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落入凌家的政敌——洛森家族掌握中,凌卫遭到名为监护,
实为禁锢的不公对待,被关入秘密的地下牢房。
更糟的是,为了找回失去的情人,英俊而执着的艾尔.洛森少将,
把所有极端情绪,通通倾泻在凌卫这个俘虏身上。
为了让凌卫在精神上彻底屈服,男人的手段一次比一次辛辣,
「你和那两个欺骗你的家伙已经没任何关系了。」
「在复制人身体里射精,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密室中,握有生杀大权的男人为所欲为,肆无忌惮,
老练地挑逗这具柔韧完美身体的同时,
也不忘以最刻薄的言辞,对猎物狠狠地羞辱。
痛不欲生的凌卫,眼底却始终燃烧着倔强顽强的火焰。
绝对,不可以认输!
折翼的年轻苍鹰,该如何冲破重重枷锁,再次鹰击长空?!
楔子
假如在几百年后,联邦出现了一本内容详尽真实的媒体大事录的话,那麼翻到上元1774这一年,跳进阅读者眼帘的第一个名字,必然是淩卫。
毋庸置疑,淩卫在这一年,成为了联邦最具有争议性的名人。
淩家,还是洛森?
淩卫指挥官最终花落谁家,为谁效命?
这些就是当年全联邦最大、最全面、每一家媒体都穷追不舍的新闻。
这里面涵盖了最能激发人们想像力和激情的元素——将军世家、嫡子和养子之间的倾轧、战争、功勋、权力、亲情、叛变……
撩得记者们如见血的苍蝇,拿著麦克风不辞劳苦奔波於军部大楼和各将军宅邸大门之外。
因为无法接触到故事的第一男主角,淩卫指挥官,这些媒体人士的想像力从而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他们按著各自的看法,演绎出不同的故事版本,给淩卫安上无数个他本人根本无法想像的首码词。
支援洛森家族的人们,称他为英勇的反抗者,在网路上热情洋溢的给他留言。
「做得好,指挥官!」
「大胆作出这样的选择,一定是因为在淩家受到不公正的对待吧?我也是养子,很明白被养父母忽视,被养父母亲生的小孩欺淩的感觉,所以,我会支持你到底的!」
而支持淩家的人们,则爱恨交加地称他为令人遗憾的背叛者,频频对著镜头发出焦灼的呼唤。
「回来吧,淩卫,你的家人会接纳你的!」
「如果养育了二十年的儿子,一旦飞黄腾达了就掉头不顾自己的养父母,那我们还能相信什麼?」
「真的是撞到了脑袋,才作出这种让人无法理解的决定吧?」
「洛森家估计在里面用了什麼诡计……」
何等热闹呀。
作为联邦人,你也许不知道总统,不知道军部,不知道最当红的明星,但是——你绝不可能不知道淩卫!
就在各媒体报导铺天盖地,在萤幕上纷纷口沫横飞地打著嘴仗时,女王陛下优雅出手,对联邦最高法院送上一纸王族信函,措辞含蓄地建议最高法院废除《联邦公民自由人权法》第两百三十条。(正是同一条法律,让艾尔.洛森合法「拥有」了淩卫。)
女王的理由是,「为了联邦公民的人身自由得到更充分保障」。
这一来,媒体和联邦人民都为之激动万分了。
女王!
女王陛下终於也站出来说话了!
精明的女王轻轻地动了动手腕,就在发红的锅炉底下再塞了一把熊熊燃烧的柴火,把联邦这件人人关注的大事直接送上最高沸点。
不过,大多数人所不知道的是……
与此同时,另一份信函也悄然送至联邦最高法官的桌案之上。
这份信函塞在法官每天都会收到的,高高摞起的几百份信函中,似乎没有任何足以重视的地方。
在当时,最高法官正头疼于女王忽然递到他怀里的烫手山芋,为《联邦公民自由人权法》第两百三十条而寝食难安,无暇他顾,处理信函时,他只打开扫了几眼,就随手塞到了一边。
也很难责怪最高法官不够细致谨慎的处理方式。
毕竟,在淩卫指挥官应该归属哪一派的沸沸扬扬的吵嚷声中,这一份信函就如离爆炸现场两公里远的街角里安静的一粒野草种子,绝对的不起眼。
於是,这粒被忽视的野草种子,匍匐在肥沃的土地里,开始默默等待著发芽的时机。
这粒种子,这份不起眼的信函,有著一串长长的抬头名。
它,就是——《有独立意识之复制人所应得的人类权利,第三次正式提案》!
第一章
「你,够了吧!」
在男人终於结束强吻的一刻,淩卫总算有机会找回自己的呼吸,并且爆发出压抑已久的痛斥。
「终於想反抗了吗?其实我很期待,因为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不用有丝毫顾忌的真正侵犯你了。」
自从落到艾尔.洛森的掌握之中,被这样无耻而现实的话砸在脸上,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了。
不管听了多少次,羞辱感和愤怒,还是和第一次一样强烈。
淩卫的反应也是和第一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紧咬著洁白的牙齿,发出吱吱的磨牙声。
仿佛燃烧得正旺盛的发红的炭,被忽然淋了一桶冰水,就算狠狠握著拳头,很想一拳把眼前那张英俊邪恶的脸打成碎片,却被不由人的情势活活按捺住了。
甯死也不想被男人侵犯。
所以,不得不暂时屈服在男人的要胁之下。
一想到这一点,被羞辱的愤怒就更加强烈,瞪视男人的黑眸,闪烁出比星辰还明亮的,充满痛恨的光芒。
更让人生气的是,艾尔.洛森,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瞪视。
「被我吻的感觉,就这麼不好吗?」
「…………」
「抱歉,不该问你感觉之类的话题。也是,对你来说,感觉是无足轻重的东西。复制人对主人的行为,只要闭著眼睛接受就是了,」艾尔表现出一种傲慢的理所当然,「说到底,你也就和充气娃娃的用途差不多。」
用悦耳的低缓音调,说出来的却是令人痛恨的话,啡色眼眸扫视眼前没有一丝布料遮掩身体的年轻军官。
察觉到他的视线瞄到不该瞄的地方,淩卫敏感地并拢双腿,把手看似随意地放在重要的部位上。
「手不许挡著那里,拿开。双脚也打开,我要看见你的性器。」
「看著另一个同性的身体,真的让你感觉愉快?同样的器官你也有吧。」
淩卫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漠强硬。
「同样的器官我当然也有。如果你不遵守我的指令,我不介意让你尝尝它真正的厉害。在复制人身体里射精,到底是什麼滋味呢?有点好奇呢。」调戏轻薄之词,在艾尔.洛森嘴里用平淡如水的语调说出来,很从容地羞辱著对方。
淩卫的脸微微变色。
局势相当不利。
他身无寸缕,光著脚板,而对方穿著威严的少将军服,脚踏小羊皮长膝军靴,整齐得令人发指。
一开始,淩卫完全无法适应这种赤裸裸的相处模式,他曾经把床单抽起来遮掩身体,但后果是差点被艾尔.洛森按在床上强暴。
「胆敢违抗我的命令,唯一的后果就是让你被物尽其用。不过,这大概是你想要的吧,毕竟和你的两个弟弟做了很多次,身体上习惯了被男人侵犯,所以故意来挑逗我,对吗?」
「谬论!」
「没想到,复制人也有这麼饥渴的品种。我是不是应该去查一下,科学家在制造你的时候,也许在你的DNA里嵌入了性饥渴的特性?」
「够了!你要羞辱我到什麼时候?」
「到我觉得满意的时候。问题是,你想接受怎样的羞辱?在我面前赤裸的接受自己的命运,还是让我直接在你身体里发泄?」
被弟弟们之外的男人用下体抵住自己的恐怖感觉,让淩卫停止了反抗。
并不是害怕被侵入,被撕裂的肉体上的疼痛。
而是,自己的身体,是属於淩谦和淩涵的。
这就是底线。
於是,连用床单或者窗帘遮掩,也列入禁止的行为中。
面对著艾尔.洛森仿佛烙铁一样的目光,他唯一能武装的,只有心灵。心里充满屈辱和难堪,但是,不能让这个男人太过得意,也不想听见更多羞辱的话,就必须装出根本不在乎的淡然表情。
「为什麼忽然不说话?」
在男人面前,想保持沉默也成了一种奢望。
只要有丝毫不满意,就会用强暴这个无耻的事情来威胁,淩卫完全不明白,身为洛森将军家族的继承人,艾尔.洛森到底是如何养成这种邪恶至极的性格的?
