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号房间 6号房间直播热舞

楔子如果静谧也有颜色,那么大概是白色吧。白墙,白色的机器无声地运作,穿着白大褂的人走来走去,就算是兴奋也看不出来。6号房间的门打开,6个全身麻醉的人被送进来。6号房间的门关上,6号房间的实验正在进行。6号房间的实验成功了,6个全身麻醉的组合品被送出去。后事如何,不可预料,不过实验大概还会继续?白大褂们走来走去,就算是忧心也看不出来。
一 阿强重获双腿后的阿强,第一件事情就是从床底的杂物堆里,扒拉出那个要命的银罐来。不到半手掌高,薄薄的,轻轻的,有的地方略黑,有的地方却白地发亮,仔细看上去还有点花纹,至于是什么花纹,那就不是阿强考虑的了。他只要知道,这罐子是顶顶的真古董,又顶顶的值钱,就好了。阿强把自己锁在十坪的出租屋里,抱着罐子发呆。早晨天还阴着,到了下午却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出租屋所在的城中村里弥漫着潮湿的味道,阿强舔舔嘴唇,一点儿也不觉得饿。对呀,有了能跑能跳的腿,还有这个罐子,好日子马上就来,怎么会觉得饿呢。阿强抽抽鼻子,仍抱着罐子,看着雨水擦着窗户,流下一道道细细的柳叶似的印子,出租屋里暗下来,阿强也没站起来拉灯,他没那个习惯。不过很快他抱着罐子开了灯,现在不比过去,他可不再是废人啦。“废人”,阿强嘀咕着,再瞅瞅罐子,惊心动魄的瞬间又在脑海里温习。他穿着工装戴着安全帽,如往常一样地去工地,地基正在挖着,旁边是正在建的楼,脚手架外蒙着墨绿的布。阿强记得那天也是阴天,之前连续下雨,地基里也积了许多。工友们在地基里走来走去,他推着轧路的车突突突地前进,直到瞧见黄泥水坑边上似乎有东西,好奇地去瞧,是点金属,蹲在地上挖了挖,却是个长长的金属条,再挖挖,小半个罐子的样子显现出来。阿强一下子想起来开工前,有一群戴眼镜的人过来指指点点,说这里有什么东西,不能随便挖。最后听说,是秦先生过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又或许塞了点钱,那些人就爽快地走了。秦先生不愧是大老板啊,可真厉害。那这片工地能有什么呢?宝贝?古董?阿强兴致勃勃地想着,越挖越起劲,好像双手都不是自己的,指甲缝里塞满了泥也不觉得痛。罐子越来越明显,四周嘈杂的声音都静下来。阿强自生下来就没看过这样形状的罐子,必然是前朝古物无疑;他自生下来也没这么激动过,他想只要有这个罐子,再买给别人,不知道能赚多少钱?五千?不不不,这可是古董,最少一万。那事情是怎么发生地呢?他挖着土,瞧着罐子马上要从泥里出来,只要两手放上去,抓着沿儿往外一来,什么就都有了,什么也都好了。所以他跪着,身子向前,两手探进挖出来的坑,满怀希望地抓着沿儿,这时候听得有人叫:阿强!不管是什么事,都没有现下这罐子重要!阿强想着,罐子已经离了地,他再把这罐子藏自个衣服里,谁也看不到,什么都有了!满脑子都是杂乱无章的想法,目标却只有一个;脚手架倒下来砸到他小腿的时候,阿强一点没觉得痛,一点也没。工友们要送阿强到医院,阿强赶紧把罐子藏到衣服里——好在工装服大,不仔细还真看不出来。他进了医院,膝盖以下全是血,可是一点都不痛,真的一点都不痛。所以阿强的腿彻底废了,没了,他架着拐出医院,裤脚绑成可笑的结。秦先生的公司只赔了一丁点,真是一丁点,刚够他从医院里出来,再没一分闲钱让他生活。阿强骂了秦先生不知多久,可是他是个废人了,又没有文化,没法找到工作。他只有小小的出租屋,不能再穿的工装裤,还有残破的身体。他愤怒,他憎恶,他瞧着银罐,再没有当初的喜悦;如果不是这个要命的罐子,他如何沦落到如此境地?一气之下,竟把罐子塞到了床底的杂物堆里,眼不见为静。他讨厌那些和秦先生一样的有钱人——不就是几个臭钱么?干什么牛逼哼哼的样子!他也讨厌那些街上的人,见他没了腿,一个个同情又悲悯地看着;如果他在路边休息,竟然有人扔钱给他,还是硬币!实在是太讨厌了!阿强龟缩在十坪的出租屋里,昏昏沉沉地活着,有人过来登记,他成了在案的残疾人,每月有了补贴金。又有人过来问他:阿强先生,请问有兴趣参加一个实验么?有报酬的。阿强同意了。报酬就是,完整的、秦先生的躯体。有钱人的身体就是好,白白嫩嫩,虽然老了点,可是有能跑能跳的腿。那么秦先生现在是没有腿了么?