频资料递给记者,然后低头在电脑上整理一份报告,对于自己30多年来在“楚粳”水稻育种中所做的贡献却只字不提,保持着他一贯的沉默。不知道是谁说过,真正干实事的人,总是不擅于言谈,他们往往用事实说话。
有时候人的心理可能就是这样,话多不甜胶多不粘,总觉得沉默寡言的人心里藏着很多故事和玄机,值得人们千方百计去挖掘。虽然李开斌递过来的资料也能说明一些问题,但记者对于他隐藏在这些辉煌成果背后的故事更感兴趣。她很想知道,一个在彝州大地上土生土长的农民儿子,在获得如此众多高级别荣誉之后,原本有很多机会去“高就”,但他如何放着环境更好、收入更高的工作不做,而将30多年的光阴和心血倾注水稻育种?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巨大动力呢?
虽然是不同年龄层次的两代人,但缘于同样是农民的儿女,有一些生活经历相同,采访就变成了轻松容易的拉家常、讲故事。遥望着窗外温室里绿油油的水稻苗,李开斌断断续续地讲起了他童年的往事。李开斌今年55岁,出生于楚雄州牟定县江坡镇半山区的一个小村庄,那些年经济落后,农民生活十分穷苦,辛辛苦苦一年到头,庄稼收成不好,收来的粮食只够吃半年,解决不了生存问题。很多农民群众常常用包谷搅拌在大米里煮出来充饥。说到这里,年轻的记者插嘴说:“包谷饭很好吃嘛,还很有营养呢!”李开斌摇摇头说,现在大家是因为吃的东西又丰富又精细,所以偶尔吃一次包谷饭会有种返璞归真的感觉,而且现在掺杂在米里的包谷都是经过加工的,比较细腻均匀,当然会觉得好吃。但那个年代,农民群众哪有什么加工机器,都是把包谷籽在石头杵臼里稍微捣碎一点,或者干脆一粒粒掺杂在米里,煮出来的包谷饭很粗糙,难于下咽,每吃一口包谷饭会哽咽得淌一次眼泪。但就是这样的包谷饭,也总是维持不了一年,农民群众常常要采摘各种瓜果蔬菜甚至野菜来充饥。李开斌的父母都是农民,从小就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长大。他上初中时,就独自到离家十多公里的高平中学上学,当时的学校没有食堂,学生都要自己煮饭吃。每个学生都从家里拿来锅碗瓢盆,在学校搭起简易灶台,每个星期天晚上返回学校时,就要背一袋米、一袋包谷、一捆柴到学校,下课了就马上跑到简易灶台煮饭,因为家里的米本来也不多,他们拿来的米几乎都不够吃,只好掺和包谷煮饭,在米和包谷都吃完之后,如果还回不了家,他们就常常处于半饥饿状态,上课时会饿得流口水,没有办法完全集中精力听讲。那时,小小的他就暗自在心里发誓:等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培育出产量高、质量好的水稻,让农民群众劳有所得,让他们年年丰收,全都过上好日子!
这样的梦想伴随着李开斌走过初中三年,初中毕业时,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中专,面对众多的选择,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楚雄州农业学校。很多进了农业学校的学生都会抱怨自己选错专业,感叹命运不公,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跳出农门,读的还是农业学校,今后必定要跟“三农”打一辈子交道,因此对自己的学校和专业很不满意,有的甚至中途就打退堂鼓。但李开斌不一样,他很开心和庆幸自己选对了专业,为了藏在心里的那个伟大理想,他格外发奋地读书,力求打牢专业知识。
在寒窗苦读的同时,他对唐代诗人李绅的《悯农》萌生出新的理解,也常常会情不自禁念诵“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李开斌心中的秋天,应该是金子般沉甸甸的谷穗铺满无边无际的原野,丰收的喜悦荡漾在每个人脸上!
1977年12月毕业后,李开斌从农业学校毕业后,分配到州农业科学研究推广所从事“楚粳”新品种选育研究工作。面对自己梦寐以求的职业,他欣喜不已,终于有机会培育水稻,圆自己童年时候的梦想了。这个梦想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众多贫苦的父老乡亲,为了所有辛苦劳作的农民群众,正是从小生活在艰苦的农家,深深怜悯体恤农民的辛酸苦痛,理解他们急于增加粮食产量填饱肚子的愿望,犹如火烧眉毛般迫切,只能奔跑,不能等待,才催生了这样的梦想,“催”这一字,何其恰当啊!
无怨无悔的征程
李开斌1977 年12月毕业于云南省楚雄农业学校,应组织择优分配到楚雄州农科所工作。在这里,他遇到了他的导师,也是后来的岳父----“楚粳系列”品种选育的创建者邓有成先生。两代人曾先后从各地引进上千份稻种,但在云南这个特殊的高原粳稻区,增产优势都不明显,于是他们立志要找到适合云南当地种植的高产优质品种。而一个水稻良种从研发到最后获得成功,往往需要10年左右时间。李开斌说:“楚粳28号实际上是多次杂交累加起来的优势。”因此很多人都评价说:“两代人就干了一件事。”李开斌团队培育的“楚粳28号”2012年2月23日被农业部确认为超级稻品种,他的设想是,今后一定要让楚粳系列品种具有更广泛的适应性,能够推广到全国。
为了实现这个伟大的理想,30多年来,李开斌一心扑在了水稻品种选育上。刚开始参加工作时,下田撒种、栽秧、打药、收割这些工作对于尚且年轻力壮的李开斌来说还不算艰难,但是进入温室做水稻杂交却让他一时无法适应。在每年5月份做水稻杂交那段时间,李开斌每天早上6点多钟就要进入温室,在太阳出来之前小心地剪掉雄花,中午12点到15点之间,恰恰是一天当中最热的季节,又要进温室为水稻授粉,因为怕风吹掉花粉,整个温室必须密封起来,不能开门窗,室内温度达到了40多度,湿度超过70%。进入温室几分钟,他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了,闷热难受,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每天要穿着湿透的衣服呆3至4个小时,并且因为每株稻种授粉的时间不一样,他总是反复往温室跑十几次,身体要承受骤冷骤热的变化,每次从温室出来,因为不适应外面的气温,就经常感冒发烧。以前没有电脑程控设备,都是要靠手控制,无论他在哪里,只要下雨就要赶快往温室里跑,关紧温室门窗,生怕温度降低,有时候晚上睡觉下起雨来,就得一骨碌翻爬起来,打着电筒跑来调温度。后来经过州上领导调研后,投资50万元建成智能温室,才得以在办公室及温室外控制温度,但还是不敢疏忽大意,周末也要经常往温室里跑,节假日都不敢外出,不管去哪里都挂着温室稻种培育。
有一次,州上一名记者为了拍摄李开斌在温室工作的镜头,跟随他进入温室,刚刚进去几分钟,记者就憋闷难受,满头大汗,浑身湿透,摄像机的镜头一次次被雾水遮住,他们不得不反复擦拭镜头,才勉强拍完片子。后来,这名记者逢人就说,比起李开斌来,我们大多数人的工作环境简直就是天堂了!