从前在军部里,居然一点也看不出端倪。
这家伙,真是隐藏得太好了。
「没有思想和反应的复制人对於你来说,不是更称心如意吗?」
「果然没有驯服,居然还敢顶嘴呀。」男人悠悠地叹了一句。
出奇的,掌控大局的艾尔.洛森似乎没有被惹恼。
啡色眼睛射出遇见挑战时才闪烁的精芒,视线再一次从淩卫身上扫过。
指挥官结实修长的腿充满魅力,线条的弧度堪称完美。
真是……很诱人。
艾尔不由自主地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活泼泼的卫霆,每次钻进自己的房间,总叫嚷著航行中多少天没有洗澡,要借用他的浴室。
有一次,浴室里没有准备乾净衣服,那胆大包天的小子甚至披著大浴巾,招呼也不打一声地从浴室里出来,大刺刺在他面前打开衣柜找衬衣和长裤。
雪白的大浴巾下,散发著小麦色健康光泽的小腿仿佛小鹿一样轻松灵活地在地毯上摆动著,根本就不知道一旁的艾尔已经被刺激得浑身绷紧,像饥饿的蹲在草丛中的野豹一样屏住呼吸。
如果……当时勇敢一点,伸手抚摸这双诱人的腿,后果会怎麼样呢?
也许会被卫霆痛揍吧。
可是,和现在令人绝望的状况比起来,可以被卫霆痛揍,也足以视为一种幸福了。
「这样做太恶心了,你……」
「不准躲开。」
啪!
巴掌著肉的声音在房间响起。
因为躲避艾尔的抚摸,淩卫赤裸的大腿上挨了一下。
对於曾经在前线英勇负伤的指挥官来说,这种挨打的力度根本不算什麼,大腿上的肌肉也只是被打得微微一弹。
可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却是很羞辱人的方式。
赤身裸体的,被一个至少是外表上看起来,年纪相当的同性肆意拍打身体,就像调教宠物一样。
「你这个,混蛋。」淩卫低声吐出怨恨的字眼。
「嗯?你说什麼?」
听见恶魔充满危险的反问,淩卫咬紧牙齿,倔强地瞪著对方。
如果不能在言语上反击,那麼,就用气愤的眼神传达内心感受。
可怜的淩卫。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倔强瞪视才是苦难的来源。
漂亮淩厉的眼神,就像磁铁吸引金属一样,把艾尔.洛森的注意力牢牢俘虏了。
和卫霆,一样的眼神……
「躺到床上去。」男人轻描淡写地下令,让淩卫的心脏紧缩了一下。
「干……什麼?」
「例行消毒。」
「别开玩笑了!每天干这种无聊的事,你这个军部少将就没有一点公务要办吗?」淩卫的抗议,显出一丝色厉内荏。
「还是你希望我用镣铐来对付你?」
这几天来,都必须接受命令,躺在床上,让男人肆意抚摸身体的每一寸。
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是抚摸的酷刑,在心理上,就像尊严被慢慢剥下一样痛苦。
而艾尔.洛森这样做的理由,更让淩卫讨厌。
「这具身体被淩家的孪生子接触得太多了,充满了恶心的毒素。没办法,为了恢复身体的纯洁,我只能辛苦一点,一遍一遍地把那些恶心的淩家气息从你身上扫走。」
你的气息才是最恶心的!
淩卫在心底不甘心地回嘴。
同时也泛起一阵战栗。
这男人,确实正在试图把自己身上,和淩家有关的一切抹去。尤其是淩谦和淩涵……对未来的不安,像黑暗一样侵袭著淩卫的心灵防线。
「别碰我!」
「复制人没有说这种话的权力。」
男人的手掌按在胸膛的肌肤上,彷佛贴上了一块滚烫的烙铁,如果不是早有心理准备,淩卫可能会失声叫出来。
为什么?
明明是……只有那两个家伙,才能触碰的东西。
「浑身都在颤抖,放松一点,我不会伤害你的。」
「如果那么好心的话,就请干脆不要这样做这种事。」
「不是很舒服吗?」
「一点也不!而且相当厌恶!」
「为了你那根本不存在的贞操,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躺好吧。记住,你只是一个人造器皿。舒服也好,厌恶也好,你的感觉并不在我考虑范围内。」
只要卫霆舒服就好。
卫霆他,应该会感到快乐吧。
对凌卫说出绝情的话的同时,艾尔·洛森却是用最温柔的手法抚摸着他。
啡色眼眸里,也射出深沉的爱意。
触感细腻的皮肤,结实的肌肉,均称的骨骼……
指尖在肩胛骨上滑过微妙的弧度,落到细瘦却充满韧性的腰,每一寸,都是他恣意怜爱的对象,也是他所仇恨的囚笼。
卫霆,你就被囚禁在这优美的囚笼里。
你在沉睡吗?
在沉睡的海洋里,你孤单害怕吗?
是否有机会,醒来瞬间,感受到我充满渴望的触碰?
不要怕,艾尔·洛森在这里。
感受我的抚摸吧。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被你知晓的机会,我也会锲而不舍。
手掌下的身体像受到很大的伤害,持续着激烈的颤抖,艾尔把手掌插入竭力并拢的双腿中央,握住脆弱的男性器官时,凌卫发出破碎的痛苦的声音,猛然把身子蜷缩起来。
「把身体打开。」
「不!」
男人这一次没有说出威胁的话,而是采用了武力,抓住想逃开的猎物。
强硬地抚摸最敏感的地方。
「呜——!」凌卫咬紧的牙齿间,逸出尊严受到伤害的呻吟。
「纯洁完美的身体,却心甘情愿被凌家的人玩弄,为什么现在又知道羞耻了?」
「放手……」
男人来回撸动掌心里的热块,动作沉着熟练。
觉察到欲望在艾尔·洛森的玩弄下渐渐抬头,凌卫羞愤欲死。
这个恶魔,是存心要把他逼疯了!
「有什么好坚持的呢?像你这样的人造物,不管受到多大的折磨,也不会有人心疼,包括那两个把你玩弄到肮脏破烂的弟弟。」
「唔……啊……啊啊……」
「所以,还不如帮你自己减少一点痛苦,直接消失算了。」
赤裸的年轻人,在床上被衣着整齐的军官压制在床上,刻薄恶毒地抓着私处玩弄,强迫勃起,形成极为罪恶淫邪的画面。
「你……的话,都是,毒药!」凌卫绝望的喘息中,说出这样的话。
被掌心摩擦着,性器顶端渗出羞耻的透明黏液。
艾尔·洛森故意傲慢地指出这一点,然后,发现指挥官倔强美丽的眼睛,氤氲了深深的痛苦。
被讨厌的男人玷污身体,在折磨中,苦苦思念心上人的痛苦。
这痛苦似曾相识。
几乎利箭一样刺中男人的心。
艾尔·洛森恍惚了一下,动作稍一迟疑,凌卫毫不犹豫地挣扎开,打算逃下床。
男人只用了一秒的时间,就把心肠重新冷硬下来,冲上去拉住他的肩膀,把他摔回床上。
「你为什么就不肯投降呢?这个宇宙,根本没有你值得留恋的东西。你的家庭,你的亲人,什么凌谦,凌涵,都只是把你当成有趣的玩具在玩弄。」
「我不是玩具!啊!」
沉重的压力从胸膛传来。
头顶上覆盖下艾尔·洛森乌云般的阴影,唇瓣触碰时,充满掠夺性的舌头钻了进来。
凌卫在窒息中十指苍白地揪住床单,不知道怎样才能脱离苦海。
艾尔的吻,像他其他的作为一样凶狠。
深入执着地吸吮、搜刮、翻搅。
彷佛,要从口腔里,喉咙里,把另一个深藏在这身体里的灵魂找出来一样。
被孪生子以外的男人接吻,被孪生子之外的男人抚摸,被孪生子以外的男人……刺激到勃起,挑拨着快感……
如果如艾尔·洛森所说,人的身体里,真有一个意识的海洋,一个逃避的港湾,也许凌卫真的会放弃一切地沉没,只求远离这种绝望。
可是,如果放弃的话。
就永远见不到那两个欺骗他的小混蛋了……
摧残心肺的魔咒,在男人强制性的吻的间隙中,源源不断地钻入耳内。
「这个世界不需要你存在,没有人在乎你,没有人爱你。」
骗人!
你骗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值得你为之存在。」
不!
有的!有的!
