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难当
好人难当这个话题,是在一次大学同学聚会中提出来的。
在那次聚会中,有几位年龄偏大的同学正在做退休后的生活安排。他们安排的内容都很平淡,除了晨练、打牌、买菜、做饭之外就没了实在的内容。而且打牌还得要看能不能找到可以玩到一起的牌友。这几位要退休的同学目前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有的是大学教授,有的是企业的总工,还有的是具有一定级别的机关干部。我和他们相识、相知三十多年了,知道他们都是闲不住想干点事的人,见他们如此安排退休后的生活,不免惘然。于是,在我的质疑声中就引出了好人难当的话题。
由于彼此太熟悉了,没法藏着掖着,话题往这上面一引,真实的想法就全暴露出来了。我这些同学都有退休后做一点公益事业的想法。有想去义务种树的,有想做福利事业的,还有的想去贫困地区做中小学教师。但为什么这些想法不能放在未来的计划中呢?答案却出奇地一致:好人难当。
就拿到贫困地区做教师来说吧,这是一件于国家、于学生都十分有意义的大好事。一方面,贫困地区缺少经费而又需要好师资。而我的这些同学都算得上是高级知识分子,教农村中小学,绝对水平一流。而且,他们都衣食无忧,可以完全尽义务不索取任何报酬。另一方面,人都有要使自己的生活过得充实一些的想法,尤其是已经干了大半生事业的我的这些同学们,让他们闲下来无所事事会非常难受。而贫困地区师资缺乏的状况也为他们提供了施展才干的机会。但是尽管如此,若真的要去,还要面对一大堆实际问题。
首先,是到贫困地区后的生活如何安排。虽然我这些同学都不嫌弃简陋,但总要有宿舍、食堂和洗浴的地方,总要在附近就能够买到简单的生活用品。其次,我这些同学家里和退休前的单位里有时也会有事情需要他们。因而他们都希望能够几个人轮换着去。比如两个人顶一个岗位或三个人顶两个岗位。谁来负责组织人员的轮换工作,也是一个问题。最后,他们之所以刚近六十岁就退休,一个重要原因是给年轻人让位子。他们若去贫困地区教书,会不会挤占了那里年轻人的位子影响了人家的前途,也是他们担心的问题。若是那样,他们宁愿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上面说到的困难,对政府来说,都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解决的。但对想去那里做教师的人来说,可就不那么简单了。在政府经常不作为的情况下,我的这些同学想为社会做点好事的愿望就只能落空了。
关于好人难当的话题,我还有一个另样的例子。
我一位同事的弟弟在市区开了一家餐馆。刚开始时,由于小伙子会管理又比较勤奋,生意很兴旺。但没过多久,事情就来了。街头小混混、派出所警察、街道办事处干部、各种职能管理部门的官员都来找麻烦。在一般情况下,只要让他们吃了、拿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但来要吃要喝和伸手要好处的人实在太多,完全照顾到了,餐馆也就没钱可赚了。一家人为此愁得没有办法。
后来,听说情况好了。我问同事是何种原因,同事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去了店里,我才弄清原委。以前,我在店里见到的他弟弟是穿着白衬衫蓝裤子、长得白白净净、很像文弱书生也非常阳光的小伙子。而我再次去时,见到的他却完全变了模样:剃着光头,两条胳膊上各刺一条青龙,穿一身唐装,唐装的背面还有一个斗大的忍字。据说,自从小伙子这样装扮之后,不仅小混混不来了,连警察等公务人员也很少光顾了。另外,听我那位同事说,为他弟弟换装束的事,他父母很不满意,跟他弟弟大吵了几次,甚至以断绝关系相威胁。但他理解他弟弟,因为他知道,这个社会好人难当。
以前,学法律时听说过一个原则,即要让人守法的成本低于违法成本。这样,人们就会自觉自愿地遵纪守法。若相反,违法的人就多。我觉得,同样的道理也可以用在做人的选择上。即社会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人去做好人,让做好人成为人生活中最轻松、快乐的选择;而做坏人,则处处碰壁,时时为社会所不容。但若相反,存在好人难当的情况,就表明我们这个社会出问题了。
今天好人难当的现象,在我们生活中普遍存在。我相信,每位读者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几件这方面的事例。但是,为什么会好人难当?引发这种现象的深层原因是什么?谁又应该对好人难当的现象负责?我觉得,对这些问题,大家都应该认真想一想,不可轻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