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子闲侃红楼梦之七十
《红楼梦》第十三回写秦可卿死之前贾宝玉吐血的场景是非常让人疑惑的,这让人不由得想探究一下贾宝玉和秦可卿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他们二人没有非同一般的关系,贾宝玉何以急火攻心而口吐鲜血呢?
然而,在我看来,关系肯定是有的。但也并不是很多人把这种关系发挥到极致的所谓贾宝玉和秦可卿有“奸情”说,这种观点甚至认为秦可卿和贾珍没有一点干系,到是和贾宝玉有“苟且之事”。而这样的观点显然是经不起推敲的。试问,如果贾宝玉是如此苟且之人,林黛玉会如此爱贾宝玉吗?薛宝钗会如此在乎贾宝玉吗?妙玉会如此重视贾宝玉吗?就是连曹雪芹老先生也不会让如此之人成为他小说的第一男主角吧?
而且,我还要告诉大家,贾宝玉是在第六回他梦游太虚幻境之后才第一次与袭人有“性关系”的,也就是说此前他还是个雏儿,而之后秦可卿就病了,到第十三回就死了,贾宝玉纵然想和秦可卿“干那事”,恐怕也没有机会吧。此其一。其二,通过小说第二回冷子兴与贾雨村的谈话可以知道,在贾宝玉七八岁的时候,贾蓉已经十六岁了,也就是说秦可卿至少比贾宝玉大五六岁,在贾宝玉还不通人事的时候,秦可卿和贾蓉已经结婚了,如此相差之大的年龄和性经验,两个人是搞不到一起去的。
因此,我以为,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贾宝玉和秦可卿有没有关系,他们确实有关系,而在于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要弄清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们不妨先来看看贾宝玉吐血的那段描写吧:
却说宝玉因近日林黛玉回去,剩得自己落单,也不和人玩耍,每到晚间,便索然睡了。如今从梦中听见说秦氏死了,连忙翻身爬起来,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觉的“哇”的一声,直喷出一口血来。袭人等慌慌忙忙上来,扶着问:“是怎么样的?”又要回贾母去请大夫。宝玉道:“不用忙,不相干。这是急火攻心,血不归经。”
说实话,秦可卿之死对于贾宝玉的打击是够大的,不然何至于“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何至于“急火攻心,血不归经”呢?
其实,小说中写到贾宝玉和秦可卿“关系”的地方是很少的,几乎可以说就只有一处,那就是作为整部小说非常重要的第五章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因此,仔细研究这一段文字,或许就能够找到贾宝玉和秦可卿关系的 真相。
且看一开始,写的是贾宝玉因为要午休睡的是秦可卿的床。只见:
当下秦氏引一簇人来至上房内间,宝玉抬头看见是一幅画挂在上面,人物固好,其故事乃是“燃藜图”也,心中便有些不快。又有一副对联,写的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及看了这两句,纵然室宇精美,铺陈华丽,亦断断不肯在这里了,忙说:“快出去,快出去!”秦氏听了笑道:“这里还不好,往那里去呢?要不就往我屋里去罢。”宝玉点头微笑。一个嬷嬷说道:“那里有个叔叔往侄儿媳妇房里睡觉的礼呢?”秦氏笑道:“不怕他恼,他能多大了,就忌讳这些个?上月你没有看见我那个兄弟来了,虽然和宝二叔同年,两个人要站在一处,只怕那一个还高些呢。”
读到这里,我的感觉和秦可卿一样是很坦然的,那就是,虽说从辈分来讲,宝玉是贾蓉的叔叔,但是宝玉实在还是个小孩子,因此,睡一下她这个其实年纪比宝玉大的侄媳妇的床是没有什么关系,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如果秦可卿真与宝玉有什么关系,恐怕就不见得如此坦然和没有遮拦了。