「凌谦和凌涵带给你的,只是玩弄和欺骗。他们这种花花公子,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爱。」
不是的!
不是的……
赤裸美丽的身躯,在男人掌下宛如脱水鱼儿一样,反弓着,无法反抗地痉挛抽动。
灵魂哭泣着,快感却不听使唤地涌向令人难堪的地方,像辛辣的鞭子抽打在鼠蹊处。
「不要再挣扎了。你越挣扎,我就会越无情地羞辱你,直到把你碾成碎末。」艾尔·洛森感觉着在手掌里脉动得越来越厉害的分身,从喉咙里吐出喃喃的请求,「消失吧,把卫霆还给我。」
收拢掌心,更激烈地玩弄。
「啊——啊!」凌卫发出嘶哑的凄惨的叫声,绷紧了脚趾。
身体蓦然抽搐了一下,彷佛一直勉强支撑的抵抗,终于被打破了。
热流从下腹射出,黏糊了艾尔·洛森的手掌。
他把被弄脏的手拿到凌卫眼前,淡淡地说,「看,你不过是一个被任何人玩弄都会射精的玩具。孪生子对你的看法,也不外如此。」
凌卫失神地看着自己屈服的罪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英伟轮廓上写满的羞耻绝望,映在艾尔·洛森眼底,一瞬间,竟如恶魔之花在黑夜中出其不意绽放,妖艳诡美得令人感动屏息。
冻结在啡色眼眸里的雪山,轰然开裂。
「卫霆,卫霆!」他呼唤着。
伸开双臂,把被他深深刺伤了心灵,受到他无情羞辱的年轻指挥官,用力揽入怀里。
◇ ◆ ◇
到了系统设定好的时间,华丽囚室墙壁上方的小窗帘自动卷起,让一缕黄金般的晨曦斜照进来。
金色光芒笼罩所在,恰好是囚室内那张铺设着柔软材料的双人床。
一具漂亮匀称的赤裸的男性身体,蜷缩于另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臂弯,睡梦中的脸颊,贴着对方的棉质衣领,双目紧闭。
不管是赤裸的,还是穿着睡衣的,两个人的身材都是一流的修长悦目。
舒服的床,拥抱的睡姿,在晨曦爱抚下,被温和的金色光芒笼罩着,彷佛是他们身上散发着一层光晕。
假如拍摄为照片的话,摄影家也许会为这幅美丽照片起名为《晨曦下的爱侣》。
但,不幸的是,真相往往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
在小窗帘自动卷起的那一刻,艾尔·洛森就醒来了。
臂弯上,感觉到沉甸甸但是很舒服的重量。
少将不用睁开眼看,也知道那是年轻指挥官熟睡后,又一次懵懵懂懂地靠进了自己怀里。
这个习惯,也许是和凌家的孪生子睡得多了,培养出来的。
这个猜想让他心里阴沉了一下,但还不至于令他粗鲁地把沉睡中的那一位推到床的另一边,实际上,艾尔眷恋着,这种,被依靠的感觉。
艾尔睁开眼。
五官端正的脸近在咫尺,只要艾尔轻轻往前一贴,就能吻上他的唇。
一旦睡熟了,就像猫一样,喜欢磨蹭着人的——卫霆啊。
彷佛察觉到男人盯着自己的目光,那张看多少遍也不会腻的脸上,眉头忽然微微皱起来,像睡得不舒服地挪了挪身子。
光滑皮肤和睡衣布料摩擦,煽动着男人清晨的欲望。
艾尔不禁想起昨晚自己的恶行。
可是,喘息着,难堪地哭着,在自己手掌里射精的,并不是卫霆。
即使血脉贲张地诱人,那也不是卫霆。
如果是卫霆的话……
想像这一幕,艾尔的心脏忽然不听话地狂跳。
他也是男人,也有男人的欲望,何况,对卫霆的渴望,已经这么多年了。
就算是一座沉默的火山,也该有爆发的一日。
你,什么时候才能微笑着在我怀里醒来呢?
「为什么……」
细不可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随着淡色薄唇的翕动,微热的鼻息拂在艾尔脸上。
那是凌卫的梦话。
「……为什么……」
「对不起……」
翻来覆去,只有那么几个字。
为什么?
对不起。
凌卫已经不再梦见血淋淋的审讯室,这六个字,是他新的梦魇。
从揭破了真相的那一天开始,艾尔就对凌卫执行了他所制定的计划,对凌卫进行强行灌输。
复制人没有存在价值。
没有人会爱上复制人。
复制人生活的世界,是永远被欺骗被玩弄的世界。
责令凌卫必须保持一丝不挂,不是为了养眼,而是为了时时刻刻增加凌卫的羞辱感,然后是不断的洗脑般的心理折磨,同时也辅以药物。
凌卫的每一次饮食中,都放入了微量的神经性药物,使凌卫更敏感、更失落、更消沉。
凌卫表面上看起来反抗性很大,很执拗,但艾尔知道,这男人正被一步步拖下无底泥沼。
每一次被视奸,每一次被抚摸,每一次被强制射精,都是重重的一拳,打在凌卫的心灵防护罩上,不管凌卫是否承认,他正在一点一点失去和凌家孪生子的独特联系。
所以,他才会每一次都在梦中,发出受伤的小兽般的悲鸣。
为什么?
对不起。
对被爱人欺骗感到悲痛。
对身体受到另一个男人的玩弄而内疚。
两种痛苦,两种绝望。
可是,为什么还不崩溃呢?
艾尔琢磨着,是否要增加饮食中的药量,但他立即在心底否决了,过量的神经性药物虽然有利于击溃凌卫的精神,但同时也可能损伤大脑。
不能拿卫霆的身体冒险。
快点回来吧,我的小猫。
艾尔凝视着沉睡的爱人,默默抬起手,指尖掠过他额上斜斜垂下的几缕黑发。
唇角逸出一丝温柔微笑。
本来是不想这样做的,可是,淡如蔷薇花瓣的唇,实在太纯洁,太美好了,他悄悄把头转过一点,一点点地往前靠近。
就在几乎贴上那诱人的双唇时,指挥官彷佛被噩梦所侵,猛然浑身一颤,用力睁开眼睛。
「你想干什么?」凌卫充满警惕地冷冷地问。
艾尔唇边温柔的微笑,如流星一样消逝。
啡色眼眸射出的尖锐光芒,奚落地扫过对方赤裸的身体。
凌卫这才察觉到自己正缩在敌人怀里,窘迫地立即后退翻身,和可恶的男人隔开半张床,背对着他。
该死!
如果有一床被子就好了!
小麦色的背部肌肤,山峦一样优美起伏的脊椎曲线,仍落入年轻少将的眼中。
最碍眼的,是肩上那个小小的烙印。
「这个,要去掉。」
感到自己的肩上被男人的指头按了一下,凌卫不明所以地回头。
下一秒,他就明白过来了。
身体一颤,目光变得恶狠狠的。
「休想!」
这是凌谦留给我的印记!