阿强没去问那些做实验的白大褂们,他觉得这样挺好的,只要猜一下、想一下黑心肝的秦先生没了腿,就比什么都快活!小心翼翼地把罐子揣衣服里,阿强琢磨着等下就卖掉,今天先出去好好吃一顿,用秦先生这样保养得宜的身体,感受下即将到来的富贵生活。吃饱喝足,阿强戴了墨镜和口罩去了道上的黑店,就是什么都卖又什么都能买的地方。整张脸隐在暗处的老板瞧了眼,再拍了照说让阿强先拿着,他把消息发布出去看谁想买,有客人了再联系阿强。阿强激动极了,他知道这是正经的程序,出店门的时候差点摔着,觉得下雨天也如此舒服。可是美梦只有六天而已。获得腿的第七天,阿强欢欢喜喜地回味着方才见过的酒吧美女,想着她们露出的大腿和白生生的腰。他进了出租屋,如往常一样趴着,想从杂物里扒拉出藏好的罐子,可是怎么摸也摸不到。阿强想是不是我喝了酒,醉了,所以才没注意?于是好快活地躺床上睡觉。天亮了,阿强醒了,酒也醒了,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再去找,可是床底下没有。阿强觉得脑子里一根线“噗”地一下断掉了,怎么会没有呢?他的罐子、他的一切?他开始翻找这十平米的每一寸,细细地找,疯狂地找,怎么就没了呢?他的罐子怎么就没了呢?昨天还在杂物堆里放着,今天怎么就没有呢?他的一切呢?他的罐子呢?等把十平米翻完,阿强晕晕乎乎,算是彻底知道,完蛋了,罐子叫人偷了。可是被谁偷了呢?发救济金的小青年?隔壁的老太太?出租屋的房东?看到他罐子的医生?阿强越想越停不住,停不住去想他认识的、他见过的每个人。怎么人人都不想让他过好日子?他的罐子,他的腿,他的罐子,他年轻的强壮的身体,他的工作,他的钱,他的一切!好像有什么东西推着他,阿强绝望地嘶吼一声,踩着雨水跑出去,卖西瓜的小贩刚放下刀,就被阿强抢走,阿强跑到了大街上,朝着他走来的每个人都那么冷漠无情,阿强挥舞着刀一直跑一直甩,有温热而腥的液体沾到了手和脸,阿强顾不上,他只觉得人们看他的眼神像在讽刺和嘲笑,可是凭什么?他想好好地过日子,但是有人偷了他的罐子,他还怎么开心?还怎么活?阿强死了,他砍倒了太多人,最后一个青年被他砍死的时候还大叫了一声,血溅得老高;有人喊不许动,可是阿强听不到,他只听到一声遥远的枪响,然后子弹,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地穿过了秦先生白白嫩嫩的肉体,穿过了他的银罐和他得而复失的双腿,穿过了那个傻兮兮地、跪在地上挖东西的阿强。【完】
二 肥龙
窄小阴暗的草头街里,第17号是一个正常人并不怎么喜欢的地方。那是幢好有年头的三层老房子,青绿又带些诡异的红色的爬山虎密密地遮住整面墙,只露出一点儿橘红的瓦。不过人们不喜欢17号,不是因为房子老或者爬山虎阴森,而是因为这里是芹菜帮的大本营。稍稍在本市住久一点的人,听到芹菜帮都要皱眉头。名字可爱地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时起的,做的事情却只有一样:乞讨。浑身脏兮兮的男女老少,个个都有自己的绝活;有的能哭一天不嫌累,有的能毫不费力地做出眼鼻歪斜的傻子样,有的卸掉自己的关节比喝水都快。不过也有真残疾的,比如肥龙,粗胖的脖子上挂一个木牌,上头就写俩字:我聋。往天桥或者公园边坐一天,磕头、茫然地笑、掩面哭,能赚不少钱。肥龙不是生下来就是聋的,大概十几岁时,他在工厂干活,机器声极响,不到一年他就不太能听见别人说话。有天他身边的机器突然坏了,发出尖利的叫声,从那以后,肥龙就彻底聋了;也从那天起,他就成了17号三层的常住居民。他矮,又胖,芹菜帮里的人都很喜欢他,但同时又鄙视他。他们故意在肥龙面前说说笑笑,瞧着肥龙好奇又向往的眼神,瞬间就快慰地不成样子。这种兼具爱怜与折磨的关怀,肥龙很是习惯。不过讨钱时他也在想,能不能做点什么呢?他不想就这么坐下去,他想像那些不时来17号的手脚麻利的人一样,有点能动弹的事情做。有人来登记肥龙的残疾人身份,又有人过来,示意肥龙可以做点事情。什么事情呢?肥龙看不明白那人的意思,不过恰好不想待着不动,于是挂着他的木牌跟着那人走,到一个可高的楼里,穿上奇怪的布套——那料子薄薄的,却不透明。接着,戴着口罩的小姑娘拿着针过来,肥龙向来怕痛,惊愕地“啊”“啊”起来;有人按住他,一针下去,就什么也不知道地睡了。醒过来的时候肥龙一阵惶恐,有人示意他可以走,可是脑子里轰鸣一般,几乎要炸开一样的声响。