相对于常温来说,温室憋闷湿热,是常人无法承受的。但位于青龙河边的那30多亩水稻育种基地,带给他的又是另外一种考验。每年春节过后不久,李开斌与他的团队同事们每天头戴草帽,脚穿雨鞋,挥汗如雨地在泥浆里忙着整理墒田、播撒种子;到了5月,他们就亲自下田栽秧,顶着烈日,冒着风雨,李开斌一边拉着线丈量,一边大声喊话,以保证每株秧苗方正平整,一天下来,腰酸背痛,头重得像压了巨石,嗓子也哑了。
同事黄文兴介绍说,他跟李开斌从事选种工作10多年,最让他感动的就是李老师那种吃苦耐劳的忘我精神。入秋以后往往就有了露水,人到田里几分钟,衣服就湿透了,但水稻选种时间又非常紧迫。李开斌每天早上7点左右就要下田,一株一株地挑选符合选育目标的植株,没有周末和节假日。他身穿着湿衣服,拿着一根标有刻度的竹竿,将每一株秧苗拨开仔细观察,精心挑选稻种,粗略估计了一下,每亩有3.3万株,10多亩田就有33万多株,每一株都要拨到,光选种就要耗费一个多月时间。选种时候最怕的就是下雨,但选种工作容不得你去选择天气和拖延时间,他们只好戴着篾帽,穿着防水服下田,防水服不透气,穿在身上,外面下雨,里面流汗,无比难受。有时候看着雨小,李开斌来不及穿防水服就跑到田里选种,默默在雨中重复着那一套持续了30多年的选种动作:拿着竹竿一株一株拨开秧苗,仔细查看秧苗成色和长势……没过多久,除了篾帽遮住的头顶外,李开斌的全身都被淋湿了。跟在他后面的黄文兴看在眼里,敬佩和感动之情油然而生,多少次忍不住流下眼泪。不记得从哪一年开始,为了防止鸟来吃稻谷,他们只好在水稻上面拉起网,这一招对防止鸟吃稻谷很有效,但是却给李开斌选种工作增加了难度,为了看清楚每一株水稻,他不得不把腰弯得更低,从网下面看稻种,几天下来,真是腰酸背痛,颈椎都僵硬了。因为一直重复弯腰低头拿着竹竿拨秧苗的动作,李开斌的右手腕严重关节劳损,经常感到手臂麻木,痛得抬不起手,活动不灵便,颈椎变形得厉害,连医生都很少见到这种奇怪的职业病。医生劝他要多休息,并抽时间去找中医师按摩配合理疗,但他实在太忙了,一次都没有去。实在抗不过去,就自己找点药酒,请父母帮忙按摩一下。
选种工作结束后没多久,试验田里大片的水稻变得饱满金黄,稻穗纷纷垂下了头,标志着收获和希望。欣慰的同时,辛苦的收割工作也开始了。李开斌和他团队的同事们开始顶着烈日收割稻谷,因为实验田在郊区,离家远,也为了节省时间,他们中午都不回家。前些年,他们吃饭都靠妻子张天春在实验基地旁边搭起简易灶台煮饭,吃过饭李开斌也舍不得午休,放下碗筷就拿起镰刀收割稻谷。有时候为了赶时间,他们加班干活到傍晚,夜里就睡在实验基地旁边的简易房里。
“一年365天,他有300天在温室和实验田里。”同事黄文兴总结说。经常要在全州各县市跑,上山下乡,与农民群众一起下田,播种、插秧、打药、收割,烈日当头,满身泥水,挥汗如雨,腰酸背痛,常常累得直不起腰来。但他从不抱怨,反而把这些事情当成一种乐趣。“搞农业科研是比较辛苦。不过野外空气新鲜,与农民兄弟为伍,融入绿色大自然,我觉得挺好的。”李开斌笑着说。
经常在高温高湿的环境里工作,又要在野外顶风冒雨,脚踩稀泥,常年泡在水田里,李开斌的双腿得了风湿性关节炎,时常关节疼痛,蹲下去就半天才能站起来。同事劝他不必再那么辛苦了,只需开口动动嘴就行了,这些事情都会有人去做。说到这些,一向温和的李开斌变得严肃起来。他认为,选育水稻的事情来不得半点马虎,看上去似乎毫无差别的稻种,随手种下去,经过精心培育,长大后却差别很大,这就是“因小果大”的原理。就像现在农科所里那棵枝叶茂盛的大青树下,能放下好几张石头桌子凳子,可以供几十个人乘凉避雨,但是谁能想到当初它不过是蚕豆大的一颗种子呢?如果疏忽大意,大家多年的努力就可能前功尽弃。看到他有时候痛得不时地揉搓双腿关节,也有人劝他请假休息一段时间,或者去医院好好治疗一下,他总是说:“水稻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水稻。”
黄文兴介绍说,除了手腕关节劳损、风湿性关节炎、颈椎骨质增生、腰痛意外,李开斌还有很多职业病。为了查看米质好坏,李开斌在选种前很长一段时间就不能再剪指甲,经常用指甲剥开一粒粒谷子,然后把剥开的糙米放在嘴里咀嚼,这样才能尝出米质的好坏。他每天不知道要剥多少粒谷子,吃多少粒糙米。而且已经形成一种习惯,只要见到谷子,他就会不自觉地重复这些动作。长此以往,他的指甲凹陷薄脆,总感觉到疼痛,糙米的种皮非常干燥,吃多了嗓子总是疼,经常咳嗽。有时候吃点药,好不容易减轻一些,但他又开始重复剥谷皮、吃糙米,咳嗽就反反复复没有痊愈过。
黄文兴回忆说,因为这份工作的季节性和特殊性,李开斌团队每年的“五一”、“中秋”、“国庆”这几个大假都是在温室和试验田里度过的,在大家都忙着外出旅游时,他们却在李开斌带领下,在田里挥汗如雨,承受着大自然对身体的各种严酷考验,从来没有好好度过一个节日,更没有跟家人外出旅游过一次,没有享受过什么天伦之乐。
李开斌团队原来有6个人,为了发展水稻培育事业,他们的“楚粳”品种选育课题组于2011年底招了1名研究生。年轻人第一天的工作,就是要跟老师们去背那些小山似的装种子麻袋,一天下来,肩膀就肿了起来,累得直不起腰,思想上难免有些动摇:“真让人恼火啊,堂堂高校毕业的研究生,居然来干苦力活!”结果可想而知,研究生没有干多久就离开了。李开斌也年轻过,在他那个年代,中专生也像现在的研究生一样有优势,他可以有很多更好的选择,可以坐在宽敞明亮办公室,处理一下文件材料,开会吃饭,脚不沾泥,不会患上难缠的风湿关节炎。但他没有这样选择,他只是淡淡地说,“年轻人最需要挑战的,是老一代育种专家那种为了农民群众而吃苦耐劳的精神。”目前,李开斌团队共有连他在内的阮文忠、张天春、徐加平、黄文兴、王正伟等6人,除了李开斌是研究员外,有2名高级农艺师,3名农艺师,他们团结一心,奋发向上,紧紧围绕在李开斌周围,为全州农业科技发展刻苦钻研,期待再登“楚粳系列”水稻育种科研发展的高峰。
州农科所水稻育种栽培站副站长阮文忠在多次接受记者采访时都说,李站长在工作中非常严格,要求别人做到的自己先做到,吃苦耐劳,身先士卒,忘我工作,他平时所做的点点滴滴都在影响周围的农科人员,大家都以他为标杆,主动向他学习,逐步形成了一支团结干事,锐意进取的优秀团队。而在生活中,他又和蔼可亲,助人为乐,就像他们的老大哥。阮文忠感慨地说:“我在州农科所干了20多年,从一个学生成长为科研干部,这与李站长的言传身教和亲切关怀是分不开的。”
在长达35年的水稻科研工作中,李开斌日复一日地徘徊于一片片稻田之间,头顶蓝天烈日,脚踩大地淤泥,在农业科研第一线默默奉献,用心培育和守护着一个个“楚粳”水稻品种。尽管很辛苦,在看着农民群众粮食喜获丰收的同时,他自己还必须“收获”很多职业病,但他无怨无悔,岁月的流逝并没有磨灭他最初的那份热情。正所谓“未改心肠热,全怜暗路人。”
风雨交加的考验
