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既复杂又简单的生活里,我们常因辛苦而沮丧,因无聊而空虚,脑海里常常会出现几个苦闷的问号。有了问号就有了思索,而思索与一个叫作“意义”的东西有关。寻找意义,是人类生活里一个执拗的生命活动。有什么意义呢?这所有的一切。想不明白也便稀里糊涂地继续赶路,但是像无法隐藏好奇心一样,逮着机会,这个念头还会调皮地冒出来。
比如,写作有什么意义?史铁生在散文《我与地坛》里,借用朋友的愿望,表明了一个朴素的动机:“让母亲骄傲”。史铁生听到朋友的愿望,“心里一惊,良久无言”。文字之外的读者也感觉到默然。似乎喧嚣的心境也安静了。一个单纯的愿望,却是一份沉甸甸的情感。
《我与地坛》里有一个在青春最好的年华里瘫痪在轮椅上的儿子,有一位在患病儿子面前陪着小心,默默关心、忧心的母亲。儿子似乎对母亲并不友好,似乎总是故意让母亲担心。而字里行间母亲对儿子毫不张扬的爱,儿子对母亲的思念和忏悔,融化在时间的碎片里,带给人以长久的静默。
史铁生曾言“职业是生病,业余在写作”。母亲生前,史铁生只是一个沉默不语的瘫痪在轮椅上的患病儿子,不是会写文章的作家。史铁生21岁的时候因病瘫痪,后来一直经受疾病的困扰。在与疾病做斗争的岁月里,他写出了很多饱含生命思考的作品,感动了无数人。“儿子想使母亲骄傲,这心情毕竟是太真实了,以致使‘想出名’这一声名狼藉的念头也多少改变了一点形象。”史铁生言这也是个复杂的问题。其实还有个复杂的问题,就是作为儿子的他为什么经常“折磨”母亲的爱呢?
“我那时脾气坏到极点,经常是发了疯一样地离开家,从那园子里回来又中了魔似的什么话都不说。”母亲担心儿子又觉得不宜问,担着惊,受着怕,常常悄悄到园子里找儿子,远远看见儿子就放心地回去了,而有时候儿子却故意让她找不到,使她焦灼地东张西望。“那时她的儿子,还太年轻,还来不及为母亲想,他被命运击昏了头,一心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个,不知道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
有研究者言,生病的儿子折磨母亲是有心理原因的。生命是母亲孕育的,那么这个生命个体的一切不幸都会与母亲有关。有时候想想,遭遇你坏脾气最多的人往往是母亲,因为这个世界上能够最大限度、无怨尤包容你的“坏”的人一般而言就是一位叫母亲的人。母亲离去后,史铁生对此有深切的体认。他确信,母亲的“苦”,还在于为儿子找到一条走向幸福 之路而殚精竭虑。他疑惑,他所选择的写作之路未必是母亲盼望他找到的那条路。那么母亲所希望的路是怎样的路呢?史铁生的思索引向了关于生命的思考。
在地坛,史铁生看到过形形色色的普通生活中的普通人物,各有各的遗憾和不幸。他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世界是注定要有差别的。“一个失去差别的世界将是一条死水,是一块没有感觉没有肥力的沙漠。”“看来就只好接受苦难——人类的全部剧目需要它,存在的本身需要它。”“于是就有一个最令人绝望的结论等在这里:由谁去充任那些苦难的角色?又有谁去体现这世间的幸福,骄傲和快乐?”那么一切不幸命运的救赎之路在哪里呢?一生与疾病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一生在坚持创作具有精神高度作品的史铁生,有他的思考。
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陈福民认为,史铁生用自己的苦难提升了大家对生命的认识,使我们没有任何成本地享受了他所达到的精神高度。
史铁生突然离去,文坛肃然。
文学评论家谢有顺说,他是中国当代最关注心灵磨难并到达了一种深渊境遇的作家。他的写作,有力地捍卫了写作和生命的尊严,也建立起了一个作家当有的精神高度。
而作为一个普通读者,我是因为他的作品而了解了有个作家叫史铁生。他是一个令人尊敬的人,一位可以让母亲骄傲的儿子。
2011年1月6日22:3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