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下文说的所有“中国电影”均指“中国内地电影”)
看《风声》这部电影,如果你不是特别的挑剔,如果你不是总拿它和某某某某已经被广泛认可了的经典电影做比较,如果你不是只看了10分钟就无条件的说它不好并认为它从根本上就是一个“烂”字,如果你不是只挑出一点毛病就简单粗暴的将整部影片否定,如果你不是一味的鄙视中国电影并且一厢情愿的热爱好莱坞电影,如果你的内心还没有变得像这个世界那么冷漠并还有那么一点点人文关怀,我相信,你一定会觉得《风声》是一部好看的电影,一部好看的国产电影。对于一向关心中国电影的观众来说,它甚至是我们等了好久的一部电影,一部等了好久的商业电影,一部等了好久的好看的商业电影。之所以说等了好久,是因为我们终于等到了一个靠讲故事取胜的电影,一部靠讲故事取胜的好看的真正意义上的国产商业电影。
文革之后,由于中国电影一味的追求电影的艺术性,一味的追求电影作为个人思想的艺术表达工具的种种表现形式和表现方法,中国电影在屡屡斩获国际大奖的同时,也失去了他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一直到解放后文革前所积累起来的优秀的电影叙事传统。新一代电影人要革老一代电影人的命,这个革命者就是所谓的第五代,被革命者就是以谢晋为首的老一代电影人。被革命的对象不是人,而是中国电影自从诞生以来的优秀的叙事传统。从此,中国电影失去了它的传统,同时也失去它的观众。失去了观众的中国电影只能作为世界艺术电影体系中的一个小跟班儿的,他不可能出现像欧洲那些殿堂级大师那样的对电影作为一门艺术起着开拓作用的电影大师,也不可能再拍出如《一江春水向东流》《红色娘子军》《小兵张嘎》这样老少皆宜雅俗共赏的好看的主流电影。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中国加入WTO,中国电影不再被政府包养,好莱坞电影大量涌入,人们发现中国电影如果再不商业,中国电影就会像台湾电影一样死掉。于是已经年过半百的饱经沧桑的曾经的革命者——第五代们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想扛起中国电影。但是他们很快发现,他们没有这个能力,他们从学电影的第一天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拍商业电影,他们曾经从骨子里排斥甚至鄙视商业电影。商业电影需要一个好看的故事,需要用电影手段讲出一个好看的故事,这正是艺术电影最排斥的东西。于是,第五代不会讲故事,第六代不屑讲故事。10多年来,中国电影一次又一次的商业尝试,不是大而无当,就是偷奸取巧,不是曲高和寡,就是哗众取宠,一次次的尝试表明,中国电影太需要会讲故事的导演和编剧了。10多年来,中国几乎没有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拍给最广大的人民群众看的扎扎实实的商业电影,即使是冯小刚的电影,也是剑走偏锋式的小品段落的集合。现在,我们终于看到了一部《风声》,一部扎扎实实的靠故事取胜的电影。当然了,这里自然有作为监制的冯小刚的功劳和冯小刚的影子。
《风声》之所以好看,是因为它的故事性,它的故事性主要来源于两个方面:一个是电影剧本,一个是导演的镜头语言。
《风声》的剧本改编自麦家的同名长篇小说,这给影片提供了强大剧作基础。改变长篇小说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去繁就检,这一点《风声》做的非常好。影片所有的故事几乎都在围绕着一个类似于杀人游戏的智力游戏,当我们看到影片的四分之一时,我们基本可以下一个结论:这几个人谁也走不了,都得死在这儿。下面我们要看导演怎么让这几个人一个一个的死掉。这个博弈的过程除了影片中敌我双方的博弈,还有观众与影片作者之间的博弈,影片一定要能牵着观众走,一定要做到“情理之中,意料以外”,影片一定要比观众高那么一点点。当然了,如果观众对这个过程不感兴趣,或者如有些观众所言,影片一开始他就看出来了“老鬼”一定是周迅和张函予并且对谁死谁活这个过程一点儿兴趣也没有,那么,我们只能说这部影片不适合这部分观众。在这个过程中,观众看着影片中一个一个或无辜的,或观众喜欢的角色被冤枉、受以极刑直至死去,观众会产生或出于人道主义的,或出于价值认同感的悲痛,这悲痛又在影片结尾坏人得到惩治,好人得到永生时转化为对人生对历史的价值观上的认知。这也是《风声》这部影片高于纯粹娱乐电影的地方。影片最后,当周迅用摩斯码秀在李冰冰衣服上的临终遗言一行行飞出的时候,一个富家小姐,为了民族大义,为了自己的信仰,义无反顾,视死如归,不能不让人动容。
之所以说《风声》是一部我们等了很久的电影,还在于我们在《风声》中看到了中国电影中几乎是绝无仅有的电影镜头语言,简练、准确、犀利,甚至有点飘逸。有点好莱坞的影子,但又不像好莱坞那么呆板和千篇一律。影片开始时街上寻找“瘸子”的段落,影片中大量的吃饭开会段落,演员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牵着观众的脑力跟着导演的意图走。我们为什么会怀疑这个人,为什么不怀疑那个人,这一切都是导演的镜头在带着我们走。大家可以想一想,一场大家坐在一起吃饭的戏,可以有无限多种拍法,为什么这个段落会产生这样的感觉,为什么那个段落会产生那样的感觉。这都和导演的视听语言有关系。
当然了,《风声》并不是一部完美的影片。比如整部影片的细节很少;对如地狱一般的牢房这个特殊空间的叙事作用利用不够;对演员的心理刻画不够;所有演员的性格主要来源于演员造型和大的动作而不是表演上的细节和镜头上的细节;英达死的太早导致后半部影片的悬念大大减弱;整部影片所有的灯光都有些过亮肯定是有待商确的;影片的结尾不够简练甚至有些狗尾续貂,等等等等。但我觉得这些都是小问题,因为一部影片最难掌握的是整体“节奏”,这部影片这一点非常好。就像一座大厦,整体造型和结构都非常好,并且坚固耐用,只是装修和某些细节有点儿缺憾,没问题,修饰修饰就好了。如果反过来,一座大厦,装修和所有细节都非常好,只是风吹吹就倒了,肯定不行。
最后,对待中国电影一定要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