2009年秋至2010年夏天,云南省遭遇了百年罕见的特大旱情,为把“抗大旱、促春耕、保民生”行动落实到田间地头,李开斌多次带领他的团队深入禄丰、姚安、大姚等县基层乡镇了解和指导抗旱工作,在召开的楚雄州10县市农业局长和中心主任会议上,提出推迟育秧时间、水稻异地集中育秧等多项抗旱育秧技术措施建议。并及时撰写《稻作抗旱技术》刊载在《楚雄日报》、《农科工作》上进行宣传,并送州委办、州人大办、州政府办、州政协办、州政府分管农业副州长、州农业局领导等,以供州委、州政府指导全州抗旱工作;同时印发600余份给重点抗旱乡镇指导基层农技人员抗旱育秧。这些建议措施,对在大灾之年确保全州水稻生产高产稳产起了积极作用。严重干旱在考验云南的同时,也在考验李开斌和他的“楚粳”系列超级稻。
即使干旱过后,上天对李开斌的考验仍然没有结束。在州农科所,最让大家印象深刻并为之感动的一件事,就是李开斌在做完开颅大手术后不到一个月就下水田选种那一幕。每次说起这件事,大家都会感动得热泪盈眶。同事徐加平由衷地说:“李开斌老师是一个非常务实、兢兢业业、以身作则的人,他作为团队队长,真正起到了为人师表的作用。”徐加平介绍说,他到州农科所工作十多年,李开斌从来没有请过公休假,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一个周末和节假日,印象当中唯一请过假的,也就是那次做开颅手术。2010年1月,李开斌突然感觉视力骤然下降,原本清澈明了的山川大地,田野稻种,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凭直觉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出了某种问题,实在支持不住时,他才到医院去检查。医生让他住院,但他觉得那段时间赶上水稻播种,实在太忙了,没有时间住院,只开了点药回家吃,吃了一段时间也没什么效果。到了4月底再去看,医生又让他住院。他又觉得那会儿快要移栽了,也很忙,等杂交做完以后再说。利用做杂交后、选种前的空档,李开斌到医院详细检查,被确诊颅内有个良性脑膜瘤。医生说,颅脑内的肿瘤必须尽快做手术,否则容易压迫中枢神经,引起更严重的后果!可是,此时的李开斌心里放不下的仍然是水稻。如果住院,就要错过5月份水稻的黄金授粉期。想到这里,他悄悄地隐瞒了病情,仍然全身心扑在水稻育种工作--上。水稻授粉全部结束时,他才把诊断书递给了妻子。看到诊断书,妻子泣不成声地说:“结婚30年,你整天蹲在田里,守在温室里,我从来没有怨过你,可你不能为了工作连命都不要呀!”
在家人的催促和医生再三申明下,李开斌才于当年7月到昆明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做了开颅手术。在住院等待手术的日子里,李开斌念念不忘的还是水稻。他详细地向同样干水稻育种工作并与自己在同一团队的妻子交代水稻育种的注意事项,直到做完手术后,他才得以静静躺在病床上休息。妻子说:“这是他几十年来休息时间最长、离开水稻田最久的一次。”
2010年7月7日,在他开颅手术后拆线那天,细心的李开斌觉察到他的家人脸色不大对劲。他一再追问,妻子只是回答他“好呢、好呢、没事、没事。”后来他才知道,就在那一天,他的岳父、也是将他领进水稻杂交育种大门的恩师邓有成先生突然去世。一向坚强的李开斌在病床上泣不成声:“岳父啊,你是将我带进农业科研之路的恩师,为什么偏偏在我病重不能下床时候离我而去,为什么不再让我见你最后一面?”没能见老人最后一面,聆听他最后的嘱托,成为李开斌最大的遗憾,他暗暗发誓,要秉承恩师兼岳父的优良传统,将这份平凡而又伟大的事业坚持到底。
“这个手术伤口很大,从额头一直到耳朵后面,一般人无法忍受这种疼痛。”妻子张天春揪心地说。做这么大的手术,医生叮嘱李开斌至少静静休息3个月以上,可是手术后不到一个月,伤口还未痊愈,水稻选种的时间就到了。选种工作就是与稻田泥水打交道,在很多人看来也许是粗活,其实这项工作十分精细,每一株稻种的成色和长势如何,没有几十年的经验积累,是根本看不出来的。因此每年的选种工作,李开斌要亲自带领大家去做。自从李开斌做手术后,团队的其他同事都在暗暗担心今年选种工作该怎么完成,他们都认为即使是被大家公认为“铁人”的李开斌,这一次也不可能再下田了,让大家意外的是到了选种的日子,他居然用纱布包住头上的伤口,戴上草帽,穿上雨鞋,在妻子的搀扶下到试验田选种。要同时承受失去亲人的精神打击和大手术后的身体痛苦,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严峻的考验。同事们看在眼里,既佩服又担心他承受不了,但他却以超人的毅力和行动经受住了考验。
当时跟他一起干活的团队同事、妻子和当地农民群众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画面:李开斌弯腰站在水田里,头戴草帽,草帽下沿露出包裹着伤口的白色纱布,纱布的尾端露出一角,在微风吹动下飘来飘去,每隔一会儿,他就抓过那一小截纱布擦擦眼睛。妻子张天春说:“因为手术后没休息好,他的眼睛总是流泪,吹了风更止不住。”那个刻骨铭心的画面从此定格在所有人的心里,成为永远抹不掉的记忆。而且那个画面不是一天两天,他冒着9月酷暑,从早到晚,一干就是一个多月。也因此,手术后遗症至今没有消除。目前,他的左眼视力降到了0.3。以至外出下田吹风时,他总要掏出手绢擦眼睛。“就这样,他还是老往田里跑,拉都拉不住。”所长黄光和无奈地说。在他做手术出院时,医生反复交代,每隔半年必须到医院复查一次核磁共振,因为脑瘤有复发的可能,妻子多少次跟医院约好时间,他却因为太忙,两年来一次都没有去复查过。
如果说岳父的去世和开颅手术,对李开斌是一种艰难的考验。那么自从事“楚粳”水稻育种工作以来,如何在忘我的工作与家庭责任中取舍,对李开斌则是另外一种考验。在这长达35年12775个日日夜夜与温室、稻田和科研报告打交道的同时,李开斌分身乏术,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不是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我愧对我所有的家人。”
妻子张天春回忆说,李开斌从来没有时间照顾孩子,儿子上幼儿园到小学都需要天天接送,他们夫妻俩整天泡在田里埋头工作,到了该接孩子的时间,李开斌总是抽不出时间去。每次都是妻子匆匆忙忙从水田里上来,戴着大草帽,穿着雨鞋,骑着自行车飞奔到学校接孩子。儿子天天被留在最后一个,看着其他孩子陆续被接走,儿子总是站在学校哭,老师多次提醒,但她没有办法。有一次,儿子垂头丧气地对张天春说:“妈妈,你以后来接我能不能穿得漂亮一点啊?你总是穿成这样,老师和同学会笑我的。”张天春看看自己,头戴草帽,脚穿雨鞋,还满身是泥,确实与干净漂亮的校园不太协调。但是,时间那么紧,哪里来得及回去换衣服呢?
