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动如山的天幕里,绵延无尽的大雪汹涌而下,滚动的大团雪花在凛冽的北风中茫然无序的撕裂着、拥挤着,肆无忌惮的吞噬着每一个空间,埋葬着无聊的俗世纷争。
那远的山水,近的军营,立的树木,躺的人、马连同横七竖八的军械器仗都逐渐消逝在这无尽的苍茫里,只有满地时而显露的点点暗红妖艳而诡异的述说着生命的不甘——
蓦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这难得的宁静,漫漫风雪中一骑快马踏雪而来。马上的人似乎很急,而那马也是出奇的快;军营前的哨兵刚来得及发出警戒,那马已经一股旋风一般飘到身前三十丈左右。
“站住!否则放箭了!”“攻击准备!”“来人通名!”,也未见马上骑士有何动作,却见那马嘎然而止恰好停在攻击线外,荡起的雪雾汹涌而起让准备锁定目标的弓箭手眼前一片模糊。
“常山赵云赵子龙!特来拜见玄德公!”马上骑士声音清脆而准确。“等候听传!”
少顷,一队快马从军营旋风而至,当先一人呼叫连连:“子龙何在?子龙何在?”
漫天的风雪中,马似游龙,人若峻狱,一名少年将军束发冠缨银盔银甲,手执丈二银枪迎风而立;剑眉斜飞威武鹰扬,玉面朱唇正气凛然。
“子龙此来,备等若肋生双翼!”刘备看往赵云的眼中一片热切之色,兴奋莫名。
“玄德公谬赞了!不知近来战局如何?”赵云一边与刘备旁边的众将寒暄,一边并马入营。
“自前些天司空大人决泗水围城,下邳城三面困水,绝了那吕布脱困之念,如今城破只在早晚而已!”刘备显然心不在焉:“子龙此来是否已经决定今后与备等共谋大事?”
交谈中一行人已经走入中军大帐,一把豪迈的男声响亮而激越:“曹某倒要看看什么人能让玄德公如此紧张!”
警戒深严的龙虎大帐上首,一个稍显矮小的精干身影萁居而坐,一股威势逼面而来。
赵云上前紧走几步,抱拳施礼不卑不亢:“常山赵云赵子龙拜见司空大人!云不才,受公孙将军派遣来军前效力!”数道精光电射而至,赵云坦然自若。
曹操眯住细长的眼睛不住上下打量赵云,心下也不由赞叹:好一员白袍小将,年纪虽小却也内敛稳重,颇有大将之风。心下赞叹,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哦!公孙将军派你一人前来,足见对你的看重,又难得玄德公也如此欣赏你;不知子龙师门传承?如今在公孙将军帐下现居何职?”
一旁刘备暗叫不好,这曹阿瞒一定是动了爱才之心;若是别个还好,这赵子龙可是说什么也得留在自己帐下。一念至此,忙上前缓颊:“司空大人容禀!这赵子龙乃公孙师兄义从什长。备如此紧张,皆因子龙身负备之家书;备紧张妻儿有所失态望大人莫怪!”
一言未毕,帐下众将哄然一片。曹操也不禁有些释然:“玄德挂念妻儿乃人之常情,本司空又岂会责怪。既如此,便请二位进内叙谈;子龙远来疲惫,玄德要好生安排!”
待得二人退去,曹操沉吟不语,众将知机停下喧闹。一旁一位弱冠书生忽然开口:“此子龙凤之姿,名将之选,岂会偏居一小小什长?!玄德公实欺我等过甚!”
曹操身形一震:“奉孝果如此看此人否?只是玄德并未欺我,这赵云确是公孙瓒手下一名小小什长;妙才,尚记得此人否?”
一名形貌彪悍精干的大将应声而出:“末将怎可或忘,这白袍小将年未弱冠已经在虎牢关救得大人一命,末将也能侥幸未辱使命!这几年经多方打探,只知此人乃凤仪门下,枪法绝伦不输宛城候——”
曹操一挥手:“好了!此事容后再议。妙才,如今元让眼伤未愈,今后由你接管前军;至于斥候刺间之责——”
曹操目光流转到一位脸色阴沉的中年谋士身上,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不知仲德可否为我筹谋安排?”后者毫不迟疑:“司空大人看重!昱敢不从命!”言毕扫了一眼先前那弱冠书生,书生微笑点头。
曹操似乎放下心头大石:“好!有仲德出马,操无虑矣!从今天起,仲德以军师中郎将之职兼顾刺间营,为我军谋划造势,延览人才,以后诸如子龙这般将才不可放过!”