太久没好好说话,肥龙像是学舌的鹦鹉一般僵硬地问:我能听见啦?不用别人确认,他自己已感觉到不同,他的确能听见了。消失了十几年的听觉,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阴差阳错地回来了。与此同时,矮胖的肥龙变成了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正是他在17号时,巴巴羡慕的、手脚麻利的访客之一。可是肥龙并不开心,突然回来的听觉变得异常灵敏,走在大街上,旁人的咳嗽声、哈欠声,遛狗人的脚踩在地面的声音,远处高楼的住户开窗户的声音,甚至脚底下污水流过下水道的声响,腿脚和鞋子摩擦的声音,他都能听到,而且异常清晰。头脑好像受不了这样的变化,肥龙觉得自己要发疯,可是发疯大概是不对的吧?毕竟他不再矮胖,又有了听力。肥龙拿纸卷了两个球儿塞耳朵里,匆匆回到17号自己的房间,拉了被子盖住头又紧紧捂住耳朵,捂累的时候手稍稍一放,一阵儿低声的话就侵进耳朵:“……这个月城东片只挣了一万三,还不够塞牙缝儿,要不给秦老大说说……”“是青龙帮搞的鬼……他们老大万青龙认识了那谁……包了好几个场子,估计想把秦老大的位子顶了……”肥龙听着,心里痒痒的。啊呀,原来自个这耳朵这么好,瞧,地下室的谈话,他在三楼就能听见!这可不就是特异功能么?他现在身体又好,耳朵也灵光,是不是能做点大事啦?芹菜帮的大哥很快得知了肥龙的变化,颠颠儿跑着,带他去见草头街18号的秦老大,也是芹菜帮的实际掌权人。这个传说中的秦老大据说身体有恙,隔着帘子坐着,肥龙始终没见他的脸。不过这并不阻碍肥龙一下子成为秦老大的得力助手,派给他好几个活儿都干得顶好——肯定啦!谁能有这么好的身体,又有这么好的耳朵?肥龙过得开心自在,又有点得意洋洋,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他心想,肥龙我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秦老大待我这么好,我也该干票大的,也让周围那些人瞧瞧,肥龙我有多厉害!所以他跑到城东青龙帮那片儿,潜在万青龙住所外好几天,果然有所发现。肥龙跑回17号,芹菜帮大哥对他分外客气:小龙啊,回来啦!肥龙说:大哥,我求你个事儿!你认识会搞车的么?芹菜帮老大很是高兴,说:那谁谁,去年过来的小眼镜,懂电脑,搞车是一把好手!于是肥龙找到小眼镜,却发现这人没戴眼镜,他说:我肥龙啊,想请你帮个忙!没戴眼镜的小眼镜是很干瘦的老男人,样貌平平,好像一眨眼就会忘的那种,他说:龙哥吩咐的,俊哲我可会好好干!第二日,俊哲就告诉肥龙:搞定啦!保管时间地点合适,谁都看不出来。没过几天,肥龙就亲眼目睹了载着万青龙的车撞到了前头一辆大卡车上,万青龙就算不死也会被折腾地够呛;似乎还有几个路人受伤,车轮底下流出一些血来,不过肥龙没顾上,他特开心地往前走,想去秦老大那里邀功——狠狠挫了一把青龙帮的气焰,秦老大该怎么奖赏自己?一直到肥龙走进草头街,一直到一把刀贴上肥龙的脖子,他都在想这个问题。冰凉的匕首压着脖子的血管,肥龙艰难地转身去看,却瞪大了双眼。拿刀的人正是矮胖的自己,他也瞪着眼、龇着牙,脖子上挂着“我聋”的木牌,什么话都没说,干脆利落地下刀,血喷到墨绿带着诡异的红的爬山虎上。那一刻,肥龙听见了他听过的最美的声音。而他自己动脉的血,正沿着不规则的叶片边缘慢慢往下流。【完】

三 泥鳅留存于这世上的每行每业,大概都有一两条不足为外人道的行业忠告。抬棺的夜里走路,听见人叫自个名字绝不能回头;算命的再怎么通彻世事,也绝不可以给自己算;说媒的嘛,同一对人说三次未成,就绝不可以再说——强行违背老天指引,总不是什么吉利的事。大多数人整辈子都奉行,于是平平安安,寿终正寝。有的人刚入行时,还胆战心惊地遵守,日子久了,偶尔轻违一次,如果没啥大事发生,也就不再注意了。泥鳅就是后者,然后他迅速地后悔了。他不过五十岁,瘦,手脚极其灵活,天生长了一张大众脸,师傅说:这可是做贼的好苗子。可不是么,从事偷窃行业三十多年,泥鳅在本市也小小地闯出名气来。大到博物馆里几队安保几层柜子守着的古董,小到流鼻涕的小孩子手里的糖葫芦,只要泥鳅想偷,就从未失手,三十岁已经赚得盆满钵满。要是旁人早就不继续干了,可是泥鳅不,他打心里喜欢偷,那种摒气潜伏的紧张感,东西到手的成就感,是什么都比不上的。