凌涵的那个,每天都要咬在脖子上面的痕迹,已经消失好几天了。
现在,只剩这一个了。
这是凌谦给的,深深刻在身上的。
就算是小骗子哄着自己玩的东西,可是,那一天的美好,那天凌谦的任性撒娇和拥抱,毕竟曾经存在过。
到了这个时候,甚至不禁要想,如果凌涵给自己的,也是一个无法抹去的烙印,该有多好。
两个烙印,代表两个小混蛋。
「你可是复制人。」
「别和我说什么复制人没有任何自主权力的废话。」
「你好像,又忘记了违抗命令的后果了。」
「如果肩膀的烙印被去掉的话,在我心里,和被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男人强暴没什么区别。总之,印在人在,印亡人亡!」
「在我手里,你以为自己有自杀的机会吗?」
「那就试试看吧。」凌卫咬牙,低沉地说。
房里沉默了片刻。
艾尔眯起啡红眼睛,打量着浑身流露倔强味的囚犯。
只是去掉一个烙印,却出现比被强制射精还激烈的反应。
那么,这个对他来说如此重要的烙印,更非去掉不可了。
「真的不答应去掉吗?」
「不可能。」
「凌卫指挥官,这个烙印,我会让你,」艾尔·洛森冷淡地笑起来,低声说,「自己动手去掉它。」
「不可能。」还是这三个字,从齿缝中坚决地迸出来。
「打个赌,好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就主动的,向你两个弟弟告别,嗯?毕竟你和那两个欺骗你的家伙已经没任何关系了。」
男人的手,伸过来勾??住凌卫的下巴,往上抬起。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牢牢对上。
凌卫乌黑的瞳子流露着坚毅,和艾尔·洛森对视片刻,狠狠地别开了脸。
第二章
圣玛登医院走廊上,穿着高级军官服的美男子步伐快速地朝尽头的休养套房移动。
很快,他停在门前,做了一个深呼吸。
在把房门推开的瞬间,紧锁的双眉松开,脸部线条舒展为一个惹人喜欢的笑容。
「抱歉,妈妈,我来晚了。」凌谦走进病房,二话不说的抱住正转过身的凌夫人,向她脸上亲热的亲了一口,退开一点,打量着母亲,「您的脸色好多了。那么,现在就可以出发了吗?」
凌夫人在圣玛登医院已经住了一阵,每天都受到精心的照顾。
今天出院,是经过主治医生再三精密检查后才首肯的。
毕竟她也没有必须继续住院的理由。
从一开始,晕倒的原因,就有大部分要归咎于心理冲击。
医生当然无从得知此中种种令人恐惧惊惶的绝密,所以只能翻来覆去地说凌夫人的身体一向虚弱,需要小心调养之类的废话。
当然,还开了不少高级补药。
「凌涵呢?」接受了二儿子的拥抱后,凌夫人问起三儿子。
昨天的时候,两个儿子还在视频中说会一起来接她出院。
凌谦耸耸肩,笑得有点坏心眼,像在争宠游戏中取得小胜的那一方,「那个家伙食言了,妈妈。不过他也不是故意的,三个小时前和我通了一次讯,说正准备出发,结果五分钟后,就接到他要开一个紧急会议的通知。」
「这孩子,这么忙呀。」凌夫人轻轻叹了一声,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我也很忙,等一下我也有一个会议要开,不过我比凌涵聪明,昨天就请假了。在我心里,妈妈才是最重要的。」
即使经历了巨大的心灵创伤,但面对儿子显而易见的讨好,做母亲的还是不禁露出微笑,嘴里说着,「你嘛,说甜言蜜语的本事,凌涵是比不过你的。」
「能够让您这样的淑女甜蜜,是在下的荣幸。」凌谦漂亮地行了一个标准军礼。
这个动作却仿佛触动了什么。
凌夫人依然微笑着,眼底的一丝黯淡,却终究泄露出来。
察觉到这一点的凌谦,故作勤快地帮母亲收拾起东西。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可收拾了,高级医院几乎以最优质的物资,提供了病人一切所需,凌谦提着半空的黑色提包,在医生那里俐落地签个名,就小心翼翼地扶着娇弱的妈妈坐上了星际房车。
母慈子孝的温馨背影,很快化作一道引擎喷出的青烟消失在圣玛登医院大门。
在他们身后,医院里无数女性工作人员再次发出羡慕的慨叹。
将军夫人的身份,宠爱她的将军丈夫,俊美孝顺的儿子——若论全联邦最幸福的女人,非这位凌夫人莫属了。
而小巧精致,五脏俱全的高保安性星际房车内,凌夫人姿态温婉的坐在单人沙发内。
尽管努力掩饰,那张和凌谦酷似的面容上,还是逸出淡淡的怅然。
凌谦驾轻就熟地操纵着方向盘。
在他的控制下,即使是微型战机也飞得行云流水,何况这种设计时就倾向于舒适的高级房车。
几乎不引起任何震动感的穿越圣玛登大气层,控制星际房车进入轨道模式,凌谦没有回过头,看着前方的控制屏,语气轻松地说,「对了,知道凌涵今天要开会不能过来,爸爸还想代替他,和我一起过来接妈妈。」
身后没有任何动静。
温暖精致的旅行舱内,气氛忽然冻结了。
凌谦等待着,几分钟后,他确定,如果自己不开口的话,眼前的沉默是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妈妈对爸爸最生气的地方,到底是,」凌谦苦笑着,低沉温和地开口,「到底是哪一点呢?」
晕倒入院后,凌夫人的状态,成了凌家兄弟除了凌卫之外的另一块心病。
知道修罗夫人在第二天就赶到医院,还和凌夫人进行过一番私谈,孪生子愤怒莫名,同时也无比愧疚,他们太疏忽了!
修罗家的出手也太卑鄙了,竟然把生病的妈妈当成了对手!
用膝盖想都知道,修罗夫人来意不善,在她和凌夫人的交谈中,一定故意透露了什么,否则,凌夫人也不会在和修罗夫人的谈话后,毅然拒绝和凌将军见面。
二十多年来亲密的夫妻关系,竟被一夕破坏。
而且看来难以修复。
凌夫人从那一天开始,再也不愿意和凌将军进行任何接触,不要说面对面的谈话,甚至是远程视频也不愿接受。
一向温柔体贴的夫人,第一次显露她沉默的倔强。
不论是外表威严的丈夫,还是精明厉害的孪生子,都感到一丝心惊。
不敢轻举妄动,担心进一步刺激到凌夫人。
这种情况,一直胶着到出院的今天。
「哪一点?」终于,凌夫人低语般的问。
凌谦暗中松了一口气。
即使是没有意义的喃喃反问,但总比一言不发的要好。
「妈妈最近一直在生爸爸的气,所以才不肯和爸爸见面,对吧?」凌谦双手驾驶着星际房车,目光垂下,扫了一下眼前的监视器屏幕,那里正印出后方的凌夫人的身影。「父母吵架,当儿子的也头疼呢。到底是为什么生气,可以告诉我吗?」
「为什么问哪一点呢?」
「嗯?」
「是因为欺骗我的事情太多了,弄不清楚到底哪个地方露了馅,所以,你的爸爸才派你过来向妈妈打探,对吗?」这算得上是凌厉的反问,可是,由于凌夫人习惯的低婉语气,不但不显得犀利,反而透着悲伤,「这就是你们被军部训练出来的询问技巧吧。」
听见这些话,凌谦立即启动了自动驾驶。
解开安全带,从驾驶座上站起来,坐到母亲身边的沙发上。
「妈妈,我绝不会用从军部学习到的任何东西对付你。」凌谦直视着凌夫人的眼睛,少见的认真,「你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吗?」
凌夫人在他的凝视中,怔忪片刻,才叹息着说,「我过去,曾经像你们所希望的那样,信任你们,也信任你们的爸爸。」
「妈妈……」
「可是!」在凌谦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之前,凌夫人截住了儿子的话。
这种急切而缺乏耐性的行为完全不是凌夫人的风格。
正因为如此,凌谦对待凌夫人的态度,也罕见的谨慎顺从。
「家人的信任就是这样不平等的吗?由你的爸爸,来决定什么是我应该知道的,什么是我不应该知道的,这样公平吗?也许你们兄弟,也和凌承云一样,认为这样是合理的?」
听见凌夫人直吐出父亲的名字,凌谦脸上露出苦笑。
「看来,修罗夫人已经把很多事情都告诉妈妈了。」凌谦思忖着,诱导般地低沉地说,「不过,请妈妈不要忘记修罗夫人的身份。修罗家的人,总是不择手段想打击我们凌家的。妈妈如果中了她的诡计,只能对凌家造成伤害。让妈妈和爸爸的关系破裂,就是修罗夫人的目的。」
「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但她是让我不再蒙在鼓里的人。」
交谈的时候,凌夫人一直反握着儿子的手。
这时候,她的十指收紧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都是真的,对吗?」做母亲的,牢牢地盯着儿子,「你们的哥哥……凌卫,他是军部分配给凌家的复制人,复制他和养育他,有着军事目的?他的DNA,来自一个被军部杀害的军人?这一切,你也清楚吗?」
虽然是一连串的问句。
可是凌夫人的眼神,已经说明她已经有能力分辨事实和谎言。
再欺瞒下去,事情只会恶化。
凌谦在心底无奈地叹息,这种场面,凌涵比他更能处理。
如果凌涵今天能来就好了,可是该死的独立调查小组……所谓的会议只是凌谦随口编的借口,凌涵今天其实是被独立调查小组临时叫走,他们要针对新凌卫号在前线作战的视频泄露一事,继续对凌涵进行询问。
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精神折磨。
这也可以看成是洛森和修罗家族联手下的另一记狠招,对于凌涵这样的将军继承人,虽然不能动用肉刑,不过翻来覆去地强制性询问,像一群蚂蚁围住大象慢慢咬一样,也够受的了。
以凌涵的心高气傲,要隔三岔五地面对乱七八糟的人,把自己当成嫌疑犯一样审问,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还要保持心平气和,真是不容易。
凌谦自问,换了他是凌涵,也许早被激得对询问的军官饱以老拳,下场当然是立即被关进禁闭室,同时也加大了凌家在事件中的嫌疑。
不过,现在他所面对的状况,也和精神折磨差不多啊!