张天春回忆说,李开斌对于穿着从不讲究,多少年都不逛一回商店,换来换去就那几套衣服,他只有一套西装,买了十多年,只有在上台领奖和参加重要会议必须穿正装时才穿一下,至今那套西装还很新,只是款式早已过时。平时穿得很像农民,本来大多数时间干的也就是农民的活儿,但他比农民更辛苦,既有体力劳动,还有脑力劳动。白天在稻田和温室里忙,晚上经常到办公室加班写各种科研报告材料,他的严谨认真在单位也是公认的。妻子无奈地说:“一个材料他要反复修改,连标点符号都仔细核对,因此常常加班到一两点才回家。”儿子经常会问张天春:“爸爸为什么从来不来接我,早上我起床他就不见了,晚上我睡觉他都不回来,也从来不带我出去玩,我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爸爸了,我都快要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张天春听了,告诉儿子说:“你爸爸这段时间很忙,等他有时间我让他去接你,带你出去玩。”说这话的时候,张天春鼻子酸酸的,其实她知道,干了这一行,这些都是无法兑现的承诺。
几十年来,李开斌从来没有为家人做过一顿饭,更没有时间去买菜,就连家里修水管、接电线这些活儿,也是由妻子代劳。2003年,他们全家还住在州农科所一栋旧房子的五楼,用了多年的电路老化,加之那些年的老房子电线很细,有一天保险丝突然烧掉,家里火光四射,吓坏了全家人。当时李开斌正好在山区指导农民栽种水稻,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回来。张天春只好自己爬到窗子外面去接电线,院子里的邻居看见一个女人爬到五楼窗外拉扯电线,都觉得非常危险,劝她等李开斌回来修理,但她知道,即使他在楚雄市区,这些事也是指望不上他的,因为他总是很忙。
李开斌的父母原来住在牟定,后来接到楚雄生活后,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但他也没有太多时间去看父母。父母亲也很体谅他,有什么事情都直接打电话给妻子,因此他们家婆媳关系非常好,张天春也成了公认的好媳妇。今年3月份,李开斌的父亲因为心脏病到州医院住院,李开斌却因忙于播种、科研报告和学术会议,没有时间去医院照顾父亲,每天都是由他的弟弟妹妹和妻子轮流照顾,弟弟妹妹都知道他们这位大哥是位“劳模”级别的大忙人,他们默默承担起照顾父母的任务,平时有什么私事想找大哥帮忙,却因为怕耽误他工作,迟迟不敢开口。
这些年来,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李开斌在农业科研路上马不停蹄勇攀高峰时,心中总怀着对家人深深的愧疚。有时候他也会感慨地说:“跟我成为一家人是非常辛苦的,要牺牲很多东西,我只有不断地拖累他们,让他们为我担心,为我付出,我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事。”所幸的是,李开斌相濡以沫的妻子非常勤劳贤惠,他的父母兄弟都非常理解和支持。随着年龄的增长,儿子也渐渐理解了父亲,并为父亲所做的工作而自豪。
正是因为李开斌有这样一群理解支持他的亲人,才让他这个没有当好儿子、丈夫、父亲的人,得以一心扑在农业科研工作上。但科研之路的艰难坎坷,并不是投入所有时间精力就能畅通无阻,期间种种困难,还需要他以坚忍不拔的“愚公移山”精神去克服。李开斌刚涉足水稻育种领域的上世纪70年代末,水稻一年一熟,意味着一年就只能做一次试验。李开斌想,如果每天都可以做试验,不是能较快产生一批成果?他从资料中得到信息,纬度接近赤道线的海南省,冬季气温适合种稻。上世纪80年代初,他“一年做两次试验”的请求得到批准,楚雄收了稻谷后,他和同事带上种子坐火车直奔海南,把租来的地用篱笆拦着做试验,等那边收获完,又回楚雄播种,一年当成两年用。
由于历史原因,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因缺乏先进的育种仪器设备,加之育种设施相对落后,“楚粳”品种选育研究处于低潮时期,“楚粳”品种应用面积从原来的主栽品种,滑落到全省适宜面积一半都不足。当时,外界议论纷纷,都说:“‘楚粳’没有希望了”。现实和议论给李开斌科研团队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和挫折。
他们顶着压力,大胆尝试冬季利用锅炉加温、电炉加温育苗但还是以失败告终,然后又总结经验建起了小温室,实现了不需远行就可达到一年两熟。太阳能、地热增温设施建成后,耕作层加温的效果更好,地温提高5℃以上,生育期提前,一年两熟变为一年三熟,将育种进程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云南十八怪,十里不同天。”云南属于世界上特殊的稻区之一,海拔高差大,气候差异明显,多年实践证明,外省粳稻难以适应云南大面积种植,解决云南粳稻品种问题,必须走自主选育之路。李开斌和他的科研团队培育出的“楚粳”系列品种,在1500米至1850米海拔高度获得量质同增,而且他们还将种植海拔逐年推高。
“‘楚粳’稻种属于高原型粳稻,在低海拔地区种植,植株变高,易产生倒伏,现在正集中精力攻关。”李开斌把标尺定在了“适应性更强,更大面积的推广”。他就是这样一个对于工作永不满足的人,正是因为这一股“不服输、不满足”的坚强毅力,才让他在农业科研路上攀登了一个又一个高峰。
付出终有回报。短短的几年时间,李开斌就成功选育了云南仅有的2个超级稻品种,创造了云南高原水稻育种史上的奇迹,李开斌和他的团队攻克了一个个难题,育成经云南省审定合格的“楚粳”系列品种23个。2011年,楚雄全州粮食总产量达到106万吨,不仅完全实现自给自足,还能外运。李开斌共获得科技成果奖31项,他个人也先后荣获诸多荣誉。但在李开斌看来,能促进农民增产增收,是一名农业科技工作者最重要的责任和成就。“既然选择了水稻育种工作,就要有所作为。不敢说做多大贡献,就是想让老百姓多收一点粮食。”李开斌说得很坚定。同事黄文兴说:“李老师一直很低调。即使2007年‘楚粳27号’被确认为超级稻,李老师也表现得很平静,接着就投入到下一个新品种的选育中。”大家都能感觉到他很高兴,但他高兴的不是自己个人所获得的荣誉和认可,而是能够为农民群众带来的利益。他始终认为:“老百姓愿意种我育成的品种,能从中获得最大的收益,才是对我的认可。”
“梅花香自苦寒来”,说的是一种经历过严酷考验后的淡定与从容。这句话用在李开斌身上一点都不过分。这些年,他在科研路上所经历的严峻考验,没有千锤百炼的功夫是无法从容应对的。让人们感到欣慰并深刻铭记的,就是即使再苦再难,他都没有倒下。正是这一种“铁人精神”,让他在科研路上的风风雨雨中傲然屹立,永放光芒!