倒是贾宝玉的态度有些暧昧,先是因为要住的房间不合意而不高兴,一听说要住秦可卿的房间,注意,此时贾宝玉还没见到秦可卿的房间呢,却马上“点头微笑”,一副逞心如意的样子已跃然纸上矣。这说明什么?说明贾宝玉对于秦可卿是早就“很有好感”的了。
而接下来的描写也应证了我的判断,你看贾宝玉进到秦可卿的房间,先是闻到“一股细细的甜香。宝玉此时便觉眼饧骨软,连说:‘好香!’”然后是看了房间的一切摆设之后立即称赞道“这里好,这里好!”贾宝玉那种得偿心愿的快感已经表露得非常露骨了。
那么,贾宝玉究竟有什么“心愿”呢?我以为只要继续读下去,答案就快要浮出水面了。
紧接着,心满意足的贾宝玉就睡着了,然后开始了他的梦游太虚幻境的历程。在太虚幻境,他先是遇到了警幻仙姑等众仙子,并大致了解到金陵十二钗的结局,然后为了让贾宝玉领会云雨之事,警幻仙姑把她的妹妹介绍给了贾宝玉,这个人“乳名兼美表字可卿”,而且“更可骇者……其鲜艳妩媚大似宝钗,袅娜风流又如黛玉。”
这样一来,我们就几乎把握到了贾宝玉对于秦可卿的所谓的“心愿”了,那就是其实贾宝玉是非常仰慕秦可卿的,因为秦可卿的长相,兼具薛宝钗与林黛玉之美,故谓“兼美”也。而梦幻中的可卿就是现实中的侄媳妇秦可卿也,贾宝玉之所以在梦中梦到一个叫可卿的女子,不仅源于他睡在秦可卿的床上,更由于秦可卿兼具薛宝钗和林黛玉的风韵,而这两位都是贾宝玉在心目中并列第一的人物,由此,可以想见贾宝玉对于秦可卿应该是“仰慕之至”了。
如果再联系梦中与可卿的“云雨之事”以及之后贾宝玉在现实生活中与袭人的第一次性关系,那么,我们可以断定,秦可卿就是贾宝玉处于青春期和性成熟期的“第一个暗恋的女性”或者说“单相思的女性”。
而由此可以推断的是,早在林黛玉来之前,早在薛宝钗来之前,秦可卿的美丽形象已经深深的印刻在只有五六岁的贾宝玉的心灵之中了,也正是秦可卿的美丽影响和塑造了贾宝玉对于女性魅力的独特感悟,那就是后来代表了两种极致境界的“鲜艳妩媚”和“袅娜风流”,而这两种美的代表,一个就是薛宝钗,一个就是林黛玉,不过他们只是后来者而已。可以说,贾宝玉对这两种美如此推崇和偏好,是和秦可卿早年对他的影响有着直接关系的。应该说,秦可卿是贾宝玉关于女性魅力的启蒙者。
也正是这个原因,秦可卿应该是贾宝玉心中隐秘的第一位渴望的异性,是他青春期第一位倾慕的异性,是他朦胧恋情中第一个不自觉暗恋的异性。甚至于,正是这种压抑多年的“恋情”一旦寻找到机遇——睡秦可卿的床,立马激发成为性冲动的诱因,从而导致了他在梦中的与秦可卿的性事以及现实生活中与袭人的草草的第一次,丢掉了处男之身,失去了童贞。在梦中与秦可卿发生性关系,正是警幻仙姑所谓的“意淫”也。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也可以认为秦可卿是贾宝玉的第一个性启蒙者,但请记住,不是现实意义的,而是精神意义上的,现实意义上的启蒙者其实是并不起眼的袭人。
现实和理想往往就是这样的荒诞,当你真心的仰慕一个人,却不可能得到,于是,成就理想的往往就只能是等而下之的“将就的现实”。袭人,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替代品而已。
在我看来,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贾宝玉才会在得知秦可卿死讯时会“口吐鲜血”。不仅如此,他还不顾贾母的劝阻,特意跑到宁国府陪着贾珍、贾蓉父子痛哭了一场。可能谁都不会知道,最真诚的泪水,不是秦可卿的丈夫贾蓉,也不是与她偷情的公公贾珍,而是贾宝玉的,贾宝玉用一场真情的痛哭,向自己的青春期的幻想和冲动,向自己倾慕的第一个异性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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