明明爸爸、凌涵也有隐瞒妈妈,为什么面对妈妈正面质问的,却只有他一个?
凌谦真想找人来打一架,来发泄无法说出的情绪,但那只能在脑海里想想而已。不管感到多难受郁闷,为了不让事情更加恶化,此刻,向妈妈坦白真相这个任务,只有他可以完成。
「我们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事情真相。」凌夫人刚才问了许多个问题,凌谦没必要一个一个地重复回答。
他只说了一句。
「妈妈刚才提到的事,是真的。」
「…………」
「是否要向妈妈和哥哥坦白这件事,我和凌涵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坦白,不但对妈妈,对哥哥也是一样。不过……」凌谦扯着嘴角,笑了笑,「和妈妈一样,哥哥现在,也知道了。」
这是一个无比苦涩的笑容。
在凌谦俊美的脸上,这样的笑容,让人有想哭泣的感觉。
凌夫人沉默着。
听到儿子坦然承认,最后一层薄纱被利刃刺穿,露出狰狞的事实。
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颤动的眸子,氤氲酸热的雾气。
「现实很残忍,妈妈。我们原本很幸福的家里,藏着军部可怕的秘密,不,是每一个将军的家庭里,都藏着这个秘密。但是,对我来说,一切都没有改变。哥哥是复制人,可他永远是我最喜欢的哥哥。难道,妈妈会改变吗?妈妈会因为知道了哥哥是复制人,就不再疼爱哥哥了?我不相信妈妈会这样。」凌谦的眼里透着绝对的信任,热切而期待地说。
好一会,凌夫人才开口,「修罗夫人说,那个人叫卫霆。」
凌谦怔了一下怔。
他不明白凌夫人忽然提起这个名字的用意。
不过,卫霆这个名字,总是带来令人心慌的变数,让人不知该爱该恨。
没有卫霆,就不会有今天的哥哥;可是,把哥哥从凌家夺走,送给艾尔·洛森的,也是这个早该魂飞魄散的卫霆。
「那个叫卫霆的人,在临死之前……」凌夫人咬住下唇,肮脏的事实,让她的手微微发抖。好一会,她僵硬着把话说完,「凌承云,强暴了他。」
这不再是一个问句。
而是一个陈述句。
凌谦听着,感到一股寒气往脊背冒,艰难地翕动双唇,「妈妈……」
「凌卫,和那个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凌夫人的声音忽然尖锐了,激动地喘息,「他怎么可以面对?这么多年,他怎么可以面对凌卫?面对我?这太可怕了,我的丈夫,残忍地强暴了一个男人,把他折磨到死,然后取走他的细胞,制作出一个长大后会长成一个模样的复制人,然后带回家,让我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抚养!」
凌夫人失控的质问,在最后变成破碎的哭声。
端庄秀丽的将军夫人,伏在亲生儿子的肩上,一声声绝望地问着,「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我到底嫁给了什么人?他曾经是那样正直,是我认识的男人中最温柔,最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母亲的哭声像刀子一样划过凌谦的心脏。
这是来自亲生母亲的控诉,但是,为什么有一种感觉。
这些控诉,也来自另一个他心爱的,被他深深欺骗的人?
凌谦紧紧抱住凌夫人,抚摸着她颤动的脊背,「不要哭了,妈妈。爸爸虽然欺骗了你,但是,他是爱你的。这么多年,爸爸一直爱着妈妈。」
「不……」
「爸爸是因为深爱着妈妈,所以才不敢对妈妈说实话。」
「不,不!」
「妈妈,你怎么可以怀疑爸爸对你的爱呢?爸爸,他是这么地爱妈妈,知道妈妈不肯见他,已经憔悴了很多,还一天几次向医生问妈妈的情况。妈妈,你怎么可以否认爸爸的爱呢?对一个这么爱你的人!」凌谦的声音忽然激动起来。
儿子的声音,让凌夫人从悲哭中渐渐清醒过来。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了凌谦一眼。
声音变得异常微弱。
「爱吗?」
「是的,爸爸是爱你的呀。」
「这种,就算是爱,也是可怕的爱,欺骗的爱。」
「妈妈!」凌谦浑身一颤,「请不要再这样说了,妈妈。请你原谅爸爸,原谅一个深爱你的男人。你们结婚二十多年了,妈妈也一直爱着爸爸。难道现在就因为发现了几个谎言,妈妈就不再爱他了吗?这又算什么?」
凌夫人举起手,抚摸儿子苍白英俊的脸。
「傻孩子,妈妈怎么可能不爱你们的爸爸呢?除了他,还有你们这几个孩子,妈妈还能爱谁呢?」
「那妈妈你就原谅爸爸吧。」凌谦松了一口气。
「不。」
「为什么?」刚刚才松了一口气的凌谦,觉得自己都要被折磨到疯了,「妈妈明明还是爱爸爸的。我可以保证爸爸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任何事瞒着妈妈。」
凌夫人沉默。
她沉默了很久,像一尊安静万年的石像。
但在她的眸底深处,是一圈圈悲伤的挣扎的涟漪。
最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吐出四个字,「我做不到。」
这不是强硬的宣言。
这是失望、心痛、悲哀,人在遭受重创之后,心灰意冷的回答。
「我爱他,但是,至少我现在,无法原谅他。」
凌谦如遭雷殛。
一股不被原谅的恐惧,瞬间狠狠捏紧了他的心脏。
他知道自己很傻,执意要把两者联系起来。
妈妈不原谅爸爸,不等于哥哥不原谅自己啊!
「妈……妈妈……」
「凌谦,妈妈一向不管你们几兄弟的私事,可是,如果你还爱妈妈的话,你今天一定要答应妈妈……」凌夫人重新握住儿子的手。
握住那一瞬间,她才发现,凌谦的掌心,前所未有的冰冷。
母亲慈爱的心,骤然被这冰冷击中了。
要以母亲的身份说出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旅行舱里,满舱的华丽壁纸、摆设、酒具,却飘荡两颗伤痕累累,几近崩溃的心。
「妈妈,你要我……答应你什么?」很久,凌谦以异乎寻常的平静语气开口。
「我……」
「我是妈妈的孩子,在妈妈最需要的时候,不管妈妈要什么,我都会给妈妈。就算妈妈要把我的心剐出来,我也会答应。」
凌谦的话,让凌夫人的心狠狠地疼起来。
泪水再一次氤氲在夫人的眼眸中。
「不,孩子,」凌夫人含着眼泪,爱抚儿子年轻的脸庞,对他发誓,「妈妈只要你幸福,只要你幸福……」
第三章
就在母亲含泪对着二儿子凌谦发誓的同一时刻,三儿子凌涵,正军装笔挺地端坐在常胜星的军部大楼某一间高密级房间内,接受独立调查小组不知道第几百次询问。
「凌卫舰长对于这个信号的反应是什么?」
「凌卫舰长并不知道这个信号。他当时驾驶银华号出战,已经把全舰指挥权暂时移交给我。对信号的处置,是我个人决定。」
「不管怎么说,凌卫当时的做法都显得过于鲁莽吧。堂堂前线指挥官,随便把指挥权交给另一名军官。就算是自己的弟弟,这样做也是违反军部规定的。」
「调査官,军舰上,不许把私情混淆到公事里,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规矩。」凌涵淡淡地斜一眼左边这位三番两次针对他哥哥的调查军官,「请看一看记录,我不但是凌卫舰长的弟弟,同时也是军部特派到新凌卫号上的监督长官。在紧急情况下,我是全舰军官中最有资格临时掌握指挥权的人。」
独自坐在一张椅子上,面对对面一排六个独立调查小组的特派军官。
就像一群秃鹫围住了一头刚刚成年的雄狮。
每个人轮流说话,锲而不舍地对凌涵进行各种提问,试图从他松懈的片言只语中找出一点破绽,从而攻破这座堡垒。
问话已经持续了四个小时,六个调查官都翻来覆去地问到口干舌燥。
这样高强度的审问,被审问者至少会出现一瞬间的晃神吧。
可是,眼前这位气质沉敛,浑身散发着冷淡傲意的将军之子,就像在高级餐厅里品尝珍藏级果子酒一样不动声色。
这样的审问,已经进行了无数次。
同样的问题,调查小组已经问了不下百遍,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没有改动。
他们已经把几百段漫长审问录音整合过,得到的答案令人惊讶,在如此高频率,高强度的追问中,凌涵少将的回答却没有任何令人起疑的地方,不管是用词,还是语气声调。
怎么也找不到前后不一致的地方,假如是别的案件,早就可以放手了。
但是,前线视频信号洩露案,令军方上层震怒,下达了必须追究到底的严令。
昨天,调查小组的负责人,衡吾越中将,私下向修罗将军抱怨,从凌涵身上无法打开缺口,这个案子查无可查时,修罗将军露出快活的笑容。
「就算查无可查,也没有必要太早结案。凌承云的那个小儿子,多折腾他几天也不错。」
「即使是上等将军本人,也必须遵守军部规定,何况他能不能活着成为上等将军,还是一个问号。假如他敢对抗调查的话,你就完全有理由对他进行强制性审问了。」
衡吾越中将出了一声,「修罗将军,你的意思,不会是……对凌涵用刑吧?」
仿佛中将把不应该说的话说了出口,修罗将军不满意地扫了他一眼。
不过,修罗将军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当然不可以无缘无故地这样做,那样凌承云是不会答应的。不过,提供你一个情报吧。凌涵的孪生哥哥,已经晋升为准将,在新凌卫号里任一级飞行官的凌谦,曾经被逮捕过。」
「什么?有这样的事?」
「逮捕是秘密的,最后王族在里面做了小动作,才放回来了。那一次,内部审问科让那小子吃了不少苦头。」说完,修罗将军转过头,炯炯有神地打量着调査官,低沉地说了一声,「衡吾越中将。」
「在,长官!」上等将军的威严,让中将反射性地两脚并拢。
「你入伍多少年了?」
「三十三年了,长官。」
「三十三年做到中将,也算难能可贵了。不过,将来如果局势变化的话,要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不容易吧。」修罗将军扫视着他,发出低沉的笑声。
即使离开了将军办公室,这笑声依然震动着衡吾越中将的听觉神经,牵来层层忧虑。
他当然明白修罗将军的意思。
凌涵这位杰出的年轻军官,将来很可能继承凌承云的将军之位。
假如凌涵成为上等将军,那自己这个曾经三番四次恶狠狠审问过他的中将,会有怎样凄惨的下场呢?