农民眼中的黄金
“楚粳”系列水稻品种的推广种植,凝聚了以李开斌为代表的无数农科人员的心血和智慧。他们自己历来“只问耕耘,不问收获”,最受益的还是农民群众。家住楚雄市鹿城镇(原富民镇)鲍家村的董芝萍家种植“楚粳”水稻多年,而且跟着李开斌及科研团队干了20多年农活,亲眼目睹他们一步步走到今天,因此她的感慨很深,也是最有发言权的农民群众之一。
董芝萍说,原来她们自己种植的稻种,每亩最多能收600多公斤,后来州农科所把她们那一片稻田定为“楚粳”水稻展示田,李开斌带着团队人员到他们村里,面对面培训,手把手示范,让他们掌握了“楚粳”水稻种植技术,从此以后,他们种植“楚粳”系列品种每亩能增收100多公斤,按照当时的米价来看,每亩可增加200多元的经济收入,并且这些新品种米质好,粘性高,卖得起价。一年下来,全村群众就对“楚粳”系列水稻赞口不绝,“楚粳”系列品种逐渐在鲍家村及周边村落普及,并不断向外辐射蔓延。至今为止,全州除了元谋县及禄丰县境内一些低热地区外,其他中海拔地区都种植“楚粳”水稻。董芝萍生动形象地说,她们村家家吃的是“楚粳饭”,喝的是“楚粳酒”,住的是“楚粳房”,骑的是“楚粳摩托”,就连家里的零花钱,孩子上学的费用,都要靠“楚粳”的高产创收,这些在种植老品种水稻时是不敢想象的。农民的语言是朴实而真切的,在她们眼里,“楚粳”系列水稻犹如一颗颗撒向大地的黄金,而且黄金有价,大米无价,黄金不能当饭吃,而大米却可以养活许多人。“楚粳”系列水稻就是这种不可估价的黄金,它年复一年地充盈着农民群众的粮仓和钱包,滋养着这一方勤劳的人们。李开斌就像这些黄金的开采者,他将禅精竭力培育出来的黄金,无私地撒向彝州楚雄、黄土高原乃至全国各地,让“楚粳”系列品种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并深深受益。
谈到李开斌,董芝萍非常敬佩和感动。她说,跟他们团队在实验基地干农活这么多年来,李开斌每年都是亲自下田撒种,一株一株选种,收获的时候亲自去割稻谷,打谷子,满头大汗,谷毛纷飞,粘在身上,痒得让人受不了,但李开斌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苦和累。农民一年到头种田,天气不好时候也可以暂缓几天,觉得累的时候也可以偷懒,但李开斌不能偷懒,撒种、选种、收割、晒谷都必须严格按照农事季节,因为他不是单纯的在种田,更多的是在搞农业科研。到了该下田的时候,无论是烈日当空还是大雨滂沱,他都必须勇往直前。请来试验田帮忙干活的农民中午可以回家吃饭,睡个午觉养养精神,下午再来接着干活。但李开斌不能,他中午只能在实验基地旁边的小平房里搭起简易灶台煮饭吃,有时候为了赶时间,他经常熬到一两点才吃中午饭,吃完饭马上就下田紧锣密鼓地接着收割,没有休息时间。为了培育一个新品种,他经常加班加点,农民天黑了就回家,他还要继续工作。因为他肩膀上担负的是重重的责任,上对党委政府负责,下对农民群众负责,他只能像陀螺一样不知疲倦地旋转,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可以说,没有李开斌的辛勤劳动,绝对换不来“楚粳”水稻今天的辉煌成果。
董芝萍印象中的李开斌,是一个比农民还能吃苦耐劳,也比农民还爱惜粮食的人。很多年前的一件小事,至今还深深留在她脑海中。有一次,李开斌团队请了城郊村里的一个小伙子来跟他们收割稻谷,小伙子毛手毛脚,不小心撒了一些谷子在地上却没有去捡。李开斌看到后,立即走过去很严厉地批评他:“你知不知道,这一粒谷子里面凝集多少人的心血和汗水?从种下去到收起来,这个过程有多么来之不易,怎么可以这样轻易浪费!”李开斌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来,一粒一粒将地上的谷子捡起来,捡得很干净,一粒都没有剩下。小伙子站在一边,惭愧得羞红了脸。那一番批评和举动,为在场所有的人上了生动的一课。从此以后,大家再也不敢浪费粮食了。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总结李开斌的工作,只有董芝萍那句最直白朴实的话可以概括:“他实在太辛苦了!”