所以泥鳅继续偷,一气儿偷到五十岁,这才想着岁月不饶人,就此停止,金盆洗手罢。泥鳅跟自己说:再偷最后一次,就一次。他夜里出行,像无数次的以往,驾轻就熟,顺手牵羊,接着锒铛入狱,罪名为偷窃。泥鳅想:老天到底是想让我多偷偷呢,还是想让我少偷那一次?监狱里,泥鳅一直没偷,这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手痒到发抖,哪怕见到狱警也要激动一下,没狱警的时候就看隔壁屋,脑子里幻想着各种偷窃的法子……没在监狱里待多久,泥鳅就被押着离开,手铐紧紧地箍住手腕,泥鳅好不习惯。眼睛漂亮的小护士过来打针,泥鳅瞧见她的口袋里有串钥匙,脑海里又开始想怎么偷,一针下去,泥鳅晕了。再醒过来时,泥鳅以为是天黑,手铐倒是卸下来,手腕不知怎么的有点僵。泥鳅问:现在几点啦?怎么还黑着?有人低声解释了情况,给了泥鳅一根杖子,催他走。泥鳅瞎了。他拄着杖子走,鼻梁上架着大大的墨镜,上下台阶要好几分钟,人多的时候根本不敢出门,多年好友过来安慰,送来的慰问品如何却不能知晓,他不看电视开始听收音机,放下拐杖在心里勾勒房间和城市,他面无表情地接受残疾人补贴,探索着周围熟悉的风景。慢慢地,泥鳅发现,这世上的事总是好坏兼有。他成了瞎子,可是嗅觉、听觉变得异常灵敏;他没了眼睛,可是觉得自己没有以前那么瘦,反而胖了许多,浑身充满了青年人一般的力量;他拄着拐杖走在路上,那些愚蠢的市民总是小心翼翼地帮他,反而给了他更多地机会——这几个月来,他的偷窃事业可是梅开二度、风生水起啊。多年的老朋友过来看他,泥鳅说:老秦啊,看我给你露一手。老秦过去扶着他,说:怎么了?泥鳅手掌摊开,手心里是一枚戒指;原来片刻间,他竟把老秦的戒指偷到了。老秦大笑:你这条老泥鳅,比起当年来毫不逊色啊!泥鳅也笑起来。老秦又说:你知道我前段时间挖的那块地吧?泥鳅点头:我还知道那下面有东西——后来你不是给搪塞过去了么?“可以这么说,”老秦说:“可是有东西已经被挖出来了,是个银罐子。”泥鳅整张脸一下子亮起来,急匆匆问:“在哪在哪?”等老秦走的时候,泥鳅的脑子里是满满一打的偷窃计划。“真心是最后一次!”泥鳅给自己打气:“干完这票,就此收手,绝不再偷!”带好墨镜,拄着拐杖,穿得朴素又大方,走街上没人会注意的那种;出门,左拐,直走到草头街最深处,扭扭歪歪的出租屋,违章加盖了好几次。先观察,后下手,悄无声息,无人知晓,潜进小小的十平米,只是摸,就慢慢摸到了一个小小的罐子,藏在杂物堆里,冰冰凉凉,似乎还有浅浅的刻文。泥鳅把罐子包在自己的外套下,扶着拐杖慢慢走;前头有点声音,是一个人过来了;脚步声不怎么轻,没有说话,是成年男子。这时候,一种强烈的欲望从泥鳅心底滋生出来。他真的,好想,再偷一次啊!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老天都派出这么个人来,一定在告诉他再偷一次……擦身而过的瞬间可以做很多事情。泥鳅依旧拄着拐杖,另一只手里捏着个小小的纸盒,盒里东西还挺重,不知道 是什么。他现在心满意足,觉得这辈子的偷窃生涯有了个圆满的句号。他有钱,又高兴,银罐能再赚一大笔;刚刚偷来地这个小东西,估计也值一点钱。泥鳅快活极了,几乎是跑着,回到草头街自己的屋子。他把银罐塞在衣服里,一刻也不想拿出。他把小盒子放腿上,慢慢摸着这最后一次的战利品。他脑子里没什么其他的偷窃计划,因为最后一次已经结束了嘛。所以故事也就要结束了。不知泥鳅摸到了什么,小盒子突然滴滴响了几声,接着一声轰响,泥鳅、银罐、其实是炸药的小盒子被烟和火吞没,草市街年代久远的火警器开始有气无力地叫喊。泥鳅死的时候后悔极了,他想起很多年前,师傅夸他是天生的偷儿,接着说:干咱们这一行,有个事情你得记住,永远都别想什么“最后一次偷”,真那么想,那就是真的最后一次了。
【完】
四 福宝