修罗将军的暗示,关键就在这里——要阻止这种可怕的事情发生,唯一的希望,就是让凌涵在这次调查中失去将军继承人的资格,逼他亲口承认他在前线犯下了洩露视频的重大过错。
忽然间,衡吾越中将感到一股阴沉的愤怒。
凌涵简直比一块纯度百分之一百的水华高能源石还硬,根本咬不进去!
许多同僚都认为,自己接受军部派下来的这个调查任务,根本是把自己和未来将军摆到无可回旋的对立面上。
形势看起来的确如此。
审问进入僵局,用刑的话,被凌承云知道了,调查负责人一定死无葬身之地,不用刑的话,拷问不出结果,调查任务失败,调查负责人固然要背责任,最大的问题是将来凌涵坐上将军之位,会怎么报复?
修罗将军很明白,衡吾越是无路可走了……
「把事情说清楚!」蓦然一声怒吼。
砰地一下,手掌狠拍到桌面的声音,惊醒回忆中的衡吾越中将。
坐在他左边的调查人员之一,奈尔林中尉,终于又一次被凌涵似乎永远不会动摇的镇定惹毛了,瞪起眼,不耐烦地对着凌涵吼,「别以为你是将军之子,我们就拿你没办法。我们手上有新凌卫号艾比通讯官的证词,他可以作证,在正T极一号防线正式开战前,他发现了外来侵入信号,并且立即报告给你。而你,作为新凌卫号当时的代舰长,竟然对这个侵入信号视而不见!」
「艾比通讯官发现的,是不明信号。系统探测后给出的结论,信号来自宇宙自然波,不带任何意义。我只是按照规程处理了它。」
「撒谎!」
「调查官,请你注意你的用词。」凌涵还是语气冷淡,这一次,他连斜对方一眼的动作都省了,目视正前方,不冷不热地说,「我不是你们的犯人,只是我一直在主动、积极协助你们的调查。就算你对此毫无感激,至少也该明白,我这位少将对你来说,是长官。」
「你!」
「奈尔林中尉,冷静一点。」衡吾越中将拍拍中尉的肩膀。
在场的几名调查人员的神情,都表示出对中尉的谅解。
他们一起审问了凌涵太多场了,每一场都徒劳无功,整个情形,不像他们在逼凌涵,反而像凌涵淡淡的,默默地反逼他们这群调查官。
长时间的消耗战几乎让人发疯。
「既然无法突破,我们可能要考虑採取新的方式取得突破了。」衡吾越中将叹了一口气,在很长的一段沉默后,说出这样一句。
调查小组的人都一愣。
「长官,你的意思是?」
「我希望进行极限审问。」
中将的话,让调查小组其他成员脸上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虽然反覆审问了很多次都没有得到一点成果,但是,还不至于要进行极限审问吧?何况,被审问 者的身份如此敏感。
房间里蓦然死寂一般。
只有众人视线下的被审问者,少将凌涵,还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仿佛中将的提议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反对,」死寂般的沉默后,第一个说话的,是那位脾气暴躁的奈尔林中尉。他沉声说,「长官,即使审问进行得不顺利,但是,审问是审问,刑讯是刑讯,两者不可混淆。」
中将温和地解释,「极限审问,也是审问的一种。心理学已经证明,受审者在一定的肉体痛苦之下回答问题,如果是撒谎的话,更容易露出破绽。况且,使用的针剂只是使大脑神经感觉痛苦,并不会真的伤害身体。」
奈尔林中尉硬邦邦地说,「总之,这样做,等同逼供。」
一直淡然安坐的凌涵,终于转过视线,扫了这位中尉一眼。
有点意外。
军部里,居然还存活着这种憨直的军官。
衡吾越中将被奈尔林中尉说得老脸一红,可是,他并没有怒形于色,而是点了点头,「当然,调查小组不允许对证人进行逼供,所以,极限审问,要在证人同意的情况下进行。」
调查小组的成员们又是一愣。
心想,长官你不是气急攻心,大脑爆血管了吧?证人怎么可能同意极限审问?