每到收获的季节,乡村田野中那些饱满熟透的稻谷,像待嫁的姑娘一样羞涩地低下头,等待着心仪的少年前来采摘。那一片片金黄的稻谷,让多少农民群众为之欢欣鼓舞,那是他们一年的生机和希望。农民群众带着丰收的喜悦在乡场上打谷子,并谈笑着把一包包沉甸甸的谷子搬回家,一定是李开斌心里最动人的镜头。那是李开斌用辛勤和汗水换来的结晶,是“楚粳”系列水稻在彝州大地播撒铺就的美丽风景,也是农民群众眼中最珍贵的黄金。
稻花香里话丰年
多年来,在李开斌身上,大家看到了古人说的至理名言“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李开斌先后主持和参加省、州水稻育种重点科研项目,共育成经云南省审定合格的“楚粳系列”品种23个。其中,有4个评为云南省优质稻品种,1个品种获云南省优质米银奖;楚粳26号、27号等7个品种获国家植物新品种权。据不完全统计,1982至2011年,累计推广种植“楚粳系列”品种4657.61万亩,平均亩增产65.72千克,累计增产稻谷30.61亿千克,实现农民增收64.28亿元,取得重大经济、社会效益,为保障全省粮食安全和农民增产增收做出了重大贡献。与此同时,成果转化效益显著,1997至2011年的15年间,楚雄州种子企业生产销售“楚粳”良种6314.35万千克,实现利润2606.74万元。目前,“楚粳”系列良种覆盖率约占全省适宜稻区的80%,不仅成为云南省推广应用面积最大的主栽系列品种,而且与云南省毗邻的四川、贵州也广泛种植,部分品种曾引种到卢旺达、玻利维亚、老挝等国家。
2011年9月22日,《云南日报》头版援引云南省农业厅的消息称,由李开斌育成的“楚粳28号”2011年百亩片平均亩产达977.07公斤,且该品种百亩平均亩产已连续3年突破950公斤,刷新了百亩平均亩产世界纪录。最让李开斌高兴的不是“楚粳28号”的高产及广为人知,而是“楚粳28号”的推广种植面积达到了180万亩。在云南省历史上,种植超过百万亩的品种只有4个,其中楚粳系列占了3个。
农民用脚投票成就了李开斌常说的“社会效益”。“楚粳28号”2011年被经销商炒到二十多元一公斤,而2011年水稻站所有员工的奖金加在一起都不超过10万元。
自从“楚粳28号”出名之后,全国各地来电求购的农民和经销商不断,李开斌和助手们总不免苦口婆心地解释,“楚粳28”更适合在云、贵、川等海拔1500米至1850米的粳稻区种植。因为该区域内光热资源条件好,昼夜温差大,因此利于水稻高产。而“杂交籼稻”品种则更适应在低海拔籼稻区种植,两类稻种具有不同的生态适应性。“换句话说,‘楚粳28’拿到湖南去种,肯定减产;把杂交籼稻拿到我们这儿来种,有时候连穗都抽不出来。”李开斌的一位助手说。
勤奋使他进步,执着使他成功。至今,李开斌及他的团队共获科技成果奖31项。其中,省部级一等奖2项、二等奖3项、三等奖11项,地厅级一等奖9项、二等奖5项,获楚雄州科学技术“突出贡献”奖1项,是楚雄州科学技术突出贡献奖设立以来首次获此殊荣的第一人。1994年获云南省有突出贡献的优秀专业技术人才,1997年评为云南省“八五”科技攻关先进工作者;2000年获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2002、2006年分别被楚雄州委评为“优秀共产党员”;2007年州人民政府授予首批“楚雄州中青年学术技术带头人”称号;2008年被楚雄州委评为“楚雄州实施云岭先锋工程优秀共产党员”,同时被云南省人民政府授予“云南省先进工作者”称号,2010年被国务院表彰为“全国先进工作者”,被中国科协授予“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称号;2011年被云南省委表彰为“全省优秀共产党员”,同年年底被国务院表彰为“全国粮食生产突出贡献农业科技人员”;2012年被《春城晚报》评为“云南十大新闻人物”奖。曾先后10次被云南省委、楚雄州委、楚雄州农业局机关党委表彰为“优秀共产党员”,是中共楚雄州第七次、第八次党代表;2006年选为省党代表光荣出席中共云南省第八次党代会,2011年又被选为中共云南省第九次党代会党代表光荣出席党代会。同时,他还结合育种实践,在国家、省、州学术刊物发表论文20余篇。面对那么多的成果和荣誉,李开斌这位水稻育种专家没有把它看成是终点,而是对他的一种鞭策。如今,他仍整天忙碌在温室和田间地头,彰显着他对人生的追求,诠释了新时期的“铁人精神”。
李开斌不记得自己的荣誉,也很少在人面前提起成绩,但从州农科所办公室收集的资料记载中,记者看到的就是以上这些多得让人记不清的获奖记录和证书。在记者所有认识的人当中,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拥有过这么多荣誉奖状,并且级别都高得吓人。而更为难得的是这个人并没有因此而骄傲,在他身上永远见不到“专家”、“名人”的嚣张气焰,永远只感受到亲切与谦和。从国务院大厅领奖回来后,他仍旧十分低调,没有大肆宣传,也不曾津津乐道,而是平静地换下西装,戴起草帽,挽起裤脚一头钻进了田间地头,或者整天泡在温室里。李开斌就是这样一个走在人群里并不惹眼的人,但他却拥有一颗超乎常人的赤子之心。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起来平凡的农业科技工作者,几天以前还在人民大会堂的金色大厅与温总理握手,受到国务院表彰,被中央媒体报道。这就是一种经过岁月积淀的修养和内涵,一种宠辱不惊八风不动的生命高度!
乡村的金色风景
金秋九月,稻谷飘香。2012年9月10日这天,大姚县龙街乡五福村委会张保村民小组一片欢腾,云南省楚雄州超级稻楚粳28号百亩方现场实收测产在这里隆重举行,中央、省、州、县各级领导、农业科研专家学者、《人民日报》、新华社、中新社等中央驻滇媒体,《大公报》、《文汇报》、《香港商报》、《澳门商报》等港澳驻滇媒体,省、州新闻媒体记者云集于此,等待着“楚粳28号”再次创造奇迹。乡村的天空一片明媚,阳光灿烂,云淡风轻,苍翠的青山之间零星地坐落着几个村庄,村庄下面的稻田里,金黄饱满的稻谷纷纷低下头,等待着人们的收获,一株株稻苗被沉甸甸的稻穗坠弯了腰,纷纷倒下睡平,铺成壮观的“稻海”,一派丰收在望的喜人景象。
上午10点,由中国科学院院士谢华安任组长,中国工程院院士陈温福、国家水稻改良中心四川泸州分中心主任郑家奎任副组长的专家组分三个组,在考察了百亩示范方整体生长情况的基础上,随即抽取3块田,采取人工收割方式进行了现场实收测产。
“开始割谷子啦!”在一阵激昂的吼声中,早已跃跃欲试的收割小组下到田里,挥舞着镰刀熟练地收割稻子。不多时,6台打谷机轰隆隆地响彻山河大地,欢快地吞着稻穗,吐着谷粒,每装满一口袋就被拿去烘干、称重。各级领导和农业科研专家学者们怀着激动喜悦的心情纷纷加入到收割工作中来,“唰唰”的割稻谷声、轰隆隆的打谷机声响和人们的欢笑声混合交织,共同奏响了秋收最动听的乐章。
这一天,最忙碌也最紧张的还是要属李开斌,只见他顶着烈日在一片片金黄的稻田中穿来穿去,时而向当地农民群众交代收割注意事项,时而抓起稻穗查看稻谷成色,时而又忙着回答来宾和记者的各种提问,豆大的汗珠挂在脸上都来不及擦拭。所有人都看得到他此刻的繁忙,以及挂在脸上的喜悦,但他为这些试验田付出的心血和汗水,却无法用语言表达,也远不是初次来到龙街乡间田野的人们所能了解的,也许只有当地农民群众才能稍有体会。
在忙碌的田间地头,一名叫做赵菊的村民正在收割稻谷,她脸上一直挂着丰收的喜悦,她甚至兴奋地把孩子抱来坐在堆成小山似的稻谷袋上,请记者帮忙留影。她告诉记者,村里连续3年被州农科所定为实验基地,这3年来州农科所李开斌们不知道往返了多少次,细心指导和帮助她们栽种,因此粮食年年大丰收,全村农民群众都很感谢李开斌团队,希望以后还能继续把她们这里当成试验田。
通过整整一个上午的辛苦劳作,当天下午在大姚县龙街乡团山完小举行的超级稻楚粳28号现场测产新闻发布会上,水稻权威专家代表专家组向媒体现场发布了测产结果:云南省楚雄州超级稻28号百亩方现场实收测产平均亩产956.9公斤。李开斌及其科研团队培育的超级稻再次创造了云南奇迹、中国奇迹、世界奇迹!