“高高壮壮的福宝,手脚麻利的福宝,头脑简单的福宝,没有爹妈的福宝……”福宝一边走,一边哼着自己编的歌儿。“福宝刚刚杀了人,那人要抢福宝钱,福宝觉得不开心,福宝拿刀杀了人……”福宝走进草头街,还在哼着自己编的歌儿。“福宝回到草头街,今天过得真高兴,福宝能干有力气,人人都爱小福宝……”福宝进了19号,这是勤奋会的大本营。“福宝住在勤奋会,人向福宝打招呼,福宝不想理别人,福宝想见秦大哥……”福宝继续哼着歌,这时候听到有人在说:福宝回来啦?是秦大哥呀!福宝兴冲冲地跑过去,脚踩在地板上发出“蹬蹬”的响声,在秦大哥面前站定,用快夸我吧快夸我吧的口气说:“秦大哥,福宝今天杀了一个抢福宝钱的人!”秦大哥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膀说:“福宝真厉害!”厉害的结果是,第二天,当福宝走出草头街,就被潜伏一宿的警察抓了。在看守所的日子不怎么好过,没有特别的事情,福宝只能翻来覆去唱一首歌:“高高壮壮的福宝,手脚麻利的福宝,头脑简单的福宝,没有爹妈的福宝……”唱的多了,旁边的狱友很是心烦,两个人于是吵起来。狱警过来又是一顿说教,福宝觉得很愤怒。没过多久,有人接走了福宝,没多说一句话,福宝自言自语了好久也没人理会,他很委屈。委屈着委屈着,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四周一篇寂静,他坐在椅子上,周围没什么人的声音。福宝想了想,又开始唱歌:“福宝——”声音戛然而止。福宝发现,自己听不到了。他把手放在脖子上,使劲儿“啊”了几声。声带在颤抖,可是耳朵听不到。福宝低下头,发现自己彻底变了个模样,矮矮胖胖,脖子上还挂着个顶顶傻的木牌,上面写着:我聋。不过这没什么关系,福宝想,就算听不到,我也是能干的福宝,秦大哥也会如往常一样关照我,大家还是会喜欢小福宝……他正想着,有个人走出来,示意他走。福宝点点头,忍不住又唱起歌来:“福宝听不见声音,可是福宝没伤心,福宝也能去讨钱,福宝想见秦大哥……”耳聋后的日子没什么变化,不过秦大哥不怎么常出现了。福宝问别人,可是他们的回答他又听不见。所以福宝继续快活地混日子。又因为那块“我聋”的木牌,他现在多了份职业,就是去公园之类的地方乞讨。他还喜欢唱歌,不过听不见而变了调子,但是这并不影响福宝继续他的创作。他唱:“矮矮胖胖的福宝,有个木牌的福宝,头脑简单的福宝,手脚懒惰的福宝……”他唱:“福宝今天讨完钱,有贼要偷福宝钱,福宝拔了一把刀,手脚利落杀了贼……”他唱:“福宝想念秦大哥,大哥会对福宝好,福宝只听大哥话,可是没见大哥人……”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某天晚上,他讨完钱回到草头街,秦大哥的房子亮着灯,里面有三个人的影子慢慢闪着。福宝慢慢退到旁边,找了个地方坐着,天很黑,没人会看见他。他瞧见一个男人出来,又一个男人出来,那是他自己,高高壮壮,手脚麻利。福宝想了想,打算叫这个自己“小福宝”。小福宝很是高兴的样子,跟着前头的男人去了17号。福宝在秦大哥的门口坐了一夜。他一点也不饿,也不怎么困。肚子上的肉软软的,应该可以支撑很长时间的。一直到晚上,他又看见有人进了秦大哥的房子,是小福宝。小福宝看上去得意极了,脸上闪着激动的光彩;激动地进去,又激动地出来。只要有时间,福宝就躲在角落里等,小福宝进进出出秦大哥的房子,头昂地高高的。福宝想唱歌,可是张开嘴巴不知道唱什么。他心里好难受,秦先生是不理他了么?不不不,秦先生还是理他的,不过他搞错了,把小福宝当成了福宝,他只是搞错了而已。秦先生那么好,偶尔犯点错误没什么的,不过小福宝真讨厌,真讨厌。既然是讨厌的人,那就杀掉好啦!福宝想着,可是下了决心后,小福宝却总是不出现。这叫福宝觉得很愤怒。他在勤奋会里大吼大叫,可是没一会儿,就觉得腿脚酸痛,胸也被木牌打得疼。他拿着捏了好几天的匕首,直直往草头街外走。他靠着墙的阴影,像个怨气丛生的鬼魂。啊呀,瞧瞧,他看见什么啦?是兴高采烈的小福宝,傻子似地扯着嘴笑。笑什么笑,讨厌哦。福宝想。他窜到小福宝身后,匕首准确地搁在了小福宝的脖子上。小福宝转头看他,脸上露出惊讶的光来——真讨厌,不要这样看我!福宝想,手一使劲,匕首割破了血管。小福宝瘫软在地上,福宝高兴极了,这下子,秦先生就不会上当受骗啦!他甩了匕首,觉得灵感简直要溢出自己的脑子。他甩着手,高兴地边唱边走,走出草头街,走到大街上。他唱:“福宝觉得好开心,福宝杀了小福宝,福宝能见秦大哥,福宝就要跳起来……”四周的一切变得灵动而光明,福宝瞅着缝儿过马路,乐淘淘地,风吹着他的脸,吹着他的眼。舒服极了,那就闭眼享受下!福宝不知道前头刚有车祸,也不知道自己身后有辆疾驰的车,那车撞死他的时候,福宝还在快活地唱歌:“矮矮胖胖的福宝,有个木牌的福宝,头脑简单的福宝,手脚懒惰的福宝……”
【完】