「凌涵少将,你也不愿意继续被调查纠缠下去吧?这样做,浪费了你的时间,也消耗军部的资源。」中将把目光转向凌涵,「我以调查小组负责人的名义,和你做出协商吧。假如你同意调查小组,对你进行一次极限审问,那么,下个礼拜,我们就给出关于你的证词方面的最终结论。从此以后,对你的工作和生活不再有任何打扰。你认为呢?」
凌涵思索了一下,问,「一次极限审问的时间,有多长?」
在场的人,大部分感到吃惊。
看起来,这位将军之子很有可能主动接受极限审问。
他有这么大的信心,不会被痛苦击溃吗?就算真的是清白的,古往今来,屈打成招的人可不少。
「至少十二个小时。」中将回答,「必须有足够的反覆询问的时间,对应你的前后回答。」
「还以为要几天几夜。」凌涵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浅笑。
「我提出的协议,你同意吗?凌涵少将。」
凌涵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同意。不过,我要求调查小组出具正式的商议书。」
「没问题。」
「各位调查官,」就在中将感到露出欣喜微笑的时候,凌涵态度清冷地说,「一直以来,你们问了我很多问题,现在,我可以问诸位一个问题吗?」
调查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身为调查官,被审问者反问回来,真是不常有的事。
衡吾越中将想了想,他大概想表现得公平一些,「你可以提问,但是,我们有不回答的权力。」「你问吧。」坐在他身旁的奈尔林中尉也粗声粗气地说,「看你到底想搞什么鬼。」
凌涵的问题很简单。
「为什么要设立一个独立调查小组,来追查这件事?」
很简单的问题,也很浅白。
但再简单浅白的问题,出自凌涵这种人的嘴,经他低沉的,不徐不疾的说出来,就不由引发了在场者的沉默。
「前线视频的公布,只是让联邦民众了解了我们的战斗,让他们知道了凌卫指挥官的战绩。这一切,真的那么糟糕吗?」
「我的哥哥,凌卫,他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还有他的英勇,保卫了联邦,击退了敌人。」
「这真实的一切,让联邦人目睹,后果那么严重吗?」
「不过是一个没有影响战局,反而鼓舞了己方士气的视频,为什么变成了军部最重大的案子,要用一个由中将带领的独立调查小组来调查呢?」
「揭露真相,有那么可怕吗?」
「我,凌涵。」
「今天,对着独立调查小组的六位调查官,说一句实在话。虽然我在那场战役中,并没有做出任何违规举动。」
「但是,凌卫舰长的视频公开化,这件事,我本人由衷地感到欣慰。」
「因为,没有人可以再掩盖一位真正优秀的军官的成绩。」
「有如此欣慰的事实在前,令我不惧怕任何审问。」
「我的时间很宝贵,艾尔·洛森夺走了我的哥哥,我必须尽快把他救回来。我已经不想再被你们浪费时间了。」
「衡吾越中将,假如极限审问可以一劳永逸,避免你们继续像苍蝇一样围着我转,其实,你应该早点提出来,不用不好意思。还有,我希望可以在这个礼拜内完成这最后一次审问。」
冷冷淡淡地一番话。
这是凌涵接受调查以来,说的最长,也是最认真的一番话。
在说完这番话后,他拿起电子笔,在自愿接受极限审问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第四章
几天后。
「你错过了今天中午的会议。」看见艾尔从走廊那一头走进大客厅,米娜把手上的书放下,抬头对艾尔说:「你的副官刚刚来过,他在找你。」
然后,把两只雪白的手掌合在一起,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艾尔打量。
「知道了。中午的会议无足轻重,本来就不打算参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艾尔没有逃避米娜的注视,反而转过头,和她面对面。
「昨天,还是和那个人一起睡吗?」
「最近每天都这样,不是吗?」
米娜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脸上露出落寞的表情,引起艾尔的注意。
男人温柔地过来,和她坐在一张沙发上。
「怎么了?」
「没什么。」
「要瞒过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你是善于隐藏自己的心理医生,米娜,还是直说吧。」
如果艾尔凶恶地逼迫的话,米娜还不至于投降。但是,恰恰是因为他温柔地态度,假如不直言,内心就会充满愧疚。
眼前的男人,还是如二十年前那样,容易令自己心软。
「你花在凌卫身上的时间太多了,艾尔,我很担心。」
「我们又要讨论这个问题?」
「心里灌输是互相作用的。」米娜的神态有几分认真,「凌卫也许在被慢慢改变,但是你呢?你肯定自己不会受到影响吗?昨晚的事情,我通过监视器看见了,我也看见了,你抱着他入睡的样子。」
「让他在我手里射精,只是一个必须的策略。这里面没有牵涉任何感情。」艾尔轻描淡写地笑了。
真的吗?
米娜在心里反问着,但是却没有说出口。
可昨晚,她在屏幕里看得很清楚,凌卫痛苦地挣扎着,呻吟着在艾尔掌中射精时,艾尔眼底灼热的欲望。
这个男人,并非像机器一样冰冷,像电脑程序一样一丝不苟,他也有男性本能的欲望,也在这场心灵的剧战中摇摆,挣扎着,却最终控制了自己。
为什么?只能是卫霆?
分离了二十年,她终于和仰慕的男人重新在一起,虽然并不是以她最希望的那种方式。她不想和艾尔天天为了另一个男人争吵。
何况,他是那么的一心一意,做着他疯狂迷离的梦。
每天晚上,她透过监视器,都能看见他抱着那个不知该称为凌卫,还是应该成为复杂人,甚至是成为卫霆的男人,睡得如此恬静。
他夺走了凌家孪生子的爱人,当凌卫清醒时,折磨凌卫,凌辱凌卫,而又在凌卫昏睡后,用最深沉的爱意和臂膀,搂着凌卫,珍惜着凌卫。
午夜时分,在床上相拥的两人。
痛苦和幸福,这两种水火不相容的神情,同时出现在艾尔那张英俊刚毅的脸庞上,令人惊讶的融为一体。
正如艾尔在囚室里质问凌卫那样,有时候,米娜真想回问艾尔——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卫霆,毕竟已经死去二十年了呀。
「我上次说的那个方法,什么时候实施?」米娜举起手,拢了拢肩膀的头发。
「暂时不打算使用。」
「为什么?」米娜问,「你也认可,说这会是很有效果的方式。」
「可是太残忍了。」
说出这句话的艾尔,沉默片刻,无奈地微笑。
因为是在米娜面前,所以才脱口而出。
看来,被冰冻了二十年的自己,还是不够老成。
「抱歉,我并不是你说你残忍,米娜。」艾尔站起来,帮米娜倒了一杯鹤舞果酒,递到这位中年女性的手上。
就像他每次安抚她的时候做的那样。
艾尔低缓地说,「我知道,对于凌卫的这件事情上,最残忍的人其实是我。可是,你所提出的方法,我要再考虑。不到迫不得已,我不想使用。」
「我尊重你的想法,艾尔。」米娜顿了一下,然后问,「可是,为什么?」
「没有可解释的原因,只是暂时不想这么做。」
「也许,你对凌卫,还是有一点感情的吧。」
原以为艾尔会矢口否认。
但是,艾尔的反应,却是低头沉默了很久,给出令人惊讶的答案,「也许是吧。」
米娜忽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凌卫的身上,有很多和卫霆相似的品质。同时,也有很多,和卫霆不同,但是同样令人欣赏的品质。」艾尔说,「如果客观地来评价这个人,我会给他很高的分数。如果,在另一个时间和地点,另一种情况遇到他,我们也许可以做朋友。」
「可是,你现在却执意要毁掉他。」
「不错。」
「艾尔,」米娜前倾,用手爱怜地抚摸艾尔的肩膀,「你的心理压力太大了。你要毁掉一个自己欣赏的人,你知道这样做是错误的,却执意如此,为什么,艾尔?为什么一定要采取这种激烈的方式?不要强迫自己做下这么残忍的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凌卫等于另一个卫霆,你可以改变策略,让他爱上你。你是如此的好,任何人都会爱上你。」
「不。」
面对米娜又一次的劝告,艾尔给予的,依然是温柔而坚定的拒绝。
「不在于正确或者错误,不在于忍心还是残忍,问题的重点,在于卫霆,他还活着。至少有一部分的卫霆,他还活着。」艾尔唇角轻轻扬起,勾出一抹令人心动,令人心碎的迷人微笑。
啡色眼眸,看向眼前的女人。
「米娜,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还活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被压迫着,被禁锢着,永无出头之日的默默痛苦着。你会置之不理吗?假如拯救这样的我,要你毁掉一个你所欣赏的人的灵魂,甚至要你赔上你自己的灵魂,你会做吗?」
客厅的空气凝滞着。
仿佛灼人的胶质,让人每一口呼吸都变得极为艰难。
会。
我会的。
米娜艰难地,低沉地呼吸着,向那双啡色眼眸默默地在心里回答。
「啊?没想到米娜医生也在这里。」忽然传来的清脆声音,搅乱了一客厅的沉默。
克丽丝穿着一套红色的洋装,像可爱的金发娃娃一样站在厅门,眼里透着一丝古怪。
看起来二十岁的帅哥少将和年过四十的女医生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两两对望,距离接近到几乎往前一凑就可以接吻的程度,看在这位少女眼中,很容易得出带着桃红色的结论。
听见她的声音,客厅中的两人立即把身体各自往后分开了。
「克丽丝,好久不见。」米娜医生含蓄地笑着打招呼。
「是克丽丝啊,椰林星的旅行怎么样?」艾尔看向女孩,已经恢复了最常见的温和表情。
「还不错,钻石果毕竟是新鲜的好吃。我帮爸爸和艾尔哥哥带了两箱最甜的回来。」
身为艾尔将军的独生爱女,克丽丝一向过着被同龄人羡慕的优越生活。艾尔的来历,她父亲已经亲自向她说过,第一次听说自己还有一个伯父,克丽丝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个糟老头子。
但是,见到这位年轻英俊,浑身充满男人味的「伯父」后,克丽丝很快就接受了这位家族新成员。
同时,根据洛森家族对外宣称艾尔的新身份,相当于克丽丝的堂兄,因此克丽丝不叫艾尔伯父,还是称呼他为艾尔哥哥。
「家里好像戒严了。」
「是吗?」
「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见门口的士兵多了很多,而且装备是看起来很厉害的武器。应该是艾尔哥哥的命令吧?」高跟鞋在地板上敲着悦耳的节奏,克丽丝走到酒柜前,帮自己在众多的高级酒瓶里面挑选着。
「克丽丝……」
「知道了,只能喝果味酒嘛。艾尔哥哥,你就和爸爸一样唠叨。」
她的选择也和米娜医生一样,倒了半杯鹤舞果酒,转回来坐到两人对面的沙发上。一边小口欣赏着果酒在口腔里散发的浓郁香气,一边指挥仆人把旅行带回来的珍贵钻石果洗干净送到茶几上,供埃尔和米娜享用。
「甜吗?」
「嗯,很甜。」
「这些都是我亲自在果树上摘的,为了艾尔哥哥才去做这种粗活。」
「多谢。」
「艾尔哥哥吃了我辛苦亲手摘的果子,那么,可以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吗?」
「嗯?」
「人家很想见一下凌卫啦。」娃娃一样可爱的美少女,把喝空的水晶杯放在茶几上,合掌作出请求的动作,「拜托,艾尔哥哥,我的很多朋友都想知道凌卫指挥官的近况。他就在洛森庄园里面吧?我是听父亲说的。可是我到每个房间都找不到,你到底把他藏在哪个角落呢?拜托,就让我和他见一面吧。他可是我仰慕多年的偶像啊。」
坐在一旁的米娜,拿着切好的一瓣钻石果,矜持地吃着。
藏在哪里?
