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台湾U——2飞行员叶常棣(续二)
三、被秘密安置在武汉农村和工厂的日子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叶常棣被秘密遣送到武汉郊区一处农村进行劳动改造。从军队到地方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的情况,他所在的公社和生产大队也只有极少数干部知道这是个情况很特殊的有问题人。那时候各级干部政治观念和纪律性都很强,他们谨从上级的要求: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问都不要问,一要看管好叶,不经上级有关领导批准,绝对不许外人接触他。二是按照当地农村的实际条件适当安置好他的生活,基本上按照生产队的一员对待。据我后来的了解,生产大队和小队在这方面分寸度数掌握得都相当好,没发生过任何意外情况。基本是属于外紧内松。
那时候我们的农村,农民都是集体劳动,一起出工下田,一起收工回家,农民除了走亲戚有时到城里购物,平时很少与外交往,没有电视,电话只有大队部有,资讯就是听村广播室的大喇叭。
老叶和我说,这是他第一次当农民、在农村生活。这里不像北方,属于水乡,青山绿水。他每天随着生产队的人下田种菜、除草、浇粪。开始不会干,农民边取笑他边手把手教他,特别是那些妇女们喜欢和他开玩笑,说他是城里的知识分子,五谷不分,虽然他年富力强,很多重活脏活儿都不让他干。住在生产队的一个仓库里,他把仓库打扫的很干净。开始他不会生炉子做饭,生产队的妇女们主动帮他教他。谁家做了好吃的不是把他叫到家里吃,就是让孩子送来。谁家办喜事请客,也唤他去喝喜酒,还把他奉为上宾。他换下的衣服,经常被人拿去洗。队里派人到城里拉化肥,农民们也喜欢拉上他,慢慢他学会了开拖拉机、修拖拉机。大伙都夸他聪明能干。但有一次拖拉机翻了,正好压住了他那条负过伤的腿,大家急忙把他抬了回去。这事惊动了大队和公社的干部,赶紧把他送到医院检查治疗,生产队派人专 门照顾他。还好,不久他就出院了。他又回到他住的仓库里,每天都不断人去看望他,有送排骨藕汤的,送鸡蛋的,晚上农民们没啥事就陪她聊天,东家长西家短瞎拉呱,还喜欢说笑话和带荤味故事,常引得他和大伙哈哈大笑。这种时候,他会忘记一切,忘记自己的不幸身世,也索性随遇而安。可是晚上睡不着还是想自己在台湾的亲人,想自己新婚不久便分离的妻子,转眼十几年过去了,生离死别,音信全无,不知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每想到这些,他都黯然神伤,一次次泪水把枕头打湿。
我曾问他:当时有没有人给你介绍对象,或有年轻的女人爱上你?他说有过,是村里一个年轻的寡妇,人长得也不错,挺利索的,很能干,待他很好,曾主动向他表示爱意。他也曾心动过。但是理性又告诉他,不合适,他不能把自己的身世告诉对方,自己的命运以后如何,无法想象,弄不好会害了人家,所以一直没敢答应。这使那个女的很失望,没办法啊!
后来,上级把他调到了市区的一个机械厂,从此他告别了生活多年的农村。厂里领导和工人师傅们都很热情,待他很好。他先是跟班学习,厂长发现他有文化还识外文,就让他学习和参与机械制图,老叶说,我学过三角、几何、函数,所以很快就入门上路了。我到工厂采访,了解老叶在厂里的表现,厂长和几个老师傅说,老叶很聪明,善于动脑筋,有些技术难题,经老叶一琢磨,嘿,就解决了,制图、钳工、车工都行,是工程师的料。每逢解决了个技术难题,任务完成的好,厂长、技术骨干和他都会到街上的餐馆搓一顿,喝啤酒。在工厂也没谁问他的出身经历,那年头知识分子下放锻炼改造的事也多,不管怎么说,工人感情都很朴素,思想不复杂。
工厂领导对我说,厂里谁都没把他当外人,都是当做工友,他每天也是笑呵呵的。老叶也证实说:是这样,厂领导和工人师傅待我的确不错,每月还有四十多元工资,我若不是这个身世,家在这里,也会满足的。生产队的朋友来看我,他们都很羡慕的。
厂领导还和我说,老叶原先在的公社和大队的干部进城办事,也常来看望老叶,还给他带着村里产的梨子、香瓜。老叶也请他们在街餐馆吃饭。
再后来老叶被调到了大学。走时厂里领导又请他吃饭,给他送行。老叶到大学后还抽空回过厂子,工人师傅们高兴地说:“叶师傅,你当了大学教授可别忘了咱们工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