五 秦勤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不是得不到,不是爱不了,不是不能在一起;而是无聊。无聊的时候,铺天盖地的颓唐和寂寞袭击整个人体,万事万物都显得幼稚可笑毫无乐趣。喝水,无聊;吃饭,无聊;运动,无聊;看电影,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聊久了,就勉强振作一下,找点乐子来。秦勤就是顶顶无聊的一个人,他少年有成,中年已成为本市巨富,所有人俯首称臣,所有人甜言蜜语,所有人变得彻底无聊。秦勤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孩子,也慢慢地不喜欢商业。无聊地日子要把他折磨得发疯!他想摆脱无聊。于是某日,他突发奇想,买下一条古旧的街道;他兴致忽来,自己也搬进了这条街;他看到有人在乞讨,于是把本市的乞丐们都集中起来,随意起名芹菜帮。芹菜帮借着他的势力,越来越壮大。也顺带吸纳着新成员——啊呀,好些新人他都知道!那些愚蠢的人在自家公司干活,倒霉透顶地遇到工伤,短腿的瞎眼的一大堆,秦勤不想赔偿,因为这是这些人愚蠢的错,而不是他的错;而等那些穷鬼走投无路,也就只好委身芹菜帮。芹菜帮办久了,日子又无聊起来。整日看着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人哭泣微笑,并不是什么很大的乐趣。秦勤想,再这么下去,自己会无聊到死。于是他又找人建了勤奋会,杀人放火随心所欲,又没人敢得罪,秦勤每天看着战况,终于觉得没那么无聊了。他白白胖胖,天生面善,忽悠人特有一套,至今尚无败绩。什么反对盖楼的专家考察团,什么警局派来的谈判专家,都被他骗地团团转。可是在尚无败绩的人生里,多少还有几个人给他留了点印象。这些人大多是在他断腿后才逐渐走入他的内心的——没错,断腿,他秦勤,从无败绩,却被人挟持着打了麻药,醒过来就没了腿;不过这没什么的,他依然是工人们心中一手遮天的秦先生,芹菜帮帮众心中的秦老大,勤奋会会员尊敬的秦大哥;这没什么的,真的没什么的。他记住了阿强,那是个盲目的一根筋,在自家工地里干活,撞大运挖到了前朝的遗物,竟生生地舍了双腿。秦勤不喜欢他,这样愚蠢而不知节制的人不适合在他手底下干活,哪怕是芹菜帮也不欢迎他。秦勤觉得应该给这种人一点教训,于是找到泥鳅,叫泥鳅把那东西偷走,算是给阿强一点教训。可是阿强疯了,轻轻松松地疯了,举着刀跑大街上砍人,最后给一枪毙命。秦勤想不通,阿强怎么会疯呢?又因为什么而疯?难道真的因为那个罐子么?可是罐子也不值多少钱啊。秦勤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这是阿强变疯,是阿强的事情,不是自己的事情。他记住了泥鳅,这是另一个傻瓜。富得流油又管不住自家的手,老想偷。偷东西真有那么好玩么?是顶顶无聊的事情吧?可是泥鳅不厌其烦地偷,疯狂地偷,一直偷到监狱里,还惦记着偷。从某些角度来讲,秦勤挺羡慕泥鳅,至少泥鳅有事情干,不像他这么容易无聊。至于他给泥鳅说阿强的事,那可真是好心!泥鳅叨叨说:我要金盆洗手!洗手前再干票大的!那他秦勤,这么厚道又真诚的人,就给可怜的泥鳅一点信息吧。可是泥鳅也死了,炸地尸骨无存,看上去惨极了。秦勤不想理会泥鳅的死,这和他没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他还记住了肥龙,他可真是个宝贝,长着福宝那个小傻子的脸,脑子和也福宝似的。老天给了他聪灵的耳朵,却没给他聪明的头脑。一天到晚捉摸着怎么灭了青龙帮,啊哈,可真逗,万青龙不过是他找来的傀儡,青龙帮不过是给他演戏的玩物。每天看着肥龙的小动作,还挺开心的。可是肥龙也突然死了,就死在秦勤自己买下的草头街里,血溅了一地,凶手看起来是杀人爱好者,动作娴熟极了。秦勤有点惋惜肥龙的死,不过只因为笑料的减少。至于肥龙怎么死的,那他就不知道了;其实也没必要知道,秦勤想,不过一个傻瓜而已。秦勤自从没了腿,就想着怎么能好点儿。有人跟他说,他可以借助假肢站起来,可是似乎这双腿伤了神经,大腿虽然在,却没了力气,逐渐萎缩起来。有人又说,可以试试最新出来的电击疗法,坐在医用电击椅上,说不定就能好。秦勤本来是无所谓自己生死的,可是如果现在活着,那就最好别那么无聊;既然有走的可能,那就不妨试一试。