当然是洛森庄园最深处的地下囚室了。
凌卫已经几次尝试逃跑了。
虽然守卫严密到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又每天被喂食药物,不过军校训练出来的职业军人,总是不甘心被关起来。
「原来凌卫是克丽丝仰慕的偶像?」艾尔和蔼地笑问着。
「当然。他可是全联邦的偶像。看过那场前线大战的现场转播后,全联邦还有谁不奉他为偶像啊?从前大部分是女孩子们,现在连男生们都疯狂地崇拜他了,难得他住在我家里,怎么可以错过和偶像相处的机会呢?艾尔哥哥,你可不能把全民偶像藏起来呀。」
「嗯,说的也是。」
「这么说,我可以见到凌卫啦?」克丽丝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再等几天吧,会让我的克里斯满足心愿的。」艾尔拍拍她的头,眼里满是宠溺。
虽然看起来是兄妹的年龄差别,但是,在血缘上,这却是他的亲侄女。
就像自己女儿一样的存在。
「凌卫的伤势很重,正在受着精心照顾,一点差错也不能出。这个时候,如果和他最漂亮可爱的粉丝见面,会影响治疗哦。」艾尔像大哥哥一样开着玩笑问,「你也不希望你的探访,让他的血压忽然升高,导致伤口出血吧?」
「啊!什么血压升高,伤口出血?艾尔哥哥真坏,我看你是报复我打搅了你和米娜医生的忘年恋吧。」克丽丝红着脸,跳起来往厅门处。
窈窕背影消失的地方,丢下一句提醒。
「记住啦,过几天一定让我见凌卫!」
◇ ◆ ◇
放眼外界,全联邦范围内的拉锯战还在进行。
王族毕竟有其独特的影响力。
在凌卫应该属于凌家,还是属于洛森家的问题上,两方本来势均力敌。
但是,女王要求取消相关法例的建议书,让天秤出现了略微的倾斜。
民间出现了这样的声音。
「连女王陛下也认为凌卫应该和家人继续生活在一起。」
「王族也是有感情的人呀。」
「如果养育了指挥官二十年的凌家都不配拥有他,那洛森家又凭什么对指挥官进行全方位的监护和下决定呢?」
与此基调相似的言论,也逐渐出现在大众媒体上。
甚至于有不愿意说出具体身份的法院界人士拐弯抹角地透露,最高法官大人正在郑重考虑女王陛下的建议。
可是,当一个军人的归属涉及到军部两大将军世家时,这一切就充满了政治斗争的敏感和善变。
几乎如龙卷风一样难以预料事情会如何发展。
正当舆论似乎有意偏向凌家,艾尔.洛森拥有凌卫的合理性受到质疑时,一条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横空出世,一日之内散满了庞大的联邦开放性网络,顷刻扭转局面。
「凌指挥官收到肉体上的严重虐待!」
光是这个标题,就已经够惊悚了。
发出这个消息的人署名为「为凌卫感到悲愤的玫瑰」,自称是某军事基地的医务人员。
「凌卫指挥官在我们的基地接受治疗时进行了一次体检,」那朵悲愤的玫瑰,在网路上语气激烈地留言,「因为对指挥官的仰慕,我借着医护人员的便利靠近了他,当时他脱去了上衣进行体能测试。我清楚看见,指挥官的肩膀上,打着可怕的烙印!烙印的痕迹是一个字,很小,我并不认识,大概是这个样子。」
留言的下方,上传着一张图片,上面是一个手写的,弯弯扭扭的奇怪的文字。
有好事者去进行了调查,得出来的结果令人震惊。
下面的留言中,有人以专家的口吻作出结论,「虽然图片中的字少写了两笔,也许是目睹者记忆不清的原因,但是,仍可以看出,在凌卫指挥官身上的烙印,是一个古地球字。本人以古文字研究者的经验,可以肯定,这是一个谦字。」
谦?!
这一来,用不着任何专家来继续提示了。
大家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凌承云将军家里,那个真正继承了将军血统的天之骄子——凌谦!
备受重视的亲生子,对上没有后台的养子。
公开发表声明要投靠艾尔.洛森上将,加上身上的烙印伤痕。
有了以上几点,任何一个爱看小说或者电视剧的公民,都能在脑子里构想出一个充满不公、暴虐、压迫的故事范本。
凌家的亲生儿子,凌谦,在他们爱戴的指挥官身上,阴险恶毒地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怎样的摧残和凌辱?!
可以想象联邦人们的愤怒之情。
舆论的天秤,一下子又倾斜过来了。
「必须让凌谦对此事作出解释!」
「对自己的兄长,即使是收养的,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恶行。这样的人,将来竟有可能成为掌握千万士兵生死的将军?」
「凌卫指挥官叛离凌家,理所当然!」
也有坚持为凌家说话的媒体,严肃指出,「小道消息不足为信,这一切都是小人为了离间凌卫指挥官和凌家的感情,而策划的无耻阴谋。」
但不管如何,不能否认的是,总是风流倜傥,因为英俊外表和出众口才而受人追捧的凌谦,受到前所未有的外界压力,一下子成为了千夫所指的对象。
即使他是凌承云的儿子,但也不可能把庞大资料库上亿万条充满攻击的言语全部禁止。
凌涵为他的孪生哥哥感到担心。
而凌谦似乎对不相干的人的攻击不屑一顾。
「唾沫能淹死人这种鬼话,我才不信。」
「那些比蚂蚁还渺小的平民,我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一群。」
但是,在亲人们不注意的时候,凌谦偶尔也会打开电脑,扫一样上面沸腾的言论,在上面轻易找到自己的名字。
外人对自己的观感,说得再难听也无所谓。
但有的话,却会歪打正着,骤然刺入心脏,痛到无法呼吸——「指挥官,永远也不要原谅凌谦这种畜生!」
不……
哥哥,别听他们的。
就算我对哥哥撒谎,那也是因为我害怕失去哥哥。
永远也不原谅,那太残忍了!
我,永远是属于哥哥你的凌谦呀……
年轻的将军之子关掉电脑,让自己在漆黑静谧的房间里,怔怔地孤独着。
只有在黑暗里,在孤身一人的时候,他才允许自己流下不够坚强的眼泪。
但他其实并不是孤独的。
当他撕心裂肺地思念着,乞求着,泪流满面的时候,一只手温柔地伸过来,轻轻擦拭他脸上的泪痕。
凌谦蓦然一震。
然后,像受伤的小动物终于找到家一样,期待而惊喜地呼唤。
「哥哥!哥哥!」
他用湿漉漉的脸,眷恋地磨蹭那只温柔的手。
但只是瞬间,他就悲伤地清醒过来了。
这只手太过纤细柔软,缺少了哥哥健康阳光的气味。
「妈妈……」
「凌谦,尽情地哭吧,没必要在妈妈面前装作坚强,」凌夫人以母亲的胸怀,接纳凌谦的悲伤和泪水,无尽怜爱,「军官也好,将军也好,都只是外人眼里的身份。在妈妈眼里,你永远是妈妈的孩子,可以在妈妈面前任性,也可以尽情哭泣。」
强撑的伪装,忽然就这样崩溃了。
凌谦埋首在最温柔的母亲怀里。
「妈妈,失去哥哥的话,我会死的。」
凌谦哭泣着。
「如果哥哥对我,像妈妈不原谅爸爸那样,我该怎么办?」
「我已经……痛苦到……」
「……快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