中科院院士、福州国家水稻改良分中心主任谢华安,中国工程院院士、沈阳农业大学水稻研究所所长陈温福,国家水稻改良中心四川泸州分中心主任郑家奎,省农业厅副厅长孙海青,州农科所水稻育种栽培站站长、研究员李开斌等转接和领导出席新闻发布会。
省委外宣办、省政府新闻办副主任田虎青主持新闻发布会。
谢华安院士代表专家组宣布了测产结果:在对云南省楚雄州农科所选育的超级稻新品种楚粳28号在楚雄州大姚县龙街乡五福村委会张保村民小组的百亩方示范片进行现场实收测产中,专家组在考察百亩示范方整体生长情况的基础上,随机抽取3块田,采取人工收割方式进行了现场实收测产。第一块田实收面积515.94平方米,鲜谷重905.8公斤,杂瘪率1.0%,含水量29.0%,亩产958.3公斤;第二块田实收面积549.17平方米,鲜谷重976.1公斤,杂瘪率1.1%,含水量28.3%,亩产978.5公斤;第三块田实收面积805平方米,鲜谷重1357.4公斤,杂瘪率1.0%,含水量28.0%,亩产933.96公。3块田平均产量为每亩956.9公斤。楚雄州超级稻楚粳28号百亩方现场实收测产平均亩产956.9公斤。
孙海青作超级稻楚粳28号百亩方新闻发布:楚粳28号是云南省楚雄州农科所水稻育种专家李开斌研究员及其团队历时10年选育研究而成的超级稻新品种。楚粳28号于1998年在温室早季配制杂交组合,2003年在坚定试验种植F7代,综合性状表现突出,定名“楚粳28号”,今年2月23日农业部确认为超级稻品种,是继云南省首个超级稻楚粳27号之后育成的第二个超级稻品种。该品种属于粳中熟种,全生育期170天左右;稻瘟病抗性鉴定综合评价为抗性强的品种,大田生产也充分表现抗稻瘟病;适宜于海拔1500~1940米的稻区种植,具有广泛适应性;不仅在“滇中温暖稻区”大面积推广应用,而且在滇东北昭通、滇西北迪庆及四川凉山州等上台条件更为复杂的稻区也广泛种植。据不完全统计,通过云南省六年累计示范推广超级稻新品种楚粳28号559.94万亩,平均亩产716.15公斤,较当地原主栽品种亩产增加72.74公斤,增长11.31%,累计增产稻谷4.07亿公斤,按照2009年至2011年三年国家粳稻最低收购价平均值每公斤2.19元计,实现农民增收8.91亿元。楚粳28号深受广大农民群众的欢迎,呈现强劲的推广应用势头,现已成为云南省水稻种植历史上推广速度最快、种植面积最大的主栽品种。
楚粳28号取得这样的辉煌成果,最为之激动和欣慰的还是楚雄州委、州人民政府领导。在当天下午同一地点召开的云南省楚雄州楚粳系列水稻育种工作座谈会上,州委书记张太原在致辞中代表州委、州政府以及全州270万各族人民,对出席会议的各位领导、各位专家学者和媒体记者表示热烈欢迎,并对长期以来给予楚雄的关心、支持和帮助表示衷心感谢。张太原说,楚雄地处滇中干旱区,85%以上为农业人口,是一个典型的农业州。多年来,州委、州政府认真贯彻落实党中央、国务院和省委、省政府的重大决策部署,始终把农业作为安天下、稳民心的战略产业来抓,高度重视农业科技人才队伍建设,加大农业新品种、新技术的研发和推广应用,不断完善农业基础设施,尤其是近三年连续干旱,楚雄州进一步加大了对农业各方面的投入,狠抓粮食增产增收不动摇。2011年,粮食总产量达到105.5万吨,创造了新的理事纪录。
张太原说,农业发展靠科技,科技创造靠人才。在我州农业战线上有一批埋头苦干、吃苦耐劳、兢兢业业、无私奉献的农业科技工作者,李开斌及其科研团队就是他们中的杰出代表。30多年来,李开斌及其团队,矢志不渝、永不停歇,倾注毕生心血致力于“楚粳系列”水稻育种,先后育成“楚粳”系列水稻品种23个,累计推广种植4657.61万亩,增产稻谷30.61亿公斤,实现农民增收64.28亿元,为保障全省粮食安全发挥了重要作用。其中,“楚粳8号”连续3年创水稻百亩平均亩产最高纪录,今年在全省推广面积约200万亩,占“滇中温暖稻区”种植面积的40%。这些成绩的取得,是李开斌及其科研团队不懈努力、勇攀高峰的结果,是各位领导和专家学者关心帮忙的结果。
农业部科教司副巡视员郭立彬说,水稻作为我国第一大粮食作物和最主要的口粮作物,以27%的面积贡献了37%的粮食。通过观摩了超级稻“楚粳28号”百亩示范方现场,看到水稻长势喜人、丰收在望。这一切得益于楚雄州委、州政府对“三农”工作高度重视,对发展粮食生产高度重视,对发展超级稻大力支持;得益于楚州农科所李开斌研究员及团队长期从事水稻育种研究,选育出的优质稻楚粳27号、28号,为云南省粮食生产的的稳步发展做出了积极地贡献;得益于政府、育种单位、推广单位和企业相结合的科技服务机制。
与会专家认为,“楚粳28号”在短时间内能够在云南得到大面积推广种植,不但高产优质,而且抗病性强、适应性广、极大地提高了粮食产量和增加了农民收入,说明楚雄州委、州政府高度重视农业生产,重视科技成果的应用,重视科技仁慈啊的培养。专家指出,多年来,我国的粮食安全问题依然存在,其主要是口粮安全,归根结底就是水稻安全。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对粮食的需求也越来越精细,不但要吃得饱,还要吃得好。近年来,吃粳米的人逐步在增加,而“楚粳系列”便是人们的选择。希望李开斌及其团队再接再厉,不断推出新的科技成果,创造出更多的样板和经验,为楚雄州、云南省、西南地区乃至全国水稻生产作出新的更大贡献。