且不说中军大帐再次众说纷纭,那赵云跟随刘备等人一路回到为自己准备的军帐。
那玄德手下诸将早就和赵云熟捻,又知玄德对这位白袍小将极为重视,当下一番扰攘不提。
忽听帐外一片大乱,有军士来报:“吕布闯营!”众人一片讶异:这个时间还敢闯营,这吕布还真不是一般的嚣张。
刘备尚未言语,一旁恼了张飞:“这三性家奴忒也嚣张,待某家前去会一会他!”言迄不等众人率先披挂出帐。赵云眼中异彩连连:“昔日虎牢三英战吕布,云尚记忆犹新,今日倒要亲自见识一下!”众人拥着刘备一起出帐。
营外已是一片紧张,但却忙而不乱,足见曹兵训练有素。但见大片火光映照下,一大团滚动的人群犹如大海中劈波斩浪的巨舰在千军万马中翻滚而来;伴随不时呼喝的“风”“云”“突”“变”变换着不同阵型,时而机动如风时而灵动如云时而暴烈如虎时而滚动若屏,真个是变化万千却又井然有序,虽只有千人左右却牢不可破坚无不摧。
当先一员大将更是勇不可挡,一柄三丈左右的骇人长戟指天灭地,一股暴烈的杀气令人悚然惊惧。外围但见长戟到处人畜无存,大多数一般战将都是未及一合即被连人带马忽然爆然炸开,浑若波分浪涌一般不能阻之分毫;身下一匹火红战马也是攻守兼备,嘴咬头甩四蹄放开将身前的活人死人一概清理,更妙的是它不仅可以配合主人的攻守,同时也兼顾和身后部队的距离,使得曹营众将只能从前方面对主人的攻击。
“是高顺的陷阵营!”刘备身侧,时刻不离左右少言寡语的关羽忽然说道,总是微闭的卧蚕眉陡然精光闪闪,一股滔天的恨意从浑身爆发出来。众人身下的战马悚然惊惧,惶恐退却;除了赵云身下白马泰然自若外,连刘备坐下的大宛名驹也忽然颤抖了一下,要不是刘备骑术了得差点就会翻下马去。
刘备倒也不惊,只是双目扫了关羽一眼,那关羽却似乎猛然惊醒一般。旁边赵云看得清楚,那玄德双目之中风云变幻似柔似刚似弱似强,连赵云也觉得自己心头一阵模糊,似乎有无数道属性不同的真气袭来一般,茫然间竟不知如何应付。
刘备却不看前方的混战,也未管身侧懵懂初醒的关羽,目光一变柔和的看向赵云:“子龙此马似乎非同凡响,竟然不害怕云长的英雄之恨!我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赵云忙稳定心神,伸手抚摩了一下白马的长鬃,那马忽然“咻律律”一声长啸,宛若龙吟一般响彻云霄;刹那间曹营万马齐喑,连同那漫天的大雪似乎都为之一阻,灰蒙的天际适时异彩一现,众人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王者之气充塞天地,空明中心神为之一夺,再也生不起争杀之心,时间仿佛停滞一般,大家的兵器都莫名其妙的停下来。
只有那名魔神一般的大将浑然不觉,只是也伸手拍了一下身下火红的战马,随之一人一马同声呼啸,一股暴烈的杀气从一人一马身上散发出来,宛若实质一般将身侧几十丈方圆内尚未清醒过来的曹兵冲击得东倒西歪。
那将也随之直朝中军杀来,身后的陷阵营士兵竟也从啸声中警醒,在中间一名大将的指挥下跟随冲杀过来。
赵云身下白马长啸过后神采飞扬,方闻得那火红战马出声应和,陡然间兴奋莫名,扬鬃奋蹄几欲踏空而去。
见到那将朝自己方向冲来,赵云来不及解释,身形一矮,手中银枪高举,一道白光绕体而生。马知人意,人随马心,众人只见一团耀眼的白影倏忽闪过,那白马竟直若踏破虚空疾若闪电向前迎去。模糊中赵云听到身侧一团黑影檫过身旁,恍惚中听得张飞那粗野的大嗓门喝骂不绝,坐下乌黑战马竟也尾随而来。
来不及考虑太多,身前一股冲天的杀气暴烈而来;如此的凶猛如此的熟悉:飞将吕布的震天弓!心念急转之间,赵云陡然将护身真气提到颠峰护住战马,双腿一夹马腹,那马竟然腾空而--起,碗口大的马蹄准确无比的踏在一只呼啸而来的金箭上,并借势向前飞跃。
跟随后面的张飞同时听到赵云的呼喝:“翼德暂阻吕布!待吾破阵!”
闻风赶来的曹操一行正好见到此景:“真神将也!”
那郭嘉闪动飘忽的死死盯住赵云飞腾的身影,嘴里念念有词:“护马!挡箭!借势!示警!阻击!破阵!——”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和道道眩目的白光,由无敌飞将吕布担任箭头攻无不克的陷阵营前冲之势嘎然而止;人们但见那个在漫天雪花中依然银白耀眼的身影虚空踏入杀气冲天的阵中,手中银枪宛若翻江巨蟒乱舞银蛇,竟然可以带动漫天雪花狂舞,将陷阵营士兵搅得满眼昏花,竟来不及阻止来将进入阵中主将身旁。
那阵中主将倒也了得,浑然不顾及体的罡风,堪堪躲过胸前要害,眼看着银枪刺入大腿,依然挥动五色将旗:“外疾风!内车悬!变!”
众军士轰然应诺,手中钢刀暴起,浑然不顾及体的罡风劲气。外围士兵迅速急旋如风,将股股试图接近的曹营士兵迅速吞噬在风眼,却倏忽来去步伐灵动;内卫士兵急速排列整齐,手中的钢刀接连不断的向目标砍去,人人无畏生死,丝毫不顾忌前面是否就是那择人而噬的银枪。大家都是按照自己应有的步伐而动,根本无人理会赵云那些令人目眩的枪招,短短一瞬疾如赵云亦被堪堪困入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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