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订了一把特制的椅子,放在自己住的18号,每天找一个人过来电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副作用。第一天他好像开了太久太大,那个测试的倒霉人直接抽搐而死,他嫌弃地扔掉这人,觉得开局不利。后来慢慢地试验测试,终于点击椅子稳定下来。他可以去试试了。秦勤坐在点击椅上,手却懒得按按钮。脑海里划过许多事情,这叫他很是惊异,无聊的人生竟然还有这么多回忆,可真是出乎意料。他想起很小的时候,被父母抛弃的自己,晚上睡在垃圾桶里,抬头能看见星星,那时候数星星大概也是很有趣的;接着长大,被收养的自己,半夜在被窝里撑着手电筒,看手抄本的小黄书,那些言语乏味情节雷同的故事,那时候却那么吸引人;中学和大学,有缘分坐在自己前座的马尾辫姑娘,耳朵有点小招风,可是笑起来露出一颗可爱的虎牙,这姑娘后来死了,葬礼上他哭的好惨;还有第一桶金,他不择手段逼着对方公司的老总自杀,老总从十几层的楼上跳下去,他在对面楼看得清清楚楚,坠落瞬间好像心里有点抽痛,虽然只有一点;还有泥鳅,几十年的熟人,扯着脸告诉他说,如果秦勤赔本了,变穷光蛋了,有泥鳅一块饼,就有秦勤半块;还有福宝,甜甜地叫他秦大哥的福宝,傻傻的福宝,爱杀人的福宝,秦勤把小时候的福宝捡回勤奋会,放养着放纵着,可是福宝却很亲他,很亲很亲,他自从没有了腿,就再没见过福宝,不知道福宝过得好不好,不过要是过得不好那也是福宝傻……秦勤觉得自己多愁善感起来,心里一抽一抽地痛,好像是多年前看着老总跳楼时候的痛,又好像是马尾辫姑娘去世时候的痛,其实这么想起来,自己也没有那么无聊对不?生活也没那么无聊对不?他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只明白了极其有限的一点,大概人到了某个岁数,某个阶段,都会有这样一个时刻,总结过往,获得继续不无聊地生活的勇气。秦勤很想活下去,不无聊地活下去。他按下按钮,心脏跳地坚定而乐观;看不见的电流自下而上,抚摸过他的大腿,穿过他的腹腔和胸腔,最后给心脏致命一击,又给大脑一个温柔的吻。一直到死,秦勤都面带微笑,像是看到了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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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六 俊哲
对于俊哲而言,青春是一顿凉掉的午餐。他沉默的少年时光在操场和网吧度过,寂寞的大学时光在电脑和AV之间度过。等到工作,俊哲选择了和冷冰冰的机器交流;一直到岁月磨去他的棱角,才学着开口应承、扯皮或者辩驳。自幼失怙的俊哲从来不关注自我,他久坐而胖,架着厚厚的眼镜,手因为常年按键盘而得了腱鞘炎,其余的身体部件只靠着年轻二字健康生存。他不谈恋爱,也不怎么交贴心的朋友,他有好多认识的人,可是一个也不熟悉。唯有当别人交给他工作时,无论有无报酬,俊哲都会全力以赴。他喜欢对着电脑,如此不用关心周围的一切;他喜欢敲代码,看着那些简单的字符遥遥地掌握着机器的运作,如同老天爷一般不作动静地修改命运,他享受这个过程。如果,如果他没有瞎掉,大概整个青春不过如此而已:平静,冷清,自得其乐。可是他毕竟瞎了。昏天暗地的六个日夜,盯着电脑疯狂地敲击,全身的细胞都在燃烧,精神亢奋到无以复加。他的心始终狂跳,猜测一切可能的结果……如果,如果这个实验成功,那将是多么巨大的、多么可怕的成就!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在活人身上进行的改命!等他完成这样可怕而巨大的成就,俊哲倒头便睡,醒来时一片漆黑,再也看不见了。要成果的人来找他,问他说:您要自己试试么?俊哲想,已经看不到一切了,不如破罐子破摔。这么想着,心里也涌现出一股自信来,他亲自写的代码,怎么可能会错?那人说:好,可是不能知道是和谁换的,您只要记得您是俊哲就好。他同意了。被人搀着扶着,茫然又紧张地走着。上车,下车,坐电梯,麻药,昏睡,醒来,光明重来。初初见光,俊哲还有点不敢相信。他用手在自个眼前使劲儿晃,晃地手腕生疼。带他来的人说:我打心底里感谢您,都成功了。俊哲笑笑,干瘦的手挥着,几乎是跳着走出这栋楼。新的身体虽然年老,可是分外好用。