近年来彝州现代农业科技取得的新突破,见证了楚雄州为推动农业科研工作所做出的努力,也充分展示了全州在行业内开展现代农业科研取得的骄人成绩,彰显了以李开斌为代表的农业科研人敢做敢为的胆识和气魄。白驹过隙,光阴荏苒。彝州现代农业科研探索之路一走就是多年,往事历历在目,步履维艰,但成绩斐然,令人欣慰,百感交集。在2012年的金秋九月,青山之间,乡间田野,楚粳28号百亩方现场测产的珍贵历史画面,将被永远定格深藏。
彝州现代农业科技长卷开篇,初见成效,山乡巨变,五彩斑斓,但这些远不是结束,只是新的开始,就像李开斌说的,农业科研之路永无止尽,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今后要继续强化广适性品种的选育,不断选育出“农民愿种、市场认可”的优质水稻新品种,使更多稻区能够推广种植育成的“楚粳”水稻新品种,让更多的农民群众受益,继续为保障全省粮食安全做出贡献。
甘为大地金种子
有人曾经问李开斌,我们现在吃的大米都是你们团队培育出来的吗?他回答说,楚雄州的水稻90%以上都是我们培育的“楚粳”系列水稻,只有很少一部分低热地区种别的品种。也就是说,楚雄州大部分人现在天天都在吃李开斌团队辛苦培育出来的大米,吃了几十年,却到今天才知道这个米的种子从何处来,这无疑会让很多人觉得惭愧。尤其是当今这一代人年轻人,从小几乎没有吃过包谷饭,没有饿过肚子,听到上一辈人讲起大集体苦工分还吃不饱时候的往事,都觉得很稀奇,有时候甚至不相信。他们只知道自从能记事起就有白花花的大米饭吃,却不知道有多少个“李开斌”在背后默默耕耘。时代的进步和科技的发达,往往会把中华传统文化所倡导的知恩感恩扔得太远,远到难于捡拾回来,这应该算是社会前进经济发展中的一个重大遗憾。
很多年前,一些村庄路边的土墙上会用大红字写着这样一条标语:“喝水不忘挖井人,吃米不忘袁隆平”,旨在提醒人们要知恩感恩。但现在年轻人对科学家及其成果并没有多少认识,也不知道他们为取得这些科技成果流了多少血汗,有的甚至不珍惜前辈科学家们的劳动成果,随便糟蹋和浪费粮食。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近年来对科学家和科技工作者的奉献精神、艰苦劳动、科技成果、相关知识宣传不够。公共场所悬挂张贴的几乎全是“歌星”、“影星”、“模特”;个体或国有书店摆放的多是武打、言情、算卦,极少有科普书籍和科学家传略。再者,对科技成果和突出贡献的科学家奖励金额较少,对世人不具吸引力,难怪有些青少年说:“我佩服科学家,但不羡慕科学家”,我只想当个体商人,不愿当科学家。
一名中学老师在某次演讲报告会上语重心长地讲到,他们班上有很多学生都是“追星族”,他们能准确说出大部分港台明星的身高体重、兴趣爱好、获奖情况甚至花边绯闻,对他们所演出的电影、电视和歌曲作品更是如数家珍,但当有一次老师在课堂上问起同学们,有谁知道自己的父母穿多大的鞋子时,全班竟然没有一个学生回答出来。这名中学老师感慨说,现在的年轻人物质生活条件太好了,就把传统道德全都丢了,他们认为那是老掉牙的东西,而去追求那些虚华不实的享受,真让人心痛啊!
听到这些现象,在心痛的同时,其实我们更应该反省。也许在此之前,很多人都不知道培育出“楚粳”系列优质稻种的李开斌,这片彝州大地上一定还有很多吃米忘了“袁隆平”的人。也有人问李开斌:“你在农业科技方面做出了这么多贡献,可以说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广大农民群众的温饱问题,但好像认识你的人也不太多,而且到现在你们全家还住在农科所大院这种很普通古旧的单层房子里,看起来国家并没有在经济方面给你相应的回报。你有什么想法吗?”李开斌笑着说:“我从事水稻育种工作,就是为了让农民多收一点粮食,至于我们自己,够生活就行了。”
多么平淡朴实的话语啊!很多人小时候大概都听过的一首歌,里面有一句歌词叫做“为了母亲的微笑,为了大地的丰收”,如果说李开斌35年来只做了一件事,那么这件事就是所有的辛苦努力,只为了大地的丰收!这一件事,就已经释放了他全部的光和热;这一件事,就能让大地母亲安详微笑!他这一生,活像一粒播撒在大地上的金种子,虽然没有庞大的身躯,没有耀眼的光环,也常常被人遗忘,但他却能在不经意之间蓄积力量,经过阳光雨露的滋润,所到之处皆能生根发芽,遍地开花结果,供养了红土地上一代又一代的彝家儿女。
一名采访过李开斌的记者说,自从深入了解李开斌在培育“楚粳”水稻过程中的很多感人事迹后,每当他下乡看到大片金黄的田野时,看到农家小院晒着堆积如山的稻谷时,当他抓起白花花的大米放进电饭锅时,当他每天坐在香气四溢的饭桌前端起碗时,眼前总会情不自禁浮现出李开斌头上缠着纱布,戴着草帽,低头弯腰在水田里挥汗如雨,不时用纱布擦眼睛的情景,以及他忙碌在很多人都承受不了的温室里那一幕。每每这些时刻,心中总是充满着无限的崇敬和感恩,让他忍不住热泪盈眶,不得不将这一种难于名状的心情付诸笔端。
但愿所有看到这篇文章的读者,尤其是土生土长的楚雄人民,都能从此生起知恩感恩之心,都能被一代又一代水稻专家的精神所震撼,秉承他们敬业奉献的优良传统,在自己的平凡岗位上创造出辉煌的业绩,并将这种朴实的精神代代相传,永远不要被金钱名利所诱惑和腐蚀。也希望所有的读者乃至楚雄人民都能牢牢记住这一颗彝州大地上的金种子----李开斌。
李开斌在试验田工作场景
李开斌在温室工作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