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nelope cruz
之一,金曜日的夜,漫天黑雨深沉。
要去赴友人的小宴,洗了头,坐在床边,沉吟半日,到底还是从衣橱里择了鲜红的长裙来,一边更衣一边暗想,这发了疯的雨,会不会下到半夜里?镜子里的裙,红得惊天动地,想想窗外的风雨飘摇,心底慌慌的,一片莫名泥泞。拎起一串银项链,一个长夏抛在角落里,竟暗沉沉地没了精神,要拣个午后,细细擦个半亮,才能用了。便重新换过珍珠,亦好,滚烫的红,衬一抹冰凉的珠子,再来一天一地的黑雨,简直是,天人合一的行为艺术。
到了友人的深宅,曲曲折折,停妥车子,立在雨里,默默端详了半日,友人府上温暖的灯火。风里雨里,梦里梦外,所谓家园,应该就是这个了。
进门,倒是好,保姆迎上来,笑吟吟讲,太太不在家,刚出去,有客人堵在路上,太太去接人了。
我立在玄关里,呆了呆,诺大一座宅子,竟是空的。
换上绣花拖鞋,在灯火辉煌的客厅里,慢慢踱了两个圈子。餐桌上,友人已经布妥温美的宴席,我爱的西班牙火腿,在吊扇的微风下,渐渐吹成了宣纸。餐边柜上冰桶里的香槟,亦是友人的无限疼爱心意。
半个小时流水过去,院子里,是霹雳雷电,屋子里,是万籁俱寂。我的心情,一寸一寸,在这种空荡荡的丰盛里,崩溃。
忍不住,开门立到院子里,去吸一枝烟。细细的烟火,在暗雨里一明一灭,回首看一眼玻璃门上,自己红腾腾的影子,状况真真聊斋。谢天谢地,一枝烟不曾吸完,友人回来了。哗啦一把扯开玻璃门,拧着眉呵斥,站在院子里做什么?进屋来。被伊一把拎进屋。终于,安了。
之二,夜里,匆匆赶去一个小派对。进门,冠盖云集,没几个熟人。很好很好,这样子人声鼎沸的小派对,最是好混,喝一杯,嘻嘻哈哈几句,就可以偷偷溜走。速战速决,高效环保。
抓一杯水,立在壁角,东看西看。就有女子过来搭讪,给一个笑脸,便有口无心,随便胡扯。
奇的是,这女子,扯了三分钟不依不饶还不走开,甚至越贴越紧,讲的闲话亦开始乱七八糟。
我在心底跟自己尖笑,深刻检讨自己的性取向,是不是有可疑之处?怎么会,一进人头汹涌的派对,居然被女子疯狂搭讪?
到了第五分钟,伊人媚眼一飞,来了一句,我可以跟你讲中文吗?
我心里一阵小抖,这个,是要准备摊牌的意思吗?要怎么跟女人说不呢?半辈子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怎么办呢?
然后,人家字正腔圆的中文,就来了。
darling,可以告诉我,你这件裙子,哪里买的吗?太有气质了,上个月,我在巴黎的时装秀上,看过类似的一件。下礼拜,我有领事馆的派对,我打算一定要穿你今天这一件,你一进门,我就想好了。
我定定心神,低头看一眼自己,今晚穿的是一件青花瓷短裙,家常衣衫而已。
人家看我不言语,继续逼问,请问哪里买的?
我亦飞伊一个大媚眼,小小声害羞地告诉伊,darling,淘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