筋骨好似打通任督二脉一般地灵活;尤其是那双手,细长有力,毫无疾病,是一个程序员最想要的东西。俊哲坐在自己房子里,啃着泡面和榨菜,昏天暗地地上网、看片、写代码。好似和过往没什么不同,不过用地更狠一些,毕竟不是自己的,不那么心疼。这么样过了两天,俊哲又琢磨新事情。他好奇——这是一个优秀的程序员必备的品质,他好奇实验的样品们会有什么样子的机遇。偷偷入侵研究所的电脑,那天实验除了他,有名有姓的只有一人:秦勤。秦勤,他当然知道秦勤。这是他的前任大老板。没瞎之前他在秦勤的公司干活,薪水刚刚够用,还得打零工才能舒坦点儿。好不容易来的年假,全消耗在挣外快上。后来他瞎了,秦勤的公司直接给了一张辞退信,合不合法俊哲不知道,不合理倒是真的。最后没法子,秦勤去了芹菜帮,17号地点有限,他就窝在芹菜帮分舵,好歹也算是安稳下来;帮众有什么电脑问题都问他,就算瞎了,可是脑子还在,知识还在,俊哲觉得很快活。他又查到,秦勤在草头街18号住着。草头街他知道,芹菜帮的总舵就是17号,昨天还有个叫肥龙的跑腿人过来寻他,要他改一辆车的控制系统。他接了这活,还赚够了这几天的方便面钱。优秀的程序员不仅会写代码,做事也很有一套,俊哲美滋滋地想,他在草头街爬山虎的隐蔽处架了好几个摄像头,再给18号塞几个窃听器,然后高高兴兴地回了住所,二话不说开始监视坚听。哟!瞧瞧他发现了什么?俊哲瞪大通红的眼睛盯着监控图,音箱吱吱地响着,秦勤的声音慢慢出来。俊哲没想到,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坏心肠的人!他挑拨离间,把几个手下搞地团团转,看样子马上要闹翻,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无聊!他是个正直的程序员,俊哲思考,一个正直的人怎么可以让秦勤这样的祸害开心呢?既然是这些肮脏事情的唯一知情人,他可得好好惩罚下秦勤,叫他别那么嚣张。俊哲找来图纸和材料,做了个简单的小炸弹,触发式的,塞在小纸盒里,只要打开小纸盒,手稍稍一碰,就自动爆炸。俊哲想着,他偷偷把这东西放到18号门口,秦勤看见了,一摸,就别活;秦勤没看见,没关系,脚会踢到,门也会碰到,就算不死,也会让秦勤伤得很难看!可是人算永不如天算,计划总赶不上变化,俊哲伪装好了要在18号丢炸弹,到了门口,一摸口袋,竟然是空的!俊哲有点吓傻了,仔细地回忆,似乎有人低着头经过?可是他根本没看清呀。没办法,回去,再想想。这次他又有了收获。有人让秦勤试试电击治疗,秦勤竟然同意了。明儿点击椅子就到,秦勤还打算叫人去试验。俊哲想,他得让这椅子坏掉,就算电不死秦勤,也要吓他个半死。这种东西都有程序控制,对俊哲而言可比炸弹更拿手!让他想想,再想想,先设计个逐渐能放安全电的程序,然后再定个时间程序切换,疯狂放电……没什么比这更好的计划了!第二天,俊哲悄悄进了草头街,背着刚买来的二手电脑,在18号附近架了小小的网络,轻车熟路地破解、修改,没一会儿,点击椅就成了惩罚的好工具。俊哲相信自己的代码,扔了电脑,顶顶开心地出了草头街。外头天色很好,人虽然多了点,可是一点不妨碍他的好心情。街边的大喇叭开地正响,卖西瓜的小贩在叫喊;俊哲想,这世界要是没了秦勤那样的坏蛋,多了像他这样的好人;要是这世界所有心善的残疾人,都能凭借他写的程序换了罪犯的好身体,那该多美啊!俊哲嘴巴咧得大大地,忽而人群一阵惊呼,有风声,有雪白的刀影,有人抄着把大刀朝他砍过来,避无可避,血溅得老高。他只来得及大叫一声短促的“啊”,青春就结束了。如凉掉的午餐,不能重做,不好加热。
【完】

后记:灵感及设定来自@曾伟力Eric2013年8月20日21:41分的微博:#说好的预告贴#未来,某位想改变社会现状的教授想到一个实验,他把若干罪犯和残疾人被关进一个房间里头,通过改变磁场使得人格与肉体分离。这样,罪犯的人格被残疾人的躯体所束缚,不能继续为非作歹。而原残疾人的人格支配了一个相对健康的身体,可以更好地实现自身价值。这个实验被命名为“房间”。-----非常喜欢这个设定,觉得曾老师真的太厉害!写了这个系列的小故事,班门弄斧,幸好曾老师还有四萍一直